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共舞 作者:郑洁(现在网2012.8.17完结)-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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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茫茫四顾找不到一丝光明!她的眼睛瞪得血红不想自杀就只想杀人!
她其实从来没有停止过关于报复的种种勾画。特别是她成为局长夫人后,复仇的萌芽像雨后篁竹,在每一个夜里节节高涨:她想偷了梦洁的手枪偷偷毙了他,或出钱找一帮阿飞在黑胡同里打他一个残废。可终什么都没做,除怕留遗患还有胆小。她热爱生命!她不想死,也不想连累任何人。后来当她觉得可以另觅途径让他偿还她当年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时,他已经犯事进宫去了。她想善恶总是有报,虎狼猖獗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文化局的办公室内默然沉寂,主任苏艳丽(关美琳)慢慢走到窗前,发现这座城市已经没什么可看,一成不变的高楼低屋,一成不变的街道马路,一成不变的绿树红花小桥流水。属于她的这个单独空间特别适合思想,她在窗外涌进来的杨柳风里身心发抖地回想着八岁的那个夜晚——
她在村里的碾盘上仰着下巴看星星眨眼,五十多岁满面煞气的村主任凑过来摸摸她的脸又把手伸进她的裤子里,在她惊鸟般就要散腿跑开时他阎王拽小鬼一样拽住了她。她被捂着嘴抱到一麦秸垛后面,按坐在他的腿上,在断骨裂肉的疼痛中她的下身变得一片血红,血蚯蚓一样顺着她麻杆样的细腿一直爬到她惊风般颤抖着的脚跟。那村主任临走时扬起又肥又大的拳头对着她又瘦又小的头颅:“不准对人说!要是有人知道这事儿我就打死你!”她看着村主任的背影就像小鬼看着阎王走远,想起一只狗因偷咬人被打了很多棍棒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人们还在喊着打死你!八岁的她反复琢磨着“打死”这个概念就恐惧得心口抽痛,坐在麦秸垛边忍着剧痛憋着哭声直到月亮无可奈何地落下去,妈妈急切呼唤的声音浮上来。她尖声回应着,悄悄回到西厢房偷偷看到妈妈东厢房的灯还在亮着就急急关上门,在四周的一片漆黑中脱掉血染的内外裤换上黑裤后又拿起一条破背心折叠着放在出血的部位,悄悄地开门出去要把裤子上的血消灭干净。去池塘的路上月光忽明忽暗树影如鬼影魅魅,她听不见自己的步子感觉好像自己就是走向枉死城的冤鬼。
村主任凶神恶煞般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悠,那夜她吓得怎么也睡不着,黎明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落叶飘飘中她走进一座大山,胡须花白的神仙爷爷高坐在万丈悬崖上,在她的哭求中收留了他,教给她越女剑法、落英剑法、全真剑法、玉女剑法、打狗棒法、空明拳、少林罗汉拳、泥鳅功、一阳指、兰花拂穴手、铁掌功等。待这些武功炉火纯青后她开创了峨嵋九阳功、峨嵋剑法、峨嵋穿雪飘云掌、截手九式、佛光普照等,创建了峨眉派,纪晓芙、周芷若、丁敏君、贝锦仪等功夫美女是她曾徒孙。她执一把倚天剑带她们除暴安良匡扶正义横扫天下无敌,把那些欺负弱小的坏人打得落花流水无处逃遁磕头如捣蒜。她看见狼狈逃窜的村主任后对朝着周芷若歪一下嘴,周芷若大鹏般冲天而起一个九阴白骨爪抓烂了村主任肥大的头颅。她对着村主任那开花的脸放声长笑一直笑出眼泪,醒来后悄悄起床站在窗边,回味梦里人称她“小东邪”原是女侠郭襄,看眼前树摇窗影动孤月透冷,她哭着咬着唇只咬得嘴里有了血腥。
此后她一直害怕黑夜,一到黑夜,那撕裂的痛总会一遍遍重温,村主任那张脸魔怪般狰狞的脸总是吓得她不能成眠。她瞪着眼睛看窗外天光昏暗,心里燃烧着滚滚的复仇烈焰。直到长大后她有能力复仇时,他已癌症死去。
五月份时,文化局苏艳丽以余枫家属身份,参加了余枫的终身判决。她在开庭前五分钟进入法庭,发现江华市东城区法院四号法庭像一个搭建的灵棚,死亡气息在空旷大厅上方的空气里翩然翻动。
第一次走进法庭的美琳,发现法庭四周根本没有她昨夜梦里的一大片青草地和一大片杜鹃花。这使她多少添些怅然,容色黯淡地朝审判台和被告席望去,只有一个书记员正在埋头做记录,书稿摆满不够宽敞的台面。
因为牵涉到贪官包养小蜜、小蜜和男友合谋绑架贪官儿子、最后小蜜被杀、儿子被烧死等离奇故事,法庭上来的人很多,人群里还有几十名来自各地区的媒体记者。记者们津津有味孜孜不倦地议论着余枫的家庭状况及案件的传奇性和荒诞性,预备将这些荒诞和传奇整理成生动而刺激的文字,供无聊人茶余饭后消遣。
美琳坐在木椅上低头沉思,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会伴着余枫及童童的名字走进江华市的千家万户,就像敲钟人卡西莫多被绑在巴黎圣母院的耻辱柱上一样颜面丢尽受尽蔑视。她风华正茂的青春也许会就此被钉在耻辱柱上。她听到几声叹息此起彼伏就扭过头去,看到吴文玲及街坊邻居们那充满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像飘落在城市角落里的残缺月影。她想问吴文玲为什么思嘉没来却双手抱住了头,羞赧得像霍桑小说《红字》里偷情生子的赫丝黛胸前戴着红字走过街道任所有人指指戳戳。再抬头时她看到三位法官气宇非凡地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来,全部都玉雕般冷冰冰的毫无表情。她还看到坐在中间的审判长和书记员低声交流,又见书记员将一份资料递给审判长。两边的法官探头向看资料的审判长说着什么,审判长看完资料转给身旁的法官。
法庭的颜色是灰白色的,审判台和被告席的排列有些次序不整,就像她之前在医院看过的刘甲连那张因中风而五官扭曲的脸。
第三十六章: 还有没天理
土地局局长刘甲连在一次午睡后中风,这消息震撼了江华市的土地。
法庭里人声像苍蝇那般嗡嗡,美琳在嗡嗡的人声里回想着和局领导一起去探望刘局长的情形。
阳光灿烂,暖风中飘着浮尘和花香,洪霞站在马路边迎接着他们。她这个灭火器在一照面的瞬间就和她自定义的打火机关美琳完成了某种转换,似乎她们突然成了没有利益对立只有利益共享的同盟关系。拉着美琳的手往病房走,洪霞突然想起在宝丽花园对面小巷里导演的那场暴力,后悔的只想狠狠搧自己几个嘴巴子。路边,石板下的泥土一点点变得松软,合着青草味扑人鼻息。洪霞对着美琳的目光变得慈母般温和,消瘦而布满皱纹的褐色脸上,意义复杂的笑容难掩十二分憔悴。她悄悄省略了心里的那句对不起,低声告诉美琳刘甲连的病因:他们未婚的女儿从美国留学回来给他们带回个混血儿外孙,她那法国同学竟然因为不肯履行父亲责任而辍学回国。和妻子一样“三高”的刘甲连看着那几个月的孩子在襁褓里对着他笑,那白嫩的皮肤高高的鼻梁蓝莹莹的眼睛让他每看一眼就在神思恍惚的同时血压暴涨。
美琳随着洪霞来到病房,见桌子上放着血压测量仪和心脏监视仪等一些医疗器械,来苏水味扑人鼻息。刘甲连和洪霞一白一褐一俊一丑对比明显,无论从哪儿看都是一个奇妙的配对。美琳想也许刘甲连因妻奇丑,故容易对外貌一般智商二般品性三般的女性产生性趣。
刘甲连在病床上发出时断时续的古怪呻吟,脑子里想着当年他混得开的时候,哪个院里的狗见了他不叫两声?如今他的一只眼睛和嘴巴都明显地向一边歪斜着,口水顺着嘴角一滴一滴的淌在身上。双颊因“灯笼热”而潮红,鼻子、额头都有些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然身体非常虚弱,正在承受着病痛的煎熬。见一行人到来刘甲连的眼更斜嘴更歪,嗓子里发出更加奇怪的呼噜声,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示意美琳近前。用这只抖得像风中气球般的手,在另一只不能动弹的手上反复划来划去。美琳琢磨了好长时间,才知他划的是一个歉字。
美琳心里的仇恨一瞬间销形匿迹,只是在怜悯之余恶心得想吐,同时又自责:培育过你的领导都这样了你还怜悯不足厌恶有余真是不够觉悟!
刘甲连歪嘴蠕动着看洪霞,大概是躺得不舒服要她挪动一下。洪霞拽死牛一样将他猛地向右一拽又向左一推,也不管他这样躺着是否舒适,悄悄拉着美琳出门,四周布满皱纹的眼直视着美琳瞳孔,隐现怒气:“这老货,以前把人欺负死了,现在又把人糟蹋、拖累死了!”
洪霞在室外明亮的阳光里突然抹泪,面带羞愧和仇恨的一段低述让美琳惊心动魄:自结婚起,刘甲连就经常鸡奸她,并不管是否月经期。自来城里,刘甲连就经常往家领女性客人让她伺候着,什么同事的同事、同学的同学、表妹、干妹、这妹那妹名目繁多。。。。。。
听洪霞说了很多,渐至美琳的听觉迟钝,看着洪霞面容如秋草萎蔫,美琳心里涌起沉重、酸涩:一农村妇女,跟着局长老公摇身一变,就成了国家公务员。风光的面纱只是镜花水月,谁能透过这镜花水月,看清其内里的千疮百孔?日子还真不容易啊!
回到病房,看到文化局李局长脸型头型均酷似周润发眼睛却迥异,一副秀郎镜衬出儒雅。美琳惊叹他怎么不避污秽啊?只见他握住刘甲连宽厚的手说了许多安慰的话。美琳刚刚找地方坐下,又有市领导、土地系统和许多部门的头头脑脑前来探望。。。。。。
此后吴文玲听说刘甲连中风,拍着手把身子弹了起来。
戴着大盖帽的法官宣布开庭的声音把美琳的思绪打断,她的喉咙发紧,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颇感不舒服的脖子。
余枫被两个法警死死地按着头反剪着双手押上了被告席。法警腰间的皮带上挂着棕色的枪套,枪套的尾部露着铮亮的黑色枪柄。光着头、眼窝凹陷、身子只打摆子的余枫被法警卡进不能转身的小牢笼里。他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当目光掠过众人时谁都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法庭上杂草般横七竖八的议论顷刻消退,就像戏剧开幕前的那一瞬。所有流水一般哗哗的议论声都化于无形,就像水库突然关上闸门。
审判席上灯光刺目,也X光一样透射着美琳的心脏。她看到高鼻梁黑脸膛的法官正了正本已端正的大盖帽,似在告诉人们:法庭的审判是以公正为出发点的!
男女记者们津津有味地拍着照片,不停转换着摄像机镜头。
法官气贯长虹地高声念诵了起诉书,起诉书里字字尖锐如锥句句如刀剜肉。余枫在起诉书中罪大恶极,指控他谋杀罪、流氓罪、渎职罪、伪证罪、贪污受贿罪数罪合并。听众席上的人们都在想:这样罪大恶极的贪官即便死一万次也没有什么可惜!
法官最后的陈述哲学味浓厚:罪孽既存在于人的自身之中,是内在的;也存在于人的自身之外,又是外在的;甚至笃信上帝,也无法除恶修善。。。。。。
还未等法官向被告席提出讯问,余枫向审判长的怒吼像屋宇坍塌时的轰响:“我不服!不服!!!什么叫流氓罪、渎职罪、贪污受贿罪?你查查江华市的科级以上官员那个没有一件两件?要是把我这样的小事全部这么严肃化了,全国政坛都得瘫痪!审判不公,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两狱警急忙把他按住。审判长啪地一拍桌子两眼射出逼人寒气:“不许罪犯藐视法律尊严和咆哮法庭,否则罪加一等!”
由于顾晓东和那只临时翻案的“替罪羊”共同指控,赵律师也以伪证罪收监。美琳和吴文玲在知道余枫犯罪的事实后,都没有再徒劳地请辩护律师。
暂时休庭后,合议庭于上午十一点宣判,拨回罪犯余枫的无理申辩,根据江华市纪检委、组织部、地税局、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共同提供的证据;根据受害人高艳艳、抢劫犯顾晓东、伪证犯赵天的指控,对余枫数罪并处执行无期徒刑。
为看热闹而来的人们早在法官宣读之初就以不停斥骂、吐口水、挥拳头等方式昭示着他们胸中的正义感。当法官宣判贪官余枫无期徒刑时,旁听席上排山倒海似的掌声经久不息。人们似在以掌声欢送一位贪官进入坟墓而同时迎接另一位到任的清廉官员。
美琳蹙眉低头脸色苍白行如木桩,她知道一部分官员嘴上说着反腐倡廉,其实各个都是腐败学院的研究生博士后。他们为了私欲、利益,人格分裂的游戏向来玩得十分资深。
余枫事结案不久,高艳艳服安眠药自杀,想大多是受够了生命之苦吧?由于梦洁老公的上蹿下跳活动,她接着被判了半年有期徒刑。
昨夜下了一场雨,美琳走在看守所门前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心里是无底的怅惘。路面上的无数小水坑好像大地斑驳的伤痕,揭示出这条古老的街面沧桑历尽。踏着大地的伤痕缓缓前行,美琳又一次回想起那天去医院看望刘甲连夫妇出来后,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遇到单媛的情形,只觉得世间人情其实比纸还薄!
刘甲连中风住院,洪霞照顾他十分闹心和劳累,不久后就也中了风。她们的女儿已经在一怒之下无奈之中伤心之余把那个有母无父的漂亮外国宝贝送了人,漂洋过海去追踪负心汉,她说她最终目的地是号称“男人天堂”的泰国。病房里只有洪霞的娘家侄女和刘甲连的一个远房侄子伺候着他们。又有许多人暗中举报刘甲连,昔日威风八面的刘局脑溢血被抢救过来后,根本分不清他今日的局面是八面埋伏或是四面楚歌。
那天美琳从刘甲连病房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和土地局领导一起来探望的单媛。
单媛穿着一身浅红色套装衣裙,一个别致的水晶琏把一头长发在脑后松松系着,清爽得像挂在枝头的春光。她手里提着一个花篮,看到美琳就把花篮递给身边的同事,把美琳拉到一边,眼睛笑得弯着,分明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挺哥们儿地擂了美琳一拳:“真佩服小苏你,这胸怀这脑子,搞起政治来一准把伟人比下去!”
美琳听她这话,幽思宛转中很快理清思路:刘甲连以前的作为种种,多没避开单媛耳目。记得余枫出事后,她们每每相遇,单媛总是用刺藤般的目光抽打她,或对她冷嘲热讽。如今她的笑使美琳不明所以,轻轻一挑嘴角:“什么脑子什么胸怀什么政治?谁没个病的灾的。”说着朝病房里看看,转面单媛:“咋不让单位派几个人轮流看护呢?”
单媛挑起细细的眉毛:“咋没有?可个个都这事那事走不开。按说薛瑞那老娘们儿和刘局关系挺好的吧?可她愣是连看看都不来!你说这老娘们儿是人不?要我说她比潘金莲还狠!”
美琳思绪纷纭,叹息一声:“那你就辛苦一下,我也请个假,咱俩结伴照顾他们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人到这一步都挺可怜的。现在医术高,中风可以治好。或许我们许辛苦不了多久。”
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的美琳做人原则是:别人可以违背因果,可以害我,辱我,毁谤我。可是我不能因此而憎恨别人。为什么?我一定要保留一完整的本性一清净的心。我永远要宽恕众生,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只有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单媛细长的脖子一拧就有了几道明显的纹痕,眼睛狠狠地瞪着:“小苏,你这人道主义也太宽泛太不讲原则了吧?你做你的活菩萨吧!有异性没人性的老狼猪,要我伺候他,不可以!跟你说,我没那义务!你知道不?许多人都在举报他,检察院已经在做外围调查了。”单媛把美琳拉到一边,细声细气地告诉她刘甲连的一段过去:
刘甲连刚从乡下抽调到市里时,就很快傍上了城里一初中文化、长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