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爱恨情仇:秦恨ii-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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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爷心中一惊，获利百倍之说，激起商人的本能，不由自主问：“何利之有？”
“您是否觉得那女孩来历不同寻常？”李园处心积虑，将 “楚人”那听来的消息加工编造，“她本是春申君府上的姬妾。”
吕爷恍然大悟：难怪女孩眼高于顶，处处挑剔。春申君在楚国地位几乎相当于楚王。近年来楚国疆土不断受秦国蚕食，都城由郢迁到陈，由陈迁到寿阳（仍号郢都）。寿阳本是春申君的封地，他将封地献给楚王，楚王以为其有大功，遂将江东作为新封邑赏赐给春申君。新封地的都邑就在昔日吴都，吴宫犹在，宫室华丽盛于王室，富庶可想而知。虽名为封地，城池防守齐备，江东实际是国中之国；吴、越之地钟灵毓秀，美女如云，吴娃越女，多有倾城倾国的绝色。
转念一想，以春申君的权势，府中必如列国宫廷一般防守森严，姬妾怎能轻易脱逃？何况女孩分明未嫁装束？吕爷怀疑道：“既是春申君的姬妾，怎么千里迢迢逃到邯郸？”
李园自有一番圆滑解释：“楚王至今无子，春申君命人从吴、越等地选了不少美女进宫，仍没有消息，因此令尹派人到中原之地挑选北方佳丽，充备楚宫……那女孩本是魏人，选中后即将被送回楚国，在途经大梁城的时候逃跑，与小人兄妹偶然相遇。”
吕爷将信将疑，突然冷笑道：“你以为骗三岁的小孩么？”他目光严厉，吓唬道，“既有人押送，她能轻易逃脱？逃脱之后就没人追捕？”当时各国律令中均规定姬妾私逃为重罪。女孩既是精心挑选、备送楚宫的佳丽，春申君的属下们为了邀功请赏，怎会放过此女？
李园强作镇定道：“这些楚人现在就在邯郸城！但他们还不知道这女孩下落。”
此言一出，吕爷脸色难看：“明知来历，还敢高价卖给我？”春申君是大国封君，自己得罪不起， “这笔交易，不能算数！”言外之意，李园退回黄金，他这就放人。
李园献策道：“小人这么做，全是为您的仕途着想啊！”对主人在咸阳的经历多少有耳闻，他投其所好，“老太爷生前常称赞您有远见卓识，做商人太可惜了。”
“远见卓识？”吕爷触动心事，喃喃道，“世事难料，世事难料！”想起对父亲的许诺，如今希望渺茫，他由衷感慨：秦人重农耕，轻商贾，在咸阳城里，商人地位之低，前所未有。
秦国以选拔外来人才，锐意改革闻名天下，只要才能出众，立下军功，无论贵贱贫富出身，都可为相为将，但惟独商贾，一直被秦君轻视，难入仕途。这种重农抑商的治国之策，源于秦孝公时商鞅推行的新法。新法律令对农事多有保护，鼓励男耕女织，而对商事苛以重税，处处加以限制，尤其严刑酷法打击那些在灾年囤积居奇的奸商。后来商鞅虽被处死，其法却在秦国上下通行数十年，妇孺皆知，轻商观念深入人心。变法后秦国国力明显增强，一跃为七国之首，更见重农之实效，此后几代国君更是以农为本，轻视商人。
相比之下，邯郸地处中原要道，工商特别繁荣，大贾云集，争富斗阔，奢华糜烂的生活，令赵国民众羡慕，不少人遂养成投机取巧性情，男丁不好耕田劳作，甚至游手好闲，沦为打家劫舍的贼寇，赵女不好织作，稍有姿色者，宁可卖身到大户人家做姬妾、婢女，也不安心过匹夫匹妇的田园生活。赵地土质本是中下品质，又因耕种不力，一遇灾年粮食匮乏，极易发生饥荒。长平之战中，赵军军粮不济，也是惨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吕爷当初以重金收买城门吏，救出秦国王孙嬴异人，本以为立下大功，到咸阳后一定马上得到高官厚禄。但在咸阳住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慢慢了解秦人的重农轻商之风，迥异于中原六国。如今秦廷分新贵、旧贵两派，新贵以范雎为首，都是布衣士人出身、治国定邦的大功臣，看不起他救出质子这样微不足道的“功绩”，甚至范丞相一次不曾单独接见过他；旧贵全是秦王直系宗亲和姻亲贵族，他们自恃血统尊贵，连新贵都不放在眼中，更不会屈尊器重一个异国商人。
至于安国君，对庶子归来虽表示高兴，但也不过如此，因为异人之母夏姬色衰失宠，而安国君对华阳夫人宠爱已极，依此情势，只要将来华阳夫人诞下一男，子以母贵，必被立为嗣子，承袭父爵封邑（商鞅变法后，秦王直系亲属三代以内可世袭爵位，其他嬴姓贵族则无此待遇）。立嗣以长不以贤，以嫡不以长，何况嬴异人的仁孝贤名，全是自己用重金吹捧出来？非嫡非长又非贤，秦国王孙被立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连封君嗣子之位都不可得，何谈王位？事先一番周详、精心的策划，全因秦国重农轻商的情势，枉费心机，但他怎能就此甘心？
只听李园继续进言道：“当今天下之势，七强并立，惟有秦、楚两国幅员最辽阔，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如今周室已灭，已有人开始传言未来天下，非秦莫楚。您在咸阳既不得志，何不去楚国另寻前程？”
见吕爷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动心，李园终于说出真实想法：“您可以投石问路，派小人先送逃姬回楚国，交还原主，立下这样一件大功，春申君必然器重于您，立时予以官位。”只要将那女孩从吕爷手中骗回，由自己亲自送往楚国，一定能换取春申君的封赏。
吕爷警惕地扫李园一眼，随即想起他的妹妹，为何没有一起回来？其中必然有诈。
“此女迟早会被春申君献入后宫，倘若为楚王诞下一男半女，母以子贵，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她在楚王面前为您美言，将来封君列侯……”李园游说起来滔滔不绝。
不等他说完，吕爷面带惊讶，仿佛触动回忆，半晌后朗声笑道：“楚宫嫔妃、宫人恐怕有上千之多，楚王若能诞有子嗣，早不在今天了！你想靠裙带关系进入仕途？”
吕爷盯着年轻人，目光穿透对方心思：“依我观察，那女孩贪慕富贵，心思多变，又伶牙俐齿，一旦得势，早不记得你我之功。况且你用计下药，她记恨在心，日后谗惑君前，只怕是第二个郑袖……你就是有本事做到令尹之位，一样为她所制，下场比抱石投江好不到哪去！”
这女孩既有资格入选楚宫，必然万里挑一，经过精心调教，如此贵重的礼物出手，于人于己颜面有光，转送之后，那些楚人即使查到下落，敢去向秦国公子讨回么？
李园为吕爷一番“中肯”分析当场愣住。他所说的郑袖，正是楚怀王之后，因善妒、谄媚而出名，心思诡异，令人发指。
昔日楚王新得一美人，郑袖假装欣喜，赐美人无数珍玩以示亲近，然后告诉美人，楚王虽赞她美貌，却认为鼻子不够美。美人信以为真，每次一见楚王就以袖掩鼻，楚王大感奇怪，问郑袖原因，她答道：“这位美人对臣妾说过，大王身上有异味。”一句话竟使楚王大怒，令人劓去美人之鼻，从此打入冷宫；张仪以商於之地骗了楚王，又为破和纵来到郢都，楚怀王本欲杀他，但张仪先重贿郑袖，在她不断谗言下，楚王不但放走张仪，还罢黜了以左徒屈原为首、主张合纵的大臣，屈原因此抱恨，自投于汨罗江；为争得秦国支持，让公子子兰继承王位，郑后令他迎娶秦女，楚怀王自恃这一层姻亲关系，受妻、子怂恿，到咸阳与秦人议和，最终被扣押至死。
正如吕爷所说，女孩恨犹不及，怎会在春申君面前替自己美言？李园后悔思虑不周：千里迢迢将逃姬送回江东，她若得宠，他反而遭殃，若不得宠，送回去也没用。早知如此，何必回到吕府，自投罗网？
“算了，看在你一片忠心，我也不计较。”吕爷不见李园带回亲妹和黄金，觉得事有蹊跷，但其提议到楚国另寻前途的建议，颇令他动心，示意家丁放开李园，仿佛随口问道，“你的妹子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我看她年容虽小，倒是美人胚子，好好调教一番，将来直接送入楚宫，说不定你从此就平步青云了。”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毕竟是亲妹妹，也肯听你的话。”
李园微微一愣，担心吕爷试探自己，勉强笑道：“全靠您日后栽培了。”他只字不提妹妹被楚人抓走的事实。
吕爷也意味深长的一笑，回味那句“天下非秦莫楚”，着实触动：“秦国这些年夺取了楚国不少疆土，为何还有人认为天下非秦莫楚？”
李园道：“小人在酒肆时听一位先生说的。”
“哦？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吕爷出乎意料。
“那位先生当时语惊四座，小人印象深刻，简单说来，不过有四个理由。”
吕爷很感兴趣：“一一说来。”
“一来楚国西面虽失三郡，却攻占了东面的吴越之地，其鱼米之乡，极为富庶，所得抵偿所失；”
“二来楚人习俗迥异于北方，旧俗难改，秦国法令无法通行，一旦矛盾激化，三郡民众必揭竿而起，背秦向楚；”
“三来秦、楚两国数代姻亲，大为影响秦将的策略。秦军一向以斩首论功，韩、魏、赵次次都被斩首上万，但攻楚数次，秦将从未有过斩首之举，因为他们顾虑秦宫内楚女众多，若不时在秦王枕边吹风诋毁，功亦成过……众将皆手下留情，惟有武安君破郢都时决水淹死楚国军民数十万，因此武安君被处死时，宫里不但无人为他求情，恐怕落井下石的也大有人在……”
“四来楚国地形复杂，水路四通八达，湖泊沼泽众多，楚兵既习骑术，更善舟楫，秦军固然骁勇，毕竟是北方人，只擅长陆战，即使长驱直入，攻城掠地，却无法长期驻守……”
“竟有这样的见解？那位先生，现在何处？”吕爷又惊又喜。他一直认为统一中原非秦国莫属，如今看来，事不尽然。昔日的霸主晋国早已被瓜分，吴越亦曾兴盛一时，现在成为楚国封君的户邑，而统治中原数百年的周王室更在一夕之间就覆灭：天下之势，此消彼长，变幻莫测，岂能凭借某个诸侯国一时强盛就能断定最终的赢家？仅仅入仕于秦，就象赌博孤注一掷，风险很大。
李园遗憾道：“小人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住在何处，兴许还能在酒肆碰见。”
吕爷颔首：“那你多留意……若能邀他到府上做客，我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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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公子请示后，蒙武打算在吕府周围租下几间民舍，用于夜间轮岗，密切监视府中动静。
他带着几个侍卫正走在邯郸城里最热闹的一条主干街市，突然前面一阵混乱，行人纷纷避到两旁，小商小贩也忙不迭地搬开货架。须臾一匹脱了缰似的骏马掠过，骑者显然肆无忌惮，眼见闹市混乱一片，仍举鞭催马，加快速度。
蒙武等一行人也赶紧避开。骏马掠过时，他感到劲风扑面，抬眼望去，见马上稳稳坐着一位少女，她骑术精湛，马踏之处，行人毫发无伤。大城市中一般都设禁骑之令，尤其一国之都，人口密集，禁令更为严格，绝不许闹市疾驰。果然很快后面的守城吏领兵追赶上来，可惜前骑转眼消失在街头，他们追的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狼狈不堪。
一侍卫笑道：“这算什么？两条腿和四条腿赛跑？”因怕那些赵卒听到，他声音很低。
蒙武也笑了，估计正是禁令限制，赵人不敢骑马追捕，迂腐至此，着实滑稽。那女子一身袖口紧窄的华丽裘服骑装，应是贵族出身，举手扬鞭的举动十分娴熟，可见习骑术已久，但贵族人家怎会许一个女孩子从小学习骑马，还在大街上这样撒野？虽然好奇，他没过多放在心上，带着侍卫们继续前行。
一直飞驰到赵宫外的驿馆门口，少女突然轻喝勒马，不待停稳，翻身而下，动作流畅之极。连续闯过几个闹市街道，从城东到城西，几乎惊动整个邯郸城防，追兵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而来，追到驿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然而少女全当没看见他们，大踏步走进去，顺手将缰绳甩给一个仆从。
驿馆是各国使臣下榻之处，涉及邦交，不可轻易闯入。守城吏见重犯“逃”进去，忙派人去向上级请示，其他人原地待命。
驿馆被围，燕使姬季立刻得到禀告，先是一惊，随即紧皱眉头走出来，迎面正碰上那少女往西厢房而去，顿时喝道：“站住！”
少女本想不理会，但听见外面人声喧哗，知道惹来麻烦，于是站住，明知故问道：“王叔有事么？”
“少姬，你又闯祸了？！”燕王叔怒火中烧，但知道侄女的脾气从来吃软不吃硬，努力缓和语气，“我许你住在这里，已是破例，就不能踏踏实实呆着？”
“这太闷了，有什么好玩的？”少姬满心不悦，“连骑会儿马都有人拦着，啰里啰索……哪有咱们宫囿里自由自在？”凭公主的身份，她在燕宫内也骑马随意驰骋惯了，燕王从不多管。
“想家了？”燕王叔高兴道，“为叔派人送你回去……”她若肯回国，省去他不少麻烦。
然而少姬突然扬起手中的鞭子，朝院中一株树干狠狠抽去：“我才不回去！你不肯留我，我就到别处去！”
燕王叔拿她没办法，气道：“你未出阁的女孩子，到处瞎跑什么？”怕侄女任性起来，偷偷逃跑，又哄道，“不就是闷吗？听说邯郸城外有个西苑，地广物博，最适合骑马游猎，为叔去向太后托个人情，送你到附近的行宫住几天如何？”
少姬迟疑一下。燕太后名分上是她的继母，但仅大十岁而已，母女关系很冷漠，但王叔对自己一向还不错，这次私逃出宫，他肯收留不说，还出面去讨要郊外行宫？
脾气来的快，去得更快，少姬马上笑了：“又让王叔费心了！我叫人去收拾行装！”
“不妨事，不妨事，你高兴就好，赶紧回去休息吧。”见侄女一脸喜气回房，燕王叔心烦意乱。驿馆被围，他必须马上入赵宫求见燕后，否则赵人非要交出犯人，实在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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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后犹自晨妆，对铜花菱镜细心打扮，只听侍女回禀燕王叔有急事求见。她有些诧异，犹豫一会儿道：“让他在宫门外等着。”
“有急事，别拦我！”然而窗外已响起燕王叔的声音。
燕后脸色一变。她虽贵为赵国公主，名义上归省，其实被迫遣归，赵王只安排她居于赵宫最偏西处的一处宫殿，由原先随太后回国的燕宫侍卫们职守。王兄不派赵宫侍卫来护卫宫殿，未免显出薄待之意，但没有他的监视，正中燕后下怀。
燕宫侍卫们都认得燕国王叔，见他急匆匆而来，面色焦虑，一路放行，免去层层通报的麻烦。
燕王叔踏进寝宫，发现燕后脸色异样，眼角余光往内室而去，隔着几重围帘，全然不见里面情形。
燕后察觉他的心思，不悦道：“想查看就进去，谁拦你啊？”她故作镇定重新对镜梳妆，画眉的手微微颤抖，“这么早过来，也不避讳别人闲话！”
燕王叔按捺住查看内室的冲动，只说正事：“赵人包围了驿馆……”
燕后脸色顿时惨白，放下眉笔：“怎么会？他们怎么知道的？”阴谋这么快败露？
燕王叔叹气：“怪我一时不察，让她混进来，一路跟到邯郸。”
燕后恐惧道：“燕王竟然派了奸细？”她无法确定内室的人是否已醒，声音很低。
燕王叔道：“我说的是少姬……她私逃出宫，扮成侍卫混在出使队伍里，只因骑术精湛，没人发现。” 其实随行燕人多已知晓，都深知公主脾气，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