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折莲 作者:雨泠檐(晋江12-08-09完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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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抬起头，光滑的地面折射出银白色的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一个薄薄的轮廓。他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但是无论多么惊艳，他神色间的疲倦是掩饰不住的。这样看过去，他的眼窝几乎深深陷下去。
墨疏揉了揉额头，闭了一下眼睛：〃镜眠？你怎么出来了。〃
镜眠早就忘了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跑上台阶到他面前。果然，近看的时候他的模样憔悴得更加明显，她心里抽地一痛，将他手中的文书扔到一边：〃你疯了么？你不看这个东西难道会死？！〃
〃别捣乱……最近我事情很多。〃他说着要去把掉到椅子下面的文书捡回来，但是一个姿势坐太久，猛一起身，脑中一阵晕眩。镜眠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他。
墨疏晃了一下，然后将头垂下来，靠在她肩上。
〃谢谢。〃
他们离得太近了，甚至连他说话时的气息都会吹在她的脖颈上。
镜眠都不敢转头，愣了一会儿，才道：〃我扶你回房。〃
〃嗯。〃
……怎么突然变这么听话？
一路扶着墨疏回房，一开始镜眠还只是用一只手扶着他，后来扶不住了，双手上，改搀，又后来搀都搀不动了。别人刚站起来晕应该是晕一会儿就好了，但是墨疏却像是越来越晕一样，最后进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缠在她身上。
镜眠无语，高难度地把屋里的灯点着，推了他一下。他不动。
镜眠又推他一下：〃你差不多了吧。〃
墨疏这才〃嗯〃了一声，自己站直了。
他并不忌讳镜眠在这里，直接将外衫脱了搭在一边。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领口松松搭着，他低头的时候胸前露出一大片莹润如玉的肌肤。
镜眠僵了一下，头转向一边。
墨疏却毫不在意，从床头拎起另一件衣服，抖了抖披在身上。这时候才转头发现镜眠极不自然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
〃你、你笑什么？〃
他一步一步踱到她面前，嘴角勾着笑，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颔：〃你怕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我之间没有做过的么？〃
☆、56 凭栏人
〃几天没有亲热，镜眠，你——〃墨疏勾着眼角，轻笑着望向她：〃你想我么？〃
镜眠脸刷地红了。矜持了这许久，她终于显露了不淡定的本性，〃啪〃地打掉他的手：〃你变态啊！〃
墨疏笑得颇为无耻，并不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半晌，镜眠终于被他笑到无言，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很晚了，君上，休息吧。您身体不好，不要熬夜。〃
墨疏道：〃我身体很好。〃镜眠刚想说话，就被他接下来的一句〃你应该很清楚的〃呛得梗住了嗓子，张了半天嘴，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墨疏道：〃这么晚了，你到底出来做什么？〃
镜眠恍神一阵，然后摇摇头：〃没什么事，君上不久前身上还受了伤，休息吧。〃
墨疏说：〃嗯。〃
但是行动却和语言完全相反，镜眠刚想推门走出去，就被他从背后拉住了手腕。
随后，他慢慢走过来，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
〃君上，请自重。〃
没有回答。
〃君上，您现在……曾经我们这样，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那样的关系。这样的事情，以后请您不要再……〃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什么？〃
〃你并没有推开我，不是么？〃墨疏说着，缓缓低下头，将脸颊贴在她的脖颈上。声音低低的：〃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理由吵架，和我闹脾气，不是很不值么。〃
他停了一停：〃镜眠，我们和好吧。〃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镜眠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还有，我没有闹脾气。〃
〃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镜眠终于被戳到痛处，一下子攥紧了衣角：〃我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你说我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要我说么，要我一一列举给你看才够？你是君上，你很厉害，但是我就一定要听你的么？我不是你七折宫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你是君上，可你是君上，那又如何？！〃
镜眠说完，胸口都激动得半晌平复不下来。可是墨疏给的答复却是极其迅速的：〃我是君上，确实并不能如何。我不强迫你，只是你无法否认你还是喜欢我。〃
这答复真是极其迅速，迅速而简洁，简洁而致命。
可以争吵，可以视而不见，也可以粉饰太平。
但是不可以再提感情。
现在，即使仅仅是在对她和他的关系之间，说出〃喜欢〃两个字——就算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不说爱，更不说天长地久，仅仅是喜欢，都会让她心痛到眼泪盈眶。
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受，想说什么却又完全无法表达，亦无法说出口。
她已经无法想象，自己曾经是以什么样的勇气，能开口对他说出〃我爱你〃。
她怎么敢再向他奢求爱情。
灯火在墙上投下明灭的影子，两人沉默。墨疏依旧抱着她，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镜眠渐渐觉得冷下来。即使在他的怀抱里，依然不能感到温暖。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平静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些话，不管是宫主还是我，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吧。〃
也没有什么以后了。
墨疏过了一会儿，才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镜眠将他换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尽量让自己显得无所谓一些：〃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宫主能帮我打听我师父的消息。您应该还记得，您曾经说我去参加铜城夺标，就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我想好了，请宫主帮我找到我的师父，之后，我会很快离开这里。〃
〃不必。七折宫并不多你这一个人，你想留在这里也很容易。〃
〃多谢宫主，但是我依旧是希望能随师父一起离开。我还想去外面多看一看，而不是一直锁在宫墙里。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人不欢迎我，即使我留下来，我也并不会快乐。何况这里……并没有什么我留恋的。〃
墨疏一开始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直到听她说完最后一句，他终于道：〃好吧。〃
〃谢谢。〃
墨疏摇摇头：〃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是我不会替你找你师父。〃
镜眠几乎立刻跳起来指责他出尔反尔，被他一把摁回去：〃我没有开玩笑，这件事里也没有掺任何个人感情。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人，我不会让你和他一起走。〃
〃为什么，理由呢？〃
〃之前的很多事情你已经知道，他想杀了我，而且他没少利用你。至于铜城大会上，他假扮成白公子掩人耳目，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之后我们在铜铃镇被人夜袭，想必也是他做的。〃
前面的镜眠还尚且可以接受，最后这一条她却无法容忍：〃你胡说，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他想杀了你，但是那一晚上你除了受了些伤，并没有怎么样啊……〃
墨疏挑眉：〃受了些伤？〃
那哪里是受了些伤，简直是半条命都去了。
那天早上她看着他满身是血吓得惊慌失措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镜眠眨了眨眼，不说话了。墨疏继续道：
〃你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你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若是那天没有人夜袭，你定会追着他的踪迹而去。那些人完全是他派来拖时间的——至于他为什么不杀我，第一，他杀不了，第二，他还有要利用我的地方，第三，他不想伤你，若是那时候我死了，大概你连半刻都不想多活就会直接随着我去。〃
镜眠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你现在明白了么，这就是你的师父。你现在还想和他一起走么？〃他停了一停，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如再和你说一件事，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么忙？我告诉你。你道只是因为宫里多了个死人的关系么，错了，你还不知道吧，铜城大会的那枚弦佩，是假的。〃
镜眠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铜城大会……那时候的种种在脑海中回放：高台上冷清俯瞰一切的白公子、莫名死去的武当持玄道长、魔教作乱、白公子轻轻浅浅说的那一句〃我会看着你〃，以及后来幽灵一样出现的九苏的踪影……弦佩，最后似乎理所应当地，到了她手里。
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天下群雄聚集，武林争霸，而镜眠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尚未谙熟世事的小丫头，居然可以赢得那么容易。
弦佩是假的。
而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墨疏并没有给她答案，只是摇了摇头：〃现在先不要想这些了，很晚了，回去睡吧。〃
真的很晚了，窗口的月光都已经斜得几乎看不见，窗外静得仿佛一片深沉的海。此时，镜眠只觉得身心皆疲，不知该说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墨疏突然道：〃等一下。〃
然后也不等她说话，走到她面前，勾着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仍旧很好闻，像是莲花的香气，却又更凉薄一些。镜眠没有言语，静静在他胸前靠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推开了他。
〃晚安，君上。〃
墨疏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最终放了下去：〃晚安。〃
有的时候，镜眠会想想，然后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就拿她和墨疏比一比吧，她从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捡走、练了半吊子的武功。
说起来还真是挺坎坷的，但是索性她心态良好、衣食无忧，武功也够自保，所以她时常也觉得挺满足。尤其是在遇上墨疏之后——围着墨疏的女人太多，倒贴的数不胜数他都不屑一顾，但是他却偏爱她。
镜眠对此常有〃此生无憾〃之感，她庆幸，她的好人品。
但是反观墨疏，他天生就是君上，天生就是天下第一的命，锦衣玉食、香车美人之类，他看都不看一眼，那是因为他随随便便就都能拥有了。
他根本不用乞求谁的偏爱，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已经幸运到不再需要人品。
而镜眠却偏偏喜欢他。
喜欢到即使有一天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她却还是喜欢他。
总而言之，她栽了。
虽然和墨疏关系闹翻，但是第二天，还是发生了两件让镜眠高兴的事。
第一，七折宫服务系统链条恢复正常，她的饭送来了。
第二，夏书终于良心发现，没有再给她端燕窝。
下午的时候，她跑去找洛翎，问他昨天宫里死人的事。洛翎却摆了一张比死人还死人脸，道：〃宫主不会让你知道这些的。〃
他不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镜眠原本只是好奇，现在却觉得这个事情实在很蹊跷。墨疏和洛翎对此事都采取的对外封锁消息政策，她想了想，大言不惭道：〃是他来让我问你的。〃
洛翎将信将疑，但是人一旦厚起脸皮来，力量是无穷的。在镜眠胡话连篇加软磨硬泡之下，洛翎终于妥协：〃好吧……这个人的尸体是在厨房被发现的。昨天中午的事，死的是个书童，发现的是个厨子。〃
镜眠觉得越发奇怪，于是提出要去看看。洛翎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多更一章吧~
☆、57 陈迹
说是一回事，但是真到要去看尸体的时候，镜眠还是很害怕。
尤其是洛翎带着她越走越偏，周围几乎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浓密到几乎遮住视线的树丛。镜眠心里直打鼓：难道是洛翎瞧她不顺眼，于是趁此机会把她拐到荒僻的地方，然后……毁尸灭迹？
想到这里她就哆嗦。
〃那个……洛翎，真的是在这附近么？你不是说在厨房？〃
洛翎连头都不回：〃如果是你在厨房发现了死人，你会一直让他待在那儿么，难道你吃饭的时候都不会觉得恶心？〃
〃……说的也是。〃
此时，面前的树丛突然分开，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一片荒凉的空地上立着几间低矮的房子，看起来十分破败简陋。洛翎说这些原本都是柴房，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来了。说着走到最右首的一间门前，对着门锁摆弄了几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
门扉间有一股呛人的烟尘，镜眠走进去，只觉得四周空气又冷又潮，还有些刺鼻的气味，说不出的诡异。这间房子果然已经是废弃多年，除了墙角还堆着些乱七八糟的干草之外，其他地方都空落落的。
这时候，忽然听见门〃砰〃一声被关上。镜眠一惊，立刻跳起来：〃洛翎！你不能这样！你把我锁在这里我会……〃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洛翎就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是眼睛里闪烁着鄙视的光芒。
她一下没声，僵直了半晌才后退了一步，讪笑：〃我太紧张了，没事没事……〃
〃你大可不必担心，若我杀了你宫主自会把我碎尸万段，我可不敢。〃
镜眠继续干笑，笑着笑着却突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劲，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踩的地方……她终于忍不住再次跳起来：〃这个是、这个是——！〃
洛翎冷哼道：〃这点胆子还来凑什么热闹。〃说着就要代她去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镜眠一抖，忙拉住他：〃别别，不用掀开了！〃
洛翎刚提起那布的一角，闻言瞧了她一眼，放开手。
但是白布已经被打开了一些，里面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腕来。
镜眠飞快地瞥了一眼，却愣住。这是一只形状极美的手，虽然已经罩上了死气，但是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过短，更显得特别的瘦。
但是这样漂亮的手腕上，却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迹已经干涸了，殷红凝结成了暗黑。
〃他是自杀？〃
洛翎也低下头看了看那条疤痕，然后摇摇头：〃不是。他这样子看起来确实很像自杀，但是你注意看他血液的颜色，他中了毒。这只手上的伤的确致命，但是剧毒却让他在大量流血之前已经毙命。〃
镜眠觉得恐惧难言，却不再是为面前的尸体。踯躅了片刻，她蹲□去，大着胆子将白布拉下来。
洛翎瞧了一眼就没有再看，只是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到宫里已经四五年了，原本宫主过一阵就去找找这些书童们家里人，放他们回去，但是……〃
然后被镜眠的惊叫声打断，洛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害怕就不要看……〃但是镜眠捂着嘴，瞪大了眼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惊慌失措。
虽然面容已经带着死亡的青灰，但是五官却依旧能看得出十分清秀，年纪也不大。镜眠在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喉咙被塞了一团棉花，半晌，才说出两个字：〃砚平。〃
洛翎吃惊：〃他确实叫砚平，你认识他？〃
镜眠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