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斋夜话-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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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铺子寻了份差事,从此也能挣钱,不用光花你的钱啦。”
常五听得心里极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了,毛小山还是“你的”、“我的”分那么仔细,难道从来也没把他当自己人看过?常五默默的拈起一颗长生果,剥了壳把果仁儿放进嘴里嚼着,却是食之无味。
毛小山见常五脸色不好,只当他气自己自作主张,赶紧说了许多好话,不想那张苍白的脸越发难看,只好停了话头,小心的问道:“常五,你要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出来,也好叫我晓得。我若有错,一定好好改。”
常五手里一顿,一枚长生果堪堪裂开一条缝,里面露出红红的果仁儿,常五却没胃口再吃了,将果子一抛,低声道:“你没错。”
有错的,大约是我。
毛小山左想右想也不明白,也只好随他去。
常五心里泛苦,他能怎么办呢?
眼看秋风起又落,如今也入冬不少日子里。好日子早就定了,就在十二月里,过门就是新年。毛小山没有爹娘,有些事不好自己动手,又指望不上常五,只好求乡里的老人家帮忙。乡人倒也热情,一一教给他,怎么纳礼,怎么择期,井井有条。
不久,新房也盖好了,照例要办上梁酒,请了不少乡人来。毛小山穿上新衣,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把印了红点的团子,肉馅馒头,蜜枣,花生之类的吉祥吃食往下抛,惹得一众孩童跑来跑去的抢。
常五还是不管事的,只在一旁坐着吃茶,毛小山早给他另备了茶点。
忙到晚上,终于把最后一批客人也送走,毛小山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从房上下来,一屁股就坐到门槛上,一双胳膊酸疼酸疼,垂在膝盖上动弹不得。常五知道他一直没吃东西,给他端了一碗饭来,上面夹些菜,就让他就着自己的筷子吃,毛小山吃了几口觉得不好意思,夺下饭碗自己往嘴里扒饭。常五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去了。
毛小山扒两口还得歇一歇,否则那胳膊真是受不了。无意中一抬头,看见新房墙根处蹲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一脸褶子简直看不出相貌。毛小山看他衣衫褴褛,想他大约是个叫花子。他一向心善,如今心情又好,就去厨房拿了两个冷馒头,并上一碟上梁糕给那老头送去。
老叫花大约从来不曾受过这般优待,受宠若惊的连声道谢,把馒头胡乱塞了一嘴,又把上梁糕全数倒进破破烂烂的衣裳里。毛小山见他这样冷天还是单薄衣袍,心一软,把他带回屋里,给他找了件旧棉衣,又让他喝了杯热茶。
老叫花舒舒服服的拍着肚子,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四下一转,看见坐在屋角一直没做声的常五,嘻嘻一笑,一手探进怀里摸出几张破破烂烂的纸,像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包烧饼馒头的,在毛小山面前展开,抚平了指给他看:“这位小哥,老叫花受你好意颇多,无以为报,只有这两张破纸还有些用场,你瞧瞧。”
毛小山凑上去来,原来说的都是些驱妖降魔的事,还有不少弯弯曲曲的线条,不知是字是画。
老叫花自称原本在茅山上学过几年道,终究是受不了清修的苦,还了俗,可手段还有一些,见毛小山为人好,眉宇间有些仙气,就要传道与他。毛小山自来不信鬼神,又是快要成亲的人,怎么能肯?自然是一再的推拒。后来还是那老叫花让了步,只要他将几页书好好念熟,跟他学上几天画符做法,就放他走。毛小山不胜其扰,只好应了,拿把桃木剑舞弄几下就算交差,偏偏还叫那老叫花说有慧根。
因为这件事,毛小山还叫乡人好好笑话了一通,可不多久,还真有人来请他做法。毛小山原本不情愿,可看在那一顿好酒水一笔好银子面上,还是去了,谁会嫌银子多呢。
转眼就到了成亲前一夜,毛小山吃过了常五做的夜宵,钻进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破天荒的拉着常五的袖子跟他说话。常五原本坚持要他一定吃完宵夜就睡,可见他这样精神,也只好在床边坐下来,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听他说,未过门的新娘是何等可爱,听他说,今后要生几个孩子,听他说,想带着新妇给爹娘上坟去。
自始至终,也没有提到常五一个字。
常五看着他渐渐不敌困意,闭上眼睛睡去了,唇角还带着笑意,心里莫名的发酸,这个跟了他二十年的孩子,终于是要离他而去了么?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角,纤秾适度的眉毛间有一道淡白的疤,不很明显,却是当年的见证。
他硬要留下的这个孩子,果然还是留不住的。
这时,从阴影处忽然走来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衣裳几乎就要融进夜色里。那人也有一张看不出年纪美丑的脸,淡淡道:“你还不放手么?不能拖了,最多只有一两个月的时光,再长,谁也遮掩不了了。”
常五见忽然来一个人,却也不惊慌,倒像是熟识,点头道:“我晓得。”这三个字后,就不愿再说了。
那黑衣的男人看他不说话,也只好叹口气,转身走了。
常五看着毛小山发呆,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么?
天还未曾大亮,毛小山就醒了。一睁眼,却看见常五就坐在床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穿衣:“常五,这么早就起来了?”
常五默默的点头,拿过他手里的灰布衣裳放到一边,递给他一套大红的吉服。毛小山一笑:“呀,都忘了,今儿是成亲的日子呢。”可那欢喜的脸,哪里有忘了的样子。
常五看他穿戴起来,微黝的肌肤衬上大红的衣裳倒也好看,一头黑亮的头发挽起来束进乌纱冠里,帽翅儿旁边还插着大红的翎毛,真像个官人。常五看他高高兴兴的出门去,却仍旧默默地坐在床边。
毛小山进了堂屋,却见四仙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碗筷,白米粥在碗里袅袅的散着热气,炒蛋金黄,酱黄瓜翠绿,还有几根油条切做几段堆在碟子里。毛小山大感惊奇,这是常五做的?不会又是没滋没味的罢。过去拿了筷子一尝,居然味道不坏,一股热气从喉咙里滑进胃里,全身都暖了。
原来常五也能做出有滋味的饭食么,怎么那夜宵,多少年都是一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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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食魂鬼 五 。。。
常五出来跟他同桌坐了,也拿了碗筷吃早饭。天色还早,外面黑咕隆咚的,屋里两支蜡烛火苗摇摇晃晃的,叫毛小山总想找点什么话来讲,否则心也跟着火苗乱晃。
“今天,是最后一次两个人吃饭了。”毛小山没话找话,夹了一筷子酱黄瓜放到自己粥面上,呼噜呼噜的喝一口,“今后就热闹了。”
常五低头光喝粥,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毛小山略感尴尬。他自说自话的时候向来不少,可是觉得这般难受倒还是头一次,赶紧几口吃完了饭,拿了碗就要去洗,被常五拦下:“碗放着。你出去。”
毛小山嘿嘿的笑,放了碗筷,去等证婚人过来了。
可是等了半天,眼看天色就要大亮了,却还是不见人来,只有几个平素亲厚的乡人过来帮忙。毛小山觉得奇怪,请人去章家看看,却见有人慌慌张张的跑来,一路上喊着:“不好啦!不好啦!”
毛小山心里一跳,把人拉过来一问,原来是章绣儿不知怎么的,昨晚睡下后就没醒,这会儿还睡着,怎么叫都不起。章老爹请了大夫来,却说像个离魂的症候!
毛小山大惊,拉着来人直问怎会这样,那人也只是个报信的,哪里知道?毛小山只好抛开他亲自去章家瞧瞧。半个多时辰后就回来了,一脸的灰白,强笑着把来帮忙的乡人请回去,说,这亲,是成不了了。
常五默默看着他一身红衣,脸色却是苍白,心里不忍,走去几步,还是退了回来。
过了几天,章绣儿得了离魂症的消息就传开了,章老爹心好,特地跑一趟来退婚。毛小山心里还记挂着章绣儿,只说再等等,兴许过几天病就好了。心里却也知道,得了离魂症,大约是再难有起色的。
常五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家里的活计,要他好好休息。毛小山越空闲就想得越多,还是把常五从厨房赶走,自己干起活来,反而好受许多。
常五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不晓得心里是什么滋味。当他知道毛小山没同意退婚的时侯,眼眶终于红了。
这天晚上,毛小山不知闹什么脾气,忽然就不肯吃常五的夜宵,只说身上冷,吃了更冷。常五向来不善辩,劝了几句见他还是不听,干脆端起碗,一手扶着毛小山后颈一手就把碗往他嘴里送。毛小山从来乖巧,偏偏今天就是较上了劲,狠狠的一挥手,把碗打落了。那碗倒是没碎,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去好长一段路,撒下一道弯弯的粥印子,犹在冒着热气。
常五的手就僵在半空,回头看着毛小山发红的眼睛,终于还是垂了眼,默默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却又要毛小山先不要睡,等他再做一碗。
毛小山不禁起疑,不过是一碗夜宵,为何常五坚持要他吃呢。想来着二十年来一日也不曾断过,这才觉得奇怪。可是心头正难受,那有什么心思想别的,一咬牙冲门外喊:“别做了,我不吃!”衣裳也不脱,钻进被窝里就睡了。
常五呆了呆,回身小心把门打开一条缝,见毛小山真的睡下了,眉宇间泛出淡淡的焦急神色,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走进毛小山房里,在他床前站定。
毛小山听到动静,眼睛也不睁,道:“我睡了,你也休息吧。”言语间已经是放软了许多。
常五见他的眼皮子闭得紧,微微的颤动着,长长的睫毛也一抖一抖,咬一咬唇,轻轻的摸上他的眼角,在他床前蹲坐下来。手指顺着毛小山脸颊缓缓往下滑,触上柔软的唇。
毛小山忽然觉得唇上一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覆上,那样小心翼翼。
毛小山吃惊的睁眼,只看见眼前一片白色,直到常五把脸抬起来,才终于明白,原来刚刚是常五吻了他。毛小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瞪着他。
常五趁他失神,轻轻拉开被子,一双微凉的手从衣襟出钻了进去。毛小山觉得胸口一凉,终于惊醒,一把按住那只手,颤声道:“常、常五,你这是做什么?”
常五抬头瞧着他,脸上却是淡淡的:“跟你欢/好。”
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话语,毛小山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常五爬上了床,才慌忙爬起来往床里头躲,叫道:“常五!你疯了!”
常五大约不明白为何要跟毛小山欢/好就是疯了,动作顿了顿,看着毛小山道:“怎么说?快过来,我够不着你。”
毛小山气急,摸过一个枕头胡乱向他扔去:“滚开!”
常五接过枕头攥在手里,垂下眼睛淡淡道:“你就是恨我,我也要这么做的。”说着就爬过来拉住毛小山的腰带,把那大红绣花的带子轻轻一扯,就松开了,毛小山左右一挣扎,就从散开的衣襟里露 出一大片微黝的胸膛。
常五扔了腰带,正要伸手抱他,却被毛小山一脚踢中肩膀,身子晃了一晃没稳住,摔下了床。常五在床下坐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又回到床上。毛小山又要踢他,不想让他握住了脚踝。常五的手总是冰冷,此时更甚,那叫人麻木的低温从脚踝一路往上,毛小山大半个身体都不能动了,终于叫他脱了衣裳压住。
常五自己的衣裳还只是有些乱,顿了一顿,看看已经赤裸的毛小山,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悉悉索索的脱了衣裳,露出苍白的胸膛。常五的身子不算壮实,不过也不单薄,倒也好看,只是那惨白的颜色总像是雪捏出来的,冷得叫人心慌。
毛小山不知为何一动也不能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常五脱了衣裳爬到自己身上,坐下来好像在思考要怎么做。等他掀了被子去拨弄毛小山那话儿的时候,毛小山脸上忽然现出一个惨笑,却有些微认命的意味。
这些年欠他良多,这么……也算是还给他了。
今后,就再不欠他什么了。
就再跟他没关系了。
常五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向来冷淡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俯身下来扑在毛小山胸膛上,胡乱的在他颈子上亲几口。口里嗫嚅,到底也没说出句什么,只是抬起身子,忽的朝他笑了笑。
常五向来冷淡,面上也总是叫人看不清,可这一笑,就像是阳光驱散了林间的晨雾,刹那历历分明。原来,常五还是生得挺好看的,养育了他二十年的男人,看着居然不过而立。
常五动了□子,手握上毛小山的那话儿,搓弄起来。这么大个男人了,却是极生涩,许久才找到门道。毛小山年少气盛,还是被他弄出了兴致,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直把一张脸憋得通红。
常五看他差不多了,抬起身子跨到他腰上,扶住他的就要往下坐。
毛小山从情欲里稍稍清醒,见他这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常五试了几次还是不得法,到后来毛小山终于耐不住,整个身子往上一顶,狠狠的冲进了常五的身子。常五浑身一竦,却是慢慢放松下来,动起腰身,随着毛小山上下起伏。
嫣红的血从他股间缓缓流下,可他的脸却还是死一般的白。
毛小山不知何时开始能动了,伸手捉住常五的腰,狠狠的顶弄,仿佛发 一般粗鲁。
心里却是叹了口气。他一直想切断的情丝,终于在这痛苦的欢愉里窜成了一片。
这个男人,是上天派遣下来磨他的罢,否则,怎么会让他战战兢兢的记挂这许多年,从春心初动的少年时光,到本应明理的如今。本想就这样压抑着,将这份心思一直带进坟墓里去,可偏偏叫这个男人破开了多年结成的茧子。
一向最怕这一天的,可为何当真到了,却有隐隐的喜悦呢。
作者有话要说:咱再改。。。就不信空格不够!
。。。那个谁,别逼咱一字一空呀这个。。。
。。。这都第几次lia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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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食魂鬼 六 。。。
早上常五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早就凉了。常五忍下心头的失落,勉强坐起身来。床上的被褥全换过了,身下的伤也清理干净了。这个孩子,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仍能这般贴心。
常五硬撑着起身,到堂屋里,见桌上放着碗筷,都拿大碗反扣着。掀开一看,是清淡的白粥和几样小菜。
常五心思微动,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却始终不能夹起饭菜到嘴里,只觉得浑身又热又疼,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门开了。新房什么都是油光水滑,门打开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毛小山站到他身边,常五才发觉有人进来。看见毛小山淡淡的脸,忽然心里惊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只是腿脚酸软,整个身子都往下坠。
却不曾摔到地上,叫毛小山接住了,又轻轻的放回椅子上。
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已经长到这样高大了。
常五垂着头不说话,毛小山在他身边坐下,端起粥碗舀一勺,往常五嘴里送。常五呆呆的张口含了,却不嚼不咽。
毛小山叹了口气,道:“我去了章家。”
常五却没什么动静,只是嘴角有汁水好似要漏出来。毛小山赶紧拿一方帕子按住他的嘴角,叫他赶快咽下去,道:“我是去退婚的。”
常五愣愣的抬起头看着他,喉咙一动,一口粥终于咽下去。毛小山笑了起来:“有了昨夜,我是不能成亲的了。”
常五只以为他觉得自己毁了他,猛地低头,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你……你不必……”
毛小山知道他想左了,伸手又喂他一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