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绽放的年代-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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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个处长和一个干事来到了宣传队,他们先找指导员和队长谈。然后,指导员一脸乌云地来到了排练厅,那会儿,她正在和夏天来喜气洋洋地唱那首男女声二重唱,这首歌曲他们已经唱得天衣无缝了。邱柳北不知发生了什么,跟着指导员来到了队部,结果,她什么都知道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出这么大的事,开除党籍和军籍,这和反革命又有什么不同。当时,她差点晕过去,最后还是眼疾手快的指导员把她扶住了。接下来,各级领导便没完没了地找她谈话,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跟自己的父亲划清界限,揭发父亲的犯罪事实,接受党和领导考查之类的话题。
那时,指导员已经不让她正常训练和排练了,把她关在宿舍里写检查,还派了一个同宿舍的女兵陪着她。在她没有写好检查前,她的行为是要受到控制的。她每天面对着纸笔,一想起父亲就哭,想止也止不住。她爱父亲,父亲也爱她。小的时候,父亲是她的榜样,会写诗,又有文化,她甚至把自己未来择偶的标准定在了父亲这样男人的标准上。她在夏天来的身上就找到了父亲的影子,她越爱夏天来,越发现夏天来像自己的父亲。她面对着稿纸,几次拿起笔,就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指导员来看过她几次,看见她眼前空空一字没写的白纸,就语重心长地说:邱柳北,你可要想好,这事关你的前途和命运。指导员还说:邱柳北,你德才兼备,以后是很有希望的。
不管指导员怎么说,她就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时她想到了夏天来,她一想到夏天来,浑身上下便多了份渴望和信念。她现在失去了行动上的自由,她见不到他了,她只能透过玻璃,望一眼夏天来集合站队的身影。有一次,她似乎看见,夏天来抬起头来向她所在的宿舍窗口望了一眼,接着就低下头去,排着队走了。在这孤独的时候,她异常想念夏天来,她多么需要他的爱情给她带来勇气呀。
那天,她终于忍不住,问陪她的战友:夏天来的二重唱又和谁搭组了。战友:夏天来嗓子都哑了,他也唱不了了。那一刻,她的心疼了,她知道,夏天来一定是为她上火了。也就是在那一刻,她下定了给夏天来写封信的想法。于是,她就写了:天来:你还爱我吗?要爱,我们就一起复员,我和你去天津。
她把这封信装在一个信封里,还封上了口,交给战友说:麻烦你给夏天来,最好别让别人看见。
68。悲喜交加
邱柳北出了这事,战友们都很同情她,中午打饭的时候战友把信交给了夏天来。
第二天,战友打晚饭回来时,交给她一封信,信果然是夏天来写来的,夏天来一改往日的作风,口气很冷淡,脑子也清醒得很,他在信上说:邱柳北战友,咱还是战友关系,我现在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希望你和自己的父亲一刀两断,站稳自己的立场,重新做人。战友夏天来盼望你早日醒悟。
那一刻,她哭了,比刚得知父亲的坏消息更伤心欲绝。在痛哭了一夜后,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知道家庭没有了,就连爱情也没有了。
第二天中午,心如止水的邱柳北暗暗地下了决心,趁战友打饭的时候,她推开了窗子跳了下去。
邱柳北跳楼事件轰动了全军。军长刘天山听说了这件事,一个电话打到组织处。
当处长说到邱云飞的名字时,刘天山军长打断了处长的汇报,瞪大眼睛问:就是东辽军区的邱云飞?出事的是他的女儿?
在得到处长的回答后。刘天山一拍桌子道:带我去见这个女兵。处长不知发生了什么,忐忑不安地把刘天山军长带到了军医院。邱柳北并没有受大伤,只是小腿骨折。
柳北不认识刘天山更不认识同来的王英,这时的王英已是军后勤处的处长。柳北知道眼前的两位是首长,但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也就不把首长放在眼里。她横下一条心,闭上了眼睛。刘天山就问:你父亲是邱云飞,母亲是柳秋莎?
邱柳北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刘天山点了点头。刘天山一下子就握住了邱柳北的手说:丫头,你咋不早说。我是你妈你爸的老战友。邱柳北听了这话,睁大眼睛,她从来没听父母说过,新疆还有他们的战友,她不知眼前二位首长来干什么,但从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她知道他们是善意的。王英也捉住了她另一只手,哽着声音说:孩子,让你受苦了。
只这一句话,积蓄在邱柳北心中的委屈和失落,瞬间爆发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王英也在抹眼泪,最后刘天山说: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刘天山当下指示组织处长:这孩子的事到此结束了。组织处长一脸地为难。刘天山不高兴地说: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我管不着她父亲,可我是她的军长,以后她有啥事,我负责。
柳北听了这话,眼泪又哗哗地流了出来,这戏剧性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感情忽左忽右地在急速发生着变化。
刘天山和王英在延安结婚后,便随着刘、邓大军开进了中原,参加过淮海战役,也打过海南岛,后来部队就开进了新疆,一直到现在他当上了军长。他们有两个孩子,老大在云南当兵,老二刘中原就在军里的警卫排当排长。刘中原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
刘天山和王英这种戏剧般的出场,彻底改变了邱柳北的命运。军长和王英走后,医院把最好的病房腾了出来,组织处长把工作组撤掉了,吴指导员和演出队的战友们轮着班前来嘘寒问暖。吴指导员背着手说:你认识刘军长,怎么不早说。
邱柳北不想说话,此时,她心静如水,生活和爱情的磨难,让她彻底明白了。
演出队的战友们相继来到她的病床前,一个战友还捎来了夏天来一封信,信上说:柳北,请原谅我做出的糊涂事,咱们以后还会是朋友吗?
夏天来的这封信,柳北只看了一眼,便撕碎了,因为绝望她才跳的楼。是夏天来让她绝望的,那时,她多么希望夏天来能和自己站在一起呀。兵,她可以不当,跟着夏天来,哪怕去天涯海角她也不怕。现在的邱柳北不再为夭折的爱情悲伤了,这份爱情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和爱情。
69。找到了家的感觉
在她住院期间,王英给她带来了很浓的排骨汤。王英说:孩子,把汤喝下去,你就好了。
她含着泪把汤一口气喝完。王英一直微笑着望着邱柳北,一边看一边说:你长得像你的爸爸。
直到这时,柳北才认真地问了一句:阿姨,你真的认识我爸我妈。王英笑了:不但认识,我和你妈在延安时住过一个窑洞,我出嫁时,你妈还给我当伴娘呢。当王英得知为了邱云飞的事,柳秋莎也离开了部队回老家生活时,王英沉默了。她站在窗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感情,回过头来说:你妈做得对,要是我,也会这么做。
在医院的日子里,邱柳北已经重新审视了母亲和父亲这段感情,如果没有自己爱情的夭折,她永远不会明白这份大风大浪中的感情。那一刻,她学会了欣赏母亲,用欣赏的目光去看母亲时,以前所有的误解和不解,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此时此刻,她开始想念母亲。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于是她决定给母亲写封信。
邱柳北的伤很快就好了,出院那天,刘天山的军车把邱柳北接到了家里。那天,王英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刘天山下班回来时,特意喊回了在警卫排当排长的刘中原。然后刘天山就指着邱柳北说:以后柳北就是你妹妹了。
刘中原什么话也没说,红着脸给邱柳北敬了一个礼。邱柳北就捂着嘴笑。王英用筷子指着儿子说:没出息的样,连话都不会说了。
刘中原愈发地红头涨脸,坐在桌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刘天山就说:要吃你就快吃,吃完你好归队。
刘中原像得到了命令般地开始吃起来。
不一会儿,刘中原就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冲父母说:那我就走了。然后又结结实实地给邱柳北敬了个礼,转身开门出去了。
那天的邱柳北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她一直在这里聊到很晚,然后刘天山又让自己的专车把她送回了宣传队。
邱柳北又回到了宣传队,这次回来的心境和她跳楼离开时已经大相径庭了。离开时,她是想毁灭,此时她一身轻松。有一天晚上,她在操场上散步,看到了走过来的夏天来。在这之前,夏天来不论是在排练场,还是在食堂里,都一直用目光在寻找着她。她知道他在寻找着她,她已经认清他了。她知道自己不会和他有什么了。
那时的她心如静水。终于,他找到她单独一个人的机会,快步走过来。她装作没看见,仍向前走着。他追过来说:柳北,你等等。
她站住了,用后背对着他。他站在她后面。他说:柳北,我错了,我真糊涂。
她转过了身,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不糊涂,要是我现在还在写检查,你会说这样的话吗?
夏天来放下捂着脸的手,绝望地看着她。她说:夏天来,我认识你了。说完,她就跑回宿舍,趴在被子上又大哭了一次,为自己的成熟,也为夭折的爱情。
不久,年底的时候,夏天来复员了。那天,他背着背包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门。
她立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地说:夏天来,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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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 著
第十章
70。一个如鱼得水一个格格不入
生活在靠山屯的柳秋莎和邱云飞,不知不觉间和邱柳北的通信多了起来。以前,柳北的信都是寄给父亲。信上的内容自然也是邱云飞转达。刚开始的时候,柳秋莎还能把信拿在手里,翻一翻看一看,后来,她渐渐发现,柳北的信是写给父亲一个人的。那时她是一院之长,上班要操很多的心,下班后做饭、收拾屋子,还要操柳南和柳东的心,柳北的信也就渐渐不看了。有时在吃饭桌上,邱云飞说:柳北来信了。她说:嗯。
邱云飞又说:柳北不想在宣传队干,想到部队去。
她就说在哪儿都一样。在她的心里,现在部队已经不打仗了,在宣传队和基础部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在吃闲饭。既然吃闲饭,在哪儿不是吃呢。渐渐地,邱云飞这种例行公事的汇报也没有了,只有到了年呀节呀什么的,饭桌上的饭菜丰盛一些了,也有了心情,这时的柳秋莎才长叹一口气说:也不知柳北的节是怎么过的?邱云飞正在思念女儿,听柳秋莎这么说,鼻子就有些酸,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母亲有了思念。
自从回到靠山屯后,日子一下子就变了,她没有那么多心可操了,柳北、柳南在这之前都相继离开了家,身边只剩下了柳东。吃饭的时候,她面对着邱云飞和儿子经常会愣神儿,饭桌上应该有柳北和柳南的。孩子们小的时候,她一把饭菜摆在桌子上,三个孩子就像小饿狼似的争抢,一会儿这个筷子挤地下了,那个又把饭碗摔了,哭叫声此起彼伏。那时的生活是火热的,但同时也是忙碌的,忙碌长了就麻木了。那时柳秋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一切都习惯了,觉得生活本来如此。她那时还在报怨邱云飞,说孩子太多了,如果没有孩子,或者只有一两个孩子,那生活就会省许多心。现在,她却是另一番心境。她走神的瞬间就会想起柳北和柳南,她们还好吗?
农村的夜晚总是显得比较长,吃完饭三叔三婶都会过来坐坐,这时的邱云飞已经学会抽卷烟了。柳东躲在屋子里听收音机,或者看一些闲书。柳东自从来到靠山屯,就显得很孤独。他不习惯和村里的同学来往,也不和乡亲们来往,总是独来独往的样子。柳秋莎已经越来越适应这种无忧无虑的农家生活,她甚至想,等柳北和柳南从部队上复员回来,她要带着三个孩子,到父母坟前看一看,这里原来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成家立业,过日子。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邱云飞听时,遭到了邱云飞强烈的反对。他说:孩子们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她们不能回来。
她就说:咋的,这生活不好,这是我的老家,我父母就埋在这里。
他说:这是暂时的,咱们迟早有一天还会离开这里。
她说:你别做梦了,你的军籍都没有了,谁还要你。
邱云飞不说话了,坐在炕沿上,抱着头沉思。那些日子,邱云飞过得很苦。他的苦恼也体现在与乡亲们的格格不入上。一群男女有说有笑,甚至开一些玩笑。对这些,邱云飞从来不参与,他在看书。有乡里人就说:柳家的女婿,别看洋书了,过来,唱两口吧。他就挥挥手,冲说话的人笑一笑,又低下头看书去了。自从他来到这里,乡亲们一直称他为“柳家女婿”,在这里,他的名字邱云飞被“柳家女婿”取代了。
回到家里,邱云飞也在看书,有时柳秋莎都睡一觉了,睁开眼睛发现邱云飞趴在被窝里仍在看书。柳秋莎就说:别看了,明天还要上工呢。等柳秋莎睡着了,他又开始看,直到天发白了,他才关灯躺在炕上。刚睡着一会儿,挂在树头柳树下的那口钟就被队长敲响了。那是农民上工的号声。一家人迷迷糊糊地起床了。
邱云飞不是看书就是写日记。他的日记一点也不枯燥,每天的日记都不一样,把一天来的所思所想写在日记里。有一次柳秋莎翻看了他的日记,读了两篇,脸便白了。她冲邱云飞急赤白脸地说:你还在写呀。当初你不那么写,能有今天吗?
他就认真地说:这是为了明天才写的。
她说:打你反革命你不冤,这是在农村,要是在城里,就凭你写的这些,就该让你坐十年大牢。
他说:就是枪毙我,我也要说真心话。
她说:别忘了,我还是个党员,你在党员鼻子下干这些事,就不怕我揭发你。
他说:你要揭发早就揭了,也没有必要跟我来这里受苦。
她不说话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然后说:云飞,我求求你,把这些东西烧了吧,我怕迟早会给你惹祸。
他平淡地说:我已经惹祸了,不再怕祸了。
她叹了口气,为了他的固执。当年,他吸引她的是因为他脑子里的文化,她爱听他讲课,也爱看他沉思时的样子。那是一个文化人的样子,就是这种样子,深深地吸引了她几十年。中间她也游移过,说过他是吃闲饭的,但她从来没有对他失望过。直到现在,她也坚信,他是对的。可白纸黑字,有些话不能那么说呀。她为他担忧,也为这个家担忧,更为两个在部队的孩子担忧。
那天晚上,两人躺在炕上,他严肃着神情说:秋莎,你信不信,这种样子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她去捂他的嘴,他推开她的手说: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这样的日子,迟早有一天就该结束了。她说:云飞,求你了,你别说了。
他不说了,半晌又说了一句:不信咱俩打赌。
她说:我知道,自从你来到这里,从来没把这里当过家。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手抱着头,冲着天棚发呆。
71。想去新疆看看
邱柳北在最近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刘天山和王英,勾起了柳秋莎对延安的回忆。
柳北在信里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幸与不幸,她只是说:刘天山军长和王英阿姨,对自己很好,并向父母问好。
柳秋莎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邱柳北就在刘天山的军里。延安别后几十年没见了,只是从战友嘴里知道刘天山一家在新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