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斋夜话-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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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瞪大了眼,愣住了。
一柄剑把毛小山和常五牢牢的钉在了一起,常五身子本就虚弱,在剑刺进毛小山身子里之前就没了气息,如今软软的偎在毛小山怀里。毛小山单手抱着他,握着剑的手缓缓放开剑柄,也抱住了常五。
“我们一起造下的孽,就一起偿还。”毛小山依旧浅浅的笑着,抬起头看着黑无常,“我想问问,我们死在一起,是不是也能一起投胎呢?”
“啊,对了,被这桃木剑刺中,是要魂飞魄散的。没有来生了。”
“一起散魂,倒也不坏啊。”
黑无常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进了,只能瞧见那相拥的血色背影伫立在悬崖边上,从血池泛上来的红光映得他们的身影益发的凄清,却仍就是紧紧合在一起的。
任谁也分不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BE没意见的明天那章可以跳过。。。啊啊这是变相的透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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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食魂鬼 十一 。。。
“喂,黑鬼,我那徒弟会怎样呢?”老叫花吊儿郎当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抓着一只鸡腿撕扯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黑无常为他僭越的称呼皱了皱眉,看在他是毛小山师父的份上也就没去计较,淡淡道:“还能怎样?被你那把桃木剑刺中,原本应该魂飞魄散的,可谁想他们竟然是死在那把剑上的第一千条魂魄。大凡降妖的兵器杀妖一千就能生出剑神,阴差阳错,就让他们附在剑上,成了剑神。”
“诶?明明是两个人,怎么说是‘第一千条’?”老叫花把鸡骨头一扔,凑上来笑道。
黑无常冷冷的看他一眼,往后一退稍稍远离那张油光铮亮的嘴,道:“那两人,心魂都在一处,早就合为一魂了。”
“唉,这样的剑神,已经不是我一个糟老头能驾驭的了。便宜你这个黑小子了。”老叫花叹气,又去揪那烤鸡的另一条腿,“真浪费,你收魂又用不到。”
黑无常站起身准备离开,背对着老叫花道:“只有在冥界,他们这样受血池侵蚀的魂魄才能慢慢恢复。过上两三百年,大概就能现身了。”
“哎呀,老头子怕是看不到喽。”
黑无常回头看他一眼,那老家伙正嚼着鸡腿大发感慨,冷冷的一笑就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充满戏谑的一句话。
“你已经活了三百年了,再活三百年又有何难?杨山桃花主。”
老叫花搔了搔一点儿都没有桃花颜色的老脸,轻轻的笑了。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说超短最终章已经几乎是惯例,但是这个未免也太短liao。。。
好吧,咱自己都看不下去,今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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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戏班子 一 。。。
水乡有个极漂亮的戏台,每当逢年过节总有戏班子在此地演出。看戏总是要钱的,倒也不多,一个人不过五个铜钱,不过茶水点心要另算。有戏班子来的时候,总有许多小贩提着篮子过来,平常一文钱一个的凉糕能卖到两三文,实在是好生意。
章鼎文家里就是开点心铺子的,祖传的好手艺,所做的桂花松糕与马蹄酥是一绝,整个水乡就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就是齿牙动摇的老太太,走过他家铺子,也要买上两块绵软细腻的糯米蒸糕尝一尝,细细的甜意从舌尖儿一直沁到心底。就是这样有名的点心铺子,到了好戏开演的时候,还是要去做那一笔好生意的。
章鼎文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这份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倒也欢喜,戏开前后是忙的,可演戏的当中没谁会要买点心吃,他也可以在戏园子角落里寻个空当,好好的看它一场。
这一年又到三月三,在水乡可是大日子。张鼎文早早就起身帮着爹娘筛粉揉面,蒸好了一屉桂花松糕,拿出来凉着,又把绿豆糕送上了蒸笼。待得天大亮,终于将几样点心做好,张鼎文取来一个细竹篾编的大扁篮子,将点心一层一层码进去,拿干净的白纱布隔开,上头还盖上青缎子饭巾,中央端端正正的绣着一朵掌心大的石榴花,那是章家点心铺的招牌,是他娘花了两夜工夫赶出来的。
章鼎文自己也换上了干净的青布短衫,腰间扎一条香色的带子,上头挂着两个藕荷色的大荷包,一个装糖桂花,一个装豆粉,主顾要是喜欢,可以撒在点心上吃。这样一身行头,人家一看就晓得是章家点心铺子,都不必章鼎文吆喝,自己就过来了。
这一场,来的是没见过的戏班子,据说才从外乡来。戏班子四处走也是常有的事,乡人也乐得看个新鲜。这个班子据说好得很,台柱是个十五六的少年,扮相身段无一不佳,更可贵的是小小年纪唱功就颇深,配上那一副好嗓子,真个是余音绕梁。
江南一带戏种颇多,这是一班子却是远道而来,演的是徽戏。内容新鲜,唱腔也别致,乡人看得高兴,一幕终了还不放人,非要再来一场。乡间戏班没那么多讲究,也不摆架子,看客要,他就演,往肩上搭一条五彩的霞帔,一转身就从凄凄哀哀的小寡妇成了仪态万方的千金小姐。
章鼎文在下头看得嘴都合不拢,看了这么多年戏,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般标致的戏子。瞧他如画的眉目,窈窕的身段,哪里是人,分明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子。章鼎文四下打听,原来这个小旦叫做织翠,可偏偏喜欢穿一身白色的衣裳,叫风儿一吹,就真像是天仙下凡了。
章鼎文将这个名字在口里念一念,见织翠谢过幕下去了,欢欢喜喜的提着大篮子也往戏台子后面转。
戏台后面有一大两小三间屋子,是给戏班子准备歇息用的。章鼎文常常到幕后来兜售点心,对此地也熟,熟门熟路的转到大屋里,探头探脑的看见里面五六个戏子正忙着卸妆,仔细寻一圈却没见着织翠,晓得他那样的台柱必定是到小屋里去了。他自然不便去小屋里的,只能敲敲门,进了大屋,把饭巾一掀,朝众人笑道:“各位老板,都来瞧瞧,章家的点心可是水乡有名的,到此地来可不能错过。”
戏子上台前是不好饱食的,几场戏下来早该饿了,章鼎文向来看准了这一点,每次都能将一篮子点心兜售一空。可这一次却是失策了,一屋子的戏子只是抬头瞧他一眼,就又去干自己的活了,谁也没说要买。
章鼎文站在门口等得尴尬,可又不甘心就此离开,搓着手靠在门边,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就往那两扇门上瞧,只希望那织翠能出来看一看。
东边那门还真开了,可走出来的却不是织翠,是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面上戴着一副木头雕的面具,一身湖色的衣裳。章鼎文听人说过,这个班子的老板是个怪人,老拿面具遮着脸,怕是丑得不能见人。章鼎文究竟还是生意人,心里一瞬的失落过后,还是笑嘻嘻的过去,将那香气四溢的篮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殷勤的凑上去道:“老板,真是好戏,小子生这么大看过多少场也不曾见过。敢问老板贵姓?”
那老板看看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子,微微一笑,道:“免贵姓张。”
章鼎文睁大了眼,笑道:“哎哟,小子也姓章,莫非还是本家?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那人面具下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一圈,道:“弓长张。”
章鼎文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嘟囔道:“原来不是。”又将嘴角一提,拎过身边的篮子,从里头取出一块马蹄酥,拿干净的手巾子托着送到张老板面前,笑道:“小子斗胆,请张老板尝一尝,这马蹄酥可是章家一绝。您尝好了,可别忘了来捧捧场。”
张老板接过马蹄酥,轻轻的咬一口,果然有一股子水乡的清甜顺着舌头滑进肚子里。他向来讲究吃食的,对这简简单单的马蹄酥却挑不出一点儿不好来,又咬了一口,眯着眼睛咽下去,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小老板,这篮子点心我都要了,多少银子?”
章鼎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点心连篮子一道递到他面前,欢快的道:“不多不多,这么大半篮子不过要您三百个钱。”
张老板微微点头,叫人取来一串铜钱递给了他。章鼎文拿来放在手里一掂,怕是有四五百个钱,笑道:“您等等,我数给您找钱。”
张老板摇摇头,道:“不必找钱,这点心我喜欢,也确实不贵。”
章鼎文脸一红,挠着头把钱收进怀里。其实这半篮子点心放在店里,还卖不上一百五十文,他已经是要了高价。章鼎文一向心眼实,就算是生意人,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张老板叫人拎了点心篮子到小屋去,又跟章鼎文聊了几句。章鼎文做完了买卖,全副心思都放到了织翠身上,遮遮掩掩的问了好几句。大概台柱总不能叫人看到庐山真面目才好,张老板也答得不甚详尽,可章鼎文已经满足,想着那一篮子点心总有几块会进织翠的口里,就开心得仿佛自己就是那块点心,叫织翠那张樱桃小口含着了,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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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戏班子 二 。。。
回了家,章鼎文拉着哥哥讲戏,章钟文苦笑着把手从面团子里拔出来,向一旁的赤小豆一指,示意章鼎文去做豆沙。章鼎文把袖子一挽,洗净了手就去淘豆子,可嘴上还是停不下来。
章钟文笑道:“你可是喜欢那个小旦?可瞧你一口一个簇晴,还当你只惦记那个老板了。”
章鼎文撇撇嘴,将泡好的豆子坐上火去煮,道:“有什么办法?又没见到织翠,没什么能说的。簇晴声音那样好听,偏偏要戴个面具,莫非真像乡人说的,丑得厉害?”
章钟文揉好了面,盖上湿纱布醒着,回头笑道:“几句话就从张老板成了簇晴,果然是班主,你可要学着点儿,有他一招半式的,家里的铺子还怕他生意不好。”
章鼎文不以为然,心不在焉的搅着豆子,道:“咱们又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哪能一样?簇晴人不错,还请我下次看戏去,准我上后台瞧瞧,说不准还能跟织翠说上几句话。我可得好好做上几样精细点心叫他尝尝。他们走南闯北的,什么好东西没尝过。”
章钟文见弟弟神采飞扬的模样,皱眉道:“鼎文,你不会认真了罢?听哥哥一句话,戏子无情,你瞧瞧就算数,可别真的陷下去了。”
章鼎文直皱眉,叫道:“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喜欢织翠的戏,没有别的心思。别乱讲。”
章鼎文看着弟弟面上浅浅的红晕,沉默了一会儿,又动手往案板上洒粉,叹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记得就好。”
章鼎文往豆子里加过了糖,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哥哥也想得太多,他就是爱织翠的身段唱腔罢了。嗯,那眉眼也喜欢。章鼎文想着织翠在戏台上艳光四射的模样,脸上一红,喜滋滋的去寻爹娘做好点心去了。
张家戏班的下一场,就定在三月初七,戏是新的,不过还脱不了才子佳人的框框。章鼎文不管那些,只看见织翠在台上转身回眸,那样楚楚动人,心里把那戏中叫旦角儿伤心的小生骂了个遍,见织翠拿手巾子掩面,恨不得也落下泪来。
两幕戏之间总有些许空当,好叫角儿更衣补妆。章鼎文记得张簇晴的允诺,趁着这空当钻进了后台,笑嘻嘻的拎着一个小篮子立在门边,揪住一个演婢女的小旦,问道:“你家老板呢?他许我来看看,我送点心来了。”
那小旦也生得十分姿色,可此时全无台上的灵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呆呆的看他一眼,说了一句稍等,就去里面带来了张簇晴。张簇晴迎上来,口里说着欢迎欢迎,将章鼎文引到小屋里去。小屋是名角儿梳妆用的,织翠自然也在,对着铜镜往头上插花儿。下一幕戏是小姐出阁,要换衣裳的。
章鼎文瞧那织翠一身红衣更衬得肤白如雪,面上粉白黛黑的,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还是真好看,就是那一双眸子,转一转都摄人心魂。
章鼎文看傻了眼,红着脸一句话都不会说,匆匆的将手里的小篮子塞进织翠手里,都不敢看他。
织翠接过了篮子,一瞧,是几样极精致的点心,微微笑道:“章老板匠心独运,这样的点心,别处不曾见过,想必是极好吃的。”
章鼎文被美人夸了,一张面孔更是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你、你喜欢就、就好。”
张簇晴见他这样,觉得十分有趣,微微的笑起来,引着他在桌边坐下,叫织翠给他倒杯茶来。章鼎文何时叫人这样伺候过,又是自己歆慕的人,真个是坐立不安,一杯茶拿在手里左转转右转转,就是进不了口。
一会儿织翠又要登台,张簇晴专程为章鼎文在后台上留了个座,让他换个角度看戏。章鼎文大感新鲜,又瞧见许多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个劲的问,张簇晴也是有问必答。
一出戏到了□,公子发觉原来自己娶的是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从小说下的媳妇,正经的小姐早将这桩婚事跟爹禀明了,正准备嫁给当今状元呢。公子自觉受了欺骗,一怒之下大大出手,将那无辜的丫鬟打了个遍体鳞伤。丫鬟凄凄切切的念白:“相公你,想娶的原来只是那‘相府千金’的名头,枉我真心待你。罢,罢,你要千金尽管再娶,将休书并一条儿白练予我,我就成全了你罢。”念完一转身,拿一块水红的小手巾掩着脸。
章鼎文看得眼睛通红,咬着牙压低声音道:“这公子,实在不像话!既然早有婚约,又怎能动心思去娶那相府千金?”
张簇晴面具下的眸子隐约闪着光,轻声道:“他总算是被骗了的,原本以为娶的是小姐,却发觉是丫鬟,换做谁都要生气的罢。”
章鼎文摇头道:“若是我,必定不会。且不说那丫鬟是公子自小说定的媳妇,就看在丫鬟待他这样好的份上,也必不能怪她的。”
张簇晴微微笑道:“你这样纯善的人,世上能有几个?给,把眼睛擦一擦。”
章鼎文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掉下泪来,颇觉不好意思,接过那方湖色的手巾将眼睛一擦,鼻子又痒起来,忍不住捂住口鼻打了个打喷嚏,终于舒爽。可是一看,那方手巾上一片黏糊糊的,不好意思道:“这手巾我回去洗了再还你罢。”
张簇晴笑道:“不必,你就拿着用罢。对了,你的篮子还在我那里,一会儿还给你。”
章鼎文才想学他说你留着,却想起那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别的不说,那方绣着石榴花的饭巾可是章家点心铺的标志,还真得拿回来,只好红着脸轻轻的嗯一声。
这出戏果然还是大团圆的,后来那宰相出面将公子数落了一顿,将丫鬟收作义女,叫他好好的把丫鬟带回去,却又给他在朝中谋了个职位,皆大欢喜。这样的结局是乡人最为喜闻乐见的,心软的妇人们收了沾湿的手巾,一齐笑说,那丫鬟扮相比小姐还好,又说公子也真俊俏。
章鼎文听得她们议论,总觉得与有荣焉,胸脯挺一挺,恨不得上去跟她们说,那丫鬟自然好,那可是他看上的织翠呢。
张簇晴见他的模样,抿了抿嘴,过来笑道:“我们戏是演完了,不过在乡里还要待几日。这里我不熟,鼎文能否带我四处瞧瞧?”
章鼎文心里是乐意的,可想到家里做事要人手就犹豫了,道:“我也想带你逛逛,可我家的点心铺子要用人,我也走不开呀。”
张簇晴蹙眉,故作惋惜道:“那实在可惜。原本还是织翠说想转转的,这下没法子了。”
章鼎文一听见织翠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一叠声道:“有空有空!家里那点活儿,我晚上早晨加紧些就能做完,下午本来就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