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故事 续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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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王文杰感觉,林烨有事瞒着他。这个感觉让他很难受,难受得不得了,就好象有一万只蚂蚁在胸口爬,痒痒的叫人直想扒开胸口把心窝子掏出来!
只是……就怕掏出来,对面的那个人也是瞧也懒得瞧一眼。
“头儿……”
“别叫我头儿!”林烨打断了王文杰的话,“你再这么穿着警服进来叫个几声,我这店有多少生意也得被你搅黄了!”
“那……林大哥……”
“什么林大哥!听着就别扭。你还是就叫我名字算了,反正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是!林烨!”王文杰大声回答,林烨被吓了一跳。
“小点声!”
“哦……好。”王文杰赶紧压低了嗓子。
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声儿还挺大,乒里乓隆跟打仗似的,好象是自行车摔了,听这动静,摔得不轻。
王文杰拔腿要出去看看,还没动腿呢就听见一声尖叫——来人啊!抢劫!抓强盗!
就听见一声大喊,王文杰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摔得两只眼睛一阵阵发黑,一团一团地冒金星,晕晕乎乎地半天爬不起来。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定睛一看,原来是林烨从柜台后面跳出来,一把推开他冲出去了。
王文杰赶紧摸出警棍跟着冲出去,老远地就看见路灯下面几个人扭在一起,撕扯声、哀求声、打斗声掺杂起来,乱哄哄的活象是打擂台。不过没等王文杰到跟前,这一切就结束了——林烨已经很利索地把两个骑着摩托车抢包的家伙铐在了一起,威风凛凛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许动!我是警察!”
被抢的是个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吓得瘫在地上筛糠,哆嗦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谢……谢谢……警……警察同志……”
“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跟他去所里做个笔录。”林烨一指王文杰,拍拍满身的灰,转身就走了。
王文杰把人交到值班的同事手里,忙活了半天把事情交代清楚,再回到河边,已经是后半夜了。远远的,看见那盏红灯还高高地挂在那儿,王文杰于是又像木偶一样,被‘牵’了过去。
林烨果然还没打佯,懒懒地歪在柜台旁边打瞌睡,听见有人进来抬了一下头,一看是王文杰,又歪了回去。
“头儿……”
“我说了别叫我头儿。”林烨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擦了把脸,明显地清醒了不少,这才接着说下去。
“你们怎么当的警察?我这才离开几天啊,居然连劫道的都跑出来了!再这么混下去,我看哪,要不了多久,这条街就没人敢来了,我这店还怎么开?!”
“对不起,头儿,我……”
“叫我林烨!我现在只是你管辖范围里的一个小老百姓,你用不着这么客气!”林烨没好气地纠正了王文杰的说法。
“不!头儿!”王文杰重重地摇了摇头,“在我心里,你还是我们的头儿。”
林烨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吗?刚才,就是你抓住那两个家伙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林烨忽然有些慌乱,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王文杰要说什么了。
“你说——不许动,我是警察。”
“我……嗐!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说错了么,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我还当天塌下来了呢。”林烨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就好象想要轰苍蝇一样把这个没眼色的警察给一起轰了。
“不,你没有说错。在你心里,其实……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的吧?”王文杰摸了摸后脑勺,拦住想开口说话的林烨,“头儿,何必呢?何必要意气用事,辞职开这么个破店,有意思吗?”
“关你什么事?”林烨有点不耐烦了,从兜里掏出烟来要抽。
“当然关我的事,别忘了,那个撤你职的老头——他是我爹。”王文杰苦笑着凑过去给林烨点火。
“对哦,他是你爹。你怎么摊上这么个爹?”林烨狠狠吸了一口烟。
这是林烨第二次说这话了,王文杰仍然是只好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我爹曾经说过,你很重感情——当初你离开东门去了分局,都好几年了也改不了口,你对咱们所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就好象刚才,你抓那两个小蟊贼的时候,那声喊,真的是不小心喊错了么?难道就没有别的一点什么?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狠得下这个心来,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这其中一定有缘故,究竟是什么缘故,我想不出来。不过……”王文杰深吸了一口气,“头儿,回来吧,你天生注定就是当警察的。”
林烨沉默了。
两个人,一盏灯,守着一条源源不断的河,看那河水流,听那河风响。
过了许久,林烨抽完了烟,站起来打了个呵欠,“你还不走啊?我要打烊了。”
“头儿……”
“什么头儿不头儿的,你呀,跟你爹一个德行,别的能耐没有,胡思乱想的本事倒是比谁都强!行了,你也是好心,我知道,不过嘛,人各有志,我这个小老板当得好好的,你就别把我往那贼船上拉了。”林烨乒乒乓乓地下板子,看来是真的要赶人了。
“这怎么是‘贼船’呢?咱们明明是抓贼的嘛……好好好我马上走马上走,头儿你别扫了别扫了,你看这一屋子灰!”王文杰狼狈地逃了出去。
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折回去砸门:“开门!开门!”
林烨怒冲冲地拉开店门:“你又来干什么!”
“头儿……”王文杰胆怯地咽了口唾沫。
“林烨!”
“好吧,林烨。”王文杰忽然一个立正,啪地敬了个礼,很严肃地掏出证件晃了晃,“林烨,你涉嫌非法持有警用器械,按照规定,公安机关有权对你处以十五日以下拘留或警告,并处违法所得五倍以下的罚款;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跟我到所里接受调查。”
“你睡迷糊了是吧?赶紧给我滚蛋!我怎么非法持有警用器械了我?”
王文杰眨了眨眼睛,“林烨,你那副手铐……现在还在那俩家伙的手腕上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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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杰没有冤枉林烨,那副手铐,的的确确,是——警用器械。
手铐这东西不比枪支弹药管理得那么严,交接的时候漏下一个半个也是有的,何况林烨好歹也干了好几年的所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偏偏小王同志认了真,还真是不给人留面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瞪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最后是王文杰投了降,摸摸脑袋嗫嚅着说了句‘好吧好吧现在太晚了,你白天再到所里来吧……’
然后,就很不争气地,跑掉了。
林烨瞪着王文杰的背影,一直瞪到他没了影儿,摇摇头,笑着拉下了卷帘门。
王文杰一口气跑回了所里,值班的同事一见他就伸出了手:“钥匙呢?拿来!”
“什么钥匙?”
“嘿!你发呓症了?不是叫你找林所长要钥匙去么,手铐钥匙!”
“哦,忘了……”王文杰一拍脑门,“别着急别着急,我有办法,有办法。”
王文杰拿出个挖耳勺似的东西,连捅带钻捣鼓了好半天,成功地把手铐分解开来,同事在旁边看得眼睛都大了:“哟,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呢?真没看出来!”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我弟弟在的话,要不了一分钟。”王文杰擦擦汗,找地方睡觉去。
“喂!我说,”同事在伸后嘀咕,“你既然能打开,刚才就直接开了不好么?干吗还再跑一趟啊,累不累啊。”
王文杰没说话,闭上眼睛,睡了。
……
王爱国这会儿也正在睡觉——通常这个点儿大家都在睡觉。
天快亮了,可是还没亮,睡觉的人们在这个点儿通常都在做梦——美梦,或者噩梦。
王爱国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独自坐在福利院的角落里哭鼻子。那个时候的他很爱哭鼻子,包姐姐说男子汉不能哭鼻子,他点头,说我知道我不哭了,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
爱民哥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腿,丢下一块巧克力,转身走了。
是被大胖抢去的那一块,他刚咬了一口就被抢走了,他去追,却被大胖一把推倒在地上。
包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关爱民!你怎么又跟大胖打架了?我要罚你背他去医务室看医生!”
他于是又哭了。
然后画面变了,变到了几年前,燕叔叔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人,贪财也好胆小也好淘气也好什么都可以,惟独不能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
不能自私!不能自私!不能自私……
王爱国就在这念经一样的梦魇中醒了过来,天还是墨一样地黑,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还有说梦话的声音——对面上铺的老六在念诗,山映斜阳天接水,水里有个大水鬼……
王爱国笑着想起了哥哥王文杰——梦里的爱民哥哥,也总是喜欢说梦话,最爱说的是:“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水里有个大水鬼!哈哈!
笑完打个呵欠,翻个身,又睡了。
窗外,冷风刮起来,天色更加的昏黑,风越刮越猛,渐渐地,落起了雪花,一片,两片……
好冷!恍惚中又回到了从前,那恐怖的一幕重演——黑洞洞的大山,黑洞洞的大风,就连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也是黑洞洞的。那么黑,那么黑!黑得仿佛是饿兽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天,吞噬着地,吞噬着两个慌不择路的孩子……
跑啊,跑啊,拼命地,没命地,奔跑!奔逃!那么冷,那么冷,风在耳边呼啸,呼啸着要把耳朵割下来!冷得浑身都僵住了,心里满是恐惧,远远的传来恶人追赶的声音,于是就更加地慌乱,脚下跌跌撞撞,一个恍惚,就滑了下去……哥哥冲过来拉住了手,可是不行,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太滑了,这该死的雪!
一直滑到了山沟底下,好疼,身上到处是划破的伤痕,哥哥说:“不许哭!”
弟弟点点头,果然没有哭,虽然泪水已经冲到了眼底。
哥哥解开大衣,把弟弟搂进了怀里:“别怕!爸爸他们会来救咱们的,一定会来的!”
“嗯!我不怕!”弟弟重重地点头。
风,继续呼啸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渐渐被雪吞没……
醒来的时候,头很晕,嗓子疼,眼睛涩涩的,很难受。
老六打了个大喷嚏:“啊……嚏!TNND,下雪了,怪不得这么冷!惨了,第一堂是老蒯的课,不能逃。喂,王爱国,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宿舍里一片哀鸣,喷嚏声一声接一声,看来感冒的不只王爱国一个人。
雪下得铺天盖地,冬天说来就来了。
强撑着洗了脸漱了口,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早饭也没吃就匆匆地往教室跑。老蒯是班主任,迟到了要扣分的。
铃声一响,老蒯走进来,脸色青青地擤鼻涕:“对不住了各位,今天我感冒了讲不了课,大家做个小测验吧。两个小时做完,成绩要算到期末总分的。”
同桌的老六趴在桌子上,低低骂了声“不得好死的老家伙!”
王爱国也是一脸的官司,恨恨地跟着骂了句“断子绝孙的臭老头!”,没留神声音大了点,被老蒯听了个正着,眼光转过来,滴溜溜地打了个旋,王爱国登时毛骨悚然。
老蒯其实不姓蒯,不过大家都这么叫,他也不纠正,时间长了大家连他的本名都忘了。刚进校的新生不知道,懵懵懂懂地给个尊称,叫他‘蒯老师’,他也不在意,点点头就罢了。
老蒯其实也不老,只是有点不修边幅,不爱打扮,胡子拉渣的显得老。偶尔哪天高兴了把胡子刮干净,再穿件好一点的衣服,居然也能算个帅哥——上次学校开运动会,老蒯参加拔河比赛,穿了身运动装,高度近视的系主任愣把他排到学生组里,他也不分辨,跟着大家一块拔。结果学生组拿了冠军,分奖品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个人,于是只好重新来过。
老蒯的课讲得不错,要求也严,不准迟到不准早退不准旷课逃学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学生都有点怕他——这一次,王爱国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老蒯一指王爱国:“你,站起来!”
王爱国战战兢兢,活象贾宝玉见他爹,低着脑袋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凑过去。
老蒯说:“你,把卷子给我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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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老蒯没有太难为人,卷子发出去也就算了,也没再多说,大概是感冒了嗓子难受。。不过王爱国可没那么好的待遇——同人不同命,一样是感冒,老师可以趴桌子正大光明偷懒睡觉,学生就只能强撑着答卷子。
王爱国自然是答得一败涂地一塌糊涂一蹶不振一脑门子官司,昏昏沉沉答了些什么都不知道,连卷子都是老六帮着交上去的。老蒯收卷子的时候皱了下额头,大概是说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懒了吧。
后面两节课王爱国逃掉了,回到宿舍喝了点热水,找出感冒药吃了,扯开被子蒙住头睡了个人事不知。
这一次倒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睛已经是三点了。头有点疼,嗓子也疼,其他的倒还好,就是肚子很饿——这当然是正常现象,搁谁也架不住两顿不吃饭。
桌子上有哥们儿从食堂打来的午饭——回锅肉和米饭,已经凉得透透的了,实在叫人提不起胃口来,可是这个点儿食堂和饭馆都已经关了门,难不成吃泡面?
王爱国给他哥打了个电话。
“哥,你能来一趟吗?我……”
“不行啊,我忙死了,林烨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对了你有没有见到过他?”
“没有啊,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他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我……”
“那你要是见到他给我来个电话啊,一定记住别忘了。好了好了不聊了我忙完了再找你,就这样。”啪,电话挂了。
“……生病了。”王爱国怔怔地对着话筒说,滴,滴,滴,断线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空洞。
窗外又下起了雪,好大的雪,像是谁家扯碎了棉絮,铺天盖地。忽然鼻子一酸,好难受,王爱国揉了揉眼睛。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哭了?”
“没有!”王爱国赶紧抬起头,笑着打招呼,“燕叔叔,你怎么来了?”
“你们同学给王其实打电话,说你生病了,他忙不开,就让我来了。”燕飞走过来摸了摸王爱国的头,“有点发烧,怎么不去医院?”
“没事……”
“行了别说了,把衣服披上,我送你看病去。”燕飞利索地收拾起东西,“雪大,穿厚实点,你爸爸给你买的那件皮衣呢?找出来穿上。”
“燕叔叔,能……先给我做点吃的么?我要饿死了。”
燕飞显得有点为难,这学生宿舍里要什么没什么,再有能耐的大师傅也变不出什么好吃的来。他低头想了想,对王爱国微笑了一下,“别急,等我想想办法。”
“唉,现在的学生啊……”看着狼吞虎咽的王爱国,燕飞唠叨着的脸上满是宠溺,“我读书那会儿,宿舍里什么都有,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还有电炉子,藏在床底下,周末拿出来打牙祭。你们倒好,什么都没有,馋了就下馆子,唉!慢点吃,别噎着!你们门卫值班老师多好说话啊,我跟他一说,他马上就把炉子借出来了,还给了我两个鸡蛋,回头记得要去谢谢人家啊。可惜没有面粉,不能擀面条,这种干挂面煮出来的味道要差得多……”
“行了行了这就挺好!真的燕叔叔,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热汤面了!”王爱国大口喝着热乎乎的面汤,满头大汗。
热乎乎的热汤面果然是好东西,那辣乎乎的胡椒面刺激得头发根儿都湿了,量一量体温,烧已经退了。王爱国感觉舒服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