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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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你到底咋了?”金以恕又嚷了一句。
我依然不说话,继续沉默。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心里响起了这句话。这时我听到贾力勍的脚步进来了,他好像和尹孜为在窃窃私语什么,十之八九是关于我和金以恕的事,肯定是,我敢赌16块。
“你就想这样赖过去是不行的!赖不掉!”金以恕说,“事情总得解决,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你到底咋了?有没有在听?”
“我求你住嘴!否则……”我想把这句话吼出来,但是吼不出,只在心里过了一遍。我实在太虚弱了,而虚弱的同时又还愤怒——我虚弱的程度和我愤怒的程度简直难分彼此,在这两种几乎是对立的状态中,我只能沉默。
“算了,”沈优子说,“等他醒来再说吧。”
“醒什么醒!”金以恕嚷道,“他明明醒着!这家伙故意!想蒙混过去!”
天哪,那一刹我真他妈想暴跳起来啊,只可惜全身无力,跳不动罢了。我死命忍着,就是不出一声。又过去了四五分钟。
“要不等明天再来?”沈优子说。
“老兄!”金以恕叫道,“我明天再来!我就不信你永远这样睡下去!我希望你好好对待这件事,不要拿我的诚意来开玩笑!”
“见鬼去吧诚意!”我心里叫道。
这两个狗娘养的出去了。他们出去后,贾力勍说话开始大声起来,不再窃窃私语。但是顾及我听到,他没有正面评论这件事。我没听到尹孜为说什么,他也许并不确信贾力勍嘴里说出的东西。
我依然躺在床上,身子忽然哆嗦起来,有点像打摆子,我只好把被子严严实实裹紧,把外衣加在被子上。我顾不得听他们说话,只在心里一遍一遍祈祷:千万别生病啊,要不然我口袋那几位难兄难弟帮不了我什么忙!上帝保佑我吧,我不能生病!
16。…第十三章
41
那一夜我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熬到天亮,头晕得不行,脑壳好像有两百斤重。虽然我不断祈祷不要生病,但病还是不顾我的祈祷光临了。我喉咙发痒,清鼻涕不断,天亮开始咳嗽,这分明是感冒了。我希望仅仅是感冒而已,不要有什么大病。挨到快中午,我想着该怎么办,是不是要买点药。尹孜为听我咳嗽不断,知道我病了。
“孟荦荦,你怎么啦?”他问我,“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是……”老天,我说话声音全变了,完全沙哑了。
“你肯定感冒了!”他走到我床下说,“我这里还剩两颗感冒胶囊,你吃吧?要不要我再去买点什么药给你?”
说真的,我真他妈感动得要命!我一向很少生病,现在生病了有一个人关心,我不能不感动。
“谢谢你!”我把口袋里那几位难兄难弟请出来,捏在手上递往床下去。“我这里只有16块了,你随便帮我去买点药吧,就买感冒药,喉咙发痒、流鼻涕、咳嗽……反正买完这点钱就行。”
“要不要我带什么吃的?”他接过了钱,“你要吃点东西,光吃药不行的。要多喝开水。”
“不想吃,就想喝水。又没有开水。”我还真他妈口渴。
“我拿水壶去帮你打一壶开水来。你先休息吧,”他提着水壶出去了。
我全身乏力,还是躺下。我回想这几天的生活,怎么就弄成了感冒,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难道是心情郁闷,心理影响了生理而造成的?我摸摸额头,有些烫,但还不算发高烧。猛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惊得全身一震。那是我在遇到梦儿的第二天上网看到的:一个人要是感染了HIV,会在不久(大约两周后)有一个症状反应,表现为发热、乏力、咽痛等等。我对照自己,又结合时间一想,真他妈很像!天哪,我不会真染上HIV了吧?这样一想,我全身直冒冷汗。要是真感染上了,那我真他妈完了!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为什么竟不顾一切?我立刻就想起了家人,万一我……
大约半小时后,尹孜为提开水回来了,买了两盒药,还带了一个盒饭、一个鸡汤。我拼命起床下来,下梯子时几乎快晕倒。尹孜为过来扶我坐下。
“怎么弄得这么严重?”他说,“昨天看你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桌上他买的东西,我那16块肯定买不了这许多。“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没关系!”他说,“药是你的钱买的,这些吃的我请你啦。”
我又感谢他,不觉望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我,眼里的韵味称得上同情,可是比同情还多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这目光的交流,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觉得很他妈不是滋味。有史以来,或者说有417宿舍的历史以来,这种交流还是第一次。正因为是第一次,有点不太适应的感觉,让我觉得不是滋味。如果说我和尹孜为以前一直处在陌路人的状态,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那现在因为这个契机,我俩的关系突然走近了。可是不管怎样,这走近还是让人觉得有一种机械感。
他倒也不多扭捏,要我先喝鸡汤。我就听他的,先喝汤。他看我喝了几口汤,就转过自己电脑前坐下,上网投简历。
我把那鸡汤全喝了,喝对于我没有多大难度。我看出这汤味道肯定很棒,只是因为我现在生病,味觉有些走样了,尝不出那美味。盒饭我只吃了一小半,再怎么拼命也吃不下了,吃对于我难度真他妈大。然后吃药,喝开水,我想多喝几杯开水,再上床去睡。就在我喝第二杯开水的时候,金以恕和沈优子进来了。
“终于起来啦!”金以恕说,“我还以为你要永远睡下去呢!”
我听出他说“永远睡下去”意指什么,那除了意指死,不会是别的。我不理会,甚至身子都不动,只顾喝我的开水,我的表现就好像这对狗男女不存在一样。虽然我没扭头,但我知道金以恕在我后面他的椅子上坐下了,沈优子就在他身边。我的无动于衷刺激了他们,让他们莫名其妙。
“孟荦荦,昨晚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吧?”沈优子说。
我只顾喝着水,不经意间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虽然很轻微。
“你听到了,”她继续说,“那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
有道理,太他妈有道理了!我心里说,但我就是不说话。尹孜为显然在关注我们,我眼角瞟见他不时转头过来看。
“屌!”金以恕叫道,“简直是在考验我的耐性!”
我把第二杯水喝完了,接着倒第三杯,我的动作有一种慢条斯理的韵味。这一方面是我有意为之,另一方面也因为我确实体力不支,虽然我刚吃了点东西,但还没那么快就转化为能量。
我的慢条斯理显然激怒了金以恕,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我这边。
“你他妈到底想怎样?”他嚷道。
我放下水杯,缓缓站起来,转身瞪了他一眼——但是因为身体虚弱,这一瞪缺乏足够的力度。
“我最后最后再说一遍:我一分钱不出!”天哪,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想通过语气的铿锵来表达我的强硬态度都不行。他们听出来了,如果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在生病,那就是白痴。“听懂了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我拼命吼了一句,却和公鸭叫差不多。
“屌你老妈!”
金以恕就像一包火药触碰了火星,向前猛推了我一下。我由于体力的原因一下子摔倒了,眼前一片黑暗,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天旋地转,爬不起来。天哪,我承认,像目前这状况,就是十个孟荦荦也打不过一个金以恕,真的。尹孜为看他动了手,赶了过来。
“你太过分了吧金以恕?人家正在生病!”尹孜为说。
“你少管闲事!你懂个屌!”金以恕嚷道,“我他妈实在忍无可忍了!”
我在尹孜为过来扶我之前挣扎起来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我瞟见金以恕和沈优子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对我的鄙夷和仇恨。如果说金以恕对我动手伤害了我,那这种伤害的程度还不如他脸上那种神情对我刺伤的十分之一。最要命的是,这种神情居然在沈优子这贱人脸上出现,这尤其让我受不了。就在同一刹那,我心中也激起了对他们同样的鄙夷和仇恨,甚至其程度还超过十倍以上。
“我现在没力气,”我嘶哑着说,爬上床去,“等我病好了……”
42
我躺下后没多久,药效开始发作,很快就昏睡过去了。傍晚我被电话吵醒,是蓝猫打来的,她问我为什么不去地铁站,她说她正经过我平常弹琴的老地方。我说我身体不舒服,她一听到我声音就吓了一跳,知道我生病后,说马上过来看我,我要她别来都不行。我承认那一刻我心情极度软弱,尽管我不想,但眼泪还是滚了出来。
大约四十分钟后,蓝猫打电话说到ZS大学了,问我住哪栋楼,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我要她到东区来,没说具体宿舍号,我怕她找到宿舍来影响不好。我挣扎着起来。鼻涕是不流了,但头还是晕得厉害,站起来就感觉头重脚轻,几乎站不稳。宿舍里只有尹孜为在,他正在接电话,好像是用人单位打来的,通知他去面试什么的。我到阳台胡乱洗了一下脸。
“好些了吗?”尹孜为过来问。
“感觉好些了。”我说,“有个朋友来看我,我现在要出去。”
“你没事吧?”他说,“把药带上,要继续吃。”
“好的。”我说。我心里想: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把那两盒药带上,慢慢下楼去,真是身轻如燕啊,走路感觉好像要飘起来,我真怕我被风吹倒。我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路边了,然后蓝猫从车上下来,她没看到我。我快走到她身边时,她才注意到我,登时吓了一跳。
“喔!”她叫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才一天没见!”
我刚才没来得及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怎样了,但是她被吓一跳这件事本身也把我吓了一跳。我只是摇了摇头,我声音太难听了,不想说话。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她说。
“不用!”我摇头,“我好些了。”
“好个屁!你走路都不稳啦!”
“没事……”
“上车吧!”她果断说,“听我的!”
“要去哪里?”
“你别管那么多!听我的!”她说,把车门打开。
我就听她的,轻飘飘钻进出租车后座,她跟着进来。当我坐下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怪叫,那声音太他妈熟悉了,我循声看去,没错,正是贾力勍这厮,他看到我和蓝猫挤在一起,就叫了起来。他应该是从食堂吃饭回来,恰好经过这里。天哪,什么事都别想逃出这娘娘腔的眼睛或耳朵,他这人简直就是千里眼和顺风耳集于一身,什么东西都别想瞒过他!我完全可以想象,两分钟后他回到宿舍将会怎样散布这一条新闻,甚至为了获得某种特别的效果(他的专业使他深谙如何达到这种效果),还会添油加醋修饰一番。
蓝猫直接把我送回她住那里,安顿我在床上躺下,温言软语问我想吃什么之类。刚才在车上她已经了解我发病的经过了,又看了我口袋里的药。她看我不想吃东西,就暂时不弄吃的,先去私人门诊请一个医生来。
“蓝猫,等一下!”我叫住她。
“怎么?”
“我……”
我他妈突然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哗掉下来。唉,人在虚弱时眼泪就是不听使唤,总是不请自来。蓝猫过来抱住我,万般温情抚慰我。天哪,女人的柔情真他妈叫我沉醉,何况是在病弱之中。我缩在她胸前抽噎了一阵子,总算抑制住了,这才把那件要命的事跟她说。
“蓝猫,”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会不会染上HIV了?”
“啊?”她吓了一跳,本能地闪开,但马上又拢过来扶住我:“你跟梦儿……不是有戴安全套吗?”
天哪,她眼神真他妈紧张得要命!要是我说没戴安全套,她肯定要吓疯,我发誓。
“有戴安全套,”我说。“但是——”
“戴安全套就没事,”她放心了,笑了一笑。
“但是梦儿有一次跟我说,戴安全套也不绝对安全,因为,她说安全套是橡胶做的,并不是密不透风,总有点间隙,这间隙比HIV——”
“没事!哈哈哈……”蓝猫忍不住大笑起来,“梦儿就喜欢吓人。她就是这样,有时候喜欢拿HIV来取乐,随便吓吓人。你想想,连安全套都不安全了,那还要它做什么呢?当然也不是说绝对安全,但是那种不安全的指数毕竟很低很低的,就和被雷击差不多。要是你戴安全套都染上了,那真的是天意了,只能自认倒霉!”
“是吧?”我心中的顾虑完全消除了。我想:如果我真的倒霉到被雷击,那就被雷击吧,反正这是天意,我自己做不得主。
这之后,蓝猫就出去请医生了。
43
我在蓝猫这里休养了两天。医生来给我吊针,输了三瓶东西,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三瓶都是液体。坦白说,我对医学简直极度无知,如果说我对医学尚有一点知识的话,那所有这些知识加起来也就仅仅是我知道有医学这么一回事。我相信很多人对于一些学问都处于这种境界,那就是:他们知道有这么一门学问,具体怎么回事可就马大哈了。
这两天蓝猫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完全可以说,我的每一个毛孔都被她细致入微体贴到了。你不得不承认,女人真要体贴一个人来,那真是每一个毛孔都能体贴到,而这些毛孔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我是那么关怀入微,以至于我突然觉得我有那么点爱上她了,真的,我甚至在想,要是能娶她做老婆也蛮不错,会体贴人且不说,何况她还会做一手好菜。她做的菜吃下肚去,胃里每一个毛孔都被体贴到,这一点千真万确。她的菜是那么好吃,以至于吃饭前我胃里的每个细胞都处于高度兴奋状态,随时准备迎接美味的洗礼。蓝猫从小就开始做菜,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夸张地说,做菜影响了她为人行事的方式,乃至塑造了她的世界观。做菜作为她存在于世的方式之一,使她从小就不大相信什么彼岸世界;她认为人生的乐趣无非就在锅碗瓢盆之间,而如果还能为一个她并不太讨厌的人(比如我)做菜,那简直就是乐上加乐。这两天我的味觉如此受用,肠胃如此舒畅,我不得不代表我的味觉和胃粘膜对蓝猫表示由衷的感谢。只要你有足够的洞察力,你就知道我对她的感谢又不仅仅是感谢那么简单,些许还包含了一种爱意,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但是我得说(对此上帝也一清二楚),我对蓝猫的这种感觉是在我休养期间萌发的;一当我想起梦儿,我就觉得我对梦儿的爱才是真正的爱,才是发自生命力本身的强力之爱,那和我对蓝猫的爱很不同。如果说我对蓝猫的爱有点像一条帆船对于避风港的需要,那么我对梦儿的爱就是帆船对于大海本身的渴望:没有港湾,帆船也许会遭遇风暴,也许会沉没;但若没有大海,那帆船之为帆船就彻底失去了意义。不管怎样吧,它们终究都是爱,就像不管是避风港还是大海,它们都不能没有水一样。你可能会觉得我太他妈花心,这点我老实承认。我甚至认为我完全可能爱上地球上所有可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