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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如是天下-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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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小姐是?”如是望着甯广身旁那个约莫十六七岁容颜清秀的女子问道。
  “臣女甯浣见过宁江护国公主。”甯浣收回扶着甯广的双手,裣衽行礼道,仪态十足,一行一态皆是标准的宫廷礼仪。
  “浣儿是老臣的大儿子甯焰之的长女,也是老臣的长孙女。”甯广在一旁补充道。
  如是盯着甯浣一阵猛看,直到看的人家脸上泛红低下了头去这才罢休。
  “老相爷,您这孙女定亲了没有?”如是突然出言问道。
  “不曾,浣儿乃是待选之身。”甯广想都没怎么想便直言回道,待选的秀女在未落选之前是不能随意嫁人的,何况她这种身份的贵族女子。
  如是徐徐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皇上召我还有事,我便不再多做久留了,相爷还是 要放宽心。”如是又安慰了他们几句便退了出来。
  来到崇政殿外,站在门口的内侍便想扯着嗓子禀道,却被如是抬手止住了,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因她已经隐约听到殿内有交谈的声音,想必此时正有大臣在殿内与皇上讨论什么事情吧。
  “进去多久了?”如是低语问道。
  候在门外的内侍先是一愣,却马上转过了弯低声回禀道:“长天监柯大人、刑司狱典大人、巡城御史刘大人还有近卫军统领严将军刚进去差不多二刻多钟。”
  如是听他如实回禀道,却忽然面色一冷,出口的声音已是冰寒:“我有让你说进去里面的是哪些大人吗?”
  那内侍听如是如此一说,不禁浑身打了个颤,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刚想跪下来却被如是手一挥给止住了:“跟在皇上身边切记谨言慎行,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心中应该明白。”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他低声唯诺着,再抬首时,面前的人已经离开。
  五丈开外的红柱廊墙下一抹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站在百阶之上的崇政殿望着远处的片片宫墙飞檐,心中却是别样的清明。
  修长的五指轻抚上雕龙绘凤的红柱,又蓦然收拢。她心中明白,这帝都的皇位,他们凤家的人未必能再坐的稳,当今天下形式风起云涌,又群雄纷起,四国诸王心思各异该伐谁该平谁该合谁该安谁她心中没了全然的把握。
  时间悄然过去,直到宫门打开的声音蓦的响起,这才使得她回过神来,身体微微一侧便掩在了红柱打在地上的阴影内。直到几个大臣走远,她这才跨步走入殿内。
  “臣妹参见皇上。”如是缓步踏入殿内,裣衽刚想跪拜下,却被一双修长玉洁的手给扶住了。
  “咱们兄妹私下无需这些礼数。”如非淡雅温润的声音浅浅的从如是头顶上方传来。
  如是站起身,抬首望去。皇袍加身头戴绯翼金冠的凤如非神采依旧非凡出众,虽是多日的少眠操劳却仍旧不损他的龙颜凤姿。
  如是翩然一笑道:“皇兄把我急急招来,想必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吧。”
  如非沉重的点了点头,走回凤案旁,从奏折累叠的册子下抽出一张薄纸递给如是:“你看了就知道了。”
  如是打开纸扫了一下,面色微微一变,询问道:“皇兄有什么打算?”
  如非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我想御驾亲征。”
  “不可。”如是想都没有想的便直觉否定道,一声惊喝到把如非也吓了一跳:“皇兄,你绝对不可以御驾亲征!”如是走上前一把攫住如非的手腕神色凝重的说道。
  “为何?”如非眉梢一挑,不解她何以反应那么激烈。
  “战场上瞬息万变,皇上又是九五之尊,国之砥柱,若是万一……”如是话语一顿,就连握着他手腕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如非莞尔一笑,蹙起的双眉亦微微舒展了开来:“我没那么无用吧,再者我也非是自己亲自上阵,为帅者能审时度势,制定军策不就可以了么,所以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是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还是改变不了心意,只能心下一横,退后两步,双膝跪地,毫不犹豫的说道:“请皇上允准臣妹带兵出征。”全然一副臣请君鉴的口吻。 
  如非忙走上前撩起袍摆,单膝点地,一把扶住她,有些懊恼的说道:“你这个是干什么?”
  “请皇上允准臣妹带兵出征。”如是望着如非一字一字重述道。
  “若是我不答应呢。”如非温和的脸上渐渐罩上寒霜。百年之盟已过,现在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战场,他怎么可能让她轻涉其险,怎么可以!
  如是被如非冷湛的表情怔了一下,从小到大她的记忆中哥哥从未有拒绝过她。不过失神怔仲也只是一霎:“鼎城已经被破,若是艾城再被破,皇上可知后果如何?”她反问道。
  “所以朕会御驾亲征。”说了半天话题仍旧绕回了原点。
  “好……好……好。”如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也不多话站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站住。”身后有一声震喝怒然传来,夹杂着一丝痛苦,但是正在气头上的如是并没有听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还有何事?”
  “你要干什么?”如非望着她寒若冰霜的美丽脸庞,心中掠过一丝不安,遂问道。
  “既然皇上不允臣妹,臣妹只能孤身上路前往艾城了。”如是侧过脸不看如非气得有点发青的脸庞,毫不隐瞒的说道。
  “朕不准你出宫。”如非狠狠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压她,那感觉仿佛突然间就将他们兄妹俩往日的亲密无间硬是扯开了一条口子,话方出口,他就后悔了。
  “哼……我到要看看这宫中有谁能阻的了我。”如是冷冷一笑,毫不避忌的顶撞圣言。
  “凤如是!”凤如非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样!”如是回眸不甘示弱的瞪着面前的皇袍男子,一刹那她只当他是自己那嬉笑怒骂毫不介意的哥哥,却忘了他更是当今的皇帝,万万人之上,无人可以比肩的男子。
  空旷的大殿内一时间静默了下来,两人就这么相互瞪着,谁也不甘先认输。时间仿佛静止住了一样,只有殿内一禺的青烟香袅袅升起。
  过了许久一声叹息缓缓响起:“你这丫头的犟脾气到底像谁呢?”如非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玉兰台阶上拾袍坐了下来。
  如是听他如此说道,知道他心意已动,忙凑上前去乘风点火道:“哥,你就让我去吧。”
  如非无可奈何的瞥了她一眼,道:“你可是已有腹案在胸?”
  如是眼眸一转,嫣然一笑:“哥哥可知现在鼎城驻守的是星国哪位大将?”
  如非眉梢一跳,却是不假思索的说道:“秋衍,星国倚天骑的大将,干什么问这个。”
  “嘿嘿。”如是 站起身,背着手在殿中渡了两步,这才回过身,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星国借北楚占我鼎城,那是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到时候我们收复星国也将会是天时、地利、人和。”
  身后的阳光从殿门的窗格子里一缕缕的射来,薄金耀眼的光芒笼罩在她全身,映照着她昂然自信的脸庞,一刹那,如非被她的神采深深迷惑住了。

  何为最重

  北方的天气萧雪纷飞,而地处西北的丹阳亦是下起了绵绵絮絮的小雪。
  墨天纾正倚在一扇雕花木窗前,一双纤手交握隐在宽袖大袍下,而在她身前的桌子上则架着一把银枪,枪身上面沾染着一片片的血污,那是为将者的骄傲和功绩。
  屋外种植的榛树叶上覆满了白色的雪花,厚厚重重的像是裹了一件白衣。墨天纾明亮的眼神落在已经结冰的池塘上,几支枯莲正耷拉着脑袋。而她的神思却是飞的老远。
  一月前,丹阳被袭,皇域鼎城出兵援颊。之后星国起兵,攻袭鼎城。北雪焦然率军回撤,即使知道中途可能有埋伏他亦是走的果决。她也知道星国不会如此简单的就让他回援,但是她也没有阻止他。
  自北雪率军走后,她一直是坐立不安的。她第一次感到了那种踌躇不定的感觉。望着手下将士疲累的眼神,再看着北方四方骑绝尘而去的地方。她犹豫了。
  半个时辰后她还是下了决心,带领着一千追云骑往着四方骑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是一场恶战,原本沙黄的土地上被鲜血染成了深褐色,待她赶到的时候战局已经到了尾声,粗粗看去尸横遍野,两三个褐色士兵的尸体中夹杂着一抹银色。北雪到底还是占了上锋,只是他仍旧损失惨重。
  吵嚷震天的厮杀声仍旧回荡在平原的上空,那个昂然卓立挥舞着银色长枪的身影,便是一眼就能在战场上看到的。墨天纾见此不禁舒了一口气,此时她也管不了昭云中立国的立场了,刚想率军杀入战场,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幕让她惊骇万分的场面。
  北雪一枪挑刺入一名星国将领的胸口,银枪一带划出一道红色的绚烂。身后两个提着阔刃的星国士兵扬刀狠狠的向北雪胯下的白马砍去。只是那白马好像后脑生眼一般,撩起后脚就将两人踢翻在地,北雪手提马缰转过身,枪锋一转,带飞起两个头颅。远处的副将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怔然的回过头望向她的方向,虽是远远的,但天纾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然后她惊骇的发现,刚才被北雪挑破胸口的那员星国将领居然站了起来,手中提起一把长刀,用尽所有的力气向前方不远的北雪掷去。
  “不……”天纾一身惊呼,手中满弓的箭矢破风而出,但还是迟了。在北雪望向她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堪堪一侧身,长刃从他的后背贯入,穿过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那个星国的将领亦被一箭封喉。
  那个浑身浴血,即使满身污浊却仍旧让人感到清隽雅洁的人稳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从马上跌落来了下来,他胯下马儿的一声嘶鸣几乎穿破云霄,那么悲凉而痛苦。
  “公主,药煎好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似乎刻意压低嗓音不要惊扰到墨天纾。
  墨天纾犹自沉浸在回忆中,被人突然这么一唤,身子一颤,忙将神思拉了回来。
  “冷湛,怎么是你。这药让丫头端去就可以了。”墨天纾关上窗,淡淡的问道。
  冷湛沉眸了片刻,考虑 着是不是要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尚在犹豫的时候手中的药碗已经被墨天纾给端走了。
  “还是我去吧。”墨天纾端着汤药往门口走去。
  “公主。”冷湛像是下定了决心,出口唤道。
  “恩?”墨天纾侧过身体望向他。
  “大夫说,麻络散用多了对身体不好的。”冷湛担忧的望着墨天纾,不解她何以强留皇域的将军,若说只为报援颊丹阳之恩,他们也亦救了他的命,该扯平了吧。
  墨天纾瞥了他一眼,走出门去,许久淡淡一句话飘来:“我知道了。”
  冷湛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眼神一瞥却看见搁在桌子上的银枪,原本舒展的双眉又微微蹙了起来。
  一室的烟熏缭绕和那掩着鼻子都不能避去的浓烈的药香。躺在床上的北雪被这些香熏的皱了皱眉,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价值连城的能麻痹痛楚的药香是天纾花了多少心思弄来的。
  他缓缓的撑起身体,身上虽是伤口一阵阵的刺痛,但他仍旧坐了起来。这些日子来他脑中朦朦胧胧的,似乎见过些什么面容,可细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现在急于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掀开被子,他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身上穿的白色单衣在胸口处渐渐映出一点绯色,伤口处的痛楚迫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微弓了起来。
  忽然间一只温润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肘上将他扶了起来。
  “伤口未愈,还请北将军莫要随意乱动的好。”清清冷冷的话语在耳畔响起,那调子意外的熟悉。
  “天纾……公主。”北雪诧异的看着面前冷面冷眼的女子,这才回想起来,战场上要不是诧异她的到来,自己还未必会被一刀砍成这副样子呢。
  “恩……”天纾冷冷的瞥了一眼他胸前的殷红,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却仍是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回床上。
  一躺回床上,北雪蓦地抽回被天纾扶着的手,速度之快仿佛她是什么带菌体一样。天纾到是丝毫不以为意的将药端给北雪。
  北雪接过碗一口将那苦涩的汤药喝尽,天纾接过他喝完的空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坐在床沿旁静静的看着他,只是那面色比窗外的细雪温和不了多少。
  北雪被他盯的脸上都快要开了花,一抹红霞飞上他白皙的脸上,他背靠着床帷亦垂着头不言不语。
  天纾望着他的样子,冷然的眼中闪过一道深刻的笑意,这个男人居然会脸红?!
  “多谢天纾公主出手相救。”过了半天还是北雪忍受不了这种静默的尴尬,出口说道,墨黑如子夜的双瞳望向面前冷然的女子。
  天纾眉梢一挑,并不领受他的谢意,反而说道:“现在北骑尚余八人左右,都被我妥善安置在丹阳了。”
  北雪听闻眼神一痛,沉眸了下来,久久才吐出一句话:“多谢天纾公主”
  天纾能明白此时他的感受,北骑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些士兵不啻于他的兄弟,而此刻尽折去一大半,他心中的痛,恐怕没有感受过的人是无法领会的。
  “当初若不援颊丹阳,即使星国起兵,鼎城也未必会破,北骑也不会损失如此严重,你可曾后悔?”墨天纾望着面前容色苍白的男子淡淡的问道,不解为何他的痛苦竟能渐渐的感染到她,她的心居然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悲跄而有一瞬间的刺痛。
  北雪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铿然道:“雪曾说过,丹阳即为凤朝疆域,亦是不容外族践踏的。”
  天纾眉梢一挑,对他的话有些许的动容。
  “好好养伤吧?”天纾替他拉好锦被,起身欲走。
  “鼎城被破几日了。”忽然身后传来北雪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强自压抑的颤抖。
  天纾暗叹了口气,并未回身说道:“一月多了。皇域没有消息,朝帝架崩,现在是新帝继位,年号平成。”
  身后静默了下来,天纾以为他肯定脑子很乱需要消化即时的消息,便抬步欲走。谁想身后又传来询问声,却不同于方才的暗哑,更多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公主为何要在药里下迷药?”北雪冷声问道,他不懂药道,但是几日用药后的昏沉自己还是有所警惕的,尤其今天的药与往日相比少了一股酸涩,而往日用药后片刻自己就会很嗜睡,而今天却没有,所以他才猜测以前的药中可能被下过东西。
  天纾转过身望着她,眼神依旧淡冷:“若非如此,你岂肯安心留下养伤?”
  北雪没想到她如此轻易的就承认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若是当时自己能赶回去,或许鼎城尚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一切的猜测都是枉然。鼎城到底是在他手上被破了,他难辞其咎。
  天纾望着他自责懊恼的神色,到底心中不忍,缓了缓面色,轻叹一声:“当日即便你回去了也改变不了鼎城被破的事实,我不知道星王为何几乎倾了国内一半的精骑要夺下鼎城。但是我知道你区区万余骑兵要挡住星王的八万大军,你认为可能吗?那时你会是个什么结果你自己想必应该很清楚。”
  北雪侧过首望着她,双瞳中的神采是别样的清明:“纵死又何妨,既不能保家国百姓,就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不是赢赢苟且。”
  “呵呵呵呵……”原本表情淡漠如冰的墨天纾没来由的笑了起来,仿佛北雪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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