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故事 续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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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杰很想提醒大家伙一声,不要太大声——上级有规定,警务人员不得出入娱乐场所。几次想开口,还是咽了回去。
林烨一直坐在角落里喝啤酒,没一会儿面前的茶几上就摆了一长溜空酒瓶子。大家也没在意,高高兴兴地点歌唱歌,破锣嗓子吼得鬼哭狼嚎一般——“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
王文杰看不下去了,“林……所长,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
“没关系啦小王,林头儿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坐在旁边的副所长笑呵呵地拍了拍桌子。
林烨放下酒杯,笑一笑,接过话筒点了一首歌。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他的时候,好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很有新疆风情的旋律,显然是首老歌,王文杰不熟悉,只觉得很好听。
“这可是咱们林所长的保留节目,要么不唱,要么就是这一首。呵呵,好几年了,他也唱不腻。”副所长笑着打起了拍子。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爱的姑娘,当我与她分别后,好象那都它尔闲挂在墙上……”林烨面无表情地唱着,霓虹灯的灯光打在脸上,花花绿绿的,有点滑稽。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歌曲的旋律忽然变得激昂,声音忽然拔高,就好象雪崩一样,震得人心一阵阵激荡。
“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砰!林烨重重地摔开了话筒,低头说了两个字:“收队。”
霓虹灯闪烁,林烨的脸上,有东西反着光,一点点,转瞬即逝。
已经十二点了,是该收队了。
……
周末回家,王文杰跟他爹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情况。王副局长听得很认真很欣慰,就是在收到染发剂的时候,表情显得有点郁闷……
王文杰顺便跟他爹提起了林烨,没想到的是,王副局长对这个手下显然是不大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微词’。
“没出息!”王志文这么说。
林家那小子本来是很‘有出息’的,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抓到大盗团伙,让全市的警察都狠狠丢了回脸。“那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啊!”大家都这么说。
“天才”同志本来是前程似锦一帆风顺的,在基层派出所锻炼了两年便调进了刑警队,没多久就升了官,带队负责缉毒组的大案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是破了几个大案子,立功授奖做报告,意气风发春风得意踏平坎坷成大道。偏偏一次大行动的时候出了岔子,暴露了目标,行动失败,毒贩子没抓着,还死了个自己人的卧底——其实那个岔子和林烨本人没多大关系,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林烨却把责任全揽了过来,背了个处分调回派出所当了所长。
“唉,牺牲的那个警察,也是棵好苗子啊,可惜了……”王副局长痛心疾首。
王文杰想起来,那天晚上,林烨的脸上,转瞬即逝的一点光。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
雪崩在心头飞滚万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不过王志文王副局长痛的可不是这个。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了两棵象点样的好苗子,本以为后继有人也算能给九泉之下的恩师一个交代,谁知道到了到了还是一场空。说起来王大队长的学生有出息的还真是不多——包仁杰不算,他是燕飞教出来的。牺牲的那个好歹也算是重于泰山死得其所,可林烨这样窝窝囊囊打退堂鼓的也就只配‘没出息’这三个字了。
“说起来……你们以前不是见过的?”王大家长终于想起了正经的。
“对,我离家出走那次。”儿子垂头丧气,回答得倒是爽快,栽在这么一个‘天才’手里,好象也不是那么丢脸的。
“对对,就是那次,然后没过几天缉毒组那次行动就开始了——我还记得那次林烨定的行动代号就叫‘出走’,”王志文苦笑了一下,“那小子那时候就爱开玩笑,没大没小的,一见我就伸手要钱……唉!谁知道那以后他会跟变了个人似的。”
敢情王副局长根本当那1600块是开玩笑。
“他现在也挺喜欢开玩笑的。”王文杰嘟囔着,想起那1600块钱,真TMD够玩笑……“不对啊!我记得他那时候不是已经调回了派出所了吗?他明明在电话里跟你说他是东门派出所的?”
“他那是说习惯了改不了口,其实他那时候早离开基层了,他从刚参加工作就在东门派出所干,感情很深。唉,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当不了好刑警啊,就跟你二爸爸一样……”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听书的包仁杰站起来,一摔门出去了。
然后?然后故事就结束了呗,说书人都追出去了,当然没的听了。
后来王文杰还听说了很多事,全是和林烨有关的:据说林烨是高干子弟,家里是当大官的;据说林烨很风流,女朋友一个班一个班地换;据说林烨很有钱,一件衣服好几千;据说林烨……
王文杰当然是不信的,真是高干子弟的话,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真有钱的话,怎么会把那么多年前的陈年老账还记得那么清楚?还有,从来就没见过林所长有什么女朋友……吹牛!
不过王文杰还是很好奇,所以就趁午休的时候抽空向当事人打听了一下:“林头儿,我听说……你家有人是当大官的?”
林烨低头啃着排骨,没抬头,回答得倒是很干脆:“有这事儿,不过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怎么,你打算拍拍马屁?”
“有多大啊?”王文杰厚着脸皮继续打听。
“差不多算是省部级吧,具体的我也没算过。他在广东那边当官的时候,倒是很干了点大事——虎门销烟你听说过吗?据说影响满大的……”
的确很大,直接引发了鸦片战争。
“林则徐……”王文杰终于反应过来林烨说的是谁了,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句话就出溜了出来,“这么说你们家是祖传的缉毒世家?那你不干那一行还真是可惜了哦……”
林烨终于抬了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王文杰,你爸爸没教过你么?少说话,多办事。”
王文杰赶紧接过林所长的饭盒洗碗去了。
11
王文杰开始习惯了当一个小警察——“其实这一行还有点意思。”他跟弟弟说,说的时候眼睛还一闪一闪的。
可是王志文不这么想,他辛辛苦苦养个儿子可不是用来当个小小的片儿警的,他要的是子承父业,光宗耀祖。在基层锻炼两年当然是必要的,但是绝对不能一辈子这么‘锻炼’下去——“可别像你们所长那么没出息啊。”王副局长说。
说这话的时候王志文正对着年终报告犯愁,东门派出所已经连续几年都排在倒数了,再这么下去林烨的乌纱帽想不摘都不行了。
“这个林烨啊,唉……”
“这个林烨啊,唉……”
“这个林烨啊,唉!” 王副局长很头疼。
……
…………
………………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
王副局长终究还是不忍心,或者说是不甘心,眼看着‘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就这么沉沦下去,不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材。所以,他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儿子一个任务——用尽一切办法,争取把那个‘没出息’拉回到前程似锦光荣正确伟大的刑警队伍中来。
“你跟他说,只要他肯调回来,条件随便他提!工资,奖金,住房,对象,组织上都给他解决!”
王文杰觉得他爸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见过老电影里鬼子劝降的没有?“只要你肯缴枪投降,皇军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
王文杰就像电影里的翻译官一样把老爸的旨意传达了过去,林烨听了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很明显,压根儿就没把顶头上司的指示放在心上。
就连副所长也说没关系,基本上每年评分考核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王文杰也习惯了。
“其实这一行真的很有意思。”他跟弟弟说,说的时候眼睛刷刷地放光。
王爱国自打上了大学以后就难得跟他哥见上一次,说起来中医学院离城也不算远,王文杰的工作又清闲,可是当哥的愣就是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王爱国倒也没往心里去,谁看谁不都一样嘛。反正交通也方便,坐公共汽车一个钟头就到了。再说了,哥哥虽然没来过,可是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这个艿艿摹歉鯩P3就是证据。
所以王爱国一有空就戴上耳机,坐上49路公交,哼着进行曲,东门派出所的开路。
不过去了几次王爱国就不爱去了,实在听腻了哥哥一口一个‘我们林所长如何如何……’
那口气,就跟包仁杰提起王志文一样一样一样的。
不就是个‘全国公安短跑第三’嘛,还至于搞个人崇拜了?王爱国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很多——比如一向谁都看不上的哥哥怎么会把‘林所长’三个字念经似地挂在嘴上;比如当年那个吹着口哨就把他逮了的家伙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比如被燕叔叔评价为‘没意思’的工作怎么就忽然有了意思而且还‘真的很有意思’……
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干脆就懒得想了。毕竟学校里还有功课,还要出早操,还要军训,还要和同学一起打牌喝酒泡舞厅……大家都是这么过的,王爱国自然不能例外。
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人生就是这样,总是要浪费掉或者错过掉什么,才叫经历过了青春。
只是王爱国不知道,错过了的到底是什么。
男生宿舍每晚例行的卧谈会从来都是天马行空,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爱情。当然了,这是比较文雅或者说道貌岸然的提法,实际上的内容基本只有四个字——少儿不宜。
王爱国很少参加讨论,不过他从来都听得很认真并且津津有味。听着听着睡着了,梦里总会有一个大眼睛苹果脸,留着长长的流海梳着乌油油的大辫子的漂亮姑娘。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呀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
醒来以后王爱国感觉有点迷糊,自己的童年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孩子,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唱着这样的歌?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跟哥哥俩一块混,从来也没觉得不耐烦过。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自己好象就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幸福的笑容像糖那么甜’的女孩……不对,应该是有过的,可惜被骨头架子吓跑了。
偶尔王爱国会想到爸爸和燕叔叔,那样的爱情,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王爱国不确定。父辈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个谜。
曾经有一次王爱国向燕叔叔问起过,燕飞难得地愣了神,到底也没说什么。倒是王其实,很干脆地丢下一句话:“幸福就是——我乐意!”
王爱国于是更加迷糊了。
迷糊到后来,王爱国觉得自己大概是应该交个女朋友了,中医学院的漂亮女孩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可是这年头的女孩子,留什么发型的都有,染黄毛的梳马尾的盘高髻的甚至还有剃秃瓢的——惟独!惟独没有麻花辫。
是谁解开了麻花辫?是谁违背了诺言?谁让不经事的脸,转眼沧桑的容颜……
一句话,春梦害人哪。
有时候王爱国甚至都打算随便交个女朋友算了,大家都有了,自己还没有,怎么说都有点没面子。可是不行,王其实说了——交女朋友可以,但是绝对不能随便凑合!绝对不能因为面子问题泡马子,只能找你真喜欢的,真有感觉的,不然你迟早得后悔,晓得不?
王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地痛心疾首,以至于当儿子的觉得,他爸爸八成在这方面曾经受过极大的刺激……
王其实受过的刺激八成还不只是这一项,不过王爱国已经懒得操心了,那是燕飞的事情——王其实会在燕飞睡觉的时候,呆子一样地守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就那么死盯着,一直盯到燕飞睡醒了睁开眼睛为止。有那么几次,王爱国甚至看见他爸爸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到了燕飞的鼻子跟前,然后就像被烫到一样,又飞快地抽回去,苍白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也能叫幸福?当儿子的觉得,这如果也叫幸福的话,爱情就纯属于——吃饱了撑的!
12
虽然没能搞明白什么叫爱情什么又叫幸福,可是王爱国还是打探到了一点别的东西——我们知道,王其实同志是个很称职的……搞档案的。
“我想想啊……对,有那么一个人,缉毒组的,叫林染——你听这名字取的,多艺术!林染,晓来谁染霜林醉,啧啧,又好听又有味道。唉,想当初,刚把你抱来的时候,我也打算照着这个路子给你取个好听点的名字,谁知道你燕叔叔不让……”
王爱国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名字是不怎么样,不过——“爸,你跑题了。”
“哦对对,说谁来着?哦,林染,和林烨一个姓,不过他们俩的关系好象也不怎么样啊……”王其实一边浇花一边回忆,很有点心不在焉。
“不会吧?我听哥说,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很铁的。”
“很铁吗?我不清楚……呀,得喷点药了,长虫了。”王其实慌慌张张地进屋找打虫药,王爱国很有耐心地等着,没办法,那几盆茉莉花是这个家的宝贝。
打着药王其实继续唠叨:“那个小伙子,人不错,挺精神的,大家都叫他小林,只有林烨喜欢叫他小染。其实他比林烨还大个一两岁呢……”
“他叫小林?那你们管林烨叫什么?”
“就叫林烨啊,叫他小林的话……他会一翻白眼,指着林染说,‘小林在那边呢。’”王其实也翻了个白眼,“那时候他们看上去也不怎么铁啊,林烨那小子,八成是拿那件事情当借口,当所长多舒坦啊,油水又厚,傻子才去刑警队呢。”
说这话的这个傻子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刑警。
王爱国能打听到的也就这些了,虽然他千方百计地想问清楚关于那次失败行动的内幕,可是王其实的嘴巴比蚌壳都紧——保密!这是纪律!
王爱国把这些情报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了他哥。
林染……
王文杰想起来,林烨的办公室的墙上,挂着这么一幅画,画上是火红的枫叶,还题着这么几句话:晓来谁染霜林醉?点点滴滴,尽是离人泪!
王文杰若有所思地问了弟弟一句话:“你说,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懂得珍惜?”
王爱国觉得腮帮子一阵阵地发酸。
王文杰其实、本来,也不想这么酸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东门派出所离河边不远,这几年市政府整治母亲河颇显成效,杨柳岸,晓风残月,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是个谈情说爱、锻炼身体、饭后散步、跳河自杀……等等的,好地方。
所以尽忠职守的派出所干警们,每天都得到河边溜达上几个来回,散心,顺带巡逻,保卫社会安全,打击违法犯罪,偶尔遇见个把想不开的,也得担负起惩前毖后批评教育甚至舍己救人的光荣任务。
不过再美的风景也架不住天天看天天看周而复始地看没完没了地看……所以,每天晚上到河边巡逻顺便欣赏夜景的光荣任务,就这么落到了新新巡逻警员王文杰的头上。
有的时候,尤其是夜晚,当我们走上河堤,会看见这样一种人——孤独地坐在岸边的草地上,面对着漆黑的江面,手里抓着个酒瓶子,酩酊大醉,泪流满面——只有风,江风,夜风,冷冷的寒风,倾听他醉中凄楚的呢喃……
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也可以停留下来看看热闹,指点着说“看啊又一个失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