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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黑死馆杀人事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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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水接过后随即翻至最后一页,自言自语地说著:「哈哈,原来是利用古音符记号写成。」接著便随手丢在桌上。

  法水接著向镇子问道:「对了,久我女士,你知道这部分为何加上弱音器符号吗?」

  「当然不知道。」镇子讽刺地笑了。「Consordino(译注:加上弱音器演奏,记号为sord)应该有加上弱音器以外的意思吧?或是HomoHuge(人子啊,快逃)的意思。」

  面对镇子辛辣的讽辱,法水不但未露狼狈之色,甚至强势地说道:「不,应该是EceHomo(译注:请看这个人)吧?这是在说『请看华格纳的』。」

  「PALSIFAL?」镇子因法水之言而蹙眉。

  但是,法水反而转移话题问道:「还有另一件事,如果有雷萨的《关於死后机械性暴力的结果》一书……」

  「我想应该有。」镇子沉吟片刻后回答,「如果急著要,你可以去那边需要修补的杂书库中找找看。」

  爬上镇子所示的右手边暗门,发现里面的书架上参差放著必须重新装订的书籍,仅依照ABC字母顺序排列。法水最先从W的部分仔细寻找,脸上很快就浮现愉快神情,嘴里说著「就是这个」,然后抽出一本素色黑布装订的书籍。他的双眸溢满异常光辉——难道这本书真能替他带来什么收获?

  但是,翻开封面后,出乎意料地,法水脸上掠过一抹惊愕,手上的书掉落在地。

  「怎么回事?」检察官吃惊地靠过来。

  「这是只有封面的雷萨名著。」法水紧咬下唇,可是仍抑制不了声音的颤抖。「里面是莫里哀的《骗徒》。你看,在托米艾的插画中,那位恶徒主教不是正嘲弄地笑著吗?」

  「啊,有钥匙!」熊城忽然惊呼出声。他从地上拾起该书时,发现在中央部分刚好有旗斧状的突出金属,取出一看才发现是钥匙,钥匙圈上挂著一个小牌子,上面写著「药物室」。

  「骗徒与遗失的药物室钥匙吗……」法水以空洞的声音喃喃道,回头对熊城说,「这个牌子的意义应该表示凶手早已准备好演出一出戏吧?」

  熊城将满腔愤怒向法水发泄,「但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演员了吧!谁能忍受没有领薪却被嘲笑?」

  「现在并非谈论那种淫恶主教的时候。」检察官似在劝止熊城,但是这句话却引出令人凛然的结论,「我想说的是『事实在於柯达侯爵马克白(四位魔女的台词)』。为什么在那家伙尚未变成死灵之前,就能事先藏起法水所预见之物呢?」

  「嗯,这真的是有点痛快的挫败。不过,坦白说,我也觉得无法释然。」不知何故,法水低著头,神经质地说,「刚才我说过,在遗失钥匙的药物室里有著可以衡量凶手的东西,另外,也因为想解明易介的死因所出现之疑点而发现了雷萨的著作。但是,其结果却与理智的天秤正好相反,我们被置於凶手预设的秤盘上。凶手会如此嘲笑我们,或许表示在那本著作中并没有我所认为的本质性记述内容。无论如何,杀害易介应该是凶手最初的计画之一,毕竟其死因中所出现的矛盾不可能会是偶然。」

  法水虽未说明自己注意到雷萨著作的理由,不过至少已能确定他们至今为止的方向——虽然不甘心,却绝对是走在凶手的神经纤维之上。不只如此,凭这点就能充分了解,凶手在此很明显地刻意嘲弄,更表现出其超乎想像的超人性。

  不久,三人回到书房。法水并未说出在杂书库中发生之事,对镇子问说:「事件的波动终於及於这间图书室了。你记得最近有谁进入这扇暗门吗?」

  「哦,原来是这个。在这一个星期内只有丹尼伯格夫人。」镇子的回答在这时只像诈辩的意外,「她似乎想知道什么,频繁地进出那间杂书库。」

  「那么,昨夜呢?」熊城急问。

  「很不巧,我正好陪丹尼伯格夫人将图书室上锁。」镇子淡淡回答后,面对法水讽刺的微笑说,「我想顺便送一颗『贤者之石』给你,你觉得克尼伯的《生理笔迹学》如何?」

  「不,我想要马罗的《浮士德博士的悲剧历史文献》。」法水举出的这个书名已足以回报不懂咒文本质的对方之冷笑,可是他仍意犹未竟,表示还想再借阅洛斯科夫的《Voeks…Buch之研究》(据称是浮士德传说的原本)、巴尔德的《关於歇斯底里性睡眠状态》、威兹的《皇室的遗传》之后便走出图书室,带著钥匙,紧接著调查药物室。

  药物室位於楼上靠后院的一侧,以前应该是算哲的实验室。中问夹著空房间,右边是进行神意审判会的房间。房内飘浮著药物室特有的渗透性异臭,地板上是无从证明的杂乱拖鞋印,除此之外,这里连一截袖摺也未发现,他们剩下的唯一工作就是调查超过十个的药品柜和药物篮,以及判断药瓶被移动的痕迹与药品减少的份量。幸好有堆积大约五分厚的灰尘让调查容易进行。

  最先著手的是坛盖打开的氰酸钾。法水逐一记下,但是,接连听了三种药名之后,他的眼神泛现怀疑的异样色彩一一因为硫酸镁、碘酒与水化氯醛皆是非常普通的药物。

  检察官也讶异地摇头,喃喃说著:「是泻剂(泻利盐可以使用精制的硫酸镁制成)、杀菌剂与安眠药。凶手打算用这三样东西做什么呢?」

  「不,这些应该是随即要被丢弃的。不过却被我们吞食了。」法水在这里又卖弄他向来喜欢的「悲剧性准备」的奇言。

  「什么,我们?」熊城惊骇地说。

  「没错,所谓的匿名批评不就具有毒杀的效果?」法水用力咬紧下唇,说出意外之言,「首先是硫酸镁,当然,如果内服绝对是作泻剂使用,但是若与吗啡混合并予以直肠注射,将会引起愉快的朦胧睡眠。另外,碘酒有时也会引起嗜睡性中毒。还有,即使是使用其他药物也无法熟睡的异常亢奋,若是用水化氯醛便能让人在瞬间昏睡。所以这并非意味有出现新的牺牲者之必要,只是凶手在一贯的嘲讽下所出现的产物,亦即,利用这三样东西讽刺我们的困乏无力。」

  眼睛无法看见的幽鬼也潜入这个房间,伸出比之前更恶毒的舌头,手指侧面,放声大笑著。

  但是调查仍持续进行,结果只有以下两项收获。其一是密陀僧(亦即氧化铅)的大坛有打开过的痕迹,另一个则是死者的秘密再度出现,虽然差一点便疏忽掉,亦即在里侧空瓶的侧腹发现如下的算哲笔迹:

  暗示戴克斯比所在之物,已无从得知地离开这世间。

  也就是说,算哲应该是在寻找某种药物吧!不过,法水感兴趣的并非他在寻找什么,而是在这被认为不具任何意义的空瓶上感受到无限的神秘气息。那应该是所谓的荒凉时间之诗吧?这个空的玻璃器皿不断地期待著什么,却这样空泛地过了数十年,迄今仍未能获得满足。也就是说,算哲与戴克斯比之间似乎存在著互相斗争般的某种东西。另外,像氧化铅之类的制药剂所潜藏的凶手意志在这种情况下并非谜团。

  不论如何,虽然从上述两项收获感受到事件表里两面的重大暗示,法水等三人仍不得不将其留待未来,离开了药物室。

  接下来是调查昨夜进行神意审判会的房间。那里是这栋黑死馆中罕见的无装饰房间,最初应该也是被设计为算哲的实验室。虽然很宽敞,可是窗户极少,四周是铅制墙壁,混凝土的地板铺著似是仅供昨夜集会使用的廉价地毯。面向庭院的一侧只有一扇窗户,左边角落的墙上则开了一个作为换气孔的圆洞。四面墙皆挂上黑色布幔,让已经够阴森的房内更加阅暗,飘浮著难以撼摇的沉郁气息,足以令人联想到在这个房间的某处残留著已化为微弱光线——神意审判会那时将乾枯的荣光之手的尸体腊烛一根一根点起,并伴随著诡谲声音出现——的恐怖幻象。

  环视这个房间一圈后,法水走向左侧的空房。那是易介说在神意审判会中见到人影、有突出框绿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宽度和构造与前者几乎相同,只是因为有四扇窗,室内较为明亮。地板上铺著似是粗纹帆布之物,不用的器具堆积如山,表面皆蒙著一层白色尘埃。

  法水的视线停在房门旁的水龙头上。似乎昨夜有谁打开过,出水口垂著三、四条蚯蚓似的冰柱。不必说,那只是证实了纸谷伸子所言,昨夜丹尼伯格夫人昏倒时,她立刻去取水的举动。

  「无论如何,问题在於这个突出框缘。」熊城站在右侧的窗边,怃然喃喃说道。

  窗户外侧突出以爵床树(acanthus)的全叶制成阿拉伯式的铁栅框缘。隔著后院的花园与菜园能看到远处剪裁优雅的几何状树篱。昏暗、混浊、彷佛快要压到了望塔顶端的低垂天幕下方飘著腊色余光,上方已经完全黑暗。偶尔有一阵疾风掠过虚空,外侧的铁制窗门便寂寥地摇晃,掉落一两片雪花。

  「对了,死灵不只有算哲。应该还要再加一个人——戴克斯比。不过,他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大概只是魑魅魍魉之流吧?」检察官说。

  「不,那家伙绝对是大魔灵。」法水语出惊人,「因为,在那弱音器记号中隐藏著中世纪迷信的恐怖力量。」

  不具乐谱知识的两人只好等待法水说明。

  法水深吸一口菸:「当然,Consordino是不构成意义,但是却有一个例外,也就是先前我让镇子吃闷亏的。华格纳在那出音乐剧中,使用符号作为法国号的弱音器记号,但是,这个符号同时也是代表棺材的十字架,在数论占星学中更表示三个行星的星座连结。」说著,法水用手指在掌上画出该记号,在其三个角呈十字的位置打上三个点。

  「那么,所谓的棺材在哪里?」检察官反问。

  法水露出可怕的神情,做出向窗外倾听的动作,「你们没听见那个吗?我在风声停下时,听到锤摆敲钟的声音。」

  「啊,确实没错。」熊城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冰冷,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理智。

  在树叶婆娑的噪音中确实夹杂著轻微的三角锤清脆钟声,但声音的来源却是被七叶树围绕、应该什么也不存在的后院的遥远右端。不过,那并非神经的病理作用,也不可能是由妖异的瘴气所形成,法水据此已知墓窖的所在处。

  「隔著窗户可以看见两根粗大楢柱,那就是停放棺材的地方。等丹尼伯格夫人的灵柩停伫其下时,上方的钟应该会被敲响吧!但是在那之前,基於其他意义,我必须前往该墓窖一趟。我认为,如果想知道戴克斯比漠视乐理,并不得不加以暗示之物是什么,唯有前往该墓窖与钟楼十二宫才能找到答案。」

  走至后院时,雪愈下愈大,因此必须尽快结束脚印的调查。首先,法水站在左右两边走来的两组脚印会合处,从该处开始循著其中一组脚印追踪。两组脚印的会合处正好是据称有死灵出现的突出框缘正下方,附近还有一个不久前焚烧过枯草的显著痕迹。乌黑的焦土因昨夜的一场雨而泥泞不堪,中央的突出房间在泥泞上倒映成银色马鞍状。不仅如此,烧剩的部分以各种形状在焦土上留下黄色痕迹,看起来就像尸体烧毁后的腐烂皮肤,恐怖而且恶心。

  法水最先循行的左边这道脚印是长度约莫二十公分的男性鞋印,似是由身材非常矮小的人所留下,不仅整体平滑,也没有突起状或连续圆形图案,应该是有特种用途的橡胶制长统鞋。循著脚印才发现该脚印始自与主建筑物左侧相连、外面挂著「造园仓库」牌子的夏雷式(瑞士山岳地方的阿尔卑斯式建筑)华丽小木屋。至於另一道脚印则是长度约莫二十六、七公分,应该是正常体型男人所使用的套鞋(overshoes)脚印,从接近主建筑物右侧的门开始、沿著突出房间抵达这里,形成一道弯曲的轨迹。两道脚印皆自起始处与乾板碎片掉落处之间往返。

  法水从口袋里取出卷尺,开始测量每一个脚印。套鞋方面步幅稍小,并没有什么特徵,而且极其整齐,只有一处可疑,也就是脚尖与脚跟两处凹陷,而且呈现内侧弯曲的内翻状,更奇怪的是,这两处愈近脚心痕迹愈浅。

  另外,疑似橡胶长统鞋的脚印则是步幅与形状大小成正比,脚印的深浅不仅明显不一,并有以脚跟为重心而特别使力的痕迹。每一个脚印的边缘皆有些微差异,脚尖与中央部分相较,在均衡感上有些许的不自然,而且该部分的印子特别不明显,外形的差异也最严重。该脚印的前行路线虽然是沿建筑物而走,但是返回的路线却像要笔直走至造园仓库般,前进了七、八步来到枯草坪前,跨越了约莫三尺宽的带状草坪,接著就像被主建筑物吸引般,突然呈现闪电状的大曲折、几乎与主建筑擦掠而过地回到前行路线上,就著该路线返回出发时的造园仓库。另外,该脚印的所有者在回程的第一步乃是用右脚为重心转向,左脚踏出,在跨越枯草坪时,则是以左脚踩地,右脚迈出。不但如此,两道脚印都未留下走向建筑物的痕迹。(见下图)

  综上所述,全部将近五十个的脚印上,只有湿泞的泥水,但脚印依旧鲜明,也就是说,这些脚印完全没有被雨冲刷的痕迹。由此可知这些脚印是在昨夜雨歇的十一点半之后才留下。

  另外,关於两道足迹出现的先后顺序也能够被证明。以乾板玻璃碎片为中心,两道脚印会合处的附近有一处套鞋踩在另一道脚印上的痕迹。因此,很明显地,穿著套鞋者前来的时刻应该是与穿著疑似橡胶长统鞋者同时,或是在其之后。

  紧接著,法水的调查理所当然地扩及到造园仓库。

  这间夏雷式小木屋是没有铺地板的木造建筑,内部有一扇门通往主建筑物,里面杂乱地堆置著各种园艺工具与驱除害虫之类的喷雾器。

  法水在出入主建筑物的门侧找到一双长统鞋。那是上面呈喇叭状、几乎能套入一半大腿的纯橡胶制园艺鞋。同时,附著在鞋底的泥土中、似砂金般闪闪发亮的正是乾板的玻璃碎片。他们后来才明白,这双园艺用的长统鞋乃是川那部易介的所有物。

  这个时候,诸位读者可能对这两道脚印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疑问吧!同时,诸位或许也会注意到一项惊人的矛盾。然而,即使从鞋印出现的时间关系进行推测,还是不可能知道在夜半阴森的时刻,两位足迹的所有者到底做了什么事。不必说,连法水也不明白如何复原在这之前所发生之事,甚至对此一纷乱错综的谜团提出半句疑义的余地皆无。

  不过,法水却看似灵光一闪,吩咐鉴识课员制作脚印模型,并请便衣刑警调查下列事项。

  附近的枯草坪是何时焚烧?

  调查附著在后院一侧所有铁窗门上的冰柱。

  讯问值夜人员昨夜十一点半以后的后院状况。

  不久之后,黑暗中有点点红光移动。那是法水等人借用网笼灯前往菜园后方的坟场。

  这时,大雪正式飘飞,强风吹袭了望塔,发出吹箫似的声响。待其化为旋风吹下来时,飘落地面的雪花再度盘旋飞舞,遮挡昏暗光线的前进路线。没多久,眼前出现与凄怆大自然相抗衡的橡树林,树林之间可见到两根作为停棺处的门柱。

  在这里可以听到头顶上方的格子天井传出吊钟环咬牙切齿般的轧轧声,锤摆敲打纹风不动的钟,发出如疯狂鸟儿啼鸣般的阴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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