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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大秦帝国-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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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道草木葱茏的峡谷,一角青色屋檐从山腰飞出绿林之外。城堡的大门关闭着,墙外与羊肠山道上游动着隐约可见的黑衣甲士。城堡内一片寂然,天井般的庭院也只是一片青石铺成的空场,没有树木,没有亭台水面,没有任何遮掩人身处。楚怀王孤零零站在院中,仰望蓝天,痴呆悲伤,只是不断地仰天长叹。廊柱下,骤然消瘦的新王后沮丧地坐在石板上,呆呆木木地望着楚怀王。 
  终于,南山的蓝天上出现了一只不断盘旋地灰色的大鹰。渐渐地,灰鹰盘旋于禁宫上空,似乎在追捕一只小雀儿。楚怀王仰天看着大鹰盘旋,不禁便是一声凄然长呼:“灰鹰!双翅给我!本王要飞回去啦!”新王后却轻蔑地撇了撇嘴,依旧木呆呆地仰脸望着空旷无边的蓝天。突然,灰鹰从高高的蓝天俯冲而下,从城堡上空一掠而过,又笔直地冲向蓝天。 
  一支发光的物事“啪!”地掉在了楚怀王头上。楚怀王惊恐地叫了一声,竟颓然跌坐在院中石板上。那发光物事却“当啷”一声,滚到了老国王身边的石板上。楚怀王回过神来,诧异地捡起发光物事,却竟是手指长一支细铜管。端祥有倾,他将管头轻轻一拔,里边便露出细细一束白绢。老国王顿时惊喜地大叫起来:“信!快来看啦!” 
  那正是鲁仲连给楚王的密信,只有六个字——请游大河桃林! 
  又是旬日,楚怀王便在泾阳君嬴显的一千人马护送下,北上蓝田西出下邽,便去游览那天下闻名的桃林胜地了。这桃林塬是一片广袤嵯峨的山地,相传夸父逐日便渴死在这片山塬,夸父的手杖便化做了茫茫三百里桃林。便在桃林山塬的一道必经峡谷,鲁仲连小越女与田单一起,发动了一场突然夜袭。 
  楚怀王的篷车刚一夺回,田单便断喝一声:“仲连快走!我来断后!”鲁仲连小越女人马便护持着楚王篷车向崤山东南疾走,田单的两百多人便堵在山口与剩余秦军搏杀起来。刚刚走得二三十里,便见迎面一队黑色铁骑展开在当道,两翼直伸展到两边山腰,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道:“鲁仲连,本将军乃骑兵主将嬴豹。放下楚车,我便饶了你等,否则一个不留!” 
  “交上天决断吧。” 鲁仲连平静回答,便将手中长剑一举。 
  突然,篷车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叫:“大王!你醒醒!别怕呵!” 
  车旁白影一闪,小越女便到了篷车,立刻便是一声惊慌呼喊:“仲连快来!” 
  鲁仲连飞身一跃,直上篷车,撩开车帘,便见楚怀王肥大的身躯直挺挺横在车中,隐隐火把之下,眼睛竟瞪得铜铃一般!惊怔之下,鲁仲连伸手一探鼻息,已是气息皆无。 
  那个已经变得黑瘦的王后便是一声哭喊:“大王吓死了!大王可怜哪!” 
  倏忽之间,鲁仲连心头弥漫出无边的冰冷,两手一插车底便端起了楚怀王尸体下车:“秦国还要他吗?”声音竟是冰冷谙哑。 
  “火把!”嬴豹一声命令,便有几支火把围了过来。 
  嬴豹下马端详一阵,向楚怀王尸身一躬,又向鲁仲连一拱手:“楚王既死,公等之情亦尽。此去楚国山高水远,运送王尸实在不便。不若各位与我一同将楚王尸身运回咸阳,由秦国护送回楚安葬,如何?”鲁仲连思忖一番,长叹一声,便默默地点了头。 
  “屈原兄!”春申君一声惊叫,便扑将过来抱住了屈原。 
  屈原已经昏倒在篝火旁,苍老而又愤激的脸在火光下竟是惨白青紫。鲁仲连大急,一边来掐屈原的人中穴,一边轻声焦急地呼唤着:“屈原大夫!屈原大夫!”小越女轻声道:“仲连莫急,且将他平放了。对了,就这样,你俩离开一些。”待鲁仲连与春申君放开手退后,小越女便跪坐于屈原身侧三尺之外,两手同时向屈原太阳穴与脚底涌泉穴伸出,骤然之间,便见一红一绿两束细微的光芒直注两穴。 
  片刻之间,屈原头顶一股黑气冲出,脸色竟渐渐舒展平和。良久,屈原开目,便是一声粗重的叹息:“上天呵上天,为何将灾难都降了楚国?”两眼泪水竟是夺眶而出。 
  鲁仲连如释重负:“屈原大夫,为政重臣,当百折不挠,处变不惊。况乎楚王如此经不得风浪,纵然生还,岂能变法强国?楚国前途,原在扫除奸佞,拥立新君啊。” 
  “噢呀屈原兄!”春申君急得一头汗水,“我与仲连已经商定:先将你接到一个万全之地养息,由我出面联络新派,拥立新王,仲连小越女率南墨子弟铲除奸佞,而后便请你还国秉政变法。老王已经死了,你若振作待时,有可能便是楚国转机也。” 
  屈原却是一脸茫然,良久沉默,便是断断续续地一阵喃喃:“春申君,仲连,我,怕是不行了。孔子眼看鲁衰而无能为力,他,也是气闷而死的。我,只怕要和他一样了……楚王是想变法的,可惜他死了,死了,上天何其晦暝也?” 
  小越女却淡淡笑道:“屈原大夫,天道玄远,人道至上,何为一昏聩国王耿耿若此?” 
  屈原摇摇头:“不,楚王不是昏聩之君,他是被奸人蒙蔽了。春申君,鲁仲连,还有小越女,屈原谢过你等情意了。我,那里也不去。汨罗水,便是屈原的归宿。你们走吧……” 
  鲁仲连愕然。春申君大急:“噢呀屈原兄!这是哪里话来了?我等如何能丢下你便走?楚国等着你!变法等着你了!昭雎还要杀你!莫非你连我黄歇都信不过了?啊!” 
  屈原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便转身向那座孤独的茅屋走去了。 
  料峭的寒风掠过,那堆明亮的篝火突然熄灭了。春申君对着茅屋长长地喊了一声:“噢呀屈原兄,过得几日我再来!等我了——!”喊声在空旷的山谷回荡着,被风吹得很远很远。 
  太阳出来了。汩罗江畔晨雾渺渺,青山绿水都陷在了无边无际到地迷蒙之中。 
  屈原从茅屋中出来了,扶着一支青绿的竹杖消失在弥漫的晨雾里,登上了那座高高的孤峰。晨雾消散,那个身影便像一座石刻的雕像,久久地伫立着,久久地仰望着湛蓝深邃的天空。渐渐地,苍翠青山吻住了半边红日,晚霞彤云飞金流彩,天空充满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一种主宰一切却又永恒地保持着沉默的威严。山下,汩罗江水被霞光照得青绿中透着金红,渔船正在江中缓行晚靠,隐隐便有问答酬唱的渔歌传来。 
  那位圣哲般的老渔夫,依然肩扛鱼叉鱼网,结实而又漫不经心地从江畔走来。偶然,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茅屋,眼神闪过一丝惊异。那柱象渔火一样准时点燃的炊烟没有了,茅屋上挑着一幅长长的白幡,门前也没有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渔夫的目光缓缓地向山顶移动着,木然地站住了。 
  白发飘飘的老人伫立在高高的孤峰顶端,山下便是湍急的汩罗江。 
  老人仰起了高傲而执拗的头颅,凝视着流云飞动的天空,长长叹息一声,竟是沉重极了。上天呵上天,你醒着吧?不,你定然睡着了,睡着了。你有双眼吗?不,你定然没有生得双眼,没有!没有!哪你为何要做天?为何要受人的顶礼膜拜?上天呵上天,都说你是太古自生,不是人造,不受人制,洞察奸邪,惩恶扬善。真是这样吗?不!你混混沌沌,无边无际,不识人间是非功过,全然没有公平、正义与爱心!你,你还是天么? 
  天空神秘而沉默,七彩流云的漩涡仿佛积淀着久远的愚昧,平静、麻木而又诡异。 
  突然,老人象火山喷发般高声吟哦— 
  女娲蛇身蛇心,天,你为何要让她造人?给人布下邪恶的种子? 
  鲧无德无能,天,你为何要派他去治水? 
  大禹辛劳治水,天,你为何却要让他受尽折磨? 
  益有大功于世,天,你为什么却要让他被启杀害? 
  羿残暴放荡,天,你为何却成全他夺了相的帝位? 
  舜屡次受害,天,你为何却不惩罚邪恶的凶手? 
  夏桀昏暴无行,天,你为何不用雷电轰击,杀掉这个暴君? 
  天呵天,你永远都在昏睡!你给人间留下了多少不平? 
  太甲杀害了尹伊,为何太甲却反而做了国王? 
  殷纣荒淫无道,为何周文王却不能诛灭他? 
  周公旦忠贞勤政,为何却有四面流言诬陷他? 
  周幽王戏弄诸侯,为何还让他高踞王位? 
  齐桓公圣明神武,为何被活活饿死在深宫? 
  周政王道荡荡,为何伯夷、叔齐却死不降周? 
  楚国多雄杰名士,为何偏是让楚国沉沦败亡? 
  上天呵上天,你的浩渺宽阔,莫非就是用来容纳人间邪恶么? 
  上天呵上天,你的高远广袤,莫非就是用来漠视人间冤狱么? 
  如此之天,何堪为天也—— 
  太阳完全沉没于山后了,天际陷入了茫茫昏暗。 
  老人仰天大笑,笑一阵又大哭一阵,摇着头,拭着泪,释然而又迷惘地喃喃着:“上天呵上天,不要责怪屈原骂你问你。你要有灵魂,有双眼,你可能早早都悲伤死了,愤激死了,对么?是了,你听不见屈原的话,你不过一片流云一汪大气而已!真想让你变成威力无边的神座。你?你答应了?答应了?呵,上天答应屈原了!上天开眼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大笑着,从高高的峰顶跃入了一片幽明的汩罗江。 
  “屈原大夫!回来了——!”老渔人悠长的喊声响彻河谷,“渔哥们,救屈原大夫!屈原大夫投江喽——!”顷刻间山鸣谷应,便见江面上点点渔火竞相而来, 渔人们在船上喊成了一片:“屈原大夫!你在哪里——” 
  山间火把也从四面八方涌来。人们边跑边喊:“快救屈原大夫!快跳水了——!” 
  茫茫江面上,渔人们的喊声渐渐地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哭声。 
  太阳又出来了,渔舟塞满了汩罗江面,渔人们默默地划船寻觅着,竟是再也没有了喊声。岸上挤满了四野赶来的民众,人们沿江而立,向江中抛撒着米粒饭团。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不断向江中叩头,流泪祈求着:“鱼儿鱼儿我喂你,千万别吃了屈原老爷爷。” 
  鲁仲连与春申君闻讯赶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汨罗江的春水静静地流淌着,空旷的山谷惟有大片的水鸟在那座孤零零的茅屋上空盘旋飞舞,嘶哑悠长的嘎嘎鸣叫,弥漫出无尽的悲怆。骤然之间,春申君变得枯瘦苍老,软瘫在茅屋前竟是泣不成声了。 
  “春申君,屈原大夫不足效法。”鲁仲连平静得有些冰冷。 
  “没有屈原,黄歇何堪!楚国何堪!”春申君猛然跳起,竟对着鲁仲连大喊起来。 
  “立国不赖一贤。”鲁仲连依旧平静得冷漠,“屈原之心,已经在放逐岁月中衰朽了,纵是秉政变法,也是刻舟求剑了。君自思之。告辞了。” 
  春申君大急:“噢呀仲连,你如何能在此时离开我了?” 
  “春申君,时也势也。”鲁仲连笑了一下,却分明是无奈的苦笑,“我接到密报:燕国乐毅正在奔走联络,意在灭齐。本想扶楚带齐,不想楚国却是衰颓如山倒。仲连总得尽力周旋,保住齐国,给天下抗秦留得一线生路啊。” 
  春申君惊愕了,良久沉默,低声道:“仲连,黄歇纵然无能,也要拼力撑持住楚国了。齐国若有急难,也好有一片根基了。” 
  “春申君,仲连便先行谢过了。”鲁仲连叹息了一声,“春申君,临别一言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你便姑妄听之:要得撑持楚国,便不能效法屈原。屈原之失,在于愚忠,以楚怀王之颟顸昏聩,正是楚国衰落根源,屈原却始终寄予厚望。最终呢?楚王悲惨地死了,屈原也跟着悲惨地死了。仲连以为:谋国良臣,绝非一个忠字所能囊括,忠而无能,照样误国害民!撑持危局,更要紧的是胆略,是勇气,是见识!君若奋力振作,联结各方,挺身朝堂,拥立新君,疾呼国难而声讨国贼,昭雎们便是阴险奸诈,安知不会铲除?但有此举,楚国岂能瘫倒灭亡?若一味效法屈原伸颈等死,非但君身败名裂,楚国又岂能不亡了?”鲁仲连戛然打住,对春申君深深一躬,便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去了。 
  春申君痴痴地望着鲁仲连背影,骤然一个激灵,向着茅屋深深一躬,便猛然飞身上马,飞出了幽静空旷的汨罗江。       
第七章 兴亡纵横   
一、燕山气象 赫然大邦 
  鲁仲连星夜北上,几经辗转,终于在大梁寻着了田单。 
  自从营救楚怀王之后,田单便按照原先谋划撤出了咸阳,将商旅根基暂时扎在了大梁。魏国连年衰退,生意大是清淡,但田单已经顾不得去思谋商旅振兴,只在埋头筹划另一件大事。正在这时,鲁仲连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一见面坐定,鲁仲连急迫便问:“田兄,临淄如何?快说说!”田单摇摇头:“不妙。人心惶惶,流言多得不想听都不行。”鲁仲连心中一沉:“孟尝君呢?如何不见他动静?”田单叹息一声:“又被罢黜了,能有甚动静?这次,连唯王是从的田轸也被拉了下来。仲连啊,我看齐国……”“别说丧气话!”鲁仲连一口打断,“无论如何,燕国总是还没动兵。一路想来,你我须得分头行事:我去燕国,设法化解燕齐恩怨;田兄回临淄,设法与孟尝君斡旋朝野,逼齐王改弦更张,先平息天下对齐国的戒惧之心!田兄,家国危难,不能知难而退!”每逢危机关头,鲁仲连的坚定果敢总像一抹鲜亮的眼光,使田单感到振奋。虽然是辞色严厉,田单却觉得心中塌实,立即点头道:“好!我也正要回临淄呢。家老说,临淄的外商已经撤空了,连老世族都在悄悄地寻觅避难之地呢。族人们都等我回去决断去向。”说到末了,不禁又是一声沉重地叹息。 
  默然良久,鲁仲连霍然起身:“田兄,我这便走!” 
  “事急也不在一时,你连饭还没用呢!” 
  “谁说不在一时?”鲁仲连已经拿起了长剑,“你只给我三日干粮、一百金、换一匹好马,我要昼夜兼程!” 
  “来人!”田单一挥手,“三日干肉干粮袋、两百金、天保,立即便来!” 
  “嗨!”一声答应,那个精悍的家老便疾步去了。田单恍然笑道:“仲连,小越女呢?”鲁仲连也笑了:“回南墨复命去了,总不成老跟着我了?”“还回来么?”田单追了一句。鲁仲连脸便骤然一红:“这我却如何知道?你也忒聒噪了些。”田单大笑:“呀!鲁仲连也有急色之时,当真稀罕了!我是说,小越女奇女子,莫得弄丢了也!”此时便闻一声长长马鸣,鲁仲连便是一笑,“丢不了!走,马来了。” 
  来到廊下,精悍的家老已经在牵马等候:“禀报总事:全部物事已在马背皮囊!” 
  “仲连,这马却是如何?当得天保么?”田单知道鲁仲连酷爱骏马,胯下那匹铁灰色胡马非同寻常,便先问了一句。 
  “方才一听嘶鸣,便知断是好马!”鲁仲连说完才瞄了一眼,双眼顿时一亮。只见这匹骏马通身黑亮,四踢却是雪白,肩高足有六尺余,兔头狐耳,鹰眼鱼脊,当真威风之极。鲁仲连所学甚杂,曾经读过《相马经》 ,又与赵国著名相马师王良的嫡孙交好,对相马也算略知几分,听田单说出“天保”二字,便知定是好马。天下相马师将好马分为三等:良马、国马、天下马;国马也称“国保”或“国宝”,天下马也称“天下保”或“天下宝”,时人通常也呼为“天保”。及至一端详,才知这匹骏马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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