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但为君故-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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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君祁想起来五年之约,想起当时如海的动摇,生怕他萌生了退意,因此思虑再三还是打算跟他说个明白。
这回君祁却没有召如海进宫,而是想当年那样,选择了在别院见面。
曾几何时,二人一坐一站,明明两情相悦,偏都眼高于顶,不愿说出来,只互相试探。若不是后来的种种巧合,君祁猜想他们俩恐怕也不会有今天。如今故地重游,虽说已经知心相交,可现下心情之复杂,比起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如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打量了一圈,才对君祁说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一出,最近太后不是盯你盯得紧,出来一趟回去指不定怎么教训你呢,何苦来的。宫里也不是不能见面,什么话不能说,偏跑到这里来。不过我倒是挺惦记院子里的几杆竹子的,还是那样翠绿,这么冷的天也不见蔫。”
君祁顺着他的话说道,“虽有难得的傲骨,被人用得多了,却也俗气。”
林如海深深地看了他一样,轻声说道,“我本就是个俗人。”
君祁呼吸一滞,不知道这句话里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却接不下去,说不出来,只能过去把林如海的手包住。调养了这些年,他的手脚一到冬天还是容易冰凉,如今又添了新毒,就更甚了。冰凉的触感透过双手一直传递到心脏,那一瞬间,君祁居然觉得他即将要失去眼前这个人,心里一阵慌乱,忙紧紧地抱住了林如海,怎么都不肯松手。
林如海被那样禁锢在怀里,这副温暖宽厚的胸膛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想要依靠着他寻求庇护。可惜,林如海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人。他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他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也希望自己有能力来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但即便是这样,在当下,林如海仍旧无法抗拒这个怀抱。两颗心最近的距离,大概就是面对面的拥抱,尽管隔着厚厚的棉衣和皮袄,他们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那是他们存在的最好证明。
最终还是林如海先挣开了怀抱,低声说道,“你把我叫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样的场景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君祁却知道他此刻并非是因为害羞,不禁有些挫败。他们之间,如海才是那个真正掌握全局的人。原本想要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来这里了,前段日子为了江南的事忙得天昏地暗,不过想松快松快。我让人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一会儿陪我好好喝一杯如何。”
“难得这样的雅兴,自当奉陪到底。”林如海笑着上了炕头,不去看君祁的脸,“不过可不能喝醉,你若是喝的不能行走,戴公公可又要伤脑筋了。”
君祁忙在对面坐下来,“放心,不过小酌几杯,还醉不了。过几日王子腾就要被押解进京了,案子一旦开审,消息恐怕就瞒不住了。你做好准备吧,王家跟贾家是姻亲,到时候必定通过贾家找上你。”
林如海毫不在意,“我又不是随他们摆弄的傀儡,就是烦了些。王家和我们向来没什么往来,不过碍着贾家的情分罢了。只是这些年同贾家也疏远了,连玉儿也不常去。话说回来,就算我把这事儿应下了,难道就能替他免去杀头之罪不成,到时候说皇上不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横竖我也算在你这里出过力了。”
君祁笑了,“倒把事儿赖到我头上来了,若是你开口,我自然有办法免去他的杀头之罪,只是下半辈子注定得在天牢里过了。”
林如海道,“你不知道的时候替多少人担了错儿,也不少我一个。再说我又不拿他们什么好处,比起那拿了还办不成事的可算是厚道。到这一步,杀不杀的倒是其次,王家当年让他们家老大顶了罪,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所有罪过,回金陵去了。如今只有王子腾一人,再想找个替罪羊可没有了,他一倒,那几个小的就更加不足为患。倒不如将王家的家产罚没充公,免了满门抄斩之罪,即得了实惠又赚了个仁君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君祁问道,“这是你们几个的意思?他们那群老狐狸的小心思你还不知道,就怕江南的事牵扯甚广,到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这才假仁义。”
林如海却不这样想,“甭管他们为的什么,这个想法不错。何苦兴师动众的给自己落一个残暴的罪名,甄家的事还在眼前,没得让王家成为第二个甄家,老百姓可不管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若是一地的父母官,百姓受了欺压自然希望将其千刀万剐来出气。可这样的大官落马,民间传了你这个做皇帝的名声也不会好听,何苦呢。”
君祁说的有些咬牙切齿,“我倒是不在乎他,只是他背后的人实在可恶,到如今我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我原以为是老爷子的手笔,可自从老爷子说再不管了,再也没给王子腾下过命令,王子腾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老爷子。可是除了老爷子,还有谁能让王子腾甘愿臣服,而且还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林如海摇摇头,叹道,“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
君祁一时无话,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戴权正好进来禀告,酒菜已经备齐了。君祁立马吩咐他摆上来,不再提那事。
第094章 莽玉
过几日就是年三十了;黛玉在唐氏的指点下安排人手准备三十晚上守岁以及年初一祭祖的事宜。再加上林家有几门远亲也进了京;依附着林府过活;还得另备一份过年的东西给各家送去。虽然就几户人家;抵不住事小物多;冗杂的很。
黛玉才指点着几个管事媳妇儿才领了牌子将蜡烛等物什分配完毕;好容易歇下来喝了一口热茶;立马又有一个婆子进来回话;说是贾家的表少爷来了。
黛玉还未开口;一旁的紫苏就说道,“妈妈可是吃了酒糊涂了;既然是表少爷,自然有老爷、少爷去招待;巴巴的报到里头来算怎么回事。小丫头年轻不知事,您老这把年纪了也不明白不成,凭谁家的规矩也断没有让未出嫁的小姐去招待外男的。得亏现下都是自家人,若是有外人在,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知道的是妈妈一时糊涂,不知道的还打量咱们小姐是多么不庄重的人呢。”
那婆子慌忙说道,“哎呦呦,可是猪油蒙了心,小姐千万饶了奴婢这一回。来的表少爷是贾家的二爷,前头老爷和少爷都不在,这位表少爷又说奉了他们家老太太之命,非要亲自跟小姐说话不可。前头几位大管家一时都找不见人,小子们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报进来,想请小姐示下。”
黛玉也不急着吩咐,喝完水又让一旁早就等着的一个媳妇儿领了牌子,见没人回话了这才看向刚才那个婆子,“妈妈也是老人了,什么消息能进二门,难道还不清楚。若是外祖母有话要交代,自然会派了管家娘子来,又不是小门小户的,还要劳烦表哥大驾来传话。连这样的规矩都拎不清,我看正月里这二门妈妈也是守不好的。正好听说厨房里管热水的人手不够,妈妈就去那里帮忙吧。”
那婆子还待求情,一旁站着的卜嬷嬷厉声喝道,“没听见小姐的话不成,还不赶紧下去,难不成要等人来请你吗。大过年的,别在这里给小姐添堵,回去好好醒醒神。”
卜嬷嬷原是唐氏身边的人,往日也是帮着理家的,因唐氏怕黛玉一时辖制不住下人们,特意将她派在黛玉身边。下人们原想着这位小姐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约心软也没什么手段,可时间一长就看出来了,自家小姐分明就是面慈心狠的,想来都是说一不二。瞧着柔柔弱弱的样儿,话一出口却是决不收回。那婆子因是守门的不大清楚,只听过传言,本来还存着一丝念想,大过年的说不定小姐就开恩了,可如今卜嬷嬷一说,知道再无回转的可能,只能灰头土脸的往外走。
贾宝玉早就想着林黛玉了,可惜每回闹着老祖宗来请人都不成,说是家里忙脱不开身。今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借故出门,莽莽撞撞的上门,想着就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原本一听门房说老爷和少爷都不在家,贾宝玉还高兴得很,不用跟他们打马虎眼就可以直接见林妹妹了。可谁知道小厮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放他进去,一时情急之下他便只能拿老祖宗做借口。
贾宝玉还以为这下定是可行了,哪知道小厮去了半日还是没人来请他入内,不由得有些心焦,也有些愤懑。又往里张望了一回,贾宝玉放下已经喝了许久的茶,小声对茗烟说道,“你说那人究竟去通报没有,怎么老半天了还没有消息。”
茗烟回道,“二爷放心,谅那小子也不敢怠慢二爷。如今年节里,林姑娘必定忙乱的很,说不得这会儿就在换衣裳,一会儿就出来了呢。二爷您先坐着,别着急。”
贾宝玉一听有些道理,便又坐回去,只是忍不住抱怨,“林家规矩就是繁琐,其实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我不过想看看妹妹好不好,偏这些小厮婆子横亘其中,着实讨厌。就该让林妹妹去咱们家,有姊妹们陪着一块玩闹,也不用理这些俗事,老祖宗也欢喜。”
茗烟连忙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道,“我的爷,您小声点,这可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头。您若是想,跟老太太说说不就是了,如今史大姑娘不就要在咱们家长住了。”
贾宝玉道,“云妹妹是因为她叔父要到外地去赴任,老祖宗舍不得她才将她留了下来。可林妹妹这里,林姑父也在,她还有祖母,每回老祖宗让人来接不是这忙就是那忙的,你说是不是她祖母不让她去呀。林妹妹这般人品模样,整日跟这些死鱼眼珠子似的媳妇婆子掰扯,真是罪过罪过。”
主仆两个还在那里嘀咕,一旁守着的小厮可是把这些话听了个分毫不差,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就等着一会儿去回禀管家。这位爷也不知道是真不知事儿呢还是假不知事儿,这样的话居然就在主人家议论起来了,何况说的还是自家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还是得尽快打发走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二门上来了一位小厮,却不是之前那个,板着脸对贾宝玉说道,“贾二爷见谅,您来得不巧,我家老爷和少爷不知道今儿有客上门,皆不在家。您若是有事还请早些递了拜帖来,过些日子再来吧。”
贾宝玉好似听不懂小厮言语间的讽刺,只一味的追问,“我是来见林妹妹的,难不成连妹妹也不在家。”
小厮回道,“小姐自然在家,只是女眷不便接待外客,还请二爷改日再来吧。”
贾宝玉有些急了,也不顾茗烟的眼色,急吼吼的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和妹妹是嫡亲的姑表亲,有什么便不便的。往日在家时都是一块玩耍的,妹妹若是知道我来了必定请我进去的。你是不是躲懒不曾去通报,还不赶紧让爷进去。”
小厮冷笑道,“凭是哪位爷,就是皇上来了咱们府上也断没有往后院去的道理。二爷这样的年纪难道没有读书识字的,岂不闻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二爷这样嚷嚷着要进内院,没的让人笑话。二爷家的规矩小的不懂,可这是林家,还请二爷按着林家的规矩来。”
贾宝玉被这一番话唬住了,也清醒过来,这可是林家不是贾家,更没有宠爱他的祖母撑腰,今儿又是瞒着家里出来的,万不能惹出事端。前几日还听母亲提起,有什么事要找林姑父帮忙,若是他现下硬闯进去,这些刁奴去姑父面前借机中伤他,那可怎么好。思前想后一阵,贾宝玉愤愤的带着茗烟打马回府了。
一见贾宝玉走了,旁边的几个小厮纷纷围拢过来,朝着刚才同贾宝玉呛声的人说道,“到底是平哥儿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您是不知道,刚才那主仆两个可是说了咱们府上不少坏话。”
被叫做平哥儿的人一脸不耐烦,挥着手说道,“行了行了,不用学舌了。一会儿等叔祖或是林管家回来了,你们自去回过就是了,小爷我可不耐烦听这些。”他却也是林家一门远房亲戚,因领了东西,今儿他母亲让他来给老太太磕头,正好碰上这事儿。见小厮们都怕惹事,就替小厮们出了头,把贾宝玉打发走了。
小厮们听了这话才散了,横竖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也不过是靠着林家过活的穷亲戚,用不着巴结得太厉害。
却说林如海今日出门,竟不是皇上召见,而是太上皇密召,让他去郊外行宫见驾。
当年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个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的糟老头,若不是他身上难以忽视的威严气势,怕是没有人可以将他同当年的样子联想在一起。如今这个老人,也不过是个费尽心思跟阎王爷周旋的可怜人罢了。
“林如海,这里有样东西,你拿去吧。”尽管声音不复当年的低沉有力,却仍然让人不敢违抗,“那小子为了你的毒,几乎恨不得把全国上下的大夫都抓来给你诊治一番,还是赶紧把毒解了,消停一些吧。”
林如海也不去拿放在桌案上的瓷瓶,拱手行礼,“谢太上皇救命之恩。”
太上皇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你的命,朕可救不来。朕一生遇到这么多人,一直以为朕就是最心狠手辣的人,没想到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林如海面不改色,回道,“太上皇谬赞。”
太上皇脸上的笑忽然就消失了,紧紧地盯着林如海,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动作,“朕可从来不乱说话,尤其是称赞。朕只是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你要知道,若是其中错了一步,可就是整个林家都要给你陪葬了。”
林如海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太上皇说笑了,微臣从来都很爱惜自己的性命,更加爱护林家。”
太上皇暗想,这林如海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居然还能当做没事人一样,怪道能做到如今的内阁大臣,果然有真本事。因道,“罢了,你既然不想说,朕也不逗你了。不过朕很好奇,若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反应。你做了这么些事,可别是白费功夫,还吃力不讨好。朕乏了,你下去吧。”
林如海将那个瓷瓶拢在衣袖里,恭敬的请安告退,“微臣谢太上皇隆恩。”
捏紧了瓶子,林如海坐在轿子里一路沉思,这一招险棋,用得好,困扰林家几代人的问题就可以一次解决;用得不好,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欺君之罪大于天,可若非如此,恐怕林家永远都脱不了干系。如今棋子早已落定,是好是坏很快就能见分晓,他自然是希望是妙招,虽说往后跟君祁解释起来也颇为麻烦,总比带累一家老小要好。好在江南那边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若是遁世,也能保他们十年无虞,有了这段时间,万事都能解决了。
轿子落定,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禀宝二爷的事,那边就有一骑快马停下,却是贾琏。林如海见他神色匆忙,便赶紧叫他到书房说话。
贾琏一路快马加鞭,短短几条街也着实跑的累了。只是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气儿都没理顺呢,就先急着开口了,“姑父,我听说王家出事了,王子腾已经被押解进京关入大牢,年后就要被吵架问斩了!”
林如海笑道,“就为了这事儿?那你这样着急作甚,横竖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顾好自己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