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大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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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老子按住他膝盖!这绷带快他娘给扯断了!”
“是!”
龙仔连忙压住谢初双膝。谢初发出嘶吼,不断抵抗,很快龙仔也累得气喘吁吁。
“开、开哥!”龙仔汗流浃背,“这还要多久啊!不然,我再去找几个弟兄过来?”
“别废话!”阿开直喘粗气。
谢初身体被压制,狂躁不已,扭头想用牙齿撕咬压制他的人。两排牙齿眼看要往阿开肩头落去,又忽地强自定住。
谢初惨淡地仰起头,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哀求:
“放开……放开我。”
“娘你个谢初,别给老子废话!”阿开破口大骂,“老子伺候你就不错了!”
“不行,我,我不行……”
谢初五官拧成错乱一团,泪流满面,快到极限。
这时一双手伸出来,从后面揽住谢初肩膀。
一个人沉声说:“谢初,你做得到。”
阿开望向来人:“诚哥,你怎么起来了?你才睡多久!”
“我没关系。”
宗诚淡淡说,把下颔抵在谢初肩头,抬起手掌,也不管脏不脏,将谢初布满眼泪鼻涕的脸一点点擦干净,边擦边说:
“谢初,你记住,是你承诺我你撑得住,我才允许你这样治疗。如果你放弃,我不会再管你。”
宗诚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掠过谢初浑噩昏沉的大脑。
他陷在一片腐朽、发臭、布满鬼怪的泥沼里,一边是灼热的熔岩,一边是极寒的冰流,熔岩和冰流将他身体吞噬,侵袭周身的黑暗之中,惟有远方摇晃的、模糊的微光。
此刻的他,难以理解宗诚的话,但是,当宗诚说出那句话后,他突然涌起一种比被鬼与怪、火与冰吞噬更巨大的恐慌。
微光要熄灭了!
不要——
不要把他一个人扔在绝望黑暗的沼泽里!
谢初忽然安静了许多,仿佛有种更强大更锋利力量,将他狂躁的情绪一刀斩断。他瑟瑟发抖,脆弱地哭泣起来:
“不要扔下我,我撑得住,不要扔下我……”
表情无助,如被遗弃的小孩,在场三人见状,皆是心头一颤。
渐渐谢初停止挣扎,陷入一阵虚脱的平静。他头发湿透,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泛血,布满伤痕的清瘦身体瘫软在床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凄婉。何况他还露出这样的表情:眼睛睁大,黑眸里一片惊慌,眼泪簌簌滚落,濡湿衣衫。
更显得……楚楚可怜。
宗诚低叹一声:“你们出去休息,我陪他就行了。”
阿开不放心:“诚哥,我在这儿守着吧。你没睡几个钟头,再去睡会。”
“不必。”宗诚摇头,“你们出去。”
宗诚语气很轻,但命令意味十足。阿开无奈,领着龙仔出门。
走到门外,龙仔小声打探:“开哥,老大和谢先生到底什么关系啊?”
阿开两眼一瞪:“这他妈是你该问的?”
“我错了,开哥你别发火,”龙仔赔笑,“小弟就是想,别家老大都左拥右抱,就我们老大,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身边竟然一直没个人,你说这多奇怪!据我观察,老大对那谢先生……”
“闭嘴!”阿开一把堵住龙仔后头的话,“要让诚哥知道你议论到他头上,哼,割掉你舌头!”
阿开神色严厉,全不似开玩笑。龙仔吓得手捂嘴巴,摸摸舌头还在,连连挥手:“我不说,不说了。”
宗诚拆掉避免谢初自残的绑带,把谢初放回被子里,关掉台灯。
谢初停止了哭泣,只是还有一下没一下地哽咽。毒瘾发作近三个小时,好不容易熬过来,谢初早已筋疲力竭,脑袋挨到枕头,很快就睡过去。
宗诚也很累了。
才过了十天而已。
谢初有时一整天都不发作,有时隔两三个钟头,又骤然发作,闹得其他人神经紧张,思绪不宁。高强度的紧绷状态持续十天,再精力充沛的人,也已疲累不堪。
更别提宗诚这种身体状况时好时差的了。
宗诚弯起一条腿,把头抵在膝盖上,紧闭嘴唇隐忍侵袭周身的痛苦。他在黑暗里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呼出一口气,手扶床,慢慢躺到谢初身侧。
映着雪色的薄薄月光里,谢初睡颜安静,呼吸低浅均匀。
他环住谢初腰际,谢初很瘦,揽过去,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把腰肢折断。谢初遍体没好透的伤,宗诚不敢抱他太紧,又不愿放开双手,默然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么明媚,可爱的小孩,笑容盈盈得能够把人融化。黑发跃起,一蹦一跳,和朋友们嬉戏打闹,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奔跑在阳光倾洒的街衢中。
那样的小孩,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宗诚双臂加力,到底,把谢初收紧在自己怀中。
清晨天色未亮,宗诚忽地翻身起床,快步下楼。他的脚步声惊醒沙发上的阿开,阿开低呼:“诚哥?”
“把试剂给我。”宗诚呼吸急促,“快!”
阿开神色一惕,立即跑到冰箱处,从里面拿出一支冒着寒气的试剂,边跑边撕了包装,递给宗诚,忧虑地问:“诚哥,你还好吧!”
“现在还好。
宗诚语气不稳,将针头对准手腕动脉直扎进去,数点红血沿针头溅出,暗黑药液沿针头流入。
宗诚注射完后,垂低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阿开抓抓板寸,不知说什么,烦恼地叹气。
宗诚低头说:“我这段时间待在这,很多事情照应不到,群龙无首,容易滋事。阿开你回香港去,帮我料理一段时间,留龙仔一个人就行。”
阿开一惊:“诚哥你不回去?你打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宗诚沉默半响,说:“待到谢初戒毒吧。”
“万一那小子毒戒不掉呢?诚哥,这才过了十天啊,照叶医生说,至少还有三十五天!”
“他之所以被白沐月囚禁,起因在我,我不能不管。”
“诚哥!”阿开急道,“那小子我跟龙仔照料就行了,叶医生不也天天来吗,出不了事。你要不放心,我再多找几个人,保证让他把毒戒得一干二净!你陪他耗,他受得了,你受不了啊!这才隔几天你又发作了,叶医生也说了,这试剂还不明确副作用呢,万一打了出事怎么办!”
阿开很少反驳宗诚的命令,还是如此长篇大论的反驳。宗诚蹙了下眉,语气却是轻缓的:
“阿开,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自己有分寸,再说千影在这,我不可能有事。你尽快回香港去,如果那边闹出动静,我就真的左支右绌了。”
阿开哑然。他重重一扯领带,叹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宗诚一笑,抬手拍了拍阿开的肩膀。他举止很轻,但是,充满信任与接纳的意味。
阿开眼中流露感激。当年若非宗诚,他早已被器官贩子挖去全身器官,死在垃圾堆里。是宗诚杀死那名器官贩子,从恶臭的垃圾堆中救出他——那之后,他将宗诚当做惟一的主人,心甘情愿做了主人腿边,一条忠诚无二的狼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
人与人相遇,命途与命途相遇,有的荣华富贵艳福无边,有的颠沛流离悲惨重重,有的泯然众人奔波尘世,无数剧目上演,光怪陆离,千言万语难尽。
在阿开的命途里,宗诚成为他至关重要的人。
在宗诚的命途里呢?
大雪无声,连绵不绝,T城宛如一座冰雪之城。电视机里不断播报大雪的新闻。元旦已过,公历新年到来,播报员们不断强调,T城将迎来百年一遇的冰雪寒冬。
第56章 戒毒(二)
叶千影推门进房,摘掉围巾除去外套,卖关子: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
叶千影白宗诚一眼:“先说坏消息就没意思了。还是先说好消息吧,好消息是,恭喜那家伙撑过了二十天。坦白说,那家伙够让我吃惊的,看他那副身板,我以为他撑不过三天呢。”
宗诚轻笑不语。
“至于坏消息,”叶千影眼神一沉,“之后的二十多天,将会比之前的二十天艰难很多倍。”
宗诚一静:“嗯?”
叶千影回答:“人的身体好比弹簧,有张有弛,不过限度,才能维持良好状态。他现在强制戒毒,每次毒瘾发作,都相当于将弹簧拉伸到超出极限的长度,发作结束后,不管怎样补充营养、注重休息,弹簧韧度已被破坏,并且这种破坏不可恢复。”
捧起水杯,喝口水,接着说:“这种破坏,一次两次没问题,连续二十天,身体机能和神经系统已经抵达疲累的顶点。在这个点上,白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会放弃,能突破顶点坚持住下半场的人,不到百分之零点一。”
他顿了顿,看向宗诚:“我曾经在戒毒所做过一年临床研究,八百七十三个病例,没有一个强制戒毒成功。
“所以,”宗诚淡淡道,“你还是想劝谢初放弃?”
叶千影双手交握:“我的想法很矛盾。一方面,这些天他被毒瘾整得多惨,我都看在眼里,我研究这个,清楚毒瘾发作起来的厉害程度,很难想象之后他怎么熬过去,戒毒不必急于一时,给我一年时间,我有把握让他不太痛苦的戒毒。”
“至于另一方面,”他难为情地笑了笑,“其实,能撑到第二十天的人,已经很少见了。他的性格比我原本以为的坚韧很多,让我吃惊之余,更多的是佩服。作为医生,明明知道他将承受更多痛苦,我仍然希望他能强制戒毒成功。”
宗诚斜坐沙发上,手扶额头,陷入沉思。他眉眼间掩不住的浓浓倦怠,落入叶千影眼中,令叶千影心头一痛。
这二十天来谢初很辛苦,陪在谢初身边的宗诚,同样很辛苦。宗诚的身体时好时坏,坏的时候,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叶千影心中一阵焦虑,不由劝说:“宗诚,不如我们放弃吧。我答应你,我会把他的毒瘾彻底戒除。别勉强了,这样他少受点罪,你也少受点罪。”
宗诚轻轻地看了叶千影一眼,视线移动,眺望窗外雪白的城市。
“时间拖得越长,对毒瘾的依赖越深,即使戒除,也很容易复发,不是么。”
“话虽这样说,可是……”
宗诚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叶千影不必继续说下去。他疲惫地说:“看到谢初痛苦的样子,我也动摇过。但是,看到他,我就想起我自己。我不希望他最后和我一样,永远摆脱不了被挟制的命运。”
叶千影坐直身体,急促地说:“宗诚,你听我说……”
宗诚一笑,再次打断:“没关系。他再痛苦,我都陪他。”
叶千影闻言一怔,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气氛顿时沉寂。
“宗诚,你坦白跟我说,”叶千影神情严肃,一字一顿,“你对他,是否动了真心?”
叶千影提出这个问题时,目光紧紧盯着宗诚。他注意到宗诚嘴角一挑,露出一种颇为复杂,破难形容的笑意。
叶千影的心又痛了起来。
他不懂宗诚,他真是一点都不懂宗诚——可正是宗诚身上这种无法被人读懂的孤寂气质,让他觉得心痛。
一个人,只要他还是个人,总渴望被人理解吧。
可是,没有人理解宗诚。
有人恨他、有人爱他,有人怕他,有人敬他,有人欲毁灭他,有人想拥有他,但是,没有人理解他。
宗诚如此笑着,微微后仰靠住沙发背,以略带迷惘的语气说:
“他对我而言……”
后面的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杂沓脚步声淹没。
“老大、老大!”龙仔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谢先生!谢先生他、他不好了!”
两人注意到龙仔衣服上血渍,皆是一惊。快步上楼,隔着门,就听到里面震耳的撞击声。
几人冲进去,看见谢初蜷缩在墙角,额头迸裂鲜血。
谢初毒瘾发作才过一个钟头,昏沉地睡着,谁也没想到他会时隔这么短时间再次发作,因此并未用带子绑住他手脚。龙仔累得够呛,躺旁边沙发上正打盹,忽然听到撞击声,一睁眼就见谢初摔下床,拿头狠狠撞墙。
谢初神色扭曲,冲闯入房中的三人嘶吼: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再过来,我会杀了你们!”
他表情压抑着极端的惊恐厌恶,三人在他眼中似乎化为鬼怪。
不,是比鬼怪更恐怖的东西。
“先把他架到床上去!”
叶千影说,掠起袖子朝谢初走近。旁边一人步伐更快,双臂一收把谢初按进怀中。
“谢初,是我!”
被人碰触身体激起了谢初更强烈的反应。男人低俗的咒骂、狰狞的荡笑、粗重的喘息、暴虐的折辱……谢初狂躁地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攻击此刻碰触他的人。牙齿一合,竟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
“宗诚!”
叶千影脸色陡变,焦急地扣住谢初肩膀,要把谢初扯开。龙仔也加入进来,可是合三人之力,竟无法把失控发狂的谢初制伏。
人越多,那一晚的经历便越清晰的浮现在谢初面前。
黑暗中,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些人,压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分开他的腿,轮番地将他当做玩偶一样折磨。唾液、精…液污满他全身,奇怪的工具捅入他体内,肢体被摆弄成各种怪异屈辱的姿势……
那些怪物,还把他们腥臭无比、丑陋至极的东西塞入他嘴中,揪住他头发,掐着他脖子,逼他全部吞入!上面、下面,没有一个地方被放过!他如被五马分尸,万箭穿心!
“滚开!给我滚开!肮脏的怪物,滚开,不要碰我!”
谢初带血怒吼。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谢初架回床上,龙仔急忙扯过绑带,将谢初手脚绑住。被制住的谢初愈发狂乱,惨白的肌肤上青筋暴起,整张床被他猛烈带动,有如地震。
龙仔苦着脸说:“叶医生,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作?”
“他不是毒瘾发作,而是精神创伤,梦靥后无法恢复清醒。”叶千影愤怒地一咬唇,“白沐月真够可以,竟连轮…奸这种禽兽不如的事都……”
“住口!”
宗诚低吼。
叶千影被宗诚一吼,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轻声说:“抱歉。”
宗诚没有回应,揽过谢初肩膀,低垂头,遮掩了表情。
谢初仍在挣扎着,只是力气越来越微弱。他如受伤的小野兽,狂躁奔突想要冲出困囿他的牢笼,可不管往哪个方向撞,都是长满尖刺的铁杆。他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终是丝毫摆脱不了命运的无情束缚。
流着涎水,喘着粗气的庞大黑影从四面八方向他压来。黑影们飘散恶臭难闻的腐味,发尖锐刺耳的嘲笑,团团压住他,吞食他的肉体、五脏、灵魂……
“不要!”谢初痛苦地喊,紧闭眼睛,“不要再对我做那种事!”
宗诚捧起谢初的脸,沉声说:“谢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不要碰我,我受够了……”
“睁开眼睛!”
“不,不!”两行泪从颤抖的睫毛里滑出,“太脏了,眼前所有东西都太脏了。我受够了,我不要,不要再看……”
“你没有这么懦弱,睁开眼睛!”
“我不要!”
谢初哭吼,被耳边的催促逼急了,猛地一低头,张齿欲咬。龙仔眼疾手快,连忙按住谢初的头,叶千影劝道:“宗诚,他现在神智不清醒,没控制力的。你先放开他,等他清醒了再说!”
宗诚置若罔闻,反倒下令:“龙仔,你放手!他要咬,让他咬!”
“老大……”龙仔为难。
宗诚幽幽地瞪了龙仔一眼。
龙仔后背一寒,顿时吓得骨头发软,不自觉松手。
宗诚抓起谢初头发,把谢初一把按到自己面前,阴沉地说:“我人就在这里,你要咬就咬。咬完了睁开眼看看,你他妈咬的是谁!”
“他理解不了你的话的!”叶千影在旁边喊,也不管宗诚高兴不高兴了,“你快放开他,他要真咬下来……啊!”
叶千影失声大喊,骇住。
谢初真地一口咬了下去!
牙齿咬住宗诚肩膀,一声钝响,齿锋没入衬衣之下的肌肤。鲜血奔涌,在白色衬衣上淌开浓重的锈红。
然而宗诚——竟是哼都没哼一声。他神色不动,坐定不动,好似被那牙齿咬得血肉模糊的,不是他自己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