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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国如何培养精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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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出来一位报业奇才罗斯(Harold Ross)。此公是个生于科罗拉多的“乡巴佬”。1918年

服役美军,驻扎在法国,当了军内小报《星条旗》的编辑。回美国后,几经挫折,终于在1925年开张了《纽约人》。

他赶上了一个好时候。首先,广播和电视还没有出现,印刷媒体可以独霸市场。其次,美国在19世纪末形成了一个全国市场,印刷技术日新月异,全国的邮政系统又极有效率,邮资甚低,给杂志的发行带来便利。《纽约人》的定位,恰恰在“绅士杂志”和大众杂志之间。罗斯强调的是高雅的文化口味。他甚至在招聘编辑时,要看人家和新英格兰的知识精英阶层有无关系。同时,杂志又非常依赖广告。当时《纽约人》创造了甩尾巴的编排技巧。文章在首页开始刊载后,大部分转到内页狭窄的栏上,形成“细流”。“细流”实际只是内页的花边,内页的主要空间,是那些付不起封底、封二、封三等显著位置广告费用的客户的广告。文章在首页后甩下的“细流”,持续几页,把读者的注意力引到内页广告上,大大开阔了广告空

间。这一技术创新,帮助《纽约人》在市场上立足。

罗斯虽然要攀上流社会的知识精英,但他清楚地知道,精英的人数太少,不足以使杂志赚钱。于是就把杂志定位于“身为中产阶级但立志步入上流社会的人”的读物。那时,镀金时代的美国梦召唤着世界各地的冒险家,谁不希望晋升上流社会呢?美国最不缺的就是野心。于是,《纽约人》越来越火,从1939到1949年,十年销量涨了一倍还多。

上流社会的一个标志,就是机智幽默。在“一战”和“二战”期间,一群幽默的作家和漫画

家聚集在《纽约人》旗下。其中漫画成了《纽约人》的看家宝贝。如今《纽约人》每周收到1000多漫画投稿,只有15到20张能够被采用。罗斯一心要通过幽默和艺术来创造一个城市的文化。著名的社会学家、建筑批评家芒福特(Lewis Mumford)在《纽约人》开辟Sky Line的专栏,对建筑、城市、技术在历史和日常生活中的意义的挖掘,比任何美国作家都深刻,提高了读者的城市意识。罗斯在困难时期训斥雇员:“不要辞职!这不是一个杂志,这是一场运动!”这个自己写不出能够达到《纽约人》发表水平文章的战士,当编辑当到1951年去世为止,可谓到死方休。


《纽约人》社会(2) 


不过,《纽约人》不是个开玩笑的杂志,而立即进入了美国政治的主流。1945年,被《生活》杂志派到中国报道的赫西(John Hersey),在回国途中到了广岛,写了广岛原子弹爆炸的人间惨剧,《纽约人》打破常轨,用整本杂志刊登赫西的报道,举世震惊。 赫西在“二战”中对约翰?肯尼迪的英勇事迹的报道,使肯尼迪成为美国英雄,为他日后当总统提供了政治资本。在麦卡锡主义时代,《纽约人》勇敢对峙于右翼恐怖,坚持自己的独立知识立场。最近的伊战,《纽约人》又抢先发表一系列虐囚的照片和调查报道,再次震动世界。2004年总统大选,《纽约人》打破80年来不介入的传统,发表长文支持克里,亮出自己的政治旗帜。

不过,1960年代末嬉皮士一代崛起后,《纽约人》势头看衰。这代人是反叛自己父母的一代,拒绝父母们喜欢的《纽约人》。如今保守主义崛起,电视、广播、互联网等等,都在侵蚀《纽约人》的地盘。1990年代末,《纽约人》就开始赔钱,一年损失高达600万美元。财政状况不佳,确实使杂志有些像个高寿的老人了。杂志也许还能够支持。但是,《纽约人》恐怕永远无法重新占据其20世纪绝无仅有的文化地位了。


美国媒体的高产 


美国媒体在全球化时代享有话语霸权,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这一霸权的建立,当然和美国媒体财大气粗有关。不过,媒体从业人员的生产能力,以及这种能力对媒体质量的影响,却很少有人注意。

这个问题,在我开始给国内媒体写作时特别明显地反映出来。在两年多内,我的专栏在《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新京报》、《南方人物周刊》、《东方早报》、《足球》报、《中国新闻周刊》等多家媒体上出现。另外,还有许多不定期的约稿。题目从经济到足球,几乎无所不谈。于是有些人开始惊呼:薛涌灌水!薛涌乱写!显然,在国内一些人看来,稿子写得太多,题目太广,没法儿让人把你当真。

那些批评我的人,除了我写得太多、太广外,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意见。实际上,许多媒体的编辑们为我的名字的出现频率太多而犯愁。他们能找到水平接近的文章,就不会用我的。问题是找不到。我和国内人士进行过几个辩论,到今天还没有被打败过。我可以一天写4篇稿子,谈不同的问题,照样篇篇在国内媒体中达到一流水平。怎么个“灌水”法?

后来发现,这种彼此之不认同,其实是中美媒体文化差异的反映。中国的媒体,阵容庞大到个人的产量有限。你要是到美国一看,就傻了眼了:几乎个个高产,人人“灌水”。

《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一般每周在本报上版两次。这是固定的专栏。同时,在其他报纸,也不断发表文章。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人一天到晚上电视,对国内外局势发表即时评论。你要是关心时政,几乎每天都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除此以外,他们还著书立说,到大学讲课,你简直搞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睡觉,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读书了。

他们讨论的范围,从总统政治,国际局势,一直到棒球,几乎无所不包。说他们“灌水”吗?你可以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但是,每次听他们谈话,读他们的文章,都有些收益。你不能不承认,他们坐在这个位置上,确实是有些功夫,换别人是干不了这个活儿的。

这是美国文化界最聪明的一群人,比一流大学中的教授厉害多了。挣得大概也比大学教授多十几倍。其中布鲁克斯(David Brooks),是我颇为佩服的一位。他是保守派,我多少有自由派倾向。但他一开口,我就得洗耳恭听。此君和我同岁,大学毕业后,一度想读博士。但开了一次学术会议,见了萨义德等许多顶尖学者,发现他们讲的自己完全听不懂,于是放弃博士之念,进了媒体,从记者一直干到著名的专栏作家。他除了每周在《纽约时报》出现两次外,还每周五作为右翼评论员,出现在公共电视台著名的“新闻小时”上,对一周时事进行分析。每次说话,句子都特别短,一针见血。大部分时间压了其左派的对手一头。另外,他被耶鲁法学院请去讲课,出版了两本记录当今美国社会的专著,引起巨大反响。美国历史学会的机关刊物,把他当作一个顶尖历史学家来采访。其著作自然也被历史系采用。

这些人运行的逻辑是什么?第一,如我在《直话直说的政治》一书中所指出的,美国的任何“话语”,都是在直截了当的公共辩论中产生。任何人都有接触信息、参与政治和文化辩论的权利,大家不迷信大学里的教授,自然也不在乎你是哪个专业的、有无资格谈某个问题。大家要听的是道理,不是你是否得了诺贝尔奖。这些媒体人士,就是靠直接对公众讲话,获得了自己的权威。第二,美国媒体和学术质量甚高。这些人可以现炒现卖。比如今天伊拉克出事,他们可以马上找来有质量的书籍,钻研一通,一个月成为专家。一个月研究伊拉克,一个月研究欧洲,研究跟着时事走。几十年生涯,就使他们无所不知。第三,他们身在媒体,亲自采访,收集第一手材料。老实说,他们是记录历史的人,大学里的历史学家是研究他们的记录的人。他们实际上更有原创性。所以,美国历史学界对一个没有博士学位的布鲁克斯

如此恭敬,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在中文媒体中写作,学的是这些人。目前我在国内媒体取得的一点话语优势,多少说明了美国媒体文化的创造力。


波士顿的马拉松传奇 


波士顿的马拉松,号称是世界第一马拉松,吸引的马拉松精英超过世界其他地方的任何一个马拉松。然而,4月18日比赛时,《波士顿环球报》体育版的头一篇文章不是写几个作为夺冠大热门的世界名将,而是一个非凡的女子辛西娅?卢塞罗(Cynthia Lucero)。

三年前,28岁的心理学家辛西娅?卢塞罗参加了波士顿马拉松赛。按说,参加波士顿马拉松都要有及格的成绩,标准不低,能参赛的不仅身体健康,而且身手不凡。但是,辛西娅?卢塞罗在比赛过程中一路饮水过量,身体无法接受,造成体内严重低钠,在离终点还差4英里时跌倒,被送到医院后,不久死亡。

辛西娅?卢塞罗刚刚完成自己的博士论文不久。她这次参赛,是为治疗白血病和淋巴瘤而募捐。但她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死,却给那些和死神苦斗的病人们带来了更大的礼物。根据她生前的遗愿,她的器官全部捐献,被立即移植到7个不同的病人身上,一下子救了7条命。

在美国,器官捐献必须有捐献者生前签署的捐献证。比如领汽车驾驶执照时,常常就要决定是否在事故死亡后捐献自己的器官。签了同意条款的,驾驶执照上印有一颗红心,一旦出车祸死亡,救援人员看到这样的驾驶执照,死者的器官就会立即被移植到最需要的人身上。许多美国人的驾驶执照,都印有这样的红心。

辛西娅?卢塞罗1999年出了车祸,严重受伤,当时被紧急空运到医院抢救。也正是在那个时候,25岁的她意识到生命有多么脆弱,认真地想自己万一这样死去,还能给世界留下什么。于是,她郑重地签下了捐献卡。后来她迅速恢复,2000年还跑了圣迭戈马拉松。

在波士顿出事后,她失去了知觉,而且没有救治的希望。这时她的家庭面临着痛苦的抉择。她的妹妹和父亲主张捐献器官,但她母亲坚决不同意。在这关键时刻,她妹妹在她的公寓里找到了那张捐献卡,尽力劝妈妈:“姐姐已经不需要这些器官了。还是把它们给那些需要的人吧!”当妈的最终被说动。

与其同时,在死亡线上挣扎、已经坚持不了几天的7个病人,被推进各自的手术室,经过成功的手术,7人全部获救,如今都在过正常的生活。

辛西娅?卢塞罗的善举,赢得了社会的普遍赞誉。马萨诸塞职业心理学院建立了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心理健康中心,分发奖学金,组织讲座,举办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长跑比赛。马萨诸塞州的白血病和淋巴瘤协会,也以她的名字设立年度奖。她在厄瓜多尔的父母,仿照新英格兰人体器官库的模式,建立了厄瓜多尔第一个器官捐献组织。他的家庭,还访问了接受她的器官的7位从死神那里逃出来的人。其中一个人,在得救后不停地为慈善事业打义工。她说:“每天我一早醒来,第一个要想的是那个延长了我的生命的天使,以及我应该用这些多出来的生命为世界做些什么。”

辛西娅?卢塞罗的父亲则说:“这7个人给我们全家的生活赋予了新的意义。他们让我们觉

得辛西娅?卢塞罗还活在他们身上。”他特别不忘去看望那位接受了辛西娅?卢塞罗心脏的女孩。那个孩子当时才14岁,没有心脏移植,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如今,她不仅是个正常的少女,而且是学校跳水队的队员。她的父母充满感激地说:“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你还能指望接受一个比马拉松运动员的心脏更好的心脏吗?”

辛西娅?卢塞罗的父亲则说,他永远也忘不了拥抱那个女孩的时刻,因为他感到了自己女

儿的心在跳动。

体育永远不仅仅是体育。波士顿人可能会忘记今年谁拿了冠军。但是,辛西娅?卢塞罗

的传奇,将永远成为波士顿马拉松最为珍贵的传统。


假冒的美国男子汉(1) 


“美国人来自火星,欧洲人来自金星。”这是美国保守派评论家的名言。美国是人类的严父,欧洲是人类的慈母,这在最近的世界事务中似乎也得到了证明:美国从阿富汗到伊拉克,一路杀过来,如今从伊拉克运回1400多具尸袋,依然一无所惧,又向伊朗叫战。欧洲则在最近印度洋海啸中慷慨解囊,不论是绝对捐助数目还是捐助额在其GDP中的比值,都远远超过美国。总而言之,美国人充满了男子气,敢想敢干,具有行动力量。欧洲婆婆妈妈,凡事三思而后行,是地道的女人。

美国人为自己的男子气自豪。特别是保守主义得势后,大男子主义更有复兴之势。在一些保守的地区,宗教信徒们发起的大男子运动,要求妇女面对上帝许诺,把自己和家庭的一切决定权交给丈夫。颇有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意志。2004年加州州长施瓦辛格,公开嘲笑民主党的对手是“女人气的男子”。此话出自曾有过多次对女性进行性骚扰的明星政治家之口,自然引起女权主义者的口诛笔伐。但是,时代不同,女权主义已经过了极盛期。施瓦辛格不仅不道歉,而且在提名布什的共和党提名大会上,又将这个词重复数次,攻击民主党人,使全场欢声雷动,大大壮了布什的军威。最近,哈佛大学校长萨默斯又公开提出,妇女在数学和科学上,先天不如男人。虽然事后道歉,但哈佛本属于自由派的重镇,萨默斯又曾是克林顿手下的高官。你很难想像20年前这样身份的人在哈佛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不过,男子汉的气概可以是人的品格,也可以是作秀的道具,或者病态的卖弄。最近,英国《金融时报》的著名体育评论家库珀尔(Simon Kuper),就借本周美国职业橄榄球的决赛“超级碗”,对美国的男子汉气概重重地戳了一刀。

在他看来,无论就体育而言还是就社会而论,美国最有男子汉气概的时代还是50年前。当时那些年轻人,被称为“最伟大的一代”。他们大多数是在农场长大、身材瘦长的硬汉子。他们很少看体育比赛。那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超级碗”。但是,他们打猎、拳击、摔跤、不戴头盔打棒球,也玩需要身体格斗的橄榄球。那时的体育全是男人的事情。女人的角色是啦啦队和护士。男人在他们那位当过士兵的总统的号令下,慷慨激昂地走向沙场,赢得了“二战”,也赢得了世界的爱戴。

“二战”后,美国人纷纷从农场移居到了市郊,享受着人类历史上最富足的生活。他们甚至不愿意去一个没有空调的国家。“越战”后,兵役制取消,从此“好男不当兵”,美军里的少数族裔和下层社会子弟的比例高得出奇。孩子们作体育运动也受到各种法令的保护。打棒球、橄榄球,甚至骑车,都要戴头盔。纽约的中学举行一次棒球赛,要层层申报,通过各种安全保护的检查,不能有一点潜在的危险,几乎到了“玩不起”的地步。保守主义评论家布鲁克斯敏锐地观察到,大多数美国儿童,都拥有几个为不同运动服务的头盔。

不打仗了,头盔却多了。冒险精神少了,自我保护意识强了。人们即使从事游戏性的事务,也越来越避免真刀真枪的交锋。美国从事拳击运动的人,在过去10年降低了27%,目前为94??5万人,而且大部分是黑人。从事摔跤运动的人,从1998到2003年下降了一半,目

前剩下180万人。橄榄球的规则对安全保护越来越严格,自1987年以来,虽然美国人口上涨了15%,从事橄榄球运动的人数只能维持在550万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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