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死之坚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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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林若琪垂下眼，轻轻的笑了，“如果，我事先告诉了你，你不会让我捐的吧。”
　　顾浩宁的回答，却只是沉默。
　　是的，如果事先知道，他不会让她捐的。并不是他有多爱林若琪，而是，他不想再欠任何人，尤其是若琪。
　　更何况，那时的他，几乎是期望死去的。那样的了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林若琪幽幽的开口，似乎还带着一缕凉薄的笑意，“而，为什么这么做，”她抬起眼，微笑着看着顾浩宁，“因为，我不想离开你。”
　　她的语气，那么的轻，轻的几乎要漂浮起来，那样的清浅，却如一柄极薄的利刃，划过顾浩宁的胸膛。
　　他以为，她会执拗的说“因为，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却没想到，她只是这样轻轻的说——“因为，我不想离开你。”
　　顾浩宁放在床边的手，紧握成拳，手指狠狠的扣在掌心，五指骨节突凸，隐泛青白。
　　她，不想离开他？她，很爱他？爱到她可以放弃所有的高傲和尊严，跪在地上，只为了他的回头，爱到她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执意要换回他的留下……可他，他最爱的人，却也正是因为她这样激烈的爱，死得那样的悲惨！就算她付出一切让他活着，又怎样呢？这样没有温暖没有希望的活着，这样日日煎熬在痛苦和悔恨中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浩宁怆然的摇着头，他能不能不要这样的爱？这样的爱，太过惨烈，他承受不起，他背负不了！
　　林若琪看着顾浩宁眼底遍布的悲绝，心头，已是疼得颤抖。
　　就算，他知道了捐赠的真相，对她，还是只有拒绝吗？
　　林若琪缓缓的从被单中抽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青白瘦削的手指，一寸一寸，小心翼翼，胆怯万分的接近顾浩宁紧绷得颤抖的手背，言语间，已含哽咽——
　　“浩宁，不要让我离开，好不好？”
　　指尖的冰凉，刺得顾浩宁的心头一缩，他的手下意识的弹开，猛的站了起来。
　　“浩宁……”林若琪的手，就僵在那里，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空空的悬着，仿佛固执的想抓住什么，却终究，只是枉然。
　　她还在微笑，却缓不住冰冷的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顾浩宁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再没有力气，跌坐在身后自己的床上。
　　他看着林若琪惨白的面容，她似在微笑，却无一分一毫的暖意，只有透彻心扉的寒凉和凄楚。
　　那样深重的哀绝，那样明明期待到极致，却终究绝望到尽头的哀绝，似一记凌厉的鞭，狠狠抽在他的心头。
　　茫然的看着林若琪，他再无一丝的气力去挣扎，只能僵坐在那里，由着彻骨的疼痛，遍历全身。

　　第六章　挣扎（1）

　　“怎么点滴打完了也没让护士过来拔针头？”方宇帮林若琪拔下针头，淡淡的扫了顾浩宁一眼。
　　他本来是过来看看林若琪的情况，顺便问问她住院的事情，却没想到一进病房差点给惊得迈不动步子。
　　林若琪躺在床上，人倒是醒了过来，眼神却像死去了一般，看不出一丝的光彩，只有一片绝望的哀婉。而顾浩宁，木讷的坐在他自己的床上，仿佛压根就没看到已满脸泪痕的林若琪，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看着他走进来，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夫妻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才一个多小时吗，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咳咳，”方宇清了清嗓子，看着顾浩宁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神，才缓缓的开口，“顾先生，之前说让顾太太继续住院治疗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了？”
　　“不用了……”
　　“让她继续住院吧。”顾浩宁打断了林若琪的话，撑着床站起来，准备去给林若琪办理住院手续。
　　“浩宁……”林若琪看着顾浩宁就要走出病房，有些迟疑的开口，“如果，我住院了，那，爸妈那边，怎么说？”
　　顾浩宁的背影一滞，随即，一把暗哑怆然的声音缓缓流过——“就对他们说实话吧。”
　　“你不怕他们担心了？”林若琪急急的说着，已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浩宁转过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林若琪焦急的神色，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走出了病房。
　　林若琪看着顾浩宁的背影，看着那曾如朗月清风般俊朗潇逸的背影，此刻，却仿若年近古稀的苍然老者，透着说不出的倦意和疲惫，眼底的泪，复又迷蒙了一切。
　　顾浩宁沉默的跟在方宇的身侧，过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方医生，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妻子的照顾。以后，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方宇停下脚步，看着顾浩宁，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
　　“顾先生，作为一个医生，对病人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但是，对顾太太而言，更重要的，是能给她一个愉快的、舒适的环境好好休养。否则，再多的药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你说呢？”
　　抬起头，顾浩宁看着方宇眼底的薄责，微微一愣，随即垂下双眸，淡淡应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
　　办理完林若琪的住院手续，顾浩宁走到病区的小花园里。
　　已是四月，春光正好。处处姹紫嫣红，枝繁叶茂。
　　顾浩宁坐在长凳上，明媚的阳光抚在他的胸前，却只似一层浅薄的影，虚无的浮在冷冽的尽头，化不去内里一丝的冰寒。
　　坐了良久，顾浩宁正准备起身，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老大？”
　　顾浩宁抬起头，果然是丁宏，站在不远处，略略有些惊奇的看着他，“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闷了，就出来走走。”顾浩宁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丁宏坐下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方娜呢？周末也没陪着你一起？”
　　“她今天约了几个法国回来的同学一起出去玩了。就是以前于小枫她们一起的……”丁宏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连忙偷偷瞟了顾浩宁一眼。看到顾浩宁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丁宏心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顾浩宁好像真的没听到于小枫三个字，笑着问丁宏，“你和方娜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啊？”
　　“打算十一摆酒吧！你可要来参加啊，你和……你，也是我和方娜的见证人呢！”
　　“是啊，我和小枫，也算是看着你们走过来的。”顾浩宁状似不经意的接了下去。既然，怎么都绕不过去，所幸，就说出来吧。
　　“咳，那是。”丁宏有些困窘的咳了一声，转了个话题，“怎么样？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上次来好像是伯母在照顾你？嫂子出差回来了吗？”
　　“我应该就快出院了吧。若琪，她，其实没出差，只是身体不好，瞒着我住院去了。现在已经回来了。”
　　“啊？”丁宏有丝惊愕，沉吟了一下，又细细看了看顾浩宁的脸色，才缓缓开口，“嫂子，现在对你，真是很好。”
　　“是啊，是很好。”顾浩宁低下头，唇边缓缓划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在所有人心中，林若琪，现在，都是模范妻子吧。
　　“老大……”丁宏看着顾浩宁消瘦的脸颊，忍不住劝了一句，“还是身体要紧，和嫂子好好过下去吧。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翘起唇角，顾浩宁仰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再低下头时，已是一脸的平静。
　　看着丁宏已经有些尴尬的神色，顾浩宁淡淡的笑了一句，“瞎担心什么？我没事。公司那边还好吧？我这段时间也不方便上网，公司那边没什么大的事情吧？”
　　“没什么事情。你也知道，现在是旅游的淡季，基本没什么要操心的。你就好好养病吧！对了，你生病期间公司不是刚招了一个总监助理吗，她很不错呢！据说现在代理你工作的副总监，都想把她挖过去了！不过她好像还没表态。”
　　“是吗？”顾浩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无所谓。大不了我回去再找一个。”
　　“呵呵，你看到她再说吧。”丁宏促狭的笑着看了顾浩宁一眼，顾浩宁挑了挑眉，丁宏却笑而不答。
　　顾浩宁也没有心思多问，两人又闲聊了些别的，丁宏便告辞了。

　　第七章　挣扎（2）

　　提着丁宏送来的水果篮，顾浩宁走进病房。林若琪已经把两个人的晚餐都在桌上摆好了，正等着他回来一起吃。
　　“你先吃吧，我去抽根烟。”顾浩宁把水果篮放在桌上，就准备转身走出去。
　　“我可以，住到别的病房里去的。”林若琪的话，止住了他的步伐。
　　顾浩宁转过头，看向林若琪。
　　夕阳如血，淡淡的光晕铺洒在她的身后，竟好似能穿过她单薄的身体，透明得让人心惊。
　　她沉静的看着他。墨黑的双眸，黯淡如夜。
　　眼底，如千年古井般枯涩得不带半分生机，只有一片静默的，死寂。
　　那一瞬间，顾浩宁的心口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银针挑过。细微的刺痛，仿若突然间淬上了冷冽的毒，刺得他的心头一缩。
　　他垂下眼，走回桌边，一声轻如薄絮的叹息，划过胸膛，溢出唇边的，却只是一句——
　　“不用换病房了，吃饭吧。”
　　吃完饭，林若琪端起碗来正准备拿去洗，顾浩宁却拦了下来，“我来洗，你去看电视吧。”
　　“还是我来洗……”
　　“我说了我来就我来。”
　　林若琪的手一抖，碗已经被顾浩宁稳稳的接了过去。
　　林若琪打开了电视，耳边，却仿佛只有唰唰的水声。她一时有些恍惚，上次让顾浩宁洗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是两年前在欧洲的时候吧？
　　那时，她担心顾浩宁的胃老吃西餐受不了，就在出行前专门跑去中国城买了很多食材、调料，又带上了电饭煲和一些轻便的碗筷。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早上，当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近顾浩宁时，他眼底的惊喜和讶异，就如同漆黑夜里一丛丛绚丽的烟花，燃得她的心头一片温暖灿烂，让她雀跃不已。
　　后来，他笑着说，吃人的嘴软，一定要做点事情补偿一下。就这样，他极其自然的卷起衣袖，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拿到洗手间洗涮起来。
　　其实，那天她偷偷看了一下，只一眼，她就看出了顾浩宁平时肯定是很少洗碗的。那样笨拙可爱的姿势，与他平时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总监形象真是万分不符。可她，却由着他洗完，哪怕事后要返工，她仍是在心底笑开了花。
　　那样简单的快乐啊，至今，仍清晰如昨。
　　顾浩宁拿着洗干净的碗走出来，就看到林若琪恍惚的笑着。他看了一眼电视，正在播放法国的经典电影《天使艾美丽》。他挑了挑眉，林若琪，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片子了？
　　“你要看电视吗？”林若琪看见顾浩宁走了过来，连忙把遥控器递了过去。
　　“不用，你看吧。”顾浩宁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拿出了电脑。
　　病房里，又是一片沉寂。只有电视里，艾美丽欢快的身影，来来回回。
　　次日一早，顾母提着早餐来到了医院。一进病房，她就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林若琪，不禁一愣。
　　“若琪，你怎么穿成这样？”
　　“妈，若琪她要和我一起住院。”回答的是顾浩宁。
　　“要和你一起住院？为什么？”顾母疑惑的打量着林若琪。她今天没有化妆，看上去的确比昨天憔悴苍白了不少，可她的身体，差到了要住院的地步吗？
　　“因为，我做的手术，不是普通的肾炎手术。”顾浩宁扶着母亲在床边坐下，才缓缓的说道——
　　“我的手术，是换肾手术。而，把肾换给我的，就是若琪。”
　　“什，什么？”顾母彻底愣住了。浩宁做的是换肾手术？还，还是若琪捐的肾？
　　顾母不可置信的看着若琪，再看看浩宁，愣愣的开口，“那，那她说是出差……？”
　　“若琪没有出差，而是在医院住院治疗。她怕你们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真相。昨天，你们走后，她晕了一次。方医生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捐肾的人就是若琪。她捐了肾之后，身体恢复得不好，所以，方医生希望她能继续住院治疗。”
　　顾浩宁三言两语的说完，已是疲惫不已。这件事，终究是没法瞒过父母。可他能有什么选择呢？总不能让父母一直误会若琪。
　　“若琪，你这个傻孩子……”顾母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了林若琪的床边，跌坐在她的床上，握住林若琪的手，已是老泪纵横。
　　“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林若琪低下头，多久了？再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紧紧的包裹着她冰冷的双手。
　　缓缓靠在顾母的肩头，林若琪咬紧了双唇，任由汹涌的泪水，伴着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倾泻而出。
　　几步之遥，顾浩宁轻轻转过头，一滴泪水，无声落下。

　　第八章　沉醉（1）

　　“浩宁啊，这次若琪这样救你，你可不能再犯浑了！以后，要好好的和若琪过下去！”
　　吃完早餐，顾母一边给林若琪削着苹果，一边叮咛着顾浩宁。
　　“知道了。妈，要不我来削吧？”
　　顾母笑眯眯的看了顾浩宁一眼，欣慰道，“懂事了啊，知道疼人了？”
　　她把苹果递给顾浩宁，站了起来，“你爸估计快到了，我去迎迎他。”
　　看着顾母走出了病房，林若琪连忙伸出手，“浩宁，还是，还是我来削吧？”
　　顾浩宁却沉默着，把苹果削完了，才递给若琪。
　　“谢谢！”林若琪轻声的说着，接过苹果拿在手里，却难以下咽。
　　“该说谢谢的，是我。”
　　林若琪惊愕的抬起头。
　　“谢谢。还有，昨天，让你受委屈了。”顾浩宁一字一句的说着，胸膛里的空气，似被一分一分的挤出，只余一片窒息的空旷。
　　“我，我没事。”林若琪连忙低下头，拿起苹果重重的咬下去，却仍是堵不住压抑的哽咽。口舌中，一股腥甜的味道，冲涌而上。
　　看着林若琪微微有些颤抖的双肩，那样竭力克制的脆弱和卑微，仿若一束极细的电流，闪入顾浩宁关闭久矣的心房。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想伸出手，却堪堪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彼端，犹如天涯之隔。
　　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江寒飞，方宇，丁宏，父母，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对林若琪好，他知道，他也想。
　　可是，那样的过去，那样的往事，他如何可以忘却？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翻越？
　　双手，攥紧，松开，攥紧，再松开，终究，他仍是，僵在了原地。
　　顾父和顾母去找了方宇，得知当时林若琪不顾危险强行捐肾给顾浩宁，感动不已，对林若琪更是关怀备至，呵护万分。
　　看着两老每天都辛苦的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林若琪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更加积极努力的配合医生进行治疗，只希望自己能早日出院。
　　终于，在四月中旬，方宇同意顾浩宁和林若琪办理出院手续了。
　　“出院之后还是要注意饮食，注意休息。千万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太劳累了。”
　　“谢谢谢谢！方医生，真是谢谢您啊！我一定会督促他们两个定期来复查的！这段时间，真是麻烦您了！”顾父握着方宇的手，不停的谢着，顾母已经帮顾浩宁和林若琪收拾好了东西，也是一脸的笑意。
　　“应该的！”方宇把顾浩宁和林若琪送出病房。
　　走廊尽头，江寒飞静静的站在那里，沉默无语。
　　“江医生？您怎么在这里？”顾浩宁的父母看见了江寒飞，不免有些意外。
　　“哦，是这样。因为顾太太之前是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