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作者:指环(你可知我情衷)-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虽然在某些方面混得不行,但毕竟年青,有精气神,做人的底色是明朗的。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宋承,还记得走时我跟你说的吗。现在新剧本已经写好了,要赶明年夏天的档期,两周后就得开拍,这两周要谈投资商,管演员试镜,带技术组到国外买新的大型摄影机,还要管新建的摄影棚,春节之后能休息几天,过完年之后,事情更多。”徐准怕宋承不耐烦听,一口气说完不带喘的,随后才慢慢地,有情似的说道,“自从离开你,这几个月来,我都很忙。”
他不知宋承能不能听出自己的意思。这是徐准在企图往宋承心中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表明自己工作认真,是个优秀青年,还算有点可取之处。他也就这点优点能拿出来夸了,便很懂得利用,一点都不放过。
同时还有一层极度幽微曲折的,暗示自己并没有时间出去乱搞的意思。
同时引出下面的话题,“宋承,你愿意,也跟我说说你的生活吗。”
“我,”宋承听久了,徐准年轻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握着电话转身看清周围的事实,清冷的街道,孤凄的傍晚,忽然觉得喉咙里十分难受,呼吸都困难,“我的生活……”
“宋承,你怎么了。”徐准拉下窗帘,正想给自己点支烟,找张单人沙发坐下来慢慢说,这时连烟盒一起打翻,手忙脚乱的,“你别哭,我错了,我知道我自己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他后悔自己挑动宋承说这样的话。他只想见到宋承快乐一点,不敢去看宋承的痛苦。
徐准以为宋承在哭,其实并没有,宋承只是常年过于压抑,这时喉头微梗咽。但无论如何,他们这通电话的缘分也尽了。最后宋承听到徐准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好像他宋承是个玻璃做个物品,很容易碎裂,“那,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不会打扰你,只是想常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宋承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好字的。沉默了一会儿,借由这沉默向徐准表明了自己并没有恶意,便挂了。
徐准放下电话,独自站在工作室内,对于触动宋承伤心,后悔得不行。但对于最后那个保持联系的要求,他只当宋承是肯了。
徐准总是这样来撩动宋承的世界,花一个下午,几小时,见一面,满足一下他自己想见面的心理,或者几分钟,一通电话,说几句无关紧要的慰问,然后就离去。宋承起先对徐准这种看似温暖关心实则冷漠入骨的作秀充满了尖刻的怨恨,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连恨也做不到了。
这世界冷漠无情,各人都活在各人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关心他。除了惯例般的教学,这一个星期以来,徐准是唯一主动跟他有过交谈的人。
哪怕那是一个他再也不想与之有所交集的人,但是他来了,前来问一句宋承,你的生活到底怎么样了,这就好像路边一条肮脏凌乱的流浪狗,前来偶然地舔了舔宋承的手掌,居然也让宋承觉得人生有一点温暖,想要眷念和珍惜。
宋承想,原来他自己,已经可怜到这种地步了。
那天晚上徐准做梦梦到宋承,宋承一个人,坐在多年前那间属于他们的小屋子里,昏暗的一团灯光从宋承手旁散发开来,那光线好似来自一幅拉图尔的画作,沉重,黝黑,就算有一点光亮,照亮了宋承凝重的侧影,也徒然叫人伤心。
他想说宋承你不要难过,我会对你好,我过来陪你。然而他发现自己走不动,他被宋承锁在门外,他的双脚像被水泥封在地里。他走不过去,他没有勇气。
徐准在梦里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混蛋,他为着自己的懦弱与退缩,怕宋承变,怕宋承老,怕宋承对十几年后这个不堪的徐准伤心失望,便无情地将老师锁在了那里,一年,两年,十年。他从来不肯打开自己的心,让自己推开门去看看,宋承在真实的生活里过得有多苦。而这一切的苦,全都是由他亲手造成的。
徐准枕着一地凌乱的稿纸醒来,他躺在他宽大的导演工作室地铺上,想,如果还有可能,他愿意扛过来全部所有宋承的痛苦。
第 12 章
宋承最近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时常感到喘不过气来,心力交瘁,身体被耗尽,但独自去球场打篮球,几个小时也不会累。上课的时候走神,说着说着,想不起自己上句说了什么,学生好奇带了些关心的脸在他跟前晃,他想叫出他们的名字,却想不起他们是谁。
宋承想给自己请次病假,这么多年他总共也没请过几次病假。但时日已逝,徐准带来的影响力变成昨日黄花,校长脸上带了些为难地说,“宋老师请病假我们当然是肯的,只是宋老师却拿不出病历来,前一阵宋老师刚辞掉两个班的课程,全校里就数宋老师的教学任务最轻松,这时候再无端请病假,别的老师怕是会有意见……”
宋承甚至都没有听完校长在说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正在给自己做晚饭。便盯着那切菜刀,和自己的手腕,看了很久。
这种自杀倾向困扰着他。他知道自己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但还是特意去医院检查了下。又上网去查询这种心理症状是否有解,但网上的答案无非就是那样,多喝水,多运动,症状严重时找专业人士治疗。
宋承就放下这事了。小乡镇没有心理治疗的支持,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心理安慰和辅导,他们这种单身男老师的生活一向就过得很粗糙,没有什么精致可言。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正常地吃饭工作睡觉,不会死。
徐导最近的生活春风得意,临近年关,别人都倦怠,他好像格外有精力。摄制团队里大家都在问,“徐导最近怎么了,跟吃了春药似的。”
跟徐导同姓的助理徐幼这时就哈哈一笑,他想起上次自己对徐导演说的一番话,要是真能起到作用,成就一桩姻缘,也是好事。
徐准见着徐幼态度也挺开朗,带几个技师从国外买摄影机回来,还特意带了礼物给徐幼那未见过面的小女朋友薇薇。
“昂,准哥你要记住你是个搞基的人,不许勾引我媳妇儿嗷。”
徐幼个人的小剧场又在团队里闹开了,在场的都笑看他,徐准向来对身边人出手大方,临近年关了,人人都有礼物,年终奖更是厚厚一叠,没人对徐幼羡慕嫉妒恨。
工作室叫的外卖到了,大家叫小徐助理一起吃,徐幼戴上帽子准备出门挥手秀幸福,“不用了,我媳妇儿等我回去吃。”
出门前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徐准的肩膀,“准哥,无论你和宋老师之间有没有结果,以后都找个人定下来吧。你看这大过年的,谁给你包饺子呢。
徐准正从怀里掏出电话来准备打,这时扭过头来又从桌上抽了一叠年终红包塞给徐幼,“给薇薇带回去。”转头继续忙着拨宋承电话去了。
这一礼拜来徐准和宋承联系不断,他食髓知味了,若不是怕宋承烦他,真想天天打,“宋承,宋承,我从德国回来了,带了些礼物给你。”
人宋老师好好的名字,他非要叫上两遍,好比狗吠总是得连着叫上两三声。怕宋老师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似的。
礼物是徐准很花了些心思挑的。他不敢像给身边工作人员的那样随便到商场扫些贵的奢侈品,只敢买些价钱不高,在国内难买到,贴心实用的。徐准穷得只剩下钱了,因此分外怕宋承在这点上嫌弃他。
“前两天有时差,没敢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休息,”徐准其实一开始自信很不足,但后来感觉宋承好像还挺乐意接到他电话的,有时他问宋承些什么,宋承还回话。因此在宋承面前也就大胆了些,“宋承,今天小年了,我们这边工作室里在分外卖的饺子,你也给自己煮些好吃的吧。”
宋承那边声音有些杂,徐准听得到灶台声。稍后宋承告诉他自己在煮面条,徐准接着问那菜呢,宋承回答说是昨天熬的鸡汤。
从前徐准读书的时候宋承就时常买整只鸡来煲汤给徐准喝,热热的很是温暖心扉。这时徐准也想起那鸡汤的好了,同时更加深切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白眼狼,忙不迭道,“对,你身体太虚了,需要补补。光喝汤也不行,给自己多烧几道菜。”
说得好像徐准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真知道人间烟火是怎么回事似的。小时候他住在宋承家里读书,宋承连一个碗都没让他洗过。在关心人这种事上,徐导演资历尚浅,但宋承也就这样听着,反正他对徐准忽然爆发给他打电话的热情这种事,并没有当真。
徐准的热情总有消散的那天。在此之前,宋承也就像徐准自己建议的那样,把徐准当个会说话的活物,陪聊的工具。还好徐准识眼色,在给宋承打电话时从不会说跟感情沾边的话,宋承心情平和,和徐准的关系也就维持得还不错。
谁想徐准蹬鼻子就上脸了,他真像条狗似的哈哈了几句,然后说,“宋承,我加紧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过几天,到你这里来过年吧。”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更不想和我朝夕相处。可是我真不想让你一个人过年。你恶心我、讨厌我也好,至少我是个活物,热乎乎会说话,还能帮忙做家务,陪在身边,有比没有强。你就把我当条狗,让我存在就行了,不要管我。宋承,我常年单身,知道一个人过年是什么滋味,现在你离婚了,谁来照顾你呢。”
第 13 章
徐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跟宋承一起过年,然而念头都是一个赶着一个,说完他也挺佩服自己的想象力的,居然这都能想到。然后就挂了,此后几天也没有给宋承再打过去,他怕宋承会直接地拒绝。
宋承的生活太冷太苦了,他想给予宋承一些东西,然而不知道能给予什么,怎么给。这是他第一次生出这么单纯的念头,和别人一起过年。不是为了上床,不是圈子里其他明星为了从他这里取得利益交换逢场作出的戏,而只是想单纯地,去靠近一个人身边,陪陪他。
也并不是说去了这一趟他就变成好人了,他知道这还不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远远不够。但至少得有一个机会能让宋承试着与他接触。助理那天说的话他都记着,可他与宋承间的一切……都得宋承愿意让他近身了,才有可能。
年二十九的晚上,徐准在休息前花了小半夜,收拾行李,整理打包给宋承的礼物。三十那天匆匆给电视台录制了几段拜年短片,给守在工作室外敬业的狗仔队们扔了一大袋红包,挂上墨镜就直奔飞机场了。飞机从北边一直飞到南方宋承所在的省,要七八个小时,租车开到秋华镇,另外三四个小时,清早出发,刚好赶在晚上七八点前到达。
自从小年那天徐准撂下电话后就音信全无,直到三十也没什么联络过来的动静。宋承便并没有将他要回来过年的事当真,以为只是徐准的幼稚病又犯了,一时冲动,说着好玩。
秋华这种小镇十分重视年节,从年前一个多星期起就有了过年的氛围,还流传着放鞭炮的习俗,三十早上门一开,满街都响起噼里啪啦,火药味和爆竹的红纸在空中飘扬。大家都在过年,宋承虽然一个人独身无牵挂,但性格比一般普通男人很少些邋遢,并不想将一个年过得凄凉凌乱。提前一天收拾好屋子,从镇上买了些鲜花装点,三十早上,再早早地起来煮饭。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烹饪的手艺,给自己做一顿干净丰富的年饭,不在话下。
然后煮完饭了,所有的菜都煮完了,还是没有事做。只得回到书桌前,去读书,做学习笔记。
徐准在外面敲门时大概是八点多,宋承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觉中隐隐听到校外镇上居民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而后是有人叫他名字,那声音跟电话里听到的有些不一样。宋承便醒来,坐在书桌前,敲门引发的震动从他脚下传来,让人感觉是梦。
睡觉时书页在他脸上刻出些印痕,脸颊上还沾了墨水,宋承不知道。走过去开门,外面背包站立的人似曾相识,质地良好的西装背心衬衣,俨然青年才俊。三十岁的人了,但还是有着很明亮的眼睛,仿佛满眼都是见到他的热忱,“宋承,我回来了。”
毕竟是新年,徐准这样热闹,宋承也不方便再一直死气沉沉,阴着脸,徒然让人觉得他心胸不够开阔,小家子气。
然而他也热络不起来。只好打开门,默默地去给徐准搬椅子,倒茶,开空调,烧热水,给徐准准备干净脸盆和毛巾,洗脸洗手,换拖鞋。
徐准一天的旅途劳累都被热茶热水和触目所见温暖整洁的房间给泡舒服了。他胸口堵塞,有热流要涌出。他知宋承心中不想对他好,甚至厌恶,可还是周全地为他做下了所有的事,这是宋承的为人。对别人好,对宋承来说,是一种习惯。
可是他真的治不了宋承心中有多苦,只好利用宋承对他的这点好,继续粘着宋承,缠着他,期盼宋承能在他的陪伴下开怀一点,少一些孤单寂寞。
“吃过饭了吗。”宋承出去倒掉徐准用掉的脏水,回屋来问。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徐准,徐准自回来后一刻不停盯着他,那眼神看谁谁都会不舒服。
徐准想到宋承居然还要给自己做年夜饭吃就很高兴,“没有。”那眼里期待宋承给他做饭赤裸裸的。
宋承对徐准这种……这种叫人不知该怎么说他的人无语了,他没有理徐准,转而收拾饭菜。这顿年夜饭他做了一天了,然而自己只是早上喝了碗粥,中午吃了点饼干水果,没有心情去尝自己所做的饭菜。
宋承把折叠饭桌摆出来,铺上张过年用的崭新的桌布,徐准此时脱了外套换了拖鞋,撸上衬衣袖子,作尾巴样跟在宋承后面,企图帮忙弄碗碟。他身形高大,且只要不刻意在记者面前做出那副烟鬼酒鬼的堕落样,正经起来,身上就有股年轻人的鲜活生猛劲。嘴上说得好,“我帮你搬碗和盘子。”生龙活虎地在房间里走起来,几次要撞碎东西。
宋承唯一想的就是徐准不要在他面前碍眼,可连这徐准都做不到。他忍着愠怒把刚才搬出来的椅子搬到饭桌旁,“坐下,”徐大导演就坐下,把自己当驯狗。
徐准赶路一天挺饿了,除夕夜是团聚与和解的时刻,此刻无论他和宋承之间有什么问题,他都只翘首盼着吃饭。而宋承在灶台边安静地忙碌着给他做东西热东西,对徐准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他知道这不是个真实的家,宋承可能永远不会再敞开心怀,接纳他,可此时他情愿假装,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就是家一样。
他和宋承的家。宋承一直就是他唯一的家,自从离开宋承以后,徐准就再也没有过家了。
第 14 章
别人家普通小老百姓吃饭时都放个春晚,至不济也放个音乐电影,听个声响。宋承屋子里很安静,他从来不看电视,再说电视和几件其它值钱些的器具,但凡能搬走的,除了宋承的办公电脑,在离婚时都被沈知书搬走了。没什么电器可开的。
徐准很喜欢这种安静,没有外界的打扰,只有他和宋承两个人,这让徐准能在他臆想的二人世界里待得更久一点,在那个世界里,他和宋承一起吃着一顿普通的年夜饭,而宋承不抗拒他,他也从未伤害过宋承。
“几点休息。”
“嗯?”徐准沉浸在他的理想中没有回到现实。
他一声不响就回来让宋承胸中翻起波涛,宋承不是个暴力的人,可是他此刻只想把徐准揪过来按在地上打一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