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上蝶+番外 作者:高雨莫离(晋江vip2012.11.1完结,np,腹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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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女子的声音柔柔响起:“陛下,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已经十三年了,一点都没变。”
耳边传来熟稔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冷漠,多了几分温柔:“树么,有什么可变的。起风了,你身子重,还是回屋歇息吧。”
女子撒娇般地腻声央求:“不嘛,再坐一会。”眼见身边人蹙眉,伸手拉了他的手放到肚子上,“宝宝也想多呆一会,不信你摸摸看。”
我顺着两只交叠的手看去,女子掩在大裘下的腹部高高隆起,脸上带着幸福的笑。身畔那个在昨夜搂我入睡的男人此刻正温存地凝视她,大手轻抚着她的腹部,里面孕育着他们最珍贵的宝贝。一旁的施漳漳沏了茶却没有打断二人,只在旁静静站着,眉眼间都是腻宠的笑。
我傻傻地看着,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泛起,迅速蔓延周身,溶入血脉,凝结了血液,冰封了心跳。我颤抖着摸上胸口,那里面空洞如渊。我恍恍惚惚地扶住身边的山石才勉强站稳,那柔美的声音如蜿蜒的小蛇,细细钻入耳中:
“陛下还记得么,小时候每到过年我们便会偷偷跑来这里,在梅树上刻下一道,你说等刻到第十五道时,便会给我一个安稳的家。”女子轻轻叹了一声,缓缓侧首枕上身边宽厚的肩膀,满足地呢喃,“臣妾始终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的。如今才不过十二道,我们不仅有了家,还有了一个孩子。”
炉上的水沸了,发出咕嘟嘟的声响,掩没了男人的回答。女子抬起头,笑着去拉身边人的手:“今年还没刻呢,刚好陛下今日在,便一起去吧。”两个人站起身,走到梅树前,一阵风掠过,片片紫粉飘洒如雨,落在二人的头上、肩上,女子嫣然巧笑,男人温柔相视,构成了一副唯美缱绻的画面,更犹如一副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我心头,灼毁了皮肉,烧断了筋骨,却生生不见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在竹林里跌跌撞撞地跑着,像是身后追着噬人的怪兽,脚下踉跄接连着摔了数个跟头,衣服被刮破,膝上蹭满泥土,狼狈不堪。又一次摔倒后,我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干硬冰冷的土地,心是空的,身体是腐朽的,我仰起头,密密丛丛的竹叶遮覆了碧空,天地间只余一片苍茫。
再次机械地迈开脚步,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远远地。。。。。。
纷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夹杂着呼唤。我茫然地回头,看到被一群人簇拥着,匆匆赶来的男人。
午后薄阳透过绵云投射下来;苍松的影子折射在男人身后,仿佛两叶巨大而暗黑的翼,只映得那英俊的眉目晦暗不明。
我恍恍惚惚地问:“你是谁?”
霍南朔压下心中不安,放缓语调,柔声道:“若儿,是我。”
“是啊,是你,除了你还能是谁呢。。。”我喃喃道,过往遗漏的千丝万缕逐渐聚拢,渐渐明朗,拧结成残酷的铁索,将曾经幸福的表象鞭裂成无尽的碎片,一片片刺入胸腔,由痛到麻,由麻到哀。
“你带我回宫,故意在庆功典上高调亮相,转移曹家的注意力。尔后我如你所愿在后宫树敌无数,又与曹青卿起了冲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如此一来便再无人留意你的她。”我每说一个字,便好似一把利刃割在心头,一刀又一刀,血肉模糊。
我闭上眼,等待那轮疼痛缓去。
“你命卢太医在我的汤羹里下药。。。”霍南朔眸光蓦地一闪,流露出一丝的难以置信。
我用尽力气攥住拳,却仍止不住周身的颤抖:“那时我想,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却不曾想到,原来理由竟是这样。。。”往昔破碎如残花,被风扬起凋零飞散,我在漫天回忆的落花中看着他,“当初你说,要我听你的话,我做到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
霍南朔望着那双如琉璃般清澄的眼睛,那双无论何时都带着调皮笑意的眼睛,如今却染了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和深深的疏离,他只觉千言万语涌上喉咙,杂乱纠缠成一团,噎得他无法出声,静默半晌,却只说出一句:
“你的伤还没好,别乱跑。。。”
仿佛巨石落入沉涧,惊起了过往经许的涟漪。我痴痴迷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眼的深沉冷漠,到日后的纵容溺宠,原来他并不只是会对我一人那般笑。。。。。。
空中传来几声鸦鸟的惊鸣,斜斜地掠天而去。我顿时警觉,这才发现,四周假山树木后、屋脊上隐蔽着无数的呼吸声。
我惨然一笑,心头燃起绝望的烈焰,将弥漫的哀伤燃尽,徒余片片烬尘。
“我要走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压下钻心痛楚,平静地道。
霍南朔只觉心头猛烈一颤,巨大的惶恐和不安瞬间将他吞没,厉声道:“我不允!”
“你允或不允,我都要走。”我缓缓地自腰间抽出玉蛟绡,此时方庆幸,在最沉沦的时候我仍没忘记将它带在身边。
霍南朔的瞳眸骤然收缩。
“以你之谨慎,理应早已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我轻抚着玉蛟绡柔软的身躯,一字一字道,“‘纤手玉带扬,阎王收人忙’。蝶九手下,从无活口。”
“若儿。。。”霍南朔脸沉如水,眉宇间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别逼我。”
我轻笑起来,似讥如讽:“我便逼了,又如何?”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骤然划破长空,玉蛟绡狂啸着卷起一团气浪,将周边人逼得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无数侍卫从各个角度奔涌而出,手中长枪弯刀,却皆是去了刃的。
我轻蔑地斜睨沉默而立的男人:“这样是拦不住我的。”一声清啸,玉蛟绡腾空而去,只见白涟翻滚,薄如刃,割肌破肉;缠如藤,锁喉断骨,所过之处惨叫声不绝于耳。
霍南朔看着被侍卫包围的纤细身影,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出手。同一首“春落”,可以柔美如最优雅轻盈的天鹅,也可以凶残如嗜血腾蛇,只取决于主人的心意。
“春残万花落,身亡犹不知。”
霍南朔阖上眼,将一波高过一波的痛楚强压回心底,垂在身侧的手早已力攥成拳,青筋迸露,颤抖难抑。
眼见侍卫越涌越多,一个倒下另一个立时补上,我不欲久战,逼退一拨冲上的侍卫,足下用力一点,身形腾起便要跃上屋脊,却忽觉头顶光线顿暗,破空之声如群蜂归巢,无数的箭矢急雨一般落下,我急挥玉蛟绡挡避,一滞之间身子已落下地来。
玉蛟绡卷起的气浪将箭矢纷纷震落在地,随即爆开,喷出团团白雾,我猝不及防,吸入几口,只觉头晕目眩,定睛一看,那箭矢皆去了箭头的,以一团黑布包扎,将迷药裹在其中,落地即散。
我掩住口鼻,越过众侍卫对依旧沉默的男人怒目而视:“卑鄙!”
霍南朔迎着那刀剜般的目光,眸色深暗如潭:只要留下她,任何手段和代价他都不惜一用!
那无声的漠然与冷酷让早已血淋淋的心头再添刀口,抽筋吸髓的疼,反倒将激起了久埋心底的斗志。我咬破舌尖,血腥气溢满口,神智登时清明,玉蛟绡再度袭出,横卷周遭侍卫手中的长枪弯刀,一众侍卫力抗不住,兵器纷纷脱手,我反手一扬,数把兵刃向埋伏在屋脊的弓箭手激射而去,兵刃破空之声、连绵不绝的惨呼声中,夹杂着一声惊愕的娇呼。
我本已欲跃起的身形一震,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到来的大腹便便的白裘女子正紧紧依偎在霍南朔身畔,柔美的娇颜上盈满惊恐,一双玉白的柔荑牢牢拉住他的衣袖。
一瞟之下,我只觉锥心刺骨的痛席卷周身,愤恨、嫉妒、不甘、酸楚。。。糅合成一股逆流,左突右撞,堵郁成灾。我再无法压制,蓦地仰头长啸,声震殿瓦,响彻碧空。绝望凄怆的啸声震煞一众侍卫,不少人经受不住纷纷摔倒在地,那白裘女子忍不住松开霍南朔的衣袖,双手掩耳。
我藉着众人神志迷乱的间隙,玉蛟绡腾飞越过一众侍卫,直奔霍南朔。他侧身避过,却见那白绡在空中灵活地打了个旋,不等他出手相护,已缠上旁边女子的脖颈。
一片混乱呼喝中,霍南朔反倒冷静下来,他看着历经激战鬓发散乱的女孩,那晶亮大眼中的悲痛与绝望深深刺痛了他。他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未曾预料,会痛至如此,於她,亦於他。
“放了她,我给你当人质。”
我痛极反笑:“如此宝贝,宁可以身代之?我偏不让你如愿!”手上发力,那女子只发出半声惊呼,后半声便被扼断,一张粉脸涨得通红,眉宇间显露痛苦之色。
霍南朔并未看她,双眸紧紧地锁住眼前人:“我可以解释,你放了她。。。”
“你以为到了今日,我还会信你么?”我冷冷地道,手腕翻转,将那白裘女子拉到身畔,“我要一匹马!”
霍南朔眉头紧锁,扬手命人牵来了乌金。
看到昂首扬蹄的小红帽,我心头又是一阵滞痛。
“换一匹!”
“乌金是最快的。”他温声答道,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心知是迷药发作所致,想到这人定是故意拖延时间,怒从心起,手上加劲:“快换!”
白裘女子面色涨成青紫,一声“不要”传来,我循声望去,却是被侍卫拦在身后一脸忧惶的施漳漳。
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痛无可痛。我别过头去,原来身边一个个都带着面具,唯有我,将那一幕幕编排好的戏码当了真,一头扎进去,当真是可笑亦可怜。
霍南朔没再多言,叫人牵了另一匹马来。
我翻身上马,将那女子一并拉上马背,回头恶狠狠地喝道:“想给她收尸的话就尽管跟着来!”说罢双腿夹紧,马儿箭一般蹿出。
霍南朔望着那仍有些佝偻却已将他的骑姿仿了七八成的背影,眸色沉不见底,沉声道:“传令下去,四城即刻下闩,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城!”说罢几步走到乌金身侧,翻身上马,疾追而去。一众侍卫随后紧紧跟上。
第28章 痴心劫(三)
寒风如刀,吹在脸上割出一阵钝痛,我却浑然未知。吸入的迷药经过刚才的剧烈活动已然发挥作用,我只觉头越来越沉,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入鼻却是馥郁女子香,这才想起身前还坐着一个,不哭不闹,柔顺安静,长发下露出的一小截脖颈比那白狐大裘还要玉白几分。
我看了几眼,只觉躁烦如狂,当即扬手拔下头上玉簪,一把扎在自己的手臂上,鲜血迸溢,将晕沉的感觉和那缭绕的香气逼退少许。我辨清方向,驾马往宫门疾驰。
或许是身前挟持的这个发挥了作用,一路上所遇侍卫皆手持兵刃虎视眈眈,却没有人上前阻拦。我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悲哀更多些,一路直冲出宫门,确定背后没有人跟上,便寻了个僻静处停下来。
两个人都下了马,那女子仍是安安静静的,玉颊泛白,柳眉微绞,愈发显得楚楚可人。
觉察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与我对视,双手却下意识地交叠护在了腹前。
我望着她高挺的腹部,一时间万念俱灰,只觉这世上可悲可笑之事,不过如此。再不愿多停一刻,转身上马,疾驰离去。
…
她没想到那凶神恶煞的丫头竟如此轻易放过了自己,刚刚骑马的颠簸已让她有些力不能支,加上脱险后的骤然松弛,双腿一软便扶着旁边的大树跪坐了下来。
如雷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未等她回神,疾风电掣般到了近前。男人高大的身躯转瞬已站到跟前,她喜极唤道:“陛下!”
男人弯身将她扶起:“可有伤着?”
她连忙摇头,却发现男人的目光胶着般定格在她身后,她顺着目光扭头一看,才发现后腰处不知何时沾了一大滩血渍,忙道:“不是我。。。”
“送娘娘回宫。”还未等她说完,男人已松开手,侧头冲一旁的侍卫吩咐。她身子一晃,急急地刚想开口,却见男人目光一顿,随即大步向前走去,弯腰从先前她们下马的地方拾起一物,碧色一闪,她看得清楚:分明是个碧玉簪。
喉头顿时被哽住,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那玉簪紧紧攥在手中,随即翻身上马,未多看她一眼便扬尘而去。
…
我知道霍南朔没那么轻易放我出去,或许已经关了城门也说不定,手臂上已添了数道伤口,仍无法止住迷药发散,凭我现在的体力是无论如何无法杀出城去的。心念回转,我当即调转马头,向瑾王府驰去。
霍卓珏正在书房中翻看着诗经,处理完曹家余党后他便放了长假,再未过问宫中之事,每日在家中看看书写写字,日子倒是难得的清净安宁,要说唯一有什么不清净的,也就是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同胞弟弟了。
摘星楼遇险让霍进廷折了腿骨,不是什么大伤,加之御医妙手,不出数日已恢复如初。两人府邸相连,这期间霍卓珏便日日前来照看。
霍进廷刚一能下床,便吵着要进宫去探望那丫头。既是自家兄弟,霍卓珏便也将话挑开说了个明白。霍进廷是被两个哥哥宠护着长大的,性子直率开朗,听了霍卓珏的劝解,一开始颇有微词。霍卓珏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只加派了人手,盯着他的行踪。
霍进廷原本忿忿不平的心情,再看到胞兄整日赏花弄剑,连早朝都不去后,彻底冷静下来,方才相信这次大哥是来真的了。他二人现在的状态,明则休养,实为禁闭。如此又过了几日,霍进廷按捺不住,几次想进宫主动请罪,都被霍卓珏拦下。
霍卓珏心里明白:大哥真正责遣他们的“罪”,乃是觊觎了那丫头。很明显,如今那丫头於大哥而言,已不仅仅是一个可利用的女人那么简单。三兄弟心里放了同一个女人,这恐怕是大杲开国以来最为惊天动地的皇家秘闻了。
事到如今,倘若再度表现出对那丫头的关心,兄弟间离反目也不远了。
因此他将百般惦念深藏心底,宫里眼线传回的消息一概不听,免得再生出无谓事端。大哥韬光养晦隐忍数年,除掉曹家稳固了政权,此时实是不适合再起波澜。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船随水走,云动风推,有些事,注定了要发生,便是想避也避不开。
敞开的琉璃窗外传来一阵喧杂的脚步声,霍卓珏微微蹙眉,刚放下手中书,屋门已被一把推开。
“王爷,有人闯府。”谷剑人还没站定,话已先出口。
霍卓珏重新拿起手边书,漫不经心地道:“府中上百精卫,挡不住一个人?”
“并非挡不住,只是来闯府的是。。。”
霍卓珏一震,手中的书掉在了桌上。
他与谷剑匆匆赶到时,厅堂前正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另有数十名侍卫手持兵刃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擅闯者围在其中。众侍卫显是受了嘱咐下手有所顾忌,不敢真的伤了人,无奈何对方却毫不领情,只见白光狂乱如蛇舞,所过之处不断有侍卫受伤倒地。
“一个人来的,驾马就往府里冲,只喊了一句要见王爷,门侍本想问个清楚,却被伤及。尔后见人就伤,我等怎么劝也无法拦阻。。。”
霍卓珏已经听不见谷剑在说什么了,他急急分开众侍卫,高喝了一声:“若儿!”
仿佛下咒般,那狂舞的白光倏地顿了下来,随即凝成一条白绡,缓缓垂落地上,露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卓珏。。。。。。”
霍卓珏几步过去,却见那身影已向地上倒去。他疾伸双臂接到怀中,只觉娇躯冰冷,颤抖如泣。
身体落入一个温实的怀抱,闻到那熟悉的气息,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觉无边无尽的黑暗弥漫开来,又沉又冷,我勉强攒起最后的气力,喃喃道:“带我。。。走。。。”
黑暗汹涌而来,将我灭顶吞没。
…
夕阳最后一丝余辉湮灭在天际,乌云翻滚,苍穹如墨。
数根火把熊熊,将泱泱乌甲镀上一层妖艳的金边,长枪如林,亮锃锃地弥散着杀气。
一抹绛色身影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