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大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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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再次揽过这个人肩膀,喊他:“小初”。
“小初”——那是个已死的名词。当他被刀捅伤,血流成河,渴求死神降临却从重症监护室醒来的一刻,便随记忆里黑发跃动,笑容明媚的少年一起埋葬。
他所眷恋的人,已经死在永远消失的过往。
眼前男人,不是那个少年,不是他曾经的眷恋。
谢初把脸压在被子里,隐忍着剧烈的痛楚,没有喊闹,甚至没发出轻哼。
但他在下意识间,低低地说:
“翌宁……”
两片凉薄的唇贴至谢初耳根,一个封印住所有感情,冰冷淡漠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不过是我床上的玩伴而已,想继续待在我身边,不要忘记这个身份。”
一瞬间,谢初觉得全身所有的痛楚,也比不过这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心苦。
第28章 旁听(一)
小区花园的梧桐树枯黄了,被风一吹,梧桐叶便打着旋儿飘落。清冷冷的天空下,几只飞鸟扑到电线杆停落。不远处暗红色的小教堂敲响钟声,飞鸟扑扇翅膀,又倏地飞远。
谢初缺乏伤春悲秋的情怀,他只是太过无聊,无聊到趴在阳台上发呆透气。什么梧桐秋叶,候鸟南飞,在他眼里,都没有肚子里的咕噜声来得萧索凄凉。
房间主人还没回来,他这个小床伴,不得不饿着肚子等待。
小床伴。
谢初一扯嘴角,难言地笑。
白翌宁说到做到,将谢初视作一个不折不扣的床伴,扔给谢初一张银行卡,每做一次,银行卡里的钱数就增加十万。
谢初在青竹会所辛辛苦苦工作四个月,才挣到一万出头,在白翌宁这待了四天,报酬就涨到七十万。
不过谢初一点也不觉得,这钱挣得容易。
这四天里,谢初几乎没离开过床,维持一丝不着的状态,从早到晚,被白翌宁拖着有如野兽一般交缠。
做到后头谢初快被掏成空壳,感官和意识陷入麻木半死的状态,如同一只玩偶,放置在满是污渍的床上,任由火热的异物进入自己,横冲直撞,翻搅内脏。
第四天,中午时分,房门被人重重拍响。
“翌宁,快开门!”那人在门外大喊,
白翌宁神情一静,双眸里邪异的色泽忽然消失,仿佛从漫长幽深的魔怔里惊醒,默默地凝视身下男人。
这个男人被他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门外的人见里头迟迟没动静,出言警告:
“你再不开门,我找人来撬门了!我——”
话未说完,门被无声打开。
白翌宁站在门口,指尖夹烟:
“找我做什么?”
白钧见白翌宁一副刚起床的样子,心中讶异,视线掠过白翌宁注意到满屋可疑的混乱,更加错愕,挑眉说:“你房间里有人?”
“不关你的事。”白翌宁冷冷抽烟,“找我做什么?”
“你这个洁癖症患者的房间,连我这个做大哥的都不准进,竟然让别人进,你还跟他在房间里做……不行,我要进去瞧瞧是哪个家伙勾引了我弟弟!”
白钧脸色狰狞地往里闯。
白翌宁抬手拦住白钧,手臂轻轻一带,就把白钧再次推到门外。
不知怎的,白翌宁很不想让白钧看见谢初,或者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谢初。他抽了口烟,说:“容砚。”
白钧眼神里掠过一丝惊疑,随即一笑:“原来如此。”转移话题,“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手机一直关机,我干脆上门找你了。我来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忘记明天什么日子。”
白翌宁还真忘了,问:“明天什么日子?”
白钧汗颜,“翌宁,明天是父亲生日。”
“哦,”白翌宁漠无表情,“然后呢。”
“什么然后,你明天下午得回家!知道吗!”
“等他活到明天再说。”
“……”
“没别的事,我关门了。”
“别急,还有件事。”白钧上前一步按住门框,“吉诺维萨家族的人,明天会过来。”
白翌宁一顿。
“来的人叫修·冯·兰西奥尼”,吉诺维萨家族现任家主查德的参谋。”白钧双眼放光,“他经历非常传奇,十岁袭子爵位,十三岁加入神秘的暗杀组织“方舟”,二十五岁从“方舟”离开。欧洲的洛奇家族想将其招入麾下,年薪高达八位数,还有名车美女豪宅相赠,他却不声不响投靠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吉诺维萨家族……”
眼看白钧话痨发作,欲要长篇大论,白翌宁飞速打断:“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回去。”砰地一声,斩钉截铁地关上门。
白钧碰了一鼻子灰,摇摇头,拨通白翌宁电话。
这一回,手机里并未传来熟悉的关机提示音,几声之后,白翌宁接通电话。
白钧说:“好歹我是你大哥,给点面子。”
“……”
“查德这几年对中国市场很感兴趣,韩家内乱式微,只能考虑与我们白家合作。修名义上为父亲贺寿而来,其实意在探听虚实,为查德开疆拓土打前阵。”
“……”
见白翌宁没反应,白钧干脆把话挑得更明白点,“修这个人,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处理好,会成为我们最大的盟友,处理不好,则是一个危险的敌人。”
“我们?”白翌宁说,“哪个我们?”
白钧一时呛住,脸色讪讪,“当然是……我们白家。”
“我知道了。”
白翌宁挂断电话。
白翌宁坐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阵,开始整理房间。
白钧说他“洁癖”,虽然夸张,但对于整洁,他确实有很严格的标准。几天下来房间被弄成这副鬼样子,若在以前,他肯定半秒都无法容忍,但现在,他竟置身其中,慢慢将东西复归原位。
好在东西本就不多,不出半个钟头,就收拾得七七八八。
只剩下卧房。
卧房满目狼藉,弥漫粘腻血腥的气味,原本干净整洁的床折腾得一塌糊涂。
床上还躺着个污浊的男人,
真脆弱。
脆弱得一折就断,就像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往地平线坠落。
最终,白翌宁没有进卧房,洗完澡换身衣服,悄无声息地离开。
谢初其实是个对疼痛很敏感的人,他所擅长的,无非忍耐疼痛。
躺至傍晚,谢初挣扎着起床,给自己洗净身体,艰难地挪动步伐,来到阳台。
秋天的凉风徐徐吹来,令他清醒不少。
这四天真是……
谢初的伤感刚起个头,肚子咕噜咕噜发出抗议。
——好饿啊。
谢初捂住肚子,顿觉人生所有的伤感,都战胜不了饥饿。
不远处的暗红色小教堂钟声回荡,无神论的谢初趴在二十三楼阳台上虔诚祈祷。
主,请赐予我食物。
天地悠悠,万籁俱静,仿佛有神迹即将显现。
果然,一只羽翼闪烁金光的大鸟从谢初眼前欢叫着飞过,吧唧一声,在谢初头顶上落下一坨神迹。
谢初一把擦掉头上鸟粪,咬牙切齿:“妈的,死鸟。”
在饿死之前,谢初决定出门觅食。
从阳台挪到客厅,从客厅挪到玄关,从玄关挪到电梯……谢初一路走得汗流浃背。他气喘吁吁地撑到便利店门口,却看到八个醒目大字:
小店装修,暂停营业。
下一个能够买到食物的地方,有近两千米距离,谢初估计自己走不到目的地,就会壮烈牺牲。
他决定把满腔愤懑发泄给神。
谢初从阳台往下看时,只注意到小教堂暗红色的轮廓,走进了,才发现这小教堂十分精致,红砖间镶嵌黑色的琉璃碎片,看久了,让人没来由联想到被诅咒的血液。
小教堂正门紧闭,似乎已闭门谢客。谢初放弃地折返,穿过走道尽头,意外瞥见半敞开的偏门。
谢初侧身走了进去。
他这会儿体力虚弱,落脚无声,所以当他走进教堂时,教堂里坐着的两个人,并未留意到身后的闯入者。
那两个人并排而坐,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一个是淡金色的长发,用发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另一个是利落的短发,在柔和烛灯里,泛出微微透明的褐色。
谢初想不会这么巧吧,在医院能撞到宗诚,在教堂也能撞到宗诚?
然而事实往往就这么巧。
“诚,”金发男人用很标准的汉语说,“为什么约在这里和我见面?”
看来,两人也刚到不久。
“这里很安静,而且神就在不远处。”
金发男人笑了:“你别告诉我,你竟然是基督徒。”
“不是,”宗诚语气平静,隐隐的,散发疏冷气质,“我只是希望,他在一旁。”
“为何要神在一旁?我们这种人,恐怕最令那万能的神咬牙切齿,暴跳如雷。”
谢初暗叹,这外国人中文功底真好,动辄引用成语。
“既是万能,也不必在我们身上动怒。”宗诚说。
“那不一定,能力和情感是两码事。”金发男人凑到宗诚耳边,“就像你,明明能力出众,却被情感作茧自缚。”
啧,厉害,作茧自缚这种词都会用……谢初暗叹,突然一顿。
——宗诚也会被情感作茧自缚?
金发男人问:“诚,十年过去了,你还忘不掉他吗?”
“不会忘,”宗诚语气模糊,“永远不会忘。”
“可是他已经死去十年,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早喝过孟婆汤,转世投胎到新的轮回去了。你何必执着于一个已死的幽灵?要知道,诚,你本可以待在芝加哥,接手罗伦斯的帝国。”
“我在这里还有未尽之事。”
“什么未尽之事?”金发男人追问,“为他向白家复仇?”
谢初一个激灵,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宗诚仍然是模糊的表述:“我需要完成我该做的事情。”
金发男人摇头:“中国人说话总是弯弯绕绕,让人难以理解。不过,诚,虽然你说话也让人难以理解,但我还是喜欢你。”
“多谢。”
“哪里,哪里。”金发男人用中国式的口吻回应。“话说回来,你应该知道,我这次为何而来。”
“嗯。”
“查德打算和白家结为联盟,白震那边,对此的回应颇为积极。”
“嗯。”
“对我个人而言,还是希望与你合作,白震那种中风卧床的老头,实在非我所爱啊。”
“……”宗诚无语,过了一会说:“他年轻时还是很英俊的。”
“那当然,不然当年也吸引不了景家千金,可怜景家那位漂亮聪慧的小姐,被爱情冲昏头脑,结果害得景氏一族家破人亡。”
“是啊,”宗诚语气里透出略微的怅惘,“就连景声,也离开了。”
金发男子见状,忙说:“抱歉,我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宗诚轻轻摇头。
“我来这里,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金发男子突然笑得奔放风骚,“我要给我的小千影一个意外惊喜,诚,你说小千影见到我,会不会开心得脱光衣服在床上等我?”
宗诚郑重考虑片刻,如实作答:“千影大概会把你的衣服脱光,然后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那就要看我的小千影有没有本事咯!”
“……千影暴躁起来,是有的。
“好啦,先不说小千影了。”金发男子话锋一转,“这个偷听我们说话的小贼,应该送给警察惩罚呢,还是交往神父忏悔?”
第29章 旁听(二)
眨眼之间,金发男子便掠至谢初面前,身形快如鬼魅。视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劈向自己左肩,谢初往旁一侧,闪了开去,不料金发男子再次出招,骤然朝他另一侧肩膀发难。
谢初无力再挡,被金发男子制住肩膀,推按到墙边。
“小贼,看你往哪逃。”
金发男子牢牢抓着谢初,笑得得意。
谢初发现这是个长相颇为俊美的外国男人,眼睛里带着邪魅,嘴角笑意又显得天真。
金发男子见谢初直勾勾盯着自己,说:“咳咳,小贼,别这样痴迷地看着本公子嘛,虽然本公子深知自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倾国倾城……”
说着说着金发男子收了声。
因为他发现,眼前小贼盯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人。
“谢初,”宗诚走进一步,“你怎么在这?”
谢初未语,金发男子倒抢先“咦”了声,问:“诚,你和这小贼认识?”
宗诚看向金发男子:
“修,放开他。”
金发男子闻言松手,往旁边站了站。
在这个小教堂见到谢初,出乎宗诚意料,但更令宗诚介意的是,几天不见,谢初的样子比在医院时更加虚弱了。
谢初已经很瘦,现在竟还能更瘦,整个人单薄得似一张纸片。双眸依然很黑,黑色里却没有光亮,如同暗夜。
宗诚的视线往下,在谢初脖子上顿住。
谢初肌肤上布满青紫交错的痕迹,连绵往下,一直深入衣襟。
宗诚眉头一蹙,语气微沉:“修,你在外面等我。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修旁观得兴致勃勃,听宗诚下逐客令,赖道:“外头冷呢,我很怕冷的,我就在这儿等你吧。”
“出去。”
宗诚简短地说,透出不容辩驳的压迫感。
修耸耸肩,“好吧,我遵从你的旨意便是。”走时,仍不忘打量谢初几眼。
教堂烛灯散发幽光,墙壁上的圣母画像,双臂怀抱受难的耶稣,面容在阴影里晦暗。
谢初从宗诚和修对话里听到一些意外的内容,尚未完全消化,又被宗诚堵在墙边,不由得愈发心慌。
——宗诚有一位深爱的人,十年之前离世了?
——十年过去了宗诚仍然忘不掉她,要为她向白家复仇?
——那个人,是宗诚口中轻唤出的“景声”吗?
景声……宗诚提到那个名字时的语气,有一种谢初从未听过的温柔。
宗诚真正的温柔。
“这是怎么弄的?”宗诚皱眉望向谢初肌肤上的伤。
谢初回过神,意识到宗诚问什么,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烦闷,侧头匆匆说,“没什么,摔伤。”
“摔在什么地方能摔成这样?”宗诚反问,语调暗沉,“我问你,是不是白翌宁弄的。”
烦闷之感更加强烈,“不是,怎么可能……你做什么!”
谢初一惊,不想宗诚突然一把扯开自己衣扣。
宗诚目光死死落在谢初胸膛密布的伤痕上,微透明的瞳孔里又浮现幽影。他盯着那些触目伤痕,有片刻像在克制某些情绪似的,紧闭着唇。
这片异样的沉默,令谢初焦躁得难以呼吸。
撕毁自尊心去面对白翌宁,难道还不够?为什么还要被宗诚,偏偏是宗诚,看到他这副样狼狈不堪、自甘下作的样子!
“谢初,你不能再这样下去,”宗诚眼神微微晃动,“这样下去,你会——”
“我的事不用你管!”
谢初突然从嗓子里爆发一声咆哮,狠狠一挥手,推开宗诚。
宗诚被推得往后踉跄,勉强站定了,寂静地侧着头。
谢初只想把宗诚推开,手自上而下划过,却无意地,在宗诚右脸颊甩了一巴掌。
一丝凉意攀上脊椎,谢初陡然惊觉,他刚才做了些什么。
他冲宗诚发火。
他推开宗诚。
他甚至,甩了宗诚一巴掌。
宗诚纹丝不动地站定,侧过头,维持缄默。
气氛压抑得可怕。
“对、对不起!”
谢初仓促地系上纽扣,承受不了气氛的压抑,转身跑出教堂,慌不择路地逃离。
修眺望谢初消失的方向,悠悠说:“你欺负人家干什么?虽然是个小贼,我们还是该心怀怜悯,用神赋予的爱来感化嘛。”
“……”身后之人不语。
“那小贼还真有点天赋,能看清我一击并躲开的人,可不多见哪。他身体状况很差,仍然有这样的速度和反应力,若把身体调养好……嗯,倒挺对‘方舟’的胃口。”
“不要碰他。”
修扭头望向宗诚,不期然看到宗诚泛红的右脸颊,挑眉意味深长一笑:“哦……”
“他和我们,”宗诚神色倦淡,“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我可否理解为,”修伸手轻抚宗诚面颊,“这是来自异世界之人的小礼物?”
修摸着摸着,心中一动,指尖滑向宗诚嘴唇。
那两片薄唇轻启:“若让千影知道你调戏别的男人,你猜你会有什么后果。”
修被戳到软肋,立刻收回爪子,老实巴交地恳求,“亲爱的诚,千万不要对小千影说!”
“我会考虑。”
“绝对不能让小千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