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 by 江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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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如果太子看我死了,迁怒殷伯父和谢太傅,那就不好了。”见殷适还欲劝说,又道:“我对自己的身世也很迷惑,借此机会可以弄清楚啊。”殷适这才住了嘴,不甘心地抱住他,默默生气,好不容易才布置妥当,眼看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怎么偏又出了这种变故!要按他的意思,不管嘉止是什么人家的遗孤,对他都没有有任何意义,因为嘉止就是嘉止,是他最喜欢的人。
嘉止轻轻拍他背心,低声安慰:“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脚底抹油的功夫我跟你学了不少,要脱身还不容易。”
殷适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嘉止现在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也就放下心来,道:“那你一定小心,危险时只管逃走,爹不会怪你的。”
嘉止微笑点头,催他使动移形术离开,眼看着殷适消失,他的眉头才缓缓皱起,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隐情
太子进屋的时候,看到嘉止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却一片安祥。他走到床边坐下,嘉止缓缓睁开眼睛,黑如点漆的双眸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清潭,像要把人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太子恍惚了一下,扭开头,定了定神才又回头看他,冷冷地道:“还是不肯吃饭么?”
嘉止又把眼睛闭上,连表情也不肯给他一个,太子微笑一下,端过床头小几上的冰瓷小盖碗,轻轻揭开了,凑到嘉止口边道:“喝点水吧。”
嘉止不言不动,只比死人多一丝气息。太子起身踱了一转,缓缓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顽强,倒也令人钦佩。”看嘉止全无反应,他也不恼,伸手拿起自己刚进屋时放在桌上的一件东西,在嘉止眼前展开:“你看看这个。”
嘉止微微睁开眼睛来,慢慢地把眼睛张大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手里的画像。
画上一个人,端正儒雅,微带笑意,似乎一阵温暖的春风从画中拂出,令人心生爱慕。
“你看你长得像不像他?”太子满意嘉止的反应,语气越发和善了。
嘉止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像,几乎像看着自己长大数岁的翻版,心中便了然了。
“韩国公叶曈,世袭贵爵,圣眷方隆,不料暗存异心,竟会同康王密谋篡位,八年前事败被囚,畏罪自尽,妻妾二人、子女三人同时赐死,韩国公一门,历七世而绝。”
嘉止的神色有一些震动,难以克制的哀伤浮现在眼中,令人望之生悲。
“韩国公幼子叶融,时年七岁,死后尸体忽然不见,监刑官遍寻不获,只好悄悄寻了一具童尸凑数,就此结案。”
嘉止神情不动,只垂下了眼睫,遮住眼中一切情绪。
“那叶融本应是随父同死的,不知如何竟逃过一劫,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或许是韩国公府不该绝嗣,总之,他若是留得性命,韩国公在天之灵,想必是极欣慰的。”太子侃侃而谈,笑容可掬,嘉止心中却越来越冷。
“只不过,康王身为宗室,竟思谋反,韩国公累受皇恩,竟敢谋逆,父皇震怒,诏命一切与康王案有涉之人,严惩不怠,当时因此案而受牵连的大臣多达数十,至今皇命并未取消。”太子说到这里,缓了一缓,又道:“韩国公善书画,一画千金难求,后来,曾有人因舍不得缴出所藏之画,而被举家抄没,流徙千里;又有官员因议论此案而丢官罢职,由此可见父皇对康王及韩国公一案深恶痛绝,对凡是牵扯到他们的人和事一律从严处置!若有不慎触及者,罪;明知故犯者,重罪!比如那个当年欺上瞒下的监刑官、比如那些对叶家余孽包庇窝藏之人、比如知情不报者,皆属辜负皇恩、违逆圣意,一经查出,必将受到严厉惩处!”
嘉止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白得像雪一样,只听太子缓缓地道:“我已经查到,韩国公失踪的那名幼子,|乳名嘉止。”
嘉止静静躺着,便似一个冰雪娃娃,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太子有些悬心,坐在床边轻轻探了一下他的鼻间,觉出尚有温热气息,这才放下心来,微笑道:“昨日有人进贡了极品高丽雪参,父皇赏我两支,我已命人配药熬了,对体虚之人最有好处,不如你尝一尝?”
嘉止置若罔闻,太子轻拍了一下手掌,门外迅速来人送上一盅参汤,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你便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想想挂心你的人,若是太常寺少卿殷鉴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会不会愧对你死去的父亲?还有他的几位公子,殷商、殷泽,最小的那个是叫殷适吧?”
嘉止张开眼睛,微不可闻地道:“我喝。”
霁雨初停,微风送爽,碧蓝的天空悬挂着一轮彩虹,珍珠般的雨露在荷叶上滚动,蜻蜓点过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太子快步穿过湖中的九曲玲珑桥,心情像天气一般晴好,身后跟随的人几乎小跑才跟得上他,远远望见湖心岛上垂柳深处挑起一角重檐,被雨水洗得清透的明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不禁露出微笑。
嘉止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太子心中的期盼也一天天热切了起来,每日随朝听政之后,总会到嘉止这边来转转,有时甚至连书房也不去了。
“今天怎么样?”太子进门看到林英,林英忙行礼答道:“比昨日精神好些,早晨殿下赏的芙蓉莲子糕吃了两块,药也用过了。”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步入内室,自从知道嘉止的身份之后,他便把嘉止悄悄搬到了这湖中小岛上的燕宁轩,这里四面环水,极是幽静,只有一道曲桥与外界相连,如无太子手谕,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太子心里明白,嘉止是叶家遗孤之事,是万不可传扬出去的,否则即便以太子之尊,只怕也护不得他周全。
当日他承应嘉止,不去找多年来保护、扶养他的殷家的麻烦,也不为难谢太傅,甚至不追究当年那名监刑官的责任,条件便是嘉止永远留在他身边陪伴。
悠扬的琴声传来,转过几道花篱丛障,面前现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嘉止正坐在一棵菩提树下弹琴,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他身上,使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辉,浑不似尘世中人。
太子怔怔看着,心中爱慕,无论见过多少次,嘉止总是令他心动不已,这个秀美似玉亦刚强如玉的少年,不知不觉已在他心中牢牢占据了一席重要的地位。
嘉止看到他来,却没起身迎接,太子不以为忤,在他身边坐下,嘉止的琴声如行云流水,潇洒不羁,时而委婉,时而狂放,太子听得心旷神怡,望着他秀美绝仑的面庞,忍不住情思浮动。
“铮”地一声,琴弦断了一根,嘉止轻呼一声,手指渗出血丝,太子急忙拿过他的手来看,见一滴鲜血迅速在他指尖凝聚,宛如一颗红红的珊瑚珠子。
“痛不痛?”太子轻轻把他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舔去了那滴血,感觉他的手指纤细滑腻,忍不住又舔了一下,其中的意味却已变了。
嘉止脸涨得通红,用力想抽回手,却抽不动,脸上血色渐渐褪去。
太子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无视他的僵硬,吻了吻他乌亮的头发,温柔道:“嘉止,我好想你。” 嘉止默默地依在他怀里,却没有半点反应,太子心头不悦,抬起他的脸来细瞧,见他肌肤晶莹光润,显是身体已完全恢复,便不再压抑自己欲望,俯身向他吻了下去,嘉止急忙转开头,轻道:“不!”
太子手上一紧,眯了眼睛:“你说什么?”
“……请到屋里去。”嘉止的声音几不可闻,头垂得极低,白玉也似的颈子泛起红晕。太子听他这是默允了,心花怒放,抱起他大步走进屋去,重重帘幕放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林英林秀知趣地远远守在屋外,隐约听到几声哭叫,都咬了牙低头,暗暗为那美玉般的少年垂泪。她们却不知道,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嘉止一个人坐在桌边喝茶,厌烦地皱着眉,偶尔瞟一眼床上,低垂的纱帐中一条光裸的人影正在同一条被子纠缠,太子如痴如醉地不停需索,快活地叫喊:“嘉止!嘉止!”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嘉止含着泪婉转承欢,那美妙的滋味令他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这软玉温香的身上。
当日殷商按规矩去东宫接嘉止回家休假,得到的却是嘉止重病不治的噩耗,待他惊慌失措地带了嘉止的棺木回府,棺中却只有嘉止带进宫的东西和一封信,信中写道感谢殷家多年来的照顾,从此以后,不必再为他担心,亦不必寻访他的消息,只当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人罢了。
殷老爷一听,便知嘉止身份已经泄露,如今落在太子手里,生杀予夺都得由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暗中垂泪,却无可奈何。
殷商殷泽亦是黯然,不敢告诉殷适,只道太子不准嘉止出宫,可能得过几个月才能回来探视。殷适因为跟嘉止有约,倒也并不担心,只数着日子盼望再见的一天,同时专心致志练功修行,连宁德派人再三邀请都毫不理会。
这天宁德怒气冲冲来到殷府,在后园找到殷适,劈头就问:“为什么我请你三次你都不去见我?”
殷适已对他产生了反感,脸色自然就不好看,冷冷地道:“不想去便不去了,你又不是玉皇大帝,还非得让人随传随到么?”
宁德噗哧一笑,道:“你好大面子么,还想让玉皇大帝请你!”施施然坐下又道:“也就是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换个人我不好好抽他一顿鞭子!好啦,你不过去那我过来好了,你别练功了,好好陪我玩。”
殷适怒道:“你这么蛮不讲理,我才不跟你玩!”赌气欲走,宁德施个束身咒,一道银光捆住了殷适手足,殷适用力挣扎,宁德翘着腿,笑嘻嘻地道:“挣呀,有本事你就挣脱给本王看看!”
殷适再三挣扎不脱,恼火起来,猛吹一口气,使个烈火咒打在宁德所施的银光上,顿时银光消散,宁德打了个冷战,被反弹回来的法力震得浑身发麻,殷适自己却也烧坏了衣服,两个人怒气冲冲地互相盯住对方,都不肯示弱,突然宁德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殷适道:“你……你……哈哈,你瞧瞧你这模样!”
殷适身上的衣服烧得七零八落,活像一只掉毛的鸡,偏偏配上横眉立目、满脸怒火,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宁德笑得止不住,殷适瞪他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屋里,重重关上门。
才迈进内室,却又看见宁德在他床上打滚,还在放肆地笑,殷适气过了头,反倒冷静下来,反正这家伙从小就不讲理,他也习惯了,知道不能跟他认真,否则气死自己才不划算,想明白这点,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打开柜子拿出替换的衣服,便开始换衣。才脱掉身上的破布条条,后背一暖,却被宁德紧紧抱住了。
“阿适,我喜欢你!”
拒绝
殷适身体一僵,没有说话,宁德抱住他不撒手,脸孔紧贴在他背心,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心中七上八下,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竟是从来没有过的。
殷适想了想,轻轻挣开他的拥抱,回身认真地道:“宁德,咱们是朋友。”
“不!不只是朋友!我喜欢你!”
“当然,我也喜欢你,你是我的朋友,也像兄弟。”
“不是!”宁德气得跺脚:“我才不要当你兄弟!”
殷适摊开手道:“那你想怎么样?不当朋友,不当兄弟,难道咱们是仇人?”
宁德又气又急,他一向高傲惯了,不知怎么跟人示好,若是勾心斗角他还驾轻就熟,偏偏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表明心迹,却是他最不擅长的,殷适又故意跟他装傻,气得他头顶冒烟。
“我……我……我喜欢你,你也得喜欢我,不然的话,咱们就是仇人!”宁德说完了又觉得不对,也不知道怎么改口,只好自己生闷气,脸拉得老长。
殷适不以为然地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德蛮横道:“我就是不讲理,你想怎么样?”
殷适虽然平时总让着他,但在这种问题上可不想迁就,冷冷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嘉止。”
“不行!明明是咱们先认识的,你应该喜欢我!”宁德越说不通,干脆就越不讲理起来。
殷适生气地道:“先认识难道就要先喜欢?那我最早可是先认识我娘,我还是她生的呢,难道我该喜欢她?”想想不对,又补充道:“我当然喜欢我娘,但那是敬爱,跟喜欢别人是不一样的。”
“你家里人不算,外头人你是最先认识我的,咱们从小一起玩,我一直就喜欢你,为什么你没良心,移情别恋?”宁德说得委屈,殷适急得喊冤:“什么移情别恋呀!我什么时候恋过你?”
“小时候你说过最喜欢我,还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你还睡过我的床,还在上面撒过尿,你敢说都忘了?!”
殷适哭笑不得,儿时的话他哪记得那么多,虽然两人从前是很要好,但毕竟朋友和爱人是不一样的,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自己的心意,这一生,他是只会为嘉止动心的了。
他苦口婆心解释了半天,宁德执拗地不肯改变心意,殷适也恼了,大声道:“我就是不喜欢你,只喜欢嘉止,我一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你还是快点改变主意的好!”
宁德大怒,飞起一脚踢向殷适,两人这便打在一起,桌翻椅倒,惊动了外面的下人,忙报给大公子知道,殷商跑来劝架,好不容易拉两人,殷适和宁德均已打得鼻青脸肿,像两只斗鸡一样互相瞪视,谁也不肯道歉,也不肯说为什么打架。
殷商无法,喝令殷适给宁德道歉,殷适坚决不肯,被大哥勒令去祠堂罚跪,宁德这才悻悻地走了。
殷适这一跪就跪了两天,因为殷商把事情禀报了殷老爷,殷老爷问殷适为什么跟宁德打架,他却坚决不说,气得殷老爷发话,让他一直跪着,直到他肯去向宁德道歉为止。
殷适又委屈又烦恼,一个人在祠堂里生闷气,又想念嘉止,难过至极。这天他掐着手指算算,跟嘉止约好的时间还有三天,三天之后如果嘉止不出来,他就进宫去找,总要帮他脱离虎口才行。
他还暗中盘算,这次脱身之后,一定要立即回到山上去,再也不到京城来了,什么太子、宁德,一切的烦恼,都远远抛开,想想他们在山上时何等的逍遥快乐,何苦在这尘世中处处受气、左右为难!
这时再想起师父所说的修道的好处,那是真心实意地赞同了,修道生活虽然清苦,毕竟悠闲快乐,无拘无束,天地之大,可以任意敖游,驾长风而逐白云,随心所欲,大道无形,不亦快哉!幸甚至哉!
正在烦闷地念念叨叨,门外有人笑道:“阿适你又闯祸了吧!”
“阿莘姐姐!”殷适又惊又喜,跳起来打开门,一身道姑打扮的阿莘施施然走了进来。其实她并未出家,只因为这两年祁妈妈老张罗着给她找婆家,阿莘不胜其烦,干脆声明终身不嫁,并穿起了道袍,盘起了头发,后来发现这样居然挺方便,看病时更有威信,出门也处处受尊敬,于是便顺其自然这样打扮起来,不再换回俗装。
殷适向来把阿莘当做亲姐姐一样对待,感情上比跟大哥二哥还要亲近,阿莘待他和嘉止也自不同,他们自幼一起长大,情深意重,非比寻常,有时殷适不好跟娘说的话,都会跟阿莘说,而阿莘也会时时教导他,处处关心他,算是亦姐亦师。
这时殷适见了阿莘,简直是看到天上掉下个救星,立即把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都讲给她听,阿莘细细听了,又认真询问一回,皱了眉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