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辞-燕燕于飞-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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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掠过一丝惊喜,用力握住他的。
这一世,再不会放手。
* * * * * * *
一觉睡去,醒来已是晌午。
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竟是那样的平和宁静。已经多久不曾拥有这样的日子了?他不在的三年,每一天她都逼着自己成长,为了便是能尽早回到他身边。然而真正接下这副担子,才知道有多么沉重,也才终于明白,那人曾经活得多么辛苦多么无奈。
一切都只是为了守护,然而付出的代价,却太多太沉。
“在想什么?”
她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抬眸。
他背着阳光,眸光漆亮,带着淡淡的暖。
望着他,她略微迟疑,终道,“我把谷主之位传给悦大哥了。”
“嗯。”他微微一笑。
“你不反对吗?”
“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影儿,你是真正长大了。我相信现在你所做的决定,都已是深思熟虑。”
“三年来,我看得清楚,悦大哥在谷中甚得人心,武功才智都不输我,绝云谷交在他手里,我很放心。”咬了咬唇,望着他,徐徐说道,“你知道,我从不眷恋谷主的位子。在绝云谷三年,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足以与你比肩的女子。而现在,我觉得已经够了,即使永远追不上你又如何?我不要再等,再等下去我就要疯了。”
“缘君缘我缘未了,缘深缘浅缘相知。你的信笺,每一封我都读了,这三年来,你已经做得很好。绝云谷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该感到安慰了。”
雁行疏微微一笑,接道,“你原本就是个快活的孩子,喜怒由心,从不会去想些有的没的,我一直很是羡慕。”
“那我——可以留下来吗?”眼神中有一丝怯意,害怕他的拒绝。
“这栋小楼里,一直留着你的一间。”
欢呼了一声扑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
“好了,去梳洗一下,过会儿一同吃饭。”
“嗯”了一声,乖乖点头。
片刻之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后院,容郁影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厨房的灶台。
“莫要看了,先吃些东西垫饥。一会儿去城里太白楼,那边厨子的几个拿手菜都还不错。”雁行疏淡淡一笑,塞给她几块杏仁酥,那是今儿个早晨现做的。
“啊?为什么不在家里用饭?”瞄了一眼水桶里摆着尾巴的鲜鱼,再看看灶台上搁着的油盐葱姜,还有几个鸡蛋。院子里种着青菜,还养着两只肥鸡。怎么看都可以弄上一桌丰盛的美食。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雁行疏一阵心惊肉跳。这丫头该不会想……?那鱼是他亲手抓的,一直养到现在,从来没有想到煮了去吃。至于那两只肥墩墩的老母鸡,是村人送的鸡仔,好不容易长了个壮实,今天怎么也要把它们保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平日里自己凑合着也就算了,却不能让她委屈。千思万想之后,还是觉得出去吃最好。
于是实话实说,尴尬地笑道,“影儿,你知道我向来不擅这些。”
“没关系,我会啊。”容郁影轻轻松松地说道。
怎么可能?他迟疑地望着她。曾经狼狈地从厨房落荒而逃的丫头,叫他能有多少信心?
也不去理他,卷起袖子,摘下几颗青菜。又取了两枚鸡蛋过来。片刻之后,厨房里已飘扬着阵阵菜香。
“来,尝尝看。”夹了一筷子到他嘴里,容郁影笑问,“好不好吃。”
“很好。”香而不腻,细嫩中透着清香。
“嗯,你喜欢就好。”不枉费她学了那么久,满足地微笑,容郁影道,“嗯,你还想吃什么?”
眼睛又情不自禁地朝木桶中摆着尾巴的鱼望去,又瞟了瞟满地乱跑的母鸡,道,“不如我做个简单的红烧鱼,再煲一个鸡汤晚上喝怎么样?”
咳嗽一声,雁行疏拉了她就走,“不用了,我们还是出去吃罢。”
“不要不要。既然你不喜欢红烧鱼,那我做个风雅的菜色给你,这总成了吧?”
“不能动我的鱼。”他有言在先。
“嗯,一定。”
“也不能宰那两只肥鸡来吃。”
这样啊?怪可惜地瞄了母鸡一眼,点头道,“好吧。我只用鸡蛋可以了吧。”
微笑地点头,雁行疏让出灶台的位子。
一锅沸水,打入两个鸡蛋,待到五分熟的时候迅速撩起,撒入两根细长的葱花,加入佐料。最后,竟取了一片弯弯的蛋壳扔进去。
黄澄澄的鸡蛋,雪白的蛋青,翠绿的葱花,再加上飘在水面的一碗,普普通通的一碗蛋汤,却煞是好看。
微微一笑,雁行疏道,“杜甫的《绝句》,果然风雅得很。”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望着那片小小的蛋壳,容郁影道,“最妙的还是这一弯小舟。当初学做这道菜的时候,我就在想,若能摇着这弯小船,一路下江南寻你,该有多好?”
雁行疏微微一笑,取过那枚蛋壳,搁在一边,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用力点头,容郁影微笑,“嗯,不需要了。”
一盘最寻常的炒青菜,再加上那有着风雅的名字,实则只是一碗打了鸡蛋的清汤,两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一餐之后,雁行疏对她的手艺彻底有了信心,甚感窝心之余,又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娃儿,曾经对厨房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烧得这样一手好菜,其中甘苦又岂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容郁影却全然不理他的心思,径自跑去帮他收拾屋子。以她谷主之尊,做起这些杂事来,竟也弄得井井有条。在她心里,只要能为他做些什么,她便高兴了。
见她做得开怀,雁行疏于是也不去管她,微笑着出了门,想再去搜集些新鲜的杏花回来,好酿些新酒。
然而才到杏林子,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花落月一身短衫打扮,肩上背了个小巧的包裹,显是即将远行的样子。
他微微有些诧异,迎上去,“落月,你这是要去哪里?”
“公子……”唤了一声,花落月沉默半晌,道,“如今,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是我误了你。”雁行疏微微一叹,道,“三年来,你为我留在这个小村子里,我着实感激。”
当年若不是她倾全力相救,只怕他伤重之余,再难支撑。他的性命,算是她救下的。
“我不要你的感激。”身子轻颤了一下,花落月有些激动。
他静静地望着她,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闭了闭眼,花落月放缓了语气,“公子,您的前半辈子交给了绝云谷。而落月则交给了公子。如今谷主已经寻来了,该是落月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就像公子当年所说,往后的日子,我也要留给自己。”
“江湖乃大,往后海阔天空,就端看你自己了。”雁行疏伸出手,温和地望着她。
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与他用力一握。
“公子,保重。”
“保重!”
* * * * * * *
七月初七
秀姑娘要出嫁了。
从清晨开始,容郁影便一直陪在秀姑娘身边帮忙。沐浴,更衣,扑粉,描眉,点唇,熏香袅袅中,雕花铜镜里的那张秀丽的面容越见精致。
插上最后一枝凤头金钗,容郁影笑道,“阿秀是最美的新娘子。”
“啊哟,姐姐不要取笑了。”秀姑娘难得羞赧,红着脸低下头。片刻之后又悄悄地抬起眸子,朝镜子里瞄上一眼,就怕有哪里不妥帖。
看着有些好笑,容郁影道,“好啦,没人再比得上阿秀漂亮了。来,咱们出去吧,别让你那冤家久等了。”
为她盖上喜气的红盖头,牵着她的手,将她交到等在门外的喜娘手里。
“姐姐……”盖头下,秀姑娘嗫喏了一声。
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容郁影道,“去吧。”
望着秀姑娘被喜娘一路引领着渐渐走远,容郁影微微一笑,再过一会儿,那对新人就该在喜堂拜天地了,她也该快些过去才好。
走到喜堂门口,看见雁行疏穿了件淡蓝的袍子,正微笑地望着她。
快步迎了上去,挽上他的胳膊,容郁影笑道,“怎么,今天不穿白的了?”
“今儿个是阿秀的喜筵。”雁行疏淡淡一笑。
乡里习俗,举凡喜筵之上,忌讳服白。他是入乡随俗罢了。
“你想得周到,成了吧?”斜了他一眼,容郁影笑道。
“倒是你,穿得比新娘子还要喜气。”那经年不变的绯衣,大老远看着就像团红云,如火般张扬。
暗中拧了他一把,吐吐舌头,道,“习惯了嘛,我可不是故意抢新娘子风头。”
握了握她的手,雁行疏笑道,“好了,莫抬杠了。新人出来了,我们快入席吧。”
“好。”容郁影乖乖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随着司仪刻意拉长的语调,新人一次次地跪拜,站起,再跪拜。最后,新郎牵着新娘手里的红缎子,进了内堂。
“按杏花村的习俗,接下来就是敬酒。”雁行疏轻道。
“新娘也会出来吗?”容郁影眨了眨眼睛,问。
“会一同出来的。”
果然,不一会儿秀姑娘穿着喜服出来了。挽着新郎的手,她首先便朝雁行疏这里走来,素手轻抬,倒了杯酒敬过去,道,“先生,对杏花村来说,您的恩德大过天。对阿秀而言,您是我今生最敬重的人。这杯酒阿秀先敬您。”
端着酒,阿秀想到临嫁前父亲的叮嘱。
“秀儿你要记得,这第一杯酒,不敬天,不敬地,不敬高堂。敬的是将杏花村一路从地狱里带出来的雁先生。”
其实,即便父亲不说,这第一杯酒,她敬的也会是先生。
雁行疏微微一怔,抬起头,却发现数百乡邻的眼睛都望着他,那眸光中有感激,有尊崇,更多的却是亲切。
淡淡一笑,他站起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乡里人直率,向来不兴客套。而对于这样淳朴的心意,他只有接受。
开怀地笑起来,秀姑娘又倒了杯酒,送到容郁影面前,“姐姐,您当初救了我,是阿秀的恩人。阿秀第二杯酒敬您,祝您和先生早日定下良缘,共效于飞。”
容郁影面上一红,怎么也想不到秀姑娘竟来了这么一招。望了雁行疏一眼,见他静静垂眸,就仿佛置身事外般风平浪静,不由有些暗恼。然而酒已经送到面前,不喝是不成的,于是接过酒,笑着喝下,道,“多谢妹妹!”
秀姑娘一笑,福了福身子,这才朝别桌走去。
就这样热热闹闹,折腾到夜里,这喜筵才算散去。
回了小楼,容郁影跑进屋子,呆呆地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忽然跳起来,翻箱倒柜地将当初自己带来的那只小包袱寻了出来,抱着来到雁行疏房里。
“影儿,怎么了?”房里,雁行疏正在泡茶,见她进来略有些诧异。她忙了一天,本该已经休息了才对。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瞪着眼睛,问道。
“除了是阿秀出嫁的日子,还有什么?”他有些不解。
瞪了她好一会儿,她闷闷地道,“今天是七夕。”
“嗯。”他微微一笑,等着她的下文。
“那时候,娘说,我们的婚事也定在七夕,你还记得吗?”
“记得。”雁行疏拉过她的手,道,“今日阿秀向你敬酒的时候,我便在想这件事情。影儿,给我一些日子准备,我会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
“我不要风光的婚礼。”容郁影望着他,狡黠地笑着,一层层打开手头的包裹,道,“我只要你对着天地拜一拜就好。”
打开的包裹里,竟是两件描金绣凤的喜袍,映着烛光,那金色的凤凰仿佛要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你在想什么?”他眯了眯眼睛,望着她不同寻常的举动。
却见容郁影三下两下已把喜服套在身上,又抖开另一件喜袍往他身上套去。
雁行疏也不阻止,由着她折腾,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推开窗子,让月光照进来,容郁影对着月亮跪下,一字一字地念着,“苍天在上,后土在下,容郁影愿嫁雁行疏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半晌,发现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抬起头,用力瞪了他一眼。
真是胡闹!雁行疏暗忖,然而望着她渴望的眼神,竟是心中一软。
于是学着她跪下去,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雁行疏愿娶容郁影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这一跪,原是有些勉强,毕竟在他心底,婚姻嫁娶是人生的大事,怎能这般儿戏,委屈了她。然而那誓词一字字说出来,竟是那样的庄重,最后说道不离不弃的时候,那四个字就仿佛在心里扎了根一样。
明天,是该去准备一下了。喜服虽是现成的,那些金银饰物也不能缺了,再来,还要请上喜娘,摆宴的话,杏花村那么多乡邻,只怕要摆上百桌才够。还有师娘也要请来,若是成亲的时候高堂不在,对影儿来说总是遗憾。
明月当空,雁行疏思忖着。
而容郁影想的则是,前两天在扬州看到绝云谷的暗记,只怕悦大哥就要来了。一年已到,当初悦大哥只说代她掌管绝云谷一年。若是他忽然不想当这个谷主了,那她的惬意日子不就完了。
所以,明天一定要缠着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嗯,江南的秀丽风光她已经看尽了,这次该去哪里呢?
是去那遍地繁华的京城,还是四季如春的云南大理,抑或是胡人牧马,一碧万顷的关外草原。
嗯,无论无何,只要有他相伴就好。
尾声
尾声
封河镇是临近玉门关的一个小城镇,也是出关的必经之路。封河镇上有一家大风客栈,客栈很简陋,却是镇上唯一一处供来往行人打尖歇脚的地方。
石头是大风客栈的老板,端是人如其名,长得像石头一样壮实。他阁子高壮,肤色黝黑,憨憨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封河镇上,任谁都知道石头是个憨人,从前打着赤膊为富人家搬货,被克扣了工钱也不吱声。任谁有了麻烦要他帮忙,也是有求必应,很是吃了不少亏。
然而老天疼憨人,楞是给他派了个贤内助下来。说起他那浑家,可真是长得标致,秋水似的眼睛微微一转,便有种消魂的韵味。那女子自称落月,是从外地来的,一到这里便开了大风客栈。封河镇的有些地痞见她长得漂亮,又是个孤身女子,瞅准了机会便来寻衅,石头看不过去,为了帮她,硬是迎上十几个地痞的拳头,最后虽然把那些人打跑了,自己却也被打上了筋骨,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
一个月后,落月便嫁给了他,大风客栈就当作她的嫁妆。从此石头成为了大风客栈的老板。如今那个美丽的女人已经为他添了个女娃儿,长得和落月一样水灵,石头心里头那个欢喜啊,恨不得天天将妻女拱在眼皮子上。
所以,人人都说石头是封河镇上最幸福的汉子。
如今,他正呵呵笑着,搭着块汗巾,坐在柜台前有模有样地打着算盘。
“得了,你去招呼客人吧。这帐你也算不清楚,我来吧。”落月从门帘后款款地走了出来,纤长的十指在算盘上轻拨,哒哒的声音煞是好听。
石头痴痴地看着,半晌才“唉”了一声,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落月扑哧一笑。这憨人,都已经成亲两年了,竟还是那么呆愣。偏偏自己就是喜欢他质朴的个性,为他停留在这边陲小镇上,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算好了帐,看着那壮实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