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 by 江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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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删筒孪氩坏搅恕
孩子身上没什么记认的东西,又不说话,祁先生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留下他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将来慢慢查访到孩子的身世,再送他回家。
他和言细语地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孩子说,男孩眼睛眨了眨,黑黝黝的眼睫毛像两只扑扇着翅膀的小蝴蝶,虽仍不说话,脸色却和缓了,淡淡地浮上些红晕来,不再那么苍白。
祁家妈妈在旁边看得爱到心眼儿里去,她向来喜欢男孩子,阿适少爷虽然可爱,毕竟太过顽皮,常常闹得人头疼,这孩子却是说不出的可人,任谁看了都情不自禁地喜欢。维莘也很喜欢他,觉得这样乖巧可爱的宝宝才适合做她的弟弟,比那个总是闹得鸡飞狗跳的殷适好太多了。
殷适还没感觉到自己所受的宠爱已经降级,满心都是对这个小孩的好奇,盯着他左看右看,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就伸手去捏捏他的脸蛋,咦,嫩嫩的,滑滑的,还会变红,真好玩哦。捏一下,又捏一下,那孩子向后躲,他就向前凑,看着那晶光闪亮的大眼睛里浮起水波,照出了他张着大嘴的模样……
“啪”,维莘的手打在殷适手背上,怒道:“你干什么!”伸手把男孩揽在怀里,怜爱地亲了亲,又瞪着殷适道:“干么欺负人?他刚受了惊,还没缓过来呢,你离他远些。”
殷适有些不高兴,维莘喜欢这个小孩,他也喜欢呀,喜欢他才欺负他呢,真是的。他又凑上前去,维莘推了他一把,不许他靠近,他只好委屈地向祁家妈妈道:“祁妈妈,我也要抱他。”
祁家妈妈微笑道:“他还病着呢,等过几天好了再跟你一起玩,好吧?”
祁如云道:“阿莘,你去收拾一间屋子,给这孩子住吧。”
阿莘道:“我带他睡好不好?白天受了惊,怕晚上会发烧。”
殷适道:“他是男孩子,不能跟你一起睡!”
阿莘瞪他一眼道:“他还小呢,没关系。”
殷适恼道:“那我要跟你睡,你为什么不答应?”前些天有一回他磨着阿莘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舍不得离开,想在她屋里一起睡,被赶了出来,阿莘的说辞便是“你是男孩子,不能跟我睡!”
阿莘道:“他跟你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阿莘看看他,又看看怀里的可爱娃娃,一时倒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强硬道:“就是不一样。”
殷适涨红了脸,大声道:“阿莘姐姐偏心!”
祁家妈妈忙抱了他安慰,殷适咬住牙瞪对面的男孩,心里委屈,脸上却是不服。
其实两个男孩年龄相近,只是一个由于天天上山下河晒得黑黝黝,整个儿一个皮猴儿,一个白白嫩嫩好象水豆腐,乖巧可爱招人疼,祁家三口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不偏不倚,让男孩在殷适房里睡,祁家妈妈睡在他们外间,一起看着两个男孩。
嘉止
次日一早殷适是抱着别人醒过来的。
昨晚祁妈妈排好了两个枕头,让两孩子并头睡,结果殷适一会儿摸摸人家的脸蛋,一会儿捏捏人家的鼻子,一会儿手脚并用爬在人家身上,终于那个一直忍耐的小孩被惹毛了,张嘴咬了他一口,别看这孩子一直不言不语,发起狠劲来可着实惊人,殷适惨叫一声,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拎起胳膊来看,整整齐齐一圈牙印,鲜血四溢。
祁妈妈被哭声惊动,过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忙抱了殷适抚慰,赶紧给他包扎伤口,殷适胳膊疼,心里更是委屈,他对这孩子毫无恶意,只是顽皮好动,想跟他交朋友,偏他对自己不理不睬,于是他只好变本加厉地逗弄他,其实也无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陪自己玩而已,这下可好,目的是达到了,可惜效果恰恰相反。
殷适靠在祁妈妈怀里大哭,那个孩子蜷在床角也哭,殷适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孩子却是声音小泪水多,眨眼间就把小睡衣哭湿了一片。
两下里一比较,祁妈妈叹了口气,谁也舍不得责备,只好自己躺在中间,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搂着他们睡了。
殷适睡觉也不老实,张手张脚地攀在祁妈妈身上,一时碰到了那小孩的身体,发现他也紧紧依在祁妈妈身边,顿时觉得自己的“所有权”受到了侵犯,再加上刚才的咬臂之恨,对这漂亮娃娃好生不满,用力把他从祁妈妈身边推开,那孩子眨着大眼睛看他,也不言语,大滴大滴的眼泪却涌了出来,小身体一抽一抽,慢慢退缩到床边,孤苦伶仃的样子,祁妈妈哪禁得住这个,忙把他搂在怀里疼爱,又呵责殷适两句,殷适恼了,也扁嘴装哭,可惜他向来不是个好哭的孩子,眼泪想召也召不出来,急得脸通红,逗得祁妈妈倒笑了,摸着他的头安抚他,殷适便又恃宠而娇,挤到祁妈妈怀里,把新来的孩子顶一边去,险些掉下床,祁妈妈生气了,按住殷适命他睡觉,自己把另一个孩子抱过来放在床里,小心地隔开他们俩,殷适又闹腾了一小会儿,终是白天累得狠了,很快睡了过去,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一夜无话,早晨殷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压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低头一看,原来怀里抱了个人。
祁家妈妈一早就要起来做家务准备早饭,新来的小孩离开了她温暖的怀抱,不知不觉就往旁边靠,一直靠到另一个温暖的身体旁,依偎着继续睡,殷适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抱着一个肉乎乎的抱枕,而且温度还挺高。
殷适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放声大叫:“祁妈妈,祁妈妈,他发烧啦!”
新来的男孩这一病就是好几天,祁先生读书多,粗通药理,亲自给他开方子配了药,小心调理着,终于慢慢好转。殷适见他病着的时候显得极是弱小可怜,不免激发了天生豪气,不但不再跟他争夺祁妈妈以及阿莘的宠爱,还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怕他病中寂寞,经常陪在他身边跟他说话,有时翻跟头、做鬼脸给他看,有时采花摘果送给他,好似夏日的阳光一般明朗,照亮了阴沉的大屋,也照亮了所有人的心。
祁先生每天都来看望新来的小孩,温和地对他说话,终于有一天,他再问孩子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听到一个低沉轻柔的童音回答:“嘉止。”
祁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殷适高兴地叫了起来:“他说话了!他不是哑巴!”
阿莘白了他一眼道:“他本来就不是哑巴!”
祁先生很高兴,取了桌上的纸笔写下两个字,问道:“是不是这个嘉止?”
嘉止看了看,点点头,祁先生捻须摇头,长声吟道:“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好名字,好名字。”
殷适好奇地道:“什么之妹?他是妹妹么?”
祁先生笑道:“这是诗经大雅里面的句子,嘉止的名字应该是出自这里吧。”边说边看看嘉止,果然他轻轻点头。
祁先生心中一动,朗声道:“诗云:「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念到这里,顿了一顿,嘉止接着背道:“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
祁先生一喜,又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嘉止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
祁先生大喜,伸手扶住了嘉止双肩,又细问了他几个问题,嘉止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年纪虽小,风度却是不同,祁先生喃喃道:“高人啊,高人啊。”
殷适奇怪地问道:“嘉止高么?”心想他明明比我还低一点。
阿莘道:“笨!爹是说他学问高。”
祁先生道:“不是说他,是教他的人。”再问嘉止从何而来,师从何人,嘉止却又闭口不言了,祁先生也不再追问,叹息几声,只是从此便待他不同。
等嘉止身子大好,祁先生便命女儿把书房收拾出来,亲自教两个孩子读书。
殷适五岁启蒙,要说书也念了不少,只不过他性子粗疏,又极贪玩,课业进步却是极慢,常常左耳进右耳便出,此番借病逃学,越发没了管束,单只把玩耍当作第一要务,毫不懈怠。先前祁先生怜惜他大病初愈,也不逼他,如今见他欢蹦乱跳,早已好得利落,便不再姑息,下决心认真教导起来。
每日里读书练字,背诵古文,嘉止倒还没什么,殷适却深以为苦,身体坐在书桌前,眼睛却溜到了窗子外,花瓣飘飞,他的心也跟着飘飞;小鸟儿振翅,他的心也翱翔无边,屁股底下像扎了钉子,坐立不安。
祁先生见他如此,叹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脱缰野马,一放难收。”阿莘不说话,找了母亲栽衣的尺子出来,放在桌上,殷适先还不知她要做什么,待自己又乱动时,被阿莘提了起来,喝令伸出手掌,紧接着木尺便“啪”地打在手心,痛得他跳将起来,阿莘寒着脸道:“教不严,师之惰,我不能让爹爹一世英名毁在你手上。”
殷适虽常因为顽皮而挨阿莘的骂,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顿时被震住了,含泪坐下,再不敢乱说乱动,祁先生教的课文,也老老实实背诵,直到课习结束,阿莘拉过他的手,看看已经红肿了,伸手轻轻给他按揉,自己眼圈儿红了。
殷适小心翼翼地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阿莘道:“你不疼,我疼!阿适,你以为姐姐愿意打你么?打在你手上,疼在我心里啊。可你是一个男子汉,将来要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现在只知道贪玩,不学习不懂道理,将来可怎么能行?”
殷适哪里想得到那么远,听她这么一说,倒惊慌起来,阿莘摸了摸他的小脸,又道:“你看嘉止,跟你差不多大,为什么人家就能好好学习,你就不能呢?”
殷适瞧瞧嘉止,正认认真真地写字,祁先生留的十篇大字,已经写完了一半,字迹端正,满篇秀丽。
“我……”殷适觉得做好孩子太难,上一个时辰的课动都不动,写十篇大字气都不喘,真是……不简单啊。
“难道你比不上嘉止?”阿莘察言观色,知道小男孩都好胜,便用这个激他。果然殷适立即沉不住气了,叫道:“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比他强得多!”
嘉止斜过眼睛瞟他一下,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殷适跳了起来,怒道:“不信咱们就比比!”
嘉止不说话,神情却似笑非笑,殷适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学得比你好!”
阿莘笑道:“好啊,姐姐就喜欢聪明能干的好孩子,每天谁背书背得快,写字写得好,姐姐就做点心给他吃。”
阿莘做点心的本事远超过祁妈妈,年纪虽小,已颇有独到之处,殷适的口水立即就冒上来了,刚要说话,一只白玉般的小手递过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嘉止笑眯眯地道:“阿莘姐姐,我写好了。”
追逐
夕阳西下,祁先生回到自己屋里,在祁妈妈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抿口茶,舒舒服服在窗前的老竹椅上坐下,眯着眼睛养神,祁妈妈问:“今天怎么散学这样晚,阿适他们学得怎么样啊?”
祁先生微笑道:“今天可出了一件怪事。”
祁妈妈问:“什么事?”
“阿适少爷向来最不爱学习的,这你也知道。”
祁妈妈一边折衣服,一边笑了,阿适少爷很聪明,就是不爱读书,从前阿莘老说他长大了会像小胖一样没学问。
“他连着三天没在课堂上胡闹了,今天课后还偷偷跑来问我明天要教的内容,要我先给他讲了,他好回去背熟。”
“啊?”祁妈妈张大了嘴,好半天才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希奇呀!”
“可不是。”祁先生也笑容满面,又道:“那个孩子嘉止,真是少见的聪慧过人,每日教的书一遍就会背,过目不忘,阿适少爷想跟他比,那是比不了的。”
“可阿适少爷也很聪明啊。”
“聪明跟聪明是不一样的,有人先天禀赋便好,那是后天努力也弥补不了的。”
“你是说阿适少爷永远比不上嘉止么?”
“嗯,有可能,不过我倒希望那孩子不要太过聪敏。”祁先生叹了口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历来太过出众的人物,总是天不假年。”
祁妈妈吓了一跳,难道嘉止那么可爱的小孩子会命不久长?不行,不能让他太聪明,就说么,小孩子还是要多玩耍,像阿适少爷那样调皮捣蛋的才像七、八岁的小男孩,像嘉止这样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读书的,只怕要读成书呆子了。
她看看自己的相公,嘴里没说,其实心里觉得他也是个书呆子……
第二天,祁妈妈开始看着嘉止和殷适,只要一放学,就催促他们出去玩,尤其是嘉止,总要想办法不让他一个人闷在屋里读书。
“看,外面天气多好,昨天下了雨,西山那片林子里肯定长了很多蘑菇,阿适你带嘉止去采些来,晚上咱们好做汤吃。”
殷适这几天正跟嘉止较劲,因为他每天都得到祁先生的表扬,阿莘的点心换了三样,每次都被嘉止吃了,他只捞到点剩下的,这对向来被祁家三人捧在手心的殷适来说,哪能不生气?
哼!我一定要超过他!殷适咬牙切齿,暗地努力,昨天他特意去找祁先生问了今天要学的内容,先行背过,今天再学的时候,当然轻松,只听一遍,张嘴便背了出来,把阿莘也吓了一跳,不过嘉止不慌不忙,也是听一遍就背了出来,两人今天算打了个平手,阿莘欢欢喜喜地做了双份点心给他们吃,待殷适也格外亲切。
可殷适知道自己是耍奸取巧了,这跟他本性不合,实在有些郁闷,看着外头的晴天丽日,也提不起兴趣出去玩,小胖粘在他脚边呜呜低叫,用嘴拉扯他的裤角,实在想不出总爱出去玩的主人为什么突然转了性。
祁妈妈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她打定主意要把孩子们放出去玩,游戏才是孩子们的天性呀,老闷在家里会生病的。像阿适少爷,从前像个皮猴子,可是从不生病,而这个嘉止,虽然聪明过人,可是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弱,让人担心。
于是殷适和嘉止被半推半赶送出了门,小胖欢蹦乱跳地跑出老远,转个大圈子又跑回来,挨在殷适脚边狂吠,兴奋不已。
殷适看看身边的嘉止,嘉止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似乎对这里的山野颇感兴趣的样子。殷宅坐落在一面山坡上,背靠高山,面朝平谷,宅前一片大大的平台,遍植花木,郁郁葱葱。向南修有一条大道,顺山势通向远处的官道,附近两个村子的村民出行,都要经过这里,殷家仁厚,在平台下大道边上修了茶亭,每天祁家妈妈会烧薄荷茶放在一口大缸里,缸上盖有木板,石桌上备有大碗、水勺等物,走路口渴的行人都可以自行取用。
此地民风淳朴,殷家虽已无人在此常住,还是被村人当作本地士绅来尊敬,祁家妈妈的娘家就在村子里,跟大家更是亲近,每每有路过的村民去往县城,就会在茶亭扬声招呼,问她要不要带什么东西,祁家妈妈总会出门来应答,大家笑谈几句,方才各自走开。
西边山坡离殷家大宅约有三、四里山路,林木疏朗,草物丰茂,殷适常去玩的,自从嘉止来了之后,他还一次没有去过呢,现在一想起来,竟然极是思念,拔脚就跑,小胖汪汪叫着,紧追而去。
殷适跑了一半路,这才回头看看嘉止,见他没有跟上来,也不在意,反正他本就想甩开这个娇气包的,山野无人,他放缓了脚步,一边哼着歌谣,一边蹦蹦跳跳,忽尔看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