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综影视小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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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哪里料到这穷乡僻壤中竟藏着这么一个好手,他性格直率冲动,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非将眼前之人制住不可,忽听一声大喝:“老八,住手!”
里屋的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男子撑着重剑走出来,他身上的大氅混着泥土和血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白得像纸一样,那一声大喝,似已用尽他的力气,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倒下。那原本还与阿青颤抖的汉子立刻退到男人身边,关切地叫了一声,“大当家。”
阿青注视着那个一身狼狈却依旧像一座山的男人,说:“戚少商。”
戚少商艰难地抬起眼看阿青,脸上流露出一点故人重逢的喜悦,“阿青兄弟。”
阿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如今外面都传言你通辽叛国,是个大汉奸。”
戚少商的神情变得沉重而悲愤,但一双眼睛坚定地望着阿青,问他:“那么,你信么?”
阿青深深地看着戚少商的眼睛,好一会儿,他说:“我不信。”
戚少商的脸上出现似悲似喜的表情,只觉一股热流流向四肢百骸,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字,“好。”他点头,连日来所背负的冤屈,被信任之人背叛兄弟被杀的愤怒和悲伤缓解了一些,他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里屋又传出崔氏的叫声,“相公!”
阿青疾步走过去撩开帘子,只见崔氏白着脸半扶着躺在地上方宝儿。崔氏一见着阿青,就哭出声来,“相公,宝儿,宝儿他死啦,他被他们杀死啦!”
阿青一惊,立刻去摸方宝儿的脉搏,果真毫无脉息,阿青霍的抬起头,目眦欲裂,狼一样的目光射向戚少商。戚少商脸色大变,转头怒视穆鸠平,穆鸠平也是一惊,“不可能,我只是怕他太吵会惹事,点了他的穴道而已,那是红袍姐教我的!”
戚少商只觉一把心火烧得肺疼,沉声道,“那是死穴。”
逆水寒(五)
穆鸠平面如死灰;戚少商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到方宝儿身边,单膝跪地;运劲在身上拍了几下。方宝儿却毫无知觉;戚少商再次凝聚内劲拍在少年的胸口,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崔氏不晓得他在干什么;想去阻止又不敢,只是狠狠地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的额头冒出一颗一颗黄豆大的汗珠,沉声说:“我若救不回这位小兄弟;便拿我的命赔他!”
穆鸠平闻言,脸上露出痛苦自责的表情;“大当家;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要赔也是我赔,我穆鸠平堂堂男儿,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闭嘴!”戚少商喝道,眉头紧蹙,脸上已布满了冷汗,却依旧没有停止真气的输入,穆鸠平见此更是心痛难当。阿青始终未曾开口,整个人像放在案桌上的古剑,散发着沉重而冰冷的杀气,连空气都微微震颤。
一阵轻微的咳嗽打破了房内冷凝的气氛,方宝儿幽幽转醒,脸上还是一片茫然,看见阿青,眼睛一亮,却又难受地皱起脸来,说:“师父,疼。”
戚少商当下松了一口气,撤回掌力,人却吐出一口血,在穆鸠平的惊呼声中倒下了。他原本就中了箱子燕剧毒,身上又受了极重的伤,一路逃亡,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真气也因为救治方宝儿用尽了,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昂藏男子抖得如风中烛火。穆鸠平急得双眼通红,在戚少商身上乱点,妄图缓解他的伤势,阿青喝道,“你不懂点穴就别乱点,把他放到炕上去。”
穆鸠平忍住怒火,依言抱起戚少商。方宝儿再见凶神恶煞的穆鸠平,立刻抓住阿青的衣角,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师父……”阿青一手握住他冰凉的手,一手摸摸他的头,说:“莫怕,师父在这里。”
阿青将泪眼汪汪担忧不已的崔氏和方宝儿安置到西厢房,嘱咐他们不要出来,然后回到正屋,脚刚踏进门槛,穆鸠平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阿青喝止他,“不要关门,大白天房门紧闭,傻子都知道不对劲。”
穆鸠平的脸上一僵,又愤愤地将门打开,转身撩了门帘进了里屋,戚少商无声无息地躺在炕上,脸白如蜡,布满冷汗,穆鸠平跪在他旁边,却又束手无策,恨得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阿青不理他,麻利地脱下戚少商身上的铠甲,撩开衣服一看,从胸口到腹部居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身中数刀,早已血肉模糊。阿青自认再惨烈的情况也见识过了,却依然不忍睹之,眉心蹙起来,道:“药呢?”
“没有了,我们的药早就已经用完了。”
阿青沉凝了半晌,起身往外走,穆鸠平挡在阿青面前,长刀横到胸前,双目怒瞪,“你去哪儿,我告诉你,你哪儿都不准去,大当家信你,但我不信你。”
阿青面沉如水,说:“你若还想要戚少商活着,就给我让开。”
穆鸠平脸色凝重而痛苦,深深地看着阿青,说:“大当家没有叛国,他不是汉奸,我信他,我们连云寨所有的兄弟都信他。只要你能救大当家,你叫我做什么都行。”他说完,缓缓地让开身子。
太阳已经西斜了,阿青缝完最后一针,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整整二百十一针,才将戚少商身上的伤口缝合,阿青最后撒上了药,那药粉药力强劲,先是麻麻的,像成群结队的蚂蚁钻进细长的伤口,慢慢的,疼痛像火星一样蔓延,伤口灼热得像在烧。戚少商痛苦地呻吟一声,终于被疼醒了。一直靠在墙上抱着长刀默不作声的穆鸠平连忙冲过去扶住他,嘴上叫着大当家。
戚少商朦胧之间看见穆鸠平晃动的关切的脸,略略扯了下嘴角,表示没事,又看到一个人低头在替自己裹伤,心中顿时一暖,苦中作乐地说:“想不到我们再见面,竟会是这样一种境地。”
阿青并没有接口,反而说起他的伤势,“你的毒,已经转化成体内的阴毒,我替你逼出一点,余下的,我没有办法,你现在,最好尽快静坐疗伤,凝聚真气,否则,这一身功夫恐怕要废了。”
戚少商看着阿青,诚恳地说:“多谢你。”
即便是到了这样一副境地,他依旧是光明磊落心怀坦荡的男子,阿青看了他一眼,说:“你疗伤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说着,撩开门帘,正要出去,戚少商叫住他,指着穆鸠平言道:“阿青兄弟,我这个兄弟人称阵前风,上阵杀敌威猛刚烈,从不手软,只是为人冲动莽撞,先前的事,实是他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他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下床便要赔礼,穆鸠平连忙扶住他,自己单膝下跪,折下腰来对阿青言道:“我闯的祸我自己担,不干大当家的事,先前差点误杀那位小兄弟,我愧疚得很,我给你赔礼,你想要如何报仇,我都没有意见,只是可否留待以后,如今大当家处境危险,我要保护他,不能再受伤。”
阿青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撩起帘子出去了。
穆鸠平感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噎在那边,忍不住去看戚少商,戚少商的脸上浮现愧疚自责,道:“老八,待我伤势稍稍稳定一些,咱们就离开。他本不是江湖中人,我决不能连累他。”
阿青走进厨房,生了火,崔氏小心翼翼地进来,接过阿青手中的淘箩,说:“我来吧。”
阿青微微蹙起眉,“你怎么出来了?”
崔氏有些不安地说:“我……我实在担心得很,相公,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阿青道:“你不用怕,他们不是坏人,小宝呢?”
“他还在屋里。”
“我去瞧他,这个时间,翠花婶子该来叫他吃饭了。”他走出厨房,走到西厢房,方宝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个崔氏正在做的荷包,见到阿青,便麻利地下了炕,欢欢喜喜地跑过来。阿青拉住他,问他还难不难受,他摇摇头,阿青对他说:“小宝,你且回家去,不要告诉别人今天的事,这几天也不要上这儿来,知道吗?”
他脸上一片懵懂,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阿青拿了一些醋渍话梅和糖霜桃条给他,他摇头不要,说:“给妹妹吃。”他口中的妹妹便是崔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就认定了是妹妹。
阿青将他送到院门口,他有些踯躅地看着阿青,又有些恋恋不舍,叫:“师父。”
阿青摸摸他的头,对他说:“回去吧。”
他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阿青。
戚少商运功一周天,觉得身体已经好了一点,便挣扎着下床,拿过逆水寒剑,道:“老八,走。”穆鸠平正要劝,门帘掀开,阿青端着食盒进来,问:“你去哪儿?”
戚少商坦白地说:“落脚在你这儿,已是万不得已的事了,追杀我的是个极其聪明又不择手段的人,恐怕没有多久就会发现这里,我必须离开。”
阿青没有反驳,只是将饭菜端出来放在桌上,淡淡地说:“先吃饭吧。”
戚少商还要坚持,穆鸠平也急忙劝道,“是啊,大当家,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怎么会有力气杀顾惜朝那个狗贼,替兄弟们报仇!”
阿青拿碗的手顿住,戚少商已被说服,坐了下来。阿青将筷子递给他,他拿了,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忽而一笑,有些惨淡地说:“我还记得那年同你在铁铺喝酒舞剑论事,何等快意,原本拟待第二年再来同你相聚,怎奈琐事缠身,无法成行。今年二月初的时候,我本想写信给你约你喝酒,谁知道转眼——”他说不下去——初见戚少商,他英武豪迈,磊落洒脱,令人一见倾心,如今,眉宇间却已有了深深的抑郁和苦大仇深。但他还是提起精神,举起茶碗道,“我还没有恭喜你成亲,以水代酒,敬你。”
阿青微微一笑,也举起盛着白开水的碗一饮而尽,道:“你若要喝酒,我后院桂花树下的酒便替你留着。”
戚少商闻言,脸上迸发出光彩,笑道,“好,待我洗脱罪名,一定再来找你!”他的目光落在一切的起因逆水寒剑上,自言自语道,“这逆水寒剑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给我剑的那个人,又到底是不是大汉奸李龄?”
阿青端着茶碗也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他仿佛不经意地问起,“追杀你的人叫顾惜朝?”
提起这个名字,戚少商的脸又沉郁下来,露出悲愤的神情,“不错,我在连云镇旗亭酒肆遇见他,我们喝酒、舞剑、弹琴,讲各自的心上人,我以为他是光明磊落胸怀天下的侠士,将他引为知己,将连云寨大当家之位让与他,却不想,将一头狼引进了家门,我六位兄弟全死在他手上,我戚少商今生若不杀顾惜朝,愧对兄弟,愧对天地!”
阿青的脸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端着酒碗,眼睛却望着窗外,仿佛陷在什么情绪中,好长时间后,他叹了口气,转头正对戚少商,静静地说:“真巧,我有个弟弟,他的名字也叫顾惜朝。”
话音刚落,只见逆水寒剑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微微的嘶鸣,戚少商和穆鸠平的脸色大变,穆鸠平的杀气爆满,一刀劈向阿青,刀尖几乎抵住他的鼻尖——
逆水寒(六)
阿青脸色不变;目光落到逆水寒剑上;说:“听说绝世的宝剑在主人遇到危险时会越匣而鸣,果真不假。”
穆鸠平恶狠狠地瞪着阿青;道:“顾惜朝杀了我兄弟;我今天也宰了他的兄弟!”话音刚落,他的长刀已经递出;阿青偏头避开锋芒;身形未动,身子已经稳稳地往后飘出一丈。戚少商还来不及阻止,穆鸠平已经喝声向前;又是一刀,宛若蛟龙出海;气吞山河。阿青揉身向前;伸手抓住长刀刀柄,内劲一震,穆鸠平已感觉到虎口一震发麻,紧接着整条手臂酸痛难当,但他性格彪悍,绝不肯就此弃刀,竟跟阿青比拼起内里来。
阿青于武学上一向秉持顺其自然,他心境平和澄明,阅历又深,每有感悟,便细细碾磨。这些年来,便犹如百川入海,内力不知不觉中已精进不少,虽不常与人动手,但体内真气实与他融为一体,圆融贯通,又哪里是穆鸠平这样性子冲动易怒的人可比的。不过半盏茶功夫,穆鸠平已经面色如金,大汗淋漓了。
戚少商也暗自吃惊,几年前见阿青击杀冀中三贼,已知他武艺不凡,今日再见,却已比从前高出一倍不止,心知再这样下去,穆鸠平的手臂就要废了。便不管自身安危,强自闯进两人之间,阿青顺势收手,长刀在空中一挥,掉转刀锋,面向戚少商。
戚少商望着阿青,说:“你要杀我?”
阿青缓缓地收回长刀,走回饭桌,坐下来。戚少商也重新在他面前坐下,看着阿青,问道:“顾惜朝真是你兄弟?”
阿青点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徐徐说道:“不错,从他八岁起,我便在他身边。他幼年坎坷,早早体会了人世辛酸,我知道他胸有抱负,恃才傲物,却又难免过于孤愤偏激,失之海纳百川的圆融气度,在这人世行走,恐怕会很艰难。”
戚少商久久地没有说话,人事竟是那样难料,即便戚少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再也想不到阿青和顾惜朝会是兄弟,一个是身怀绝技却甘于平淡,心怀坦荡的小小打铁匠,一个是才华横溢却难掩孤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戚少商的心头又沉重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阿青的神情淡淡的,好像再大的恩怨情仇都在他眼里都是过眼云烟,他说:“我虽答应他母亲看顾他,却也不能替他走人生的道路。他的荣华富贵与我无关,哪一天他若穷途末路了,我总还要拉他一把的。”
戚少商道:“你就是那个会给他买泥人,吹陶笛给他听,不管他富贵还是落魄,始终都会待他好的人——”他并没有用疑问,仿佛已经非常肯定,也不需要阿青回答,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忽然很想喝酒。”
阿青起身,撩了帘子走到屋外,过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中抱着一坛酒,放在桌上。戚少商拍开泥封,将自己的酒碗倒满,端起来对阿青说:“不管你是不是顾惜朝的兄弟,我戚少商能够结识于你,却从未后悔,不管今后如何,到现在为止,你依旧是我的朋友。”他说完,一仰脖子,喝尽了碗中酒。
阿青提起酒坛,往自己碗里倒了酒,也端起来喝。戚少商的脸上现出光彩,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
夜色温柔地笼盖着宁静的黄安村,一弯新月挂在当空,夜色皎洁而清泠,洒在不大的院落里。穆鸠平靠在墙上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戚少商本应早该入睡了,他伤得那样重,三天三夜,他几乎都未合过眼,然而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他的脑子停不下来,积郁在胸的悲愤和抑郁让他不能成眠。
静寂的深夜,忽然传来幽咽的陶笛声,那曲声舒缓而忧伤,带点儿苍凉,让他想起连云寨,满眼的黄沙,单调而粗犷的土窑,倒塌的土墙边一朵小花,初秋的阳光明媚灿烂,好像一生中最美好心酸的时光。
不知不觉中,戚少商的眼睛竟蒙上了一层泪影。他下了床,将窗户开了一条缝,从窗户缝里望出去,便见清寂的院落中,月光洒下一片清白,西厢房的门口,躬身坐着一个人正在吹陶笛,清清瘦瘦的身形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黑色影子,是阿青——
戚少商想起旗亭酒肆初遇顾惜朝,他说:“我心上的那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再没有见过第二个像他那样才华横溢却甘于平淡的人。”
那时戚少商并不懂顾惜朝口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