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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红楼]但为君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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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向林府,头一辆马车内却是一派温馨。
  黛玉渐渐的止了哭声,才刚不过是一时激动,倒是惹出了许多思绪,这才哭得狠了。擦了泪,见父亲面色憔悴,两颊消瘦,又是一阵辛酸,言道,“爹爹不是病了,应当在家好好休养才是。女儿不能持汤奉药已是不孝,怎还敢劳烦爹爹来接。”
  如海听这话,心怀安慰,笑道,“为父听闻玉儿将至,这病便好了七八分,不碍事的。倒是玉儿,这三年在你外祖家过的可好?看你几次家书中所言,你外祖母对你极尽疼爱,又有许多姊妹相伴,可是乐不思蜀了?”
  黛玉见父亲还会说笑,当真以为他并无大碍。她到底年轻,只记得当年母亲缠绵病榻的模样,还以为重病者都是那个模样。
  在父亲身边的黛玉小儿娇态毕现,樱唇一启,吴侬软语竟比那黄莺百灵更动听百倍,“爹爹说的哪里话,女儿自然是日日思念爹爹的。外祖母家再好,怎比得过自家,我可还想着咱们家花园里的秋千呢,不知道如今可还在?”
  那秋千原是当日如海为女儿亲手所制,公务闲暇之余,他也曾看着女儿在院中玩耍。只是黛玉体弱,也只能坐在上头微微摇晃罢了。
  “自然是在的,你回去一看便知。便是你未能带走的九连环、白玉棋、布老虎,都收在你房里,一样不少的。”
  黛玉脸上飞红,那九连环和棋子也就罢了,怎的连布老虎都在。“爹爹坏,那布老虎女儿早就不玩儿了的。”
  如海恍然,也是,玉儿都是大姑娘了,哪里还要这种小孩儿玩意儿。这三年,真真是让他们父女之间有了隔阂,“倒是为父疏忽了,玉儿如今是大姑娘了,自然是不要那些了。”
  黛玉在贾家习惯了咬文嚼字,将一句话掰开揉碎了想,虽已回到了父亲身边,一时倒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因此这话一出,她便听出了父亲的失落,连忙岔开去,“女儿倒是时常想着爹爹的藏书呢,上回带的具已看得差不多了。只盼着爹爹忍痛割爱,赏女儿几本好书吧。”
  如海摸着黛玉的头,满是怜爱,“这值什么,你若爱看,便自己去书房里寻就是了。”若果真喜欢,再进京时全都带上也就是了。这后头一句,自然没有说出口。虽然当初的书信上写的是让女儿来见最后一面,可这短短片刻,如海便感受到了女儿的依赖,又岂肯在这个时候让女儿伤心。
  黛玉喜得直拍手。当日在家时有先生教学,她虽不像男子为了功名痛下苦功,却也是用心学的。可惜一载光阴,只学了四书。后来到了贾家,听外祖母之言便知她不喜女子读书。那几个姊妹所谓读书,不过是跟着大嫂子看《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认得几个字罢了。那些诗文,亦是私下里看看打发时间,平日姊妹间谈论谈论罢了。她虽有心想学,奈何既无良师亦无知音,实在是无趣的很。更兼薛家小姐来了之后,常言道“女儿家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认得了字,看些杂书,反倒移了性情”等等,令人好不恼怒。只世人多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纵有心反驳,也不敢冒大不韪,反更惹人厌烦。
  如海又问了黛玉的日常起居,北地干燥严寒,他当年从京城调任到扬州,一时都有些水土不服。也不知道玉儿到了京城有无甚不适应的,于身子是否有大碍。
  黛玉少不得一一答了,京城的确比南边儿寒冷不少,好在有热炕,也不那么难过了。只是说起贾府里头一些规矩,如饭后即刻饮茶等等,与家里头不一而足,也有些疑惑。再有袭了爵位却没有居正房的大舅舅,明明是长子却被叫成二爷的琏二哥,还有那一地的丫鬟婆子。类似种种,黛玉心中不明又不好出言相问的,如今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虽被下人说是目下无尘,却也不是个缺心眼儿的。这些事情她自然知道不能直说,只是林家家族简单的很,一时也弄不清这里面的缘故。
  林如海捋捋胡子,心中感叹女儿果真是大了,一面又可怜她小小年纪失了母亲,无人可教授这些内宅之术,于以后婚事上倒是一些阻碍。略微说了几句,林如海便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直喘不过气来。用力咳了几下,这才觉得舒畅一些。
  黛玉见父亲咳得厉害,比之她发病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一阵懊恼,如何竟忘了父亲还抱病在身。一边亲手斟了一碗茶,送到父亲手上。
  林如海喝了两口,将口中的腥甜压了下去,又安抚了黛玉几句。看这情形,他真该早日为玉儿筹划筹划才是。



☆、第003章后悔

    黛玉一路旅途劳顿,在马车上又跟父亲多说了几句,一到家还来不及细看,就困顿不已。如海见她都掩着嘴哈欠连天了,便忙赶着她去歇息了。
  因是在自家,加之的确是身心俱疲,黛玉也不推辞,请过安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横竖已经到了家,晚些时候再跟父亲说话也来得及。进了闺房略微一扫,果真如父亲所言,一丝一毫都不曾改动。便是墙上那幅仕女图,仍旧是当日父亲教她一起临摹的。久违了三年,却丝毫不觉得陌生,黛玉眼角闪着泪花,这才是自己的家呀。
  进了内室,黛玉眼前一亮,从前那张黄花梨两进拔步床不见了,竟是换了更为华贵的小叶紫檀千工拔步床,将内室占去了一大半。
  雪雁在后头惊呼,她长这么大可还未曾见过如此精美的拔步床呢。不过手中倒也没停下,亲自上去铺了床,一应铺盖具是新备下的。一面又吩咐身后的几个小丫鬟,赶紧送了热水来。小姐可是急着安歇呢。
  紫鹃愣愣的站在一旁,这支使林家丫鬟的事儿她皆插不上手,再者她真是被这里头的景象吓住了。紫鹃乃是贾家的家生子,从小便见惯了贾家的富贵。虽不如有些人那样狗眼看人低,内心里头到底觉着除了皇家,也只有贾家才有如此泼天的富贵,比王府也不差什么。可如今见了林府的规矩,还有林姑娘的闺房,再同贾府一比,紫鹃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倒也不是说林府有多富贵,只是紫鹃从未见过这千工拔步床,北方多用炕,便是小姐们的闺房里面,即便有床,也是简单的架子床。这会儿子乍一见这几乎占了一半内室的床,便觉得乃是世间珍宝。其实,这床原料珍贵,费工费时,但在江南富贵之家并不少见。
  雪雁替黛玉卸了钗环,散了头发,又取了手巾给她擦脸。这些事她久不做了,在贾府光给紫鹃打下手了,再没贴身伺候过。好在都是从小学的,还不至于手生。好容易看着小姐安置下了,雪雁推了一把仍旧愣着的紫鹃,唬了她一跳。
  紫鹃吓得回了神,张口就骂,“你个促狭的小蹄子,唬我做什么。”
  雪雁立时拉下脸来,在林家的地盘上还当自己是主子呢。只怕打扰小姐歇息,便拉着紫鹃往外头去了。
  这厢,林如海与贾琏厮见完毕,收了礼单并书信,也打发贾琏去歇息去了。他自然是想好好问问女儿在贾府中的情形,只是这贾琏到底是个爷们,想来对后院之事不甚了解。再者又是贾府的人,便是真有什么可说的,总归是说自家的好的。且贾琏言谈之中所泄露出来的淡淡夸耀和自大,让林如海很是不喜。
  如今这朝中局势越发诡谲,这四王八公虽是太祖时因功获封,然到如今已然是第三代当家了,且多数空有虚名,并无甚要紧的官职在身。再者若是不出意外,快则两年,多则五年,上头定是要将这朝廷翻个个儿的,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全身而退。尤其是这几家,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也尽上来了。若是能兴家学,以诗礼持家,阖府上下谨言慎行,想来还能多富贵几代;若是像他们如今这样,一家子的爷们儿没一个成气候的,便是不犯什么错,离没落也不远了。
  叹一口气,林如海捋着胡子思索,自己去后,玉儿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贾府。若贾府还是如此行事,也不知会不会连累玉儿。然他并无他法,好在玉儿怎么说也只是一介女流,又有老太君的疼爱。等过几年找个适宜的人家嫁了,也就不碍了。
  可到了第二日上头,林如海将王嬷嬷和雪雁叫来细细的问了,这才知晓自己到底是低估了贾家,也真真是委屈了玉儿。
  不是他自夸,慢说是薛家那样商贾人家的女儿,便是贾府那几个所谓的公侯小姐,哪个比得上他的玉儿天资聪颖,才貌双全的?再者,好歹玉儿还有他这个正二品大员的父亲呢,如何能让人家如此怠慢。他原是怕林家跟着去的人多了,岳母大人脸上不好看。特意遣了一船的人来接的,他还能再另弄一条船跟着去吗?再者玉儿年纪还小,若是跟着的人多了,倒显得轻狂。不过是客居,又不是举家迁移,徒惹人眼罢了。
  想来还是他疏忽了,让玉儿受了委屈。好在岳母大人是真心疼爱玉儿,想必有她老人家一日,玉儿定能安然无恙。至于那起子眼高手低的奴才,横竖是贾家的人,他也管不着。若早知如此,他定不会将红袖和绿绮两个早早的配了人。如今这府里,也没什么人可让玉儿用的了。
  一时又想到岳母大人给玉儿安排的屋子,虽说当时年纪小,到底男女有别。看样子,是存了亲上加亲的念头。可暂且不说从前夫人在世时从家书中所得知道那些事情,就凭他如今的年纪还总爱跟女孩儿们混在一块儿,就非良人。大家子的公子哥儿总有些陋习的,可他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孩子抓周就能抓个脂粉钗环的,更别提那些惊世之语了。
  不过再一想,如海又担忧起黛玉的性子。因从小当做男儿教养,又是他亲自给启蒙的,黛玉便不自觉的带了分文人的傲气。那些个没眼力的奴才,哪里能知道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和商贾人家小姐的差别,只一味的认“利”这一字罢了。然那薛家小姐仅比玉儿年长了三岁,竟能赢得贾府上下的人心,除去有母亲和哥哥做依靠,又是当家的二太太的亲侄女儿,想必也的确是个出色的人物。至少在这待人接物的俗事上头,定比玉儿活泛不少。
  如海想着,若是他能逃过这一劫,有了父亲的庇护,玉儿那样的性子倒也无甚可虑。可万一没有了林家做依靠,她便成了孤女。又是那样的性子,不爱俗物,孤芳自赏,那真就不好说了。他可真没料到,贾氏那样一个出挑的人,于内宅事务上更是一把好手,怎的将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
  几番叹息,如海总念着当年若是没有送女儿进京,自然没有这些腌臜事让女儿烦心,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也未尝不可。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如海少不得多想些对策,以期黛玉将来能够少受点苦,至少保得一世平安。
  林如海本就抱恙在身,且并非寻常的病症,而是中了毒。这几日女儿归家,大喜之余又添了许多愁思,整日介瞻前顾后,加之衙门中的公务,几番下来身体便吃不消了,直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又能下地。
  黛玉自然是每日侍疾,衣不解带,若不是有林管家和王嬷嬷劝着,也差点引得旧疾复发。只是瞧着父亲再不复当日的风采,颇有些形容枯槁的意味,心里头不是滋味,每每回到了房中便独自垂泪。
  贾琏倒也是难得,想着要好生求教便在林家安心的住了下来,几天了也没见出门。一听说姑父病情加重了,也是日日来问安。
  如海见他心诚,虽有些力不从心,但也见缝插针的说上几句。只是能领悟多少,便要看他自己的资质了。这话也不多,说上几句如海便喘得厉害。
  贾琏也不敢让姑父如此受累,每日除了问安也不多来打搅,只躲在给他安排的院子里打发时间。三两日的,他倒还能挺过去,这日子一久,哪里还能受得住。终于在这一天入夜,悄悄的带了兴儿和旺儿两个,从角门出去,往那扬州最繁华的地段去了。
  如海像是早就料到了,让林升吩咐底下守门的小厮记着留门,其余的半句话都不曾提。
  贾琏也算是有分寸,并没有在外头留宿,回来的也算早。打赏了守门的小子几两碎银,贾琏便回了院子,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第二天晌午,林升便带着两个模样出挑的丫头到了贾琏这里,说是琏二爷一路辛苦,身边又只带了几个小厮,难免伺候的不够细致周到。这两个丫头身家清白,手脚利落,就给琏二爷使唤了。
  贾琏如何不知其中的意思,料想昨晚之事姑父也是知道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姑父还能想着给他准备两个俊俏丫头,想来也不曾怪罪与他。只是他毕竟是客居于此,又是晚辈,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请安之时便婉转的说了此事。
  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一个年轻爷们儿,又是离家在外,身边有一两个妥当人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外头总归不必家里,万事经心,切勿迷失了本心。于其他,也是这个道理。”这也是听说贾家的子侄,多是些纨绔习气者,每日饮酒作乐,甚至聚赌嫖娼,无所不至,因此如海有心提点。
  贾琏颇有些难为情,诺诺的应了。要说这些事儿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可是常见的很,若是有哪一个不会饮酒作乐的,反遭人耻笑。只是在林姑父面前,他多少有些拘谨。这可是正经科举出身,居于高位的人,自家二叔总被称赞有祖父遗风,却是不能跟林姑父比的。
  


☆、第004章辞世

    话说贾琏在如海的点拨之下,果真老老实实的待在林家,连昭儿、旺儿等跟了他好些时候的几个小厮都目瞪口呆。琏二奶奶是出了名的厉害,是以在家时除了平儿,琏二爷是一个通房都没有,更别提正经的小妾了。如今好容易没了二奶奶这个醋坛子,又是在烟花似锦的扬州,这二爷如何还能忍得了?他们都忍不住猜测,难不成,是林管家送来的那两位姑娘有如此大本事,连二奶奶都管不住的人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贾琏可管不了这么许多,林姑父每日几句话,总能让他获益良多。贾赦本就是个糊涂人,贾家的家学又乱的很。贾琏如今那点花花肠子,都是跟贾珍他们混闹出来的。虽说在外头奔走的时间长了,也摸出一些门道来,但也不过是些皮毛。而林如海所言,却是大半辈子的经验之谈,更多的是官场宦海中无声的斗争。他虽然胸无大志,也不指望像林姑父这样官居要职,只是总归在京城里头走动,多学点是没有坏处的。
  更有一点,这贾琏从小没了娘,贾赦又是那样一个糊涂人,他们这房也不得老祖宗待见,是以他小时候竟是未曾有亲近的长辈教育过。身为长子嫡孙,他自然不缺吃穿,身边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而比他大了一岁的贾珠,除了这些之外,更有二叔的悉心教导,老祖宗如珠如宝般的疼爱。那年贾珠中了举人,他曾想过若他也有这样的父亲,是不是也能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只是这个念头一瞬而逝,便被他置于脑后。谁不知道荣国府琏二爷最不喜欢读书的,整日介就喜欢斗鸡遛鸟儿。
  这回有了林姑父处处提点,贾琏放佛看见了当年二叔对珠大哥的教导,父慈子孝,不外如是。
  多日观察之后,林如海看贾琏并非真正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且他又有心求教,也乐得指点。倒不是想着能让贾家有个明白人,只盼着贾琏能够念着这份好,日后善待玉儿罢了。所说荣国府二房居正房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这袭爵自然是以嫡长子一脉。只要贾府不倒,贾琏好歹还能袭个三等将军呢。再者他夫妻二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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