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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前巷说百物语 作者:[日]京极夏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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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老夫方才亦曾言及,人之精神难以理论断,但身躯可就不同。若有哪儿不舒服,必有不舒服的理由。只要将此理由除去,病情便不至于恶化。至于兰学(注13),则是将不舒服之部位去除。因此,大夫诊治并非毫无疗效。不过,若理由为精神方面,便须假咒术之力,方能收效。」
  「原来如此——」
  听来和木匠没什么两样,又市说道。没错,老人回答:
  「因此,坊间庸医,不是知识不足,便是技量不足,总有一方略有欠缺。若非因不谙此病而无法诊治,便是技量不足而无从医之。即便如此,仍自称能治愈此病者,便是庸医。」
  「尾扇也是有所欠缺?可是医术不够高明?」
  「此人医术高明,知识甚丰。但独缺人情。」
  「人情——」
  「即认为大夫有义务医好病患、减轻其痛楚的同情与悲悯之情。事实上,身为大夫最重要的,就属这点。若以此为动机,有助于增长知识、琢磨医术。」
  「分明说自己对人情极不拿手,这下怎说得像你很懂人情似的?」
  「当然懂,也明白自己缺了这个。」
  因此,老夫才无法成为大夫,棠庵说道:
  「老夫——总无法压抑求知欲望,无法设身处地为病患着想。相形之下,尾扇则是以财欲填补人情短少之空缺,方能以行医为业。」
  「他是个利欲薰心的家伙?」
  是个守财奴,棠庵蹙眉说道:
  「尾扇生性见钱眼开,故绝不为穷人诊治。即便习性如此,却甚重视名誉。故此,即便家徒四壁,若是武家,其便欲入门诊之。之所以爱财如命,想必亦非爱慕奢华、或物欲薰心使然,不过是错觉权力、名誉均可以金钱购之。或许——此人对武士身分甚是向往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意即,婆婆支付的遮口费用,正投其所好——?」
  再怎么说,旗本家中耆老主动低头,甚至还奉上银两苦苦恳求。若西田真是这么个习性,当然要乐不可支。
  「此乃人命相关之秘事,依老夫所见,西田索求的数目理应不小——倒是……」
  棠庵突然摆出一脸纳闷神色。
  「怎了?」
  「噢,又市先生那操京都方言之同伙……」
  「可是指姓林的?」
  「此事——可是此人向尾扇本人打听来的?」
  「不,是同小厮还是男仆什么的探听来的。据说,此人雇用了为数不少的仆佣。」
  「这可就奇怪了。」
  棠庵说道。
  「有哪儿不对劲?」
  「风声走漏了。」
  「有哪儿——走漏了?这些家伙不都是尾扇的手下?」
  「手下?又市先生,尾扇并非盗贼之流,而是个大夫。有的只是弟子男仆,而非手下。此人如此利欲薰心,对弟子或仆佣理应是毫不信任。」
  「噢?」
  「此人就连对妻室亦甚是提防,常时将财库钥匙挂于颈上,连就寝时亦不离身。生性如此,岂可能将此等有利可图之事告知下人?两位不妨想想,西川俊政无论如何,也是个旗本,石高必不下于二百石。而尾扇——碰巧抓住了这旗本的把柄。」
  「意即,不可能仅讨个一回遮口费便善罢甘休,非得来个物尽其用不可?」
  「不不。勒索强取,绝非能反复使用之手段,尤其武士并不似扮相般富裕。话虽如此,利用价值却不可轻忽。即便讨不了几个子儿,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可是多不胜数,例如委其为自己与大家牵线结识什么的,大抵都能成事。不过,欲提出此类要求,必得遵守严守秘密之前提。」
  「不不——且慢。诊断娃儿死因时,同在现场的弟子不都亲耳听见真相了?」
  「并无他人在场。」
  「无他人在场?」
  「一如和尚,大夫乃可自由出入达官家中之特殊行业。地位如尾扇者,出外诊治时或有小厮代为携行道具,但把脉时并不容许小厮一同入内,而是命其于门外待命。即便是弟子,亦是无从进房,仅可静候于门外。商家或许尚有可能,但武家可不是简简单单便能深入。」
  「这——」
  若是如此,如今这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依老夫所见——想必是尾扇门下某一弟子泄了密。至于究竟是在外窃听得来,抑或察觉事态有异而于事后查出,就不得而知了。」
  「且慢。你所说的究竟是指——?」
  「没错。」
  意即,勒索者除尾扇之外,极可能另有他人,棠庵说道:
  「自又市先生之同伙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探知看来,真相应是如此无误。不同于尾扇,弟子或小厮仅需赚得蝇头小利,便可满足。由于心狭志低,不仅不如尾勖小心谨慎,也极易泄漏口风。」
  「不过——这些家伙有样学样地学主子勒索,究竟——」
  目标是什么人?又市纳闷地说道。
  「依老夫所见,目标可能有三。首先,是要求封口的始作俑者,婆婆阿清夫人;其二,是最可能因家门蒙羞而受害的夫君,俊政大人:其三——便是阿缝夫人本人。」
  「最可能的——会是其中哪个?」
  「这……」
  棠庵蹭了蹭光滑无须的下巴回答道:
  「第一位,阿清夫人,乃雇主尾扇之目标,这伙人理应避之。欲勒索,便得让阿清夫人晓得自己知晓这秘密。如此一来,阿清夫人当然认为尾扇已将秘密外泄,尾扇也将因此失去勒索之机——当然,一己所为亦将为尾扇所察。若欲恐吓取财之事为尾扇所知,自是不妙。故应不可能是阿清夫人。至于夫君——想必也无此可能。」
  「怎说?」
  「毕竟区区一介小厮,毫无可能面见旗本。此外,俊政大人对实情毫不知悉,理应不可能接受小厮这番说法。甚至怒斥勒索者欺官、当场将之手刃,亦是合于理法。即便不至于如此,俊政大人想必也将先同阿清夫人确认此说之真伪。如此一来,仍是同样结果,不,甚至将更形险恶。」
  「如此说来——」
  便仅剩此案委托人一个。
  棠庵蹙着甚是稀疏的双眉说道:
  「如此推论——答案似乎是如此。首先,阿缝夫人对阿清夫人恳求封口一事并不知情。亦即,对阿清夫人知道实情——亦是丝毫不察。」
  林藏曾如此言及。
  「如此隐情,尾扇家中竟有人知晓,着实教人诧异。此乃家中私事,依老夫所见——应是尾扇同阿缝夫人听取秘情时,碰巧为此人所听闻。总之,假定阿缝夫人不知婆婆要求封口,娃儿乃死于阿缝夫人之手一事亦属实情,那么两位认为,此事可作何推测?」
  「能推测出什么?」
  「噢,倘若此一罪行真是由阿缝夫人所犯下,既知实情,却似乎未试图守密封口,想必代表……」
  「原来如此。」
  ——代表阿缝夫人认为,实情尚无人知悉。
  棠庵颔首道:
  「眼见无人调查究责,想必阿缝夫人以为,大夫于检视遗体时未察觉娃儿乃遭蓄意虐死。如此一来——」
  「原来如此。有心人只消透露秘密早为一己所知——欲勒索便是轻而易举。尤其以阿缝夫人为对象,更有如探囊取物。」
  「没错。自己遭勒索一事,阿缝夫人当然无胆向以阿清夫人为首之家人透露,亦无法与家人谘商。而此人之胁迫行径——亦不为尾扇所察。」
  「原来如此。挟同一手段,尾扇可向婆婆、其门下之勒索者则可向咱们的委托人胁迫勒索——」
  「想必正是为此——才前来委托吾等不是?」
  「有理——」
  不过……
  「若是如此——依常理,应是委托咱们代为对付那勒索的家伙才是。」
  依常理,多是如此。
  这……棠庵再度思索了起来。
  「或许是因自己确有遭人勒索之把柄,故难以如此言明。对自己犯的罪绝口不提,仅委托他人代为解决勒索,想必就连自己也难以说服;毕竟阿缝夫人似乎是位善人。此外,若是如此委托,阿甲夫人也绝无可能承接。」
  的确有理。
  「但如此以往——终将身陷万劫不复之境。」
  「怎么说?」
  「老夫稍早亦曾言及,人心之欲永无止境。有胆勒索他人者,一度尝到甜头,往后欲罢也是不能。」
  一点儿也没错。
  又市曾见过的这类家伙,可谓多不胜数。
  「——即便对一己所犯之罪有再多悔恨,若是顺从恶徒胁迫,不论财力或精神,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这点道理,就连娃儿也懂。为求避免,必得将一己罪行公诸于世。如此一来,自己的娃儿、夫君、婆婆,恐全家都将被逼上绝路。想必——阿缝夫人正是为此困扰不已,仅能委托吾等这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行业代为料理。」
  「原来——除了难耐良心苛贵,或许还有这个理由。」
  若真是如此——这启人疑窦的委托方式,便不至于无法理解。
  这桩差事之所以启人疑窦,正是因此理应为一己之罪悔恨不已——同时还是个大善人的委托人,言行间总教人感觉似有隐瞒。
  怎么看都不相称。
  即便有着深深忏悔,似乎仍试图隐瞒些什么——
  ——倘若实情真如棠庵这番推想……
  那么,这委托人便是撒了谎。但撒谎的目的,并非为了营造对自己有利之局面。
  遭人勒索也是自作自受,故也仅能默默承受,但委托人之目的,乃回避更多勒索将于未来造成的不幸——不仅是一己,亦将祸及亲人之不幸。意即,此人欲借这番委托,一肩扛下或将殃及他人之灾厄。
  的确——比起将银两交付勒索者,交给损料屋或许要好得多。
  ——不过……
  这可真是桩困难差事。相形之下,强迫勒索者罢手要来得容易得多。但仅是如此,并无法将委托人之苦恼连根拔除。
  ——若是如此。
  此番纯属假想,棠庵说道:
  「毕竟,就连是否真是遭人勒索尚无法确定。方才所言,纯属老夫脑海中所作之一番臆测,毫无任何佐证。若无佐证,听来再有道理的言说也不过是虚构。身为一介学者,实不应仅凭此指点两位如何行事。若不进一步查明——」
  「我这就去查。」
  又市起身说道。

  【肄】

  一个暖暖冬日午后,担任冈引的爱宕万三前来造访正在市内巡视的南町奉行所定町回同心志方兵吾。
  眼见平日总是滔滔不绝的万三,这回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志方也不由得忧心了起来。面带这种神情时,万三捎来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被如此一问,万三便要求志方能否前往番屋一趟。
  万三表示——有个身分不明的伤者被送到了自己这头。由于情况甚是难解,教人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将其迁往番屋。
  小的实不知该如何裁定,万三双颊不住颤抖地说道。
  「情况甚是难解——万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首先,若是具身分不明的尸首,尚不难理解,但这下却是个伤者。难道是昏倒路旁,毫无意识?」
  「并非昏倒路旁,是个伤者。」
  「伤者理应还有意识,只需问出身分姓名不就得了?听取后,便可将之遗至该遣之处。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道是有谁欲取其性命什么的——志方不禁纳闷。若是如此,可就草率不得了。
  「并非如此。」
  「那就给本官说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是。想必大爷也到过根津信行寺。那儿不是有段陡峭的石阶?」
  「本官知道。记得该石阶绵延甚长。」
  「那女子——依小的推测,似是武家之妻室或千金,看来似乎是自那石阶上跌落。」
  「自石阶上——跌落?」
  那石阶,少说也有五十阶。
  「是的。总之,也不知是自哪一阶跌下的,正好摔在石阶下头的石子路上,一个碰巧路过的双六贩子见状,连忙上前相救。虽然获救,但这女子脑袋遭受重击,额头都裂了开来,一张脸血流如注。」
  「伤得如此严重——」
  竟然还救得活?志方说道,万三则是语带含糊地回答:
  「没错,见此女满脸鲜血,路旁茶店的老太婆和寺内的小和尚全都赶了过来,先将她给抬进了寺庙里。众人发现此女虽是血流如注,但性命不至堪虞。至此为止,尚属顺利——」
  志方心中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看来——似乎是桩麻烦事儿。
  「此女就连自个儿的出身、身分,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自其打扮看来,似是正前去扫墓。」
  「若是前去扫墓,便代表是个亲人葬于寺内墓园的施主。若是施主,住持理应认得才是。」
  「然住持亦表示不识此女。不过,也或许是颜面肿胀,难以辨认所致。」
  「颜面肿胀?」
  可是撞伤了额头哩,万三蹙眉说道:
  「胳臂及两腿仅有跌打小伤,但颜面可就——总之,大爷亲眼见了,便会明白。」
  ——压根儿不想看人这副模样。
  「伤得连颜面都难以辨认?听来的确麻烦——」
  「没错。唉,庙方法师也甚是无情。即便认不出是该寺施主,至少也该体现佛祖慈悲。谁知不过照护三日,便表示寺内无法继续收留。」
  「这……若是就这么住下不走,当然困扰,但区区三日便要撵人,未免也过于性急。毕竟,此女伤势十分严重不是?」
  这——万三略显畏缩地说道:
  「其实——此女食量甚是惊人。」
  「食量惊人?」
  「据和尚所言,此女饭吃得相当多。一大早就要吃个三五碗的,其他时候更不消说。长此以往,只怕寺内米仓都将见底,只得将之劝离,便吩咐当初救助此女的双六贩子将人带走。」
  「这贩子——也一直留驻寺内?」
  「大爷,世间哪来这种闲人?此人乃一双六贩子,是个有一顿没一顿的穷人。光是出手相救,已属仁至义尽。总之,庙方似是考虑有朝此女忆起过往,或要向恩人致谢,故曾向此双六贩子询问其住处。唉,这双六贩子或许也是贪图谢礼才救了人,岂料竟没能如愿。」
  「真正原因,就是为此——?」
  「想必——就是为此罢。总之,那双六贩子的住处,是一距小的住处不远的简陋长屋,根本不可能收留外人,尤其是个伤者,更何况还得应付那惊人食量,怎么看都是毫无余力,只得将人送到我这头来。」
  「那么,由你来收留不就得了?」
  呿,万三以十手敲敲自己脖子说道:
  「大爷别说笑话。小的这儿已有祖母、老妈、娃儿共五名,还得身兼二差,自个儿都拮据得自身难保了。」
  这志方也能理解。除了某些特定的地回(注14),冈引的日子大多过得甚为贫苦。
  「那么,万三。即便得由你收留,想必日子也不至于过长。即便此女伤得再重,若有如此食欲,想必不出几天便可痊愈。如此一来——」
  伤就是好不了呀,万三以哭丧的语气说道。
  「伤好不了?」
  「没错。虽然站是站得起来,疼痛似乎也不严重,但额头的伤就是怎么也好不了。伤口反而裂得愈来愈大。一吩咐此女尽快忆起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好自理生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尤其额头上还顶着斗大的伤口,教人哪狠得下心送客?她现在这模样,入夜后若有谁撞见了,包准要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么说或许刻薄了点儿,但此女如今的模样,活像个骇人的鬼怪似的。活像——额头上又开了张嘴。」
  哪可能如此夸张?志方回道。不过是据实以报,万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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