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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挖心-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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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侧过头,睁开眼,看见齐熙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
  然后又扑通一下跪下。
  “殿下……”
  “你起来……”
  齐熙摇头,声音哽咽:“殿下,我对不住您……我应……应以死谢罪。”
  萧鸾想要笑,却虚弱地连嘴角都扯不动。攒了半晌力气,方缓缓道:“我不怪你。”
  然后他侧过头,才发现对方已然泪流满面。
  “五年前你救了我,我萧鸾欠你一条命……如今,也算还给你了……”
  齐熙伸手,想要触碰对方,但还是颤抖着止住,将手落在床侧,揪住被褥:“殿下……莫要这么说。”
  萧鸾直直望着厚重的帐顶,半晌问道:“你……三番两次,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他授意?”
  齐熙点头,眼中通红,低声道:“是。”
  萧鸾长长叹出一口气,像是叹尽了一生情愁,一世悲伤,末尾带了点了悟的意味:“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齐熙磕了个响头,呆呆跪了半晌,才退了出去。
  林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栖梧啊……我给陛下上了个折子,骂了他一通。”
  萧鸾脸色苍白地深陷锦被,薄纸一般,似乎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嗯。”他应道。
  此时有军医端着药进来,林浥接过:“栖梧,来,我来喂你喝。”
  说着将萧鸾扶起靠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最怕喝药,只有陛下喂,你才肯喝。”
  “哎,还有还有,你常常揍我,让我颇是脸上无光。你看我大人大量,都不与你计较了。”
  “还有,我们三个人常一起玩的那处梅林,也不知长什么样子了,这次冬天,都没回去过……”
  “栖梧……哎,你哭什么,好了好了,别哭了……跟个小姑娘似的。”
  林浥手忙脚乱地放下药碗,将他拥在怀里,拍着他消瘦嶙峋的背脊:“不哭了不哭了……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弟似的……你不嫌弃,就叫我声哥,我自会罩着你,萧竞那厮,休想再欺负到你头上了……”
  说着流氓气地俯□,在他耳边笑道:“来,叫声好哥哥听听。”
  萧鸾忍不住一笑,泪水依旧静静地涌出眼眶,但心里已经没有疼痛了。
  “我……”他沙哑地开口,“我跟你一起戍守边疆,盛京,我再也不回去了……”
  林浥一呆:“你……决定了?”
  “我打算辞了河清封地,让陛下随便封我个边疆小镇,然后一世常驻于此……”
  林浥皱眉,懊恼着叹着气。
  “于他于我,这样都好……不是么?”
  林浥轻轻一拍他的背:“于我不好,战功都要被你这混小子抢去了。不过……为兄最是大量,把功劳让给你这小弟,也无不可。”
  萧鸾垂下眉睫,看着身上盖着的厚重的棉被,犹带着沙场一股苦涩的尘味。
  他轻声斥道:“厚脸皮。”
  已是春光日,轻烟不胜愁。
  渺渺玉殿影,袅袅冷颓香。
  盛京中,禁城内,帝王倚于汉白栏杆上,面北而亡,眸色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全聪明侍立于一旁,觉得脚都站麻了。
  但帝王已经这样出神了整整两个时辰。
  “他……似乎伤得挺重。”
  全聪明一愣,才发现皇帝是跟他在讲话,连忙应道:“殿下福禄无双,自会安危无虞。”
  萧竞垂下眉眼,任由自已衣袂在春风中翻飞,低斥:“屁话。”
  全聪明连忙应道:“是是,陛下圣明。”
  “林浥上了折子,批驳了朕一通。”萧竞呵地一笑,“这小子,胆子越发大了。”
  “林大人想必是心系社稷,措辞可能不太妥当。”
  萧竞低低嗯了一声:“他……让朕过去……”
  帝王说到这里,有点难以为继,于是轻咳一声:“亲口道个歉,哄小弟回来。”
  全聪明呵呵笑道,拍着龙屁:“陛下一出马,绝对一个赛俩!”
  萧竞不禁一笑:“倒有点情怯。”
  全聪明心中忍不住窃笑,正欲回答,已有内侍匆匆过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册奏折:“陛下,北疆河清王的折子。”
  萧竞眸色一亮,急忙取过,拿在手里反复看了许久,才颇为忐忑地打开。里头是潇洒张扬的飞白,淋漓了满纸。萧竞看着看着,脸色却阴沉下来。
  全聪明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
  萧竞沉默不答,半晌才道:“他要永守边疆,再不回京。”
  全聪明颇是无措,半张了嘴:“这可如何是好?”
  萧竞瞧着他那幅蠢样,怒从心起,想要将折子掷到他头上,终究是没舍得,只得攥紧了那折子,怒道:“朕如何知晓?!”说罢拂袖而去。
  他回了未央殿,又埋首于案牍中,随意打开一本奏折,执了朱砂笔,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笔端朱砂像是血泪,慢慢在笔尖汇成一滴,然后啪嗒一声,落在纸上,徒晕出一圈迷乱。
  他不由紧了紧笔,然后翻开手侧已然被捏得皱巴的折子,落笔恶狠狠在一片飞白中批下两个字:不准!
  然后长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落下一件心事。
  他往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皱着眉,抿着唇,小憩了半刻,然后将手摸索着探入怀中。
  指尖碰到丝绸柔滑的触感。他捏紧了它。
  那是一个香囊,原是精致的,现在却却被利刃割成了两半,染着尘土与鲜血。
  他摩挲着它,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唤道:“全聪明。”
  全聪明躬身上前:“陛下。”
  萧竞将那香囊递给他:“找宫里头最好的绣娘把它绣好。”
  “是。”
  萧竞垂下眼睫思索片刻,然后说:“走,去看看皇后。”
  椒房中馨香袅袅,顾沐容懒懒坐于贵妃塌上,一手轻抚肚子,一手拿着一册书。
  忽闻内侍高呼圣临,连忙放下书,扶着腰站起。
  萧竞三步跨做两步,伸手止住她:“快坐下。”
  顾沐容顺着他的力道,温顺地坐下,然后抬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萧竞别过目光,躲开她的视线:“沐容,”他低声道,“你……待小弟回来,你去麓山别苑养
  胎,如何?”
  顾沐容浑身一震:“萧郎!”她眼中含了水光,声音微微颤抖:“萧郎,你什么意思?”
  萧竞垂下眼,声音低哑:“以后小弟常住未央宫……你们俩见面,徒增尴尬。”
  顾沐容怔愣了半晌,方不可置信地问道:“萧郎,你要负我?”
  萧竞紧抿起唇,哑声道:“我总要负一人……我……舍不得再负他。”
  顾沐容骤然挣起,尖声叫道:“所以你就负我!你负我!当初你对我说的那些誓言呢?”说
  到后头,已然叫不出来,只喘息着啜泣出声:“往昔种种……那些誓言呢?……”
  萧竞抱住她:“沐容,我能允你的只有尊贵后位和无上荣华,若你不想呆在宫中,虚耗年华,朕也能——”
  “你走。”顾沐容抚上自己隆起的肚子,流着泪说,“我知道你现在想去北疆,你走!”
  萧竞笑了一下,很苦涩也很解脱:“那,朕走了。”
  萧竞走到殿外,看到艳阳下殿影重重,金瓦飞甍,如梦如幻。
  他朝着北边轻轻一笑,小弟,我来寻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家里有点事情,整日在外头奔波~PS,好像还得两章……


☆、生死

  帐外黄沙漫漫,帐内苦涩弥漫——全是药味。
  林浥一进来就夸张地捂了口鼻,大声嚷道:“这里的药味简直能齁死人,栖梧,你如今可成药罐子了!”
  萧鸾本持着碗在喝中药,闻言抬头对他淡淡一笑。
  林浥看着他,心虚地走到床侧,一探头:“嘿,这是什么书?”
  说着拿起萧鸾放在床头的一本书:“波若波罗蜜心经?栖梧,你竟看佛经?是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你若是得道,千万带着吾等俗人一齐升天!”
  萧鸾淡淡一挑眉:“又是得道又是成佛的,你可知佛道不两立,你这样子,会搅得佛祖和真君大战的。”
  林浥探过头去,觑着他:“你这模样,好生超脱。”
  萧鸾沉默下去,半晌反诘道:“不然如何?”
  林浥轻轻一拍自己的脸颊:“哎看我这张嘴,你别和我计较。”然后趴在床边,很是贼眉鼠眼地问:“喂……如果,他来道歉,你原不原谅他?”
  萧鸾将药碗放在一边,然后拿起书盖住脸:“我不和你计较,我要睡了。”
  林浥一把拿开书:“栖梧,我们聊聊天嘛。你说,如果——”
  “我说过,我跟他,永不会再见。”
  “哎哎,我就知道,你一见他就心软,立马就原谅了对吧?”
  萧鸾哭笑不得:“算我怕了你,你快出去吧。”
  林浥越发缠绵地趴在了床上,十分洋洋得意,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我觉得你不能这么简单地饶过他——”
  萧鸾看着他的神色,忽而一愣:“他要来这里?”
  林浥大睁了眼:“我可没这么说!”
  “你军情刺探得,十分蹩脚。”
  “哎,”林浥扯住他的被子,“我说真的,如果他道歉,你会不会和他和好?”
  萧鸾垂下眼:“然后呢?与他一起回盛京?……我就算自断双翼,被他当成雀鸟囚在黄金笼里——他,他也不会放心。”
  然后苦笑一声:“我不会见他。”
  说罢,便躺下侧过身,徒留个瘦骨嶙峋的背面对着林浥。
  林浥死皮烂脸地继续磨着他,叽叽咕咕说着无数的废话。
  见萧鸾一直不为所动,忽而大声嚷嚷了一句:“你再不理我,我亲你兄长去啦!”
  这是幼时颇为可笑的幼时往事了,林浥常拿着这件事情来拿捏要挟萧鸾,而萧鸾竟也会一直上当。
  林浥见萧鸾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顿时心中一悔。
  怎么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萧鸾已然开口,迟疑着问:“我——我的内力全无……今后,是不是要成为废人了?”
  林浥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间问这个,顿时后悔猛浪般涌来,怎么自己刚才没滚出去?
  但他脸上带着笑,无比自然地说道:“怎么会?内力总得等药劲过去才会恢复对不对?况且陛下那边肯定有解药……再说了,你堂堂亲王,自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冲锋陷阵这种事情,留给莽夫壮汉去做!”
  萧鸾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你出去,我睡会儿。”
  林浥无措地搓搓手:“那好,有事情你叫我。”
  说完,仔细地替他盖好被角,这才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萧鸾睁着眼,看着黑梭暗沉的帐壁。
  梁国河清王,运兵如神,深蒙圣眷,自是赤手可热,地位无双。
  可圣眷是天恩,天恩不可测。
  能降天恩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很会打仗。
  鸟未经尚且弓藏,若弓断了呢?
  大概弃若敝屣了……
  萧鸾对着一片黑暗,嘲讽地笑了下。
  无妨,时至如今,自己没什么不能失去了的。
  帐外静悄悄,偶尔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响起。
  萧鸾在一片晦暗中呆呆地睁着眼睛。
  大帐角落里有微弱地蜡烛,嗤嗤地燃烧着,只勉强照亮了那一角。
  可不知何时,一阵清风吹进来,那只细微的烛火也嗤地一声,熄灭了。
  萧鸾警觉地绷紧身体。
  沙场舔血的经历让他有野兽般的直觉,这分明有异常!
  他顿时细心听着一切的声音,然而失去内里的身体异常地迟钝。
  忽然嗖的一声,暗色中有雪亮的剑芒划过。
  萧鸾直觉地翻了一个身,险险避开一击,但对方扣手成爪,向他颈间袭来。
  他条件反射般侧击向对方手腕,一时忘了自己全没内力。
  他如同被拔了牙的猛兽,那只反击的手绵软无力,立时被对方狠狠制住,而那只铁爪般的手,牢牢地扣住他的咽喉。
  “萧栖梧!”对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萧鸾无声地笑了一下:“你是谁?待要如何?”
  “我只是左贤王帐下无名小将,不值得一提。本想一死以报知遇之恩,没想到你竟全无内力
  ——”他说着,将头低下,灼热的气息喷在萧鸾脸上,“那便顺应天命,取你狗命!”
  萧鸾短促地笑了几声:“一死而已,萧某何惧?”
  “我不会让你死得轻松……你们梁人,不是最讲究身体发肤么?我便生挖了你的心,祭奠左贤王,如何?”
  他说到这里,忽然难以抑制地哑声笑了起来:“王爷最是稀罕你这件东西,定然会十分喜欢
  !”
  他说着,便抬起一手,五指成爪,向萧鸾胸膛狠狠剜下来——
  在离抚冥二十里处,有一小村,村上有一酒肆,那酒肆因为烧刀子闻声遐迩。
  一口下去,如吞刀剑,如灼如烧。
  此时塞外春风,凌冽如刀,像烧刀子般,割着人的肌肤。
  酒肆的酒幡在大风中猎猎舞动。
  萧竞与一众随从坐在酒肆中小憩,每人的桌前,都摆着一大碗的烧刀子。
  萧竞想到了什么,含唇而笑,对着左右柔声说道:“朕……真该带些烧刀子,给小弟尝尝。”
  他这般说的时候,远处忽而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那队人马手持靠旗,骑着神骏,一眨眼便飞奔到众人近前。
  那靠旗是玄色,分明是军中令使。
  在梁国,靠旗分为白、黄、朱、玄四种颜色,从浅至深,区分军情的重要性。颜色愈深代表军情愈紧要。
  这玄色靠旗,分明代表着最最紧要的军情。
  身边的侍从长立时躬身询问萧竞:“老爷,要不要让属下拦住他们,一问究竟?”
  言语间,那队人马已飞驰而过,向着盛京方向奔去。
  萧竞摆摆手,看向北方:“抚冥离这里不过二十里地,半个时辰就可到了……军中何事,待我亲自去看看罢……”
  然后勾唇一笑,十分温柔:“有小弟在,军中能出什么事?”
  虽是这样说,还是让店家赶快拿出一坛子烧刀子,倒进酒囊里,便匆匆上马,往抚冥疾驰而去。
  大军驻扎在抚冥城北,无数顶军帐攒促在一起,雾蒙蒙一片,仿佛灰色的烟雾。
  而灰色中,有白色的气流丝丝缕缕地升起——是白绸。
  在瞭望塔,在中军帅帐,挂起了白绸。
  萧竞勒马停伫,一瞬间愣在营口。
  有士兵上来巡察,侍从拿出腰牌,让对方通知军中主帅,出来迎接。
  马匹打着响鼻,鬃毛被烈风吹得呼呼作响,不耐地在原地踏着步。
  萧竞的手紧紧握着缰绳,困在原地,不敢再前行毫厘,也不敢再看那白绸一眼。
  他心里颤抖地想,是谁死了呢?齐熙还是林浥?
  都是肱骨之臣,死了倒都可惜。
  哦,或许是小弟的疑兵之策,故意示弱于敌,诱其进攻。
  胡思乱想之际,林浥已大步而出,向着萧竞下跪行礼。
  抬首之际,萧竞看见他满脸憔悴,下巴上尽是胡茬。
  他一瞬间喉咙如同被上了锈锁,苦涩之下,一字难言。
  林浥已然开口:“陛下,请随臣来。”
  萧竞踉跄下了马,刚触到地面,竟然直直半跪了下去。
  林浥立马扶住他:“陛下?”
  萧竞摆摆手,哑声道:“无妨,你带路吧。”
  他站起身,觉得浑身都打着寒颤。
  这边塞,也未免太冷了些。
  小弟常常旧伤发痛,他得带着他,早日回盛京。
  他这样想着,将手探入心口,那里放着一只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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