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镇魂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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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瓦句末的语气带著一丝迟疑，或许是因为，他很清楚这并不是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并不是不愿意改变身份，而是不愿意活在过去的影子里。
他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一切，如果雷蒙德要的只是过去的亚纳，那麽现在的他，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他不愿意这样，无论他是阿尔瓦？索鲁还是亚纳？犹塔，他都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而不是去做任何人的替身。
他有他的骄傲，那并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雷蒙德陷入了沈思，他微眯著眼睛，目光迷离地看著阿尔瓦，这样安静的他带著一股忧郁的气质，却在无形中释放出让人无法不在意的魅力。
阿尔瓦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别开了视线，不再迎视那双让人心痛的深邃眼眸。
“王，我们要停船了，您和公爵阁下打算去哪里？”不远处，利昂高声冲这边喊著。
雷蒙德回过神，摘下脑袋上的帽子随手丢在了甲板上，“Big Angel号。”
“哇，是公爵阁下的决定吗？还真是挑了一艘好船呢，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正式去过那艘船呢。”
“对啊，据说那上面有无数奇珍异宝呢，王，您可得帮我们带点好东西回来。”
海盗们笑著议论了几句，等赤魂号停稳後，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船，各自找乐子去了。
阿尔瓦朝他们看了一眼，发现这群海盗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活，借著附近的沈船残骸跳来跳去，也有的直接就跳进海里游了起来。
“我们也走吧，Big Angel号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要划小船去。”雷蒙德朝阿尔瓦招了招手，走到船舷边放下一条小船，利落地跳了上去。
“这里的每一条船你都研究过了？”学著雷蒙德的样子跳上船，阿尔瓦在对方开始划桨时问。
雷蒙德挑眉摇了摇头，一边注意著水下的暗礁，一边答话：“这种细致的工作不适合我，全是埃德加和他的手下研究的，我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埃德加？瓦格？黑之海盗王？”
“不错，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阿尔瓦脸上浮起了几许诧异，他知道欧纳斯海域有好几位海盗王，可是并不知道这些海盗王彼此之间交情还这麽好。
就一般情况而言，一山容不下二虎，这些在欧纳斯海域纵横无忌的海盗王，不是应该彼此仇视，见面就打吗？
“呵，”雷蒙德发出了戏谑的低笑声，一眼就看穿了阿尔瓦的想法，“只有海军才是我们的敌人，海盗彼此之间没有互相仇杀的兴趣。何况欧纳斯海域这麽大，狩猎场遍地都是，我们有什麽必要争得头破血流？”
面对男人玩味的调侃，阿尔瓦沈默不语。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上流社会的权力场，那些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彬彬有礼的贵族们，时常在私底下为了名利不择手段，做出各种卑鄙龌蹉的事。
如果说这七年来的贵族生活有什麽地方让他感到不舒服，那就是应付这些下流无耻的伪贵族们。
可如今，面前的海盗头子却告诉他，粗犷的海盗们可以相安无事地和平共享海洋资源，甚至还能成为知心朋友？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当海盗不是比当贵族更自由自在？呵，难怪有那麽多人争相加入海盗团，甚至不惜背井离乡。
看著阿尔瓦面上复杂的神色，雷蒙德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地继续说著困扰人的话，而是十分自然地转开了话题。
“说起来，过几天埃德加那家夥应该会到赤岛上玩，或许你们有机会见面也不一定。”
听到赤岛两个字，阿尔瓦心中一动，知道那就是赤之海盗团的据点。
只不过，虽然他此行原本的目的是要找到赤岛的准确位置，以便海军能把雷蒙德和他的手下一网打尽，可现在，他却不想这样做了。
在了解雷蒙德和这些海盗都是什麽样的人後，他做不出那麽卑鄙的事。
而七年前的那场海难，尽管让他家破人亡，可同样的，雷蒙德也失去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海盗抢劫财物，却不会滥杀无辜，所以造成灾难的不是雷蒙德？安德里亚，而是这无情的大海。
思及此，阿尔瓦觉得释怀了，他弯起嘴角，嘲讽雷蒙德道：“原来您并不打算在打开女神殿的大门後就抛下我吗？还真是体贴呢。”
“事实上，最初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你还是七年前那个让人无聊透顶的索鲁公爵的话。”
“我说过了，我不想当任何人的替……”
“我知道，阿尔瓦，我现在并不是把你当成亚纳看待。单就现在出色的你而言，已足够获得我的尊重和赞赏。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带你去赤岛看看，那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海盗头子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真挚，他直视著公爵的眼睛，沈稳柔和的语调是那麽的迷人。
阿尔瓦微微一怔，他有些狼狈地垂下了眼帘，相比雷蒙德的坦率，曾经怀有卑鄙念头的他显得多麽无耻。
雷蒙德嘴角咧得老大，开心地笑了起来，尽管他多半是荒谬的认为公爵阁下害羞了。
十分锺後，他们来到了Big Angel号边，阿尔瓦抬起头，仰望眼前高度倾斜著的古老船只。
☆、（10鲜币）海之镇魂歌 19
这艘传说中皇家最初的豪华游轮，约一百年前在沈船墓场狠狠撞上暗礁，失去所有动力，再也无法行动。
据说当时游轮上有超过一百名贵族，这些贵族有的在船身倾斜的过程中坠入海中溺亡，有的留在了船上，最後却活活饿死，还有的，是在绝望之下自行了断生命。
Big Angel号象征著贵族历史上最大的悲剧，也是从它开始，沈船墓场逐渐被世人注意到，最终成为一片禁区。
“为什麽想来看这条船？”往Big Angel号上爬的时候，雷蒙德笑著问。
阿尔瓦耸了耸肩，抓著扭曲的铁杆爬上甲板，直接走向船舱，声音淡淡地传回来：“我想找一个人。”
“找人？谁？”雷蒙德诧异地扬起了眉梢，紧紧跟上。
阿尔瓦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打开每一个房间，仔细地寻找著什麽。
就像雷蒙德的手下所说的那样，Big Angel号上有无数的奇珍异宝，此刻，这些珍贵的宝物就散落在各处，几乎每走两三步就能看到一样。
但被留下的不仅仅只有宝物而已，还有众多东倒西歪，甚至七零八落的森森白骨。
阿尔瓦神色冰冷地跨过这一切，他目光坚定地搜寻著每一处，可却不是为了寻宝，不是为了探险，而是为了求证。
在打开位於三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後，阿尔瓦终於停下了探寻的脚步。
那是一个典雅整洁的房间，相比其他地方的凌乱不堪，这里就像是没有经历过事故一般完美无缺。
房间里没有凌乱的私人物品，事实上，这里只有一具躺在床上的尸骨，以及一个斜靠在床边的适合女性携带的小型手提箱。
阿尔瓦在房门口站了片刻，轻轻地走了进去，他径直走到床边，提起那只手提箱，随後打开了它。
箱子里放著几件女性的衣物，还有一本皮面日记本，由於年代久远，衣服已经被蛀虫咬得破旧不堪，而日记本也有多处破损。
他缓缓放下皮箱，打开了那本泛黄的日记。
娟秀的女性字体在日记本上点点滴滴地记录著心境的改变，从最初相遇的雀跃到激情过後的烦闷再到最後离家的无奈，日记主人所有的心路历程，都在字里行间展露无遗。
雷蒙德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了阿尔瓦身後，他看了看日记最後的签名，再看了看阿尔瓦沈静的面容，挑了挑眉，却最终没说什麽。
很久之後，阿尔瓦合上日记本，苦笑著摇了摇头，“现在您知道，我的曾祖母并不是什麽布苏里女神在凡间的化身了吧？她只是个厌倦了丈夫继而逃离一切的女人而已。”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的，在曾祖父留下的日记中记载著曾祖母离开的事，只不过由於这件事有损索鲁家族的名誉，所以并未对外公开。之後，由於Big Angel号出了意外，曾祖母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大家开始谣传她离奇失踪。”
雷蒙德做了个苦笑的表情，没有接话，本来有关布苏里女神的一切就只是神话故事而已，他选择相信，不过是要为自己寻找一个信仰罢了。
而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轻易地粉碎了谣言，阿尔瓦根本就不是什麽女神的後人。
“托您的福，我居然有幸见证了索鲁家族的秘密，赤之王，我应该感谢您。”将日记本放回了原处，阿尔瓦转头朝雷蒙德笑了笑。
平和的笑容，却让雷蒙德觉得耀眼，他垂眼看向地上的手提箱，耸了耸肩问：“不把它带走吗？”
阿尔瓦轻轻摇了摇头，环视整个房间，感慨地说：“不了，这里是曾祖母自己选择的安息之地，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雷蒙德扬起嘴角，大概是觉得阿尔瓦的话有道理，又点了点头。
片刻後，他在阿尔瓦迈步要离开时突然问：“阿尔瓦，你觉得爱情真的会褪色吗？”
这个问题让阿尔瓦愣了一瞬，他停下脚步，转头看著身後的人反问：“这个问题，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答案，不是吗？”
他以为雷蒙德会给出肯定的答复，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曾遗忘挚爱，即便失去亚纳已经那麽久，男人还是妄想通过不可能的手段让亚纳复活。
可是雷蒙德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男人深邃的双眸直直看著他，嘴角勾著一抹苦笑。
“我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亚纳，可是最近，我却渐渐连他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因为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彻底忘记他，所以我才那麽迫切地寻找女神殿，想许下荒谬的愿望。”
“遗忘了没关系，您还爱著他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得我已无法分辨自己的感情。”
阿尔瓦微微皱了皱眉，这样的雷蒙德，没来由的让他觉得心疼。
“埃德加曾经对我说，是时候放亚纳离去了。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再执著於失去的一切，可在没有找到新的目标之前，我不知道如何放手。”
雷蒙德喃喃地说著这句话，他边说边迈开了步子，直直走向阿尔瓦。
从他抬腿的那刻起，阿尔瓦微微睁大了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片刻後，雷蒙德在他面前站定，安静的Big Angel号上没有一丝声响，他们只能听任彼此的呼吸声环绕在耳边。
“那麽……您现在找到新的目标了吗？”鬼使神差的，阿尔瓦问出了这个其实根本就不应该问的问题。
雷蒙德的脑袋渐渐向他靠近，沙哑呢喃的嗓音，如魔咒般钻入他耳中，“是的，我想我找到了，阿尔瓦，不管你是不是亚纳，我……”
就在阿尔瓦的眼眸瞪大到极限，心脏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著，强烈的冲击沿著海面传来，Big Angel号剧烈地震动起来。
阿尔瓦的身体一晃，在倾斜的房间内失去重心，猛地朝後摔去。
“小心！”雷蒙德大喊一声，反应极快，扑出去抱住了阿尔瓦，“砰”的一声，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板上，沿著倾斜一路滚向了甲板。
☆、（10鲜币）海之镇魂歌 20
船身还在震动，不断有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雷蒙德一手揽著阿尔瓦，另一只手勾住了桅杆，好不容易才让两人停止翻滚。
“是海军，我们必须立刻回去。”朝赤魂号的方向看了一眼，雷蒙德沈声说完，拉起阿尔瓦，快速朝小船跑去。
阿尔瓦紧跟著雷蒙德，心中惊疑不定，沈船墓场怎麽会出现海军？这里应该不属於海军巡逻的范围才对。
雷蒙德拼命划动著船桨，好几次，船身擦到暗礁，小船猛烈地摇晃起来。
渐渐的，赤魂号出现在了视野中，海军猛烈的炮火不断攻击著它，甲板和二楼都有地方起了火，刺眼的火光揪紧了阿尔瓦的心。
雷蒙德的手下正在进行反击，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他们的反击非常拘束，而且没有动用火力强大的武器。
“他们为什麽不全面反击？”阿尔瓦不解地皱紧了眉。
雷蒙德紧绷著脸，浓烈的戾气从他的眼眸中迸射了出来。
“赤魂号现在停在暗礁群中心，一旦发射重型炮弹，周围的暗礁会全部受到影响，移动崩裂的暗礁将挡住通往女神殿的路。”
“什麽？！”阿尔瓦的双手猛地握成了拳，他震惊地看著雷蒙德，不知道说什麽好。
如果想保住赤魂号，就意味著要放弃女神殿吗？那是不是说明雷蒙德的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海军的攻击还在继续，时不时有炮弹落在海面上，激起半天高的水柱，剧烈摇晃的海面和飞溅的水花让小船如同陷入了暴风雨。
“王！”有人看到了雷蒙德，大声喊他。
雷蒙德猛地站起身，冲著甲板大吼了一声：“反击！全面反击！”
“可是！王，这样会导致……”
“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尽管雷蒙德的语气非常严厉，但甲板上的海盗还是愣住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女神殿对雷蒙德的特殊意义，所以他们无法执行这个命令。
阿尔瓦一把抓住了雷蒙德的手臂，冲他大声道：“等一下，雷蒙德，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如果通道被挡住，你就再也不能……”
一颗炮弹突然落在了不远处，剧烈的冲击掀起两人高的水幕冲向小船，阿尔瓦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巨浪掀翻摔进了海里。
“给我进攻！”雷蒙德发出震怒的吼声，随即转身一头扎入水面。
赤魂号动了起来，海面上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远处的海军立刻被炮火笼罩，炮弹激起的海浪几乎掀翻战船。
阿尔瓦摔落海中的时候撞到了暗礁，脑袋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著，眼前的海水中浮起了一丝暗红色。
他瞪大了眼睛，想往上游，可不断翻腾的暗涌却限制了他的行动。
肺部的空气用尽了，海水灌进他的喉咙，涩到让他无法忍受。
眼看著头顶的光明越来越远，阿尔瓦忍不住勾起嘴角苦笑，结果，他还是要淹死在海里吗？七年前没死成，现在……
就在意识几乎要消失时，有人从身侧靠近，拉住了他不断下沈的身体。
阿尔瓦几乎阖上的眼帘挣扎著睁开，昏暗的海水中，雷蒙德英俊的脸庞正不断扩大。
唇被用力堵上，紧接著，空气传了进来，阿尔瓦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来救自己了吗？放任赤魂号不管，连通向女神殿的路也不要了吗？
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了他，在确定他获得了空气後，雷蒙德的双腿用力一蹬，拽著阿尔瓦浮上了海面。
呼……心肺重新开始工作，阿尔瓦被雷蒙德推上了小船。
不远处赤魂号与海军交火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海水不断剧烈地翻腾著，小船随著海浪颠簸，雷蒙德试了两次都没能顺利爬上来。
阿尔瓦混沌的意识在这时候清醒过来，当他看到雷蒙德的脑袋在小船边浮沈时，他的嘴唇惊恐地哆嗦起来。
“雷蒙德，拉著我的手！”朝著雷蒙德伸出手，阿尔瓦大吼了一声。
冰凉有力的手掌准确地抓住了他，那一瞬间，他产生了再也不要放开这只手的荒谬念头。
海面渐渐平稳了下来，这一次，雷蒙德终於翻上了小船。
“王！海军撤退了！”赤魂号上传来了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