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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杀戮大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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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初想如果阿开在这,肯定盛怒,冲自己破口大骂。

话说,阿开去哪了?
在监狱时,宗诚无论去那,阿开总跟在不远处,坚定得像道影子。宗诚这次来青竹住,竟没带阿开,想想,还真是奇怪。
如同白昼之下,一个人踽踽独行,不见任何影子。

谢初打住自己跑远的思绪。多想无益,他暗道,探究之心太过危险。
宗诚不是能够去探究的对象。
远离,再远离,才是正确选择。





第6章 蜚短
谢初走进卧房。
宗诚已经躺下,床头小灯却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也不知为谢初所留,还是为他自己所留。

谢初说:“诚哥,还没睡吧?”
宗诚没说话,谢初只当宗诚还醒着,自顾自说:“你帮我安排这份工作,一直都没跟你说谢谢,你大概觉得小事一桩,从没提过,但对我……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份工作足够好了。”
“为什么说这些?”宗诚问,语气有些疲倦。
“恩,”谢初一怔,说,“想说声谢谢。”
“然后呢。”
谢初顿住。
从宗诚的语气里,谢初听出一种了然。

谢初突然说不下去。
自己知道自己的贪心是一回事,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贪心,却并不那么好受。
宗诚多次帮忙,对自己已经相当不错,可自己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如何维持生活的平衡,不让清静安宁被再次打破。
“说吧,谢初。”
宗诚说,语气是宽容的,甚至可以说纵容。

刹那间,谢初涌起一股倾诉的冲动,他想告诉宗诚,他的境遇,他的情感,还有他身体里,无法摆脱又无法藏匿的另一个自我。
他几步冲到床边,跪下来,急急地问:“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宗诚睁开眼睛,慢慢地,看向谢初。

谢初向来低眉顺目,监狱里是,重新见面也是。但此时,谢初直视宗诚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睛里,跳跃火焰般的光泽。
宗诚手肘支床,撑住头,面朝谢初躺着。在微弱的光芒里,这个姿势显得温柔而包容。
“宗诚,我——”

猛地,谢初刹住声音。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一不小心,就沉迷在了宗诚的稳定与强大里。
接下来呢?
接下来,也许会步上那个男孩的后尘。

明明知道宗诚的可怕可畏,明明再三告诫自己并保持距离,怎么还会掉进去?

一阵凉意攀上谢初后脊。
谢初收回视线,捻灭声息,骤然之间的转变,悉数收于宗诚眼底。
“对不起,诚哥,”谢初低头说,“我太失礼。”

宗诚静静地盯着谢初。
谢初退到房门边。
床头灯微弱的光照不到房门,谢初身影在黑暗里模糊。
宗诚真的有些累了,仍然维持侧躺的姿势,说:“你出去吧,明天不必再来。”

消失七天后,谢初又回来了。
依旧当着被人呼来唤去的服务生,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碰到坏脾气的客人,没做错事却被骂得狗血淋头,碰到好脾气的客人,做错了事仍能收到大把小费。
工作如常,生活如常,张领班也没再找过他。
只是别的同事对他,总和以前有些不同。包括沈东,很多次看他的表情,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样。
谢初真想对阿东说:“哥们,别憋着,拉了吧。”

一天上班,谢初被一个女客人缠住,被迫和她拉扯半天家常。谢初把女客人送上车,女客人塞了个金镯子在谢初手里,谢初正要拒绝,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沈东正好也在送客,看见这幕,又露出便秘的表情。见谢初回望过来,忙掩饰地说:“咳咳,去不去厕所?”
谢初哑然。

两人走进洗手间,谢初打开水龙头洗手。哗哗水流声里,听到两个人隔着厕所对话。
“你刚才看到没,那富婆塞了谢初一个金镯子,纯金的啊,得值多少钱!”赵旭的声音。
“我看到了,”另一人说,“我还看到那富婆死死抓着谢初的手,嘿,好像还在谢初屁股上摸了把。”
“是谢初主动让富婆摸的吧,摸出个金镯子,怎么着都值啊!”
“赵哥,听你这口气,很酸啊,你也想让那富婆摸把?”
“嘿,我是大老爷们,跟谢初那种小白脸不一样。你听说没……”赵旭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谢初那小子能去莲苑,是傍上了里头一位大老板,谢初天天在床上讨好大老板,那大老板也没把他当回事。”
赵旭说着说着,一兴奋,嗓门不自觉变大:“你想,能住莲苑的大老板,身边多少美人没有?怎么可能瞧上谢初这种货色?所以他又夹着尾巴跑回这儿来了!”

谢初边洗手边默默地听着。
他真没料到,自己在莲苑的七天,竟会被演绎成这副样子,甚至连床上的细节,都被描述得栩栩如生。
大概还有更夸张的版本,在私底下口耳相传。
谢初摇摇头,擦干手,打算换个洗手间如厕。这时一道健硕身影冲出,沈东大吼一声把门踹开,拎着正在擦屁股的赵旭就骂:“操,老子要不是没撒完尿,早他妈把你打飞了!”
赵旭被怒气冲冲的沈东吓坏,求饶:“阿东,先让我擦完……擦完!”
“擦屁!擦擦嘴吧!”沈东把赵旭往扔到地上,恶狠狠说,“再让老子听到你说这些,赵旭,我沈东跟你没完!还有你!”用力转头,冲早吓白了脸的另外一人说,“你也给老子管好嘴!”

回到宿舍,沈东仍然怒气汹汹。
“那些杂种就喜欢搬弄是非,你别放心上。”
谢初还真没介意,笑笑,说:“没事。”
“唉,就因为你去了趟莲苑,别人开始瞎传!”沈东叹气,“你说你去那干嘛啊。”
“阿东,”谢初平静地说,“你是不是也认为,他们说的是真的?”

沈东眼神明显躲闪了下,语气也发虚:“没,怎么会呢。”
谢初说:“你对我不错,我可以告你事实。我确实陪着一位‘大老板’睡了七天,但只是很纯粹的睡,他没碰我,我没碰他。”
“没别的?”沈东坐直身体,问。
“没别的。”
沈东的表情明显轻松下来:“哦,那就好,那就好……只是,那位大老板干嘛拉着你睡啊。”
“他,”谢初一顿,“我跟他,算认识吧。”
“你认识那么厉害的人?!”沈东大叫,“认识那样的人物,干嘛还做这种工作!”
“这工作很好啊。”
“服务员有啥好的,天天被吆喝,低人一等!你让那位老板帮你找个有地位的活嘛。”

谢初纳闷怎么扯着扯着,扯到找工作来了,解释说:“我们认识而已,不熟。”
“不熟能拉你一块睡啊,你要我跟赵旭睡同一张板子躺着,我能睡着?肯定得感情好才行嘛。”
谢初有点后悔和阿东说这些了。沈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抓不住重点,实在不适合正经地对话。
“好了,阿东你看,如果我跟他真熟,我也不必再回来上班,早跟他混了。”
“你得跟他提,他一次没表态,就提第二次!我当时就缠着李蔷姐,才能来这儿干活的!”
“我真觉得这份工作挺好,再说,”谢初话题一转,“不做这份工作,就碰不到大哥你啊。”

沈东一听这话,乐了:“嘿嘿,是吗?”
谢初满脸郑重:“是的,天下情谊,兄弟最深,能遇到大哥,小弟很知足。”
“好弟弟!”沈东激动地狠拍谢初后背,“大哥永远罩着你!”
谢初被拍得差点呕血,勉为其难地笑笑。
——但,噩梦还没结束。
沈东挥舞双臂,兴奋地说:“东哥我决定,今晚跟初弟挤着睡了!咱哥俩好好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谢初如遭雷亟。





第7章 故人(一)
那晚从宗诚房间离开后,宗诚没再找过谢初。因此,谢初也不再有机会见到宗诚。
谢初想,自己莽撞冒失的行为,宗诚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心中大概是不悦的。但“悦”也好“不悦”也罢,宗诚没有在实际行动上为难自己,就该感到庆幸。
也许,在宗诚看来,自己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到连“为难”的价值都没有。

转眼夏天过去,天气转凉,阴雨连绵而至。
谢初很讨厌阴雨天,一到阴雨天,他右手右脚的骨头就会作痛。
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从车祸下捡回一条性命,右手右脚却全部骨折,他着急动弹,不肯等骨头慢慢愈合,结果落下病根,不痛还好,痛起来,整夜整夜在床上辗转,根本睡不着觉。
入狱后,监狱里潮湿冰冷,骨头疼的次数愈发频繁,也愈发厉害。谢初忍痛忍成习惯,即使难受,别人也很少能看出,只费解他年纪轻轻,吃得也不少,怎么脸色总不太好,身子总这么瘦。

这些天,天天下雨,谢初的日子不大好过。
偏偏客人爆满,工作量骤增,所有服务员们脚步匆忙地在房间和走道里穿梭。

谢初强忍疼痛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点,小陈跑过来说:“谢初,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把这瓶红酒送到西区307房间去。我这儿还有个活,实在脱不开身。”
小陈是女孩,谢初无法拒绝,只好拿过红酒,接着干活。
“哦,对了!”小陈边往外跑边说,“307住的好像是个大明星,如果真是,帮我要个签名!”

谢初在监狱中待了五年,出来后,头两月风餐露宿,之后在青竹会所,根本不知道现在有哪些明星。成龙,李连杰,周润发?谢初努力回想高中时代知道的几个名字。
不管了。管他是谁,让他签个名就是。
谢初走到307门口,按动门铃。

“谁啊。”房间里的人问,声音清朗,很是年轻。
谢初站在外头说:“你好,您点的红酒到了。”
“进来吧。”
谢初推门走进去,见到一个人背对他站在窗边,赤着脚,穿件浴袍,正拿毛巾擦头发。

那人身材纤细,双腿修长,浴袍外的肌肤白皙光滑。谢初把成龙、李连杰和发哥的身形与那人比照,判定,那人应该不是三人中任何一位。
“把酒打开,给我倒一杯。”
语气傲慢,大概养尊处优,习惯对周围的人发布命令。
谢初不由得想起宗诚。
宗诚的身份和位置,决定宗诚大部分时候都在下命令。但宗诚语气里听不到任何傲慢,有时,反而平淡得显出低微,可再低微,经宗诚的嘴说出,依然充斥令人绝对服从的力量。

“您好,已经给您把酒倒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谢初礼貌地问。
“不必了,出去吧。”
“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谢初想起小陈的吩咐。
“干什么?”那人转过头来。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
上挑凤眼,挺翘鼻梁,薄薄的红唇,白如凝脂的肌肤。在柔黄色灯光下,湿头发,白浴袍,纯粹未经修饰的样子,更透出丝丝缕缕,撩拨人心的魅惑。
若是小陈过来,一定会眼冒桃花尖叫,如此漂亮的人,很少有人能抵抗。

谢初怔住了。
但他不是因为男孩的脸太美貌而怔住,而是因为,男孩的脸,太熟悉。
虽然六年不见,依然非常熟悉。

同时怔住的还有那个男孩。
两人直直瞪着对方,谁都没有动。

终于,谢初先一步回神,问:“你是,小砚?”
六年不见,小砚,许容砚,竟然已经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许容砚也从惊怔里醒来,眼睛里渐渐染上复杂颜色:“奇怪,怎么会在这儿见到你?”
谢初仍执着于自己的问题:“你真的是小砚?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关你事。”许容砚没好气地说,“倒是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做服务生。”
“哦……”许容砚拖长音调,“这么说,你从监狱里放出来啦?”

感觉到许容砚对自己的强烈反感,谢初沉默下来。
许容砚嘲讽地说:“从监狱里出来,竟然还能找到这样的工作,不错啊!你的同事知不知道你坐过牢啊?”
谢初有些苦涩,不知如何说起:“小砚,我……”
许容砚没理会谢初,自说自话:“哦,坐牢大概也不要紧,不过,”语气意味深长,“他们知不知道,你是犯下什么罪,才被关进牢房的呢?”
“小砚!”谢初轻喝。
“喝我做什么?”许容砚提高音量,“做都做了,还不准我说啊?”
“不是,”谢初无奈,“你听我说……”
“不是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许容砚再次打断谢初,“是不是让我恭喜你,你终于从牢房里放出来了?”

许容砚咄咄逼人的态度,再次让谢初陷入沉默。
这样子,对话根本无法进行下去。许容砚对他不止是反感,简直快恨之入骨。
见谢初不说话,许容砚一把扔掉湿毛巾,“砰”地坐进沙发里。

“小砚,我知道你很恨我。”谢初慢慢地说,努力不激化许容砚的怒意,“我并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也不是故意过来惹你生气。”
许容砚别过头,烦躁地喘息。
“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马上就走。你不想见到我,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谢初说完,等待着。

许容砚不耐烦地说:“你要问什么就快问。”
“你爸爸,”谢初握了握拳头,“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次,许容砚不说话了,脸上表情,渐渐变得幽昧。
“你问他怎么样了?哼,他那种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谢初涌起不祥预感:“许警官怎么了?”
许容砚神色一冷,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死了!”

什么?谢初骇然,全身发软,禁不住往后踉跄一步,“你说什么!”
“他死了!”许容砚恶狠狠强调。
“他怎么会死?”谢初脸色惨白。印象中,许警官总是精神抖擞,充满自信与力量。
“怎么死?追逃犯的时候被逃犯打死的。”
谢初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慌乱的思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

去年……
去年,去年他还在监狱里。
在监狱的时候,收到许警官的最后一封信,信中说,他工作又有调动,得去西南边的深山老林,写信恐怕不方便,让谢初凡事镇静,在监狱里保护好自己。
谢初一直以为,许警官只是在某个不方便写信的地方工作着,却没想到已经……
谢初捂住嘴,浑身颤抖。

“你问也问了,可不可以出去?”许容砚冷声说。
“他的墓在哪里?”声音很微弱,力气从谢初体内飞速流失。
“西山墓场,警局给安排的。”
谢初微弱地一点头,转身,慢慢朝门走去。
“你去看也没用,”身后,许容砚冷漠地说,“他尸体早被逃犯扔海里喂鱼了,那墓地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当年,许警官家就住谢初家隔壁。
许警官和谢初妈妈是同事,两家关系很好,谢初也很喜欢带着小他四岁的许容砚玩。
那时候,谢初常偷偷跟在许警官身后,直到被许警官发现。
“小鬼,你又跟着我做什么?”许浩拎起谢初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仔。
“许伯伯,你教我打坏人嘛!”谢初笑嘻嘻地说。
“不像话!就你这小屁样,还打坏人?被坏人打还差不多!”许浩故作凶恶。
谢初不像许容砚,不怕许浩的凶恶,嚷着:“许伯伯我看过你跟人打架,好厉害!你教我好不好,就教一招!”
“我教你,你能学会吗?”
“你不教怎么知道我学不会呢!”
“算了算了,我就教你一招吧。只教一遍,不懂,不准再问!”
“没问题,许伯伯你最好了!”

于是,谢初跟着许浩学打架的招数。学完一招后,过几天,谢初又开始缠许浩。
“许伯伯,再教一招好不好?”
“哎呀,我在学校被人欺负呢,你看看,我手臂都被打青了。你教我,我就不会被欺负啦。”
“好嘛好嘛,你再教我两招嘛。”
“我很有习武天分吧,再教几招怎么样?”
“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最后一次!”

一次复一次,谢初对许浩软硬兼施,缠磨并用,竟也练就一身打遍学校无敌手的本领。许浩教着教着,发现谢初速度和反应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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