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斋夜话-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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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鼎文一听见织翠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一叠声道:“有空有空!家里那点活儿,我晚上早晨加紧些就能做完,下午本来就不忙。我来领你们玩去。水乡我最熟了,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问我准没错。”
张簇晴笑道:“真的?要是不勉强,就太好了。”
章鼎文反怕他反悔,赶紧将时间定一定,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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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章钟文正忙着做团子,清明节将至,水乡习俗是要吃青团的,见章鼎文冲进来,赶紧叫住他:“鼎文,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去?还不快过来帮我把麦青汁儿滤过了。”
章鼎文笑嘻嘻的过来,一边干活一边道:“哥,我明日能出去么?”
章钟文看他一眼,皱眉道:“就要到清明,铺子里忙得很,你怎么尽想着出去玩?不行,这青团子必须得做好,爹娘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们操心。你也快二十了,怎么还是这样不懂事。”
章鼎文撇撇嘴,小声道:“我哪里不懂事?偶尔出去一下,又怎么不懂事了。”
章钟文道:“你是不是跟那个戏子出去?”
章鼎文吓一跳,惊道:“哥,你怎么猜到的?哎呀,别误会,有簇晴跟着呢,就是带他们逛逛,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章钟文想自家弟弟除了一张脸长得还能看,其他也没什么能吸引住那些戏子的,也就不多纠缠,心说叫这小子吃一堑,也好知道不能把戏子当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去罢。”
章鼎文高兴得拉着兄长的衣袖直摇晃,叫道:“真的?哥,你待我太好了。”
章钟文一手的面粉,也不好拉他,只好任他揪着,笑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出去,得先将活干完了。”
章鼎文欢欢喜喜的应一声,快手快脚的过滤了麦青汁,又去揉面团,将醒好的面揪成一个一个剂子。章钟文见他这样利落,暗笑从来也没见过他这般勤快。
第二天一早,章鼎文就起来了,换了簇新的水蓝袍子,将头发束紧,包上雪青的帩头,又在腰间挂上唯一的一块玉佩,上下一身铮亮。提了篮子轻手轻脚的出门,一路飞也似地赶到张家班住处,就看见张簇晴开了门,头发还是散着的。
“刚起?”章鼎文心说自己大约太急了,不好意思的进了门,将篮子一放,对张簇晴道。
张簇晴身上只松松的披了一件湖色的长衫,一副懒散的模样,偏偏还戴着面具,真是古古怪怪。他也不避开,当着章鼎文的面将衣裳穿好了,又拿木梳梳头发,笑道:“这么早,你活干完了?不要丢下生意,叫你爹娘生气。”
章鼎文将兄长的话跟他讲一遍,笑道:“反正哥哥能干,少我一个不少。”口上是对张簇晴说话,一双眼睛却是四下乱转。
张簇晴知道他找谁,眉头一皱,叹气道:“你先等一等,喝杯茶,我去叫织翠起来。”说着就转进了里间。
章鼎文在外面等得无聊,四下打量,这个小小的院子只有三间屋子,院子不过一丈见方,连一部马车都停不了。张簇晴的戏班子人虽不多,可也有十来个人,这么多人,还有行头,怎么也得有三四辆车子才载得了。这些车马都在哪里?再说这小小三间屋子,要住下十来个人,也嫌太挤了些。
章鼎文胡乱想着,就见张簇晴带着织翠出来了。今日织翠还真是名副其实,一身翠绿的衣裳,那样鲜亮,直把章鼎文都看直了眼。
织翠过来,笑盈盈的来牵他的手,道:“承蒙章老板好心,愿意带我们走走,否则织翠非要在这屋子里生虫子了。”
章鼎文红了脸,手足无措的就会傻笑,只觉得被织翠牵住的手热得发烫。张簇晴看他这样,扑哧一声笑出来,过来将章鼎文的手从织翠手里拿过来自己牵着,回头对织翠道:“你小心些,吓到章老板了。”
章鼎文赶紧一叠声的说没有,可织翠还是笑眯了眼。
水乡的市集也是有些意思的,张家班是北边来的,不曾见过水乡风物,什么都好奇。章鼎文一心想叫织翠吃些自家的点心,最好一下子喜欢上了,时时惦记着才好。可是织翠却总说不饿,集市上有什么小吃也一眼不瞧,只看那些手巾发簪之类的小东西。章鼎文从来没见过男人这样在意外貌的,又想大约他是个戏子的缘故,所以对扮相格外上心。
章鼎文想讨好他,提出来要给他买首饰,织翠只是笑着说不要,见他坚持,干脆都不看了,拉着他要去游湖。章鼎文见他这样,心里暖呼呼的,哥哥说戏子就晓得要人家的钱,可他的织翠可不是这样。
三月的泰湖总是最漂亮的,泰湖边上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头,样子像一个大大的乌龟脑袋,叫做渚头鼋。这个地方向来被文人墨客称之为泰湖绝佳处,若是要游湖,早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章鼎文抢着去租赁下一艘小小的船,没有篷子,两个木条就算是座椅,另有一对桨,连船舵也没有,划不快不说,也难以控制方向,纯粹是叫人划着玩的。章鼎文自己先跳下了船,在一个木条上铺了自己的手巾,才转身将织翠扶下来坐着,张簇晴也跳下来,跟章鼎文坐在一排,两人各拿一支桨,慢悠悠的划着。
“呀,那是什么?”织翠忽然轻呼,一双玉手指着不远处的湖面。
章鼎文探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小簇叶子,他是在水边长大的,熟悉得很,笑道:“那是菱角叶子。泰湖的菱角虽不有名,但是本地的小孩儿最喜欢,趁它还嫩的时候摘下来,当水果吃。”
织翠觉得新奇,伸长了手去够。可那里够得着?大半个身子探出去了,弄得小船摇摇晃晃的。章鼎文一看不好,赶紧一把抱住织翠的腰把他拖回船上,急道:“小心!这船太小,不仔细要掉下去的。”
织翠暗自眨眨眼,将他推开,一脸的内疚:“真不好意思,我看那菱叶有趣,才想看看,不想险些闯祸。”
章鼎文看他微微蹙起的眉间,一颗心都要化作水了,怎还能怪他,赶紧安慰道:“没有的事!就算真的落了水,我也能将你跟簇晴救上来。我的水性可好着呢。”他见织翠喜欢那菱叶,就拿起船桨,跟张簇晴道:“簇晴,不如咱们将船划过去?”
张簇晴见他这般讨好织翠,心里原是不喜,可是见他恳求的样子,怎能说不,只好叹了口气,也拿起桨子来一起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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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戏班子 四 。。。
这小船看似灵巧,实则最难划,两个人若是配合不好可是一步也走不了的。章鼎文与张簇晴第一次一道划船,力道也掌握不好,整只小船就在湖面上团团转,是进不了又退不能。章鼎文怎么也不愿在织翠面前露拙,心里焦急,手上力气越发的大,结果也只是叫小船转得更欢罢了。
好容易凑近一点,章鼎文已经是背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汗。织翠见那漂亮的菱叶就在不远处,欢喜的用手去捞,浸到水里的手却被什么东西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小小的白鱼。织翠头一次见到,自然欣喜,伸手就要去捉那小鱼儿。可是那样灵巧的小东西,怎会叫他捉住,织翠一时没稳住身形,晃了两下就栽进了水里。
章鼎文正歇着气儿,一见织翠落水,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要去够他。可是小小一叶扁舟哪能叫他这样折腾,一下子整只小船都翻了,章鼎文与张簇晴一道落进水里。
章鼎文自然不怕,水乡生长的孩子,哪个不会水?可是织翠跟簇晴都是北方来的,家乡没什么江湖,自然是不会的。章鼎文一心要将织翠拉上来,冲着那一片碧绿游过去。一把抓住了织翠的手。可织翠却叫道:“别管我,我没事!快救老板!”
章鼎文定睛一看,原来织翠自己好好的浮在水面上,虽然手脚没有一点章法,可也不像是要沉下去的样子,反观张簇晴就不妙了,在水里挣扎着,眼看就要沉下去。章鼎文把织翠拉到船边叫他扶着,自己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到张簇晴身边,拖着他的头把他抬出水面,也游到小船边上。
所幸那小船不曾真个翻过来,只是里头进了不少水,织翠自己爬进去了,又接过了张簇晴,小船吃水已深,章鼎文不好再上去,又找不到东西舀水,只好扶着船沿在水里待着。
“织翠,你快瞧瞧,簇晴怎样子了?”
织翠小心掀开张簇晴的面具,拿身子挡着不叫他看到,试了试他的呼吸,道:“还好,可是怎么不动弹了?这么一会儿,就晕啦?”织翠心里着急,一把将张簇晴拉起来朝着他背上就是一通拍,终于叫他咳着醒了过来。
章鼎文见他醒来,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放下了,吁了口气,道:“三月天水里还真凉,咱们赶快回去,可别染上风寒。”
张簇晴已经好不少,只是头里还有些晕,见章鼎文趴在船边,心里一疼就要来拉他,却被章鼎文笑嘻嘻的躲过去,道:“要是我再进来,这小船就要真的翻了,我就在外头推着,赶紧划罢。”
织翠想了想,道:“还是你进来,我到水里去。我水性也不坏,且又不怕凉。”
章鼎文哪里舍得,笑嘻嘻的将船一推,道:“我是水里长大的,论水性谁强得过我?快拿起船桨来划罢,看着天色怕是要刮风,到时候就走不了啦。”
好容易回到岸上,三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想到回到乡里还要一个来时辰,都是叫苦不迭,干脆找了个船家借他家屋子一用,洗个澡换身衣裳。船家好心,又留他们吃饭,章鼎文与张簇晴是真饿了都吃了不少,可织翠还说没胃口,一口水也没喝。章鼎文笑话他,都要成仙儿啦。
回到张家班的住处,已经是掌灯时分,却见屋里黑洞洞的。章鼎文心里奇怪,问道:“怎么,其他人都不在么?”
张簇晴轻咳一声,拉着他进屋,笑道:“唱戏的都早睡,起得也早,天不亮就要起来吊嗓子的。”
章鼎文不疑有他,点点头将张簇晴按进床里,道:“瞧你,染上风寒了罢?赶快进被窝里,我给你烧水去。”
张簇晴刚要说不用,就见章鼎文急匆匆出去了,跨出房门没几步就听见他问织翠着没着凉,织翠笑说没有,才松一口气去了厨房。
张簇晴躺在床上,盯着香色的床帐看了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明知那傻小子一颗心全挂在织翠身上,他怎么就傻得还会动心呢?不是早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是不好与人交往过多的么。
可是那个小子……要怎么办呢,会怎么样呢?
一会儿章鼎文端了碗过来,见张簇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顶,还以为他不舒服,慌忙小跑过去扶起他半靠在自己臂弯,将碗往他唇边送,可是面具碍事,又要去掀,却被张簇晴一把按住了手,沉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去瞧瞧织翠罢。”
章鼎文确实担心织翠,可也不放心叫张簇晴一个人,犹犹豫豫的不肯走,张簇晴朝他一笑,道:“我就是稍稍着了凉,哪有这么娇贵?你去罢,织翠身子单薄,你也担心不是?”
章鼎文搓搓手,一步三回头的道:“我真去啦。”
“你去罢。”张簇晴好笑的看着他,见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口,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划出一条苦涩的曲线,径自摘了面具端起碗。那碗里是生姜红糖汤,最暖人的,红褐色的汤汁泛着热气,一圈一圈的漾出涟漪,将里面张簇晴的脸荡得支离破碎。
那原是一张,极漂亮的脸。
原本因为这一碗姜汤,张簇晴已经自觉好多了,可是究竟是三月的天气,水里那样凉,到了后半夜就发起了烧,第二天,就病得起不了身了。晚上织翠来照料他,见他一张脸红彤彤的,迷蒙的眼里浅浅的水光,轻轻的叹气,在他床边坐下来,将一块湿手巾搭在他额头上,轻声道:“今儿真险,要是叫他发觉了,不知要多伤心。”
张簇晴迷迷糊糊的,半晌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苦笑着摇摇头:“不能怎样。他心里的是你。”
织翠嗤的一笑,道:“我?也就你们两个这样想了罢。那小子这样照顾你,可不像是爱屋及乌。”
“他心眼好。”
“那倒是,可你见没见,你晕倒的时候,他那紧张的模样?他看上我,也就是这一张脸罢了,你也有的,怕他什么?”
张簇晴无力的笑笑。织翠在戏班里多年,可是一向被宠着,从来也不甚懂人情世故,自然就口快。可他摸爬滚打这许多年,就是有些少年意气也磨光了,哪里敢有这样的自信。他这会儿身上难受,也不愿意多讲,只将眼睛闭了,轻声道:“你去歇着罢,我身子不好,你也没力气了罢。”
织翠本来就只是不放心他,见他开口赶人,嘴巴一撅:“难得我好心来照顾你,不要算了。”说着一扭身就往外走,那背影,摇摇欲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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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戏班子 五 。。。
到了天亮,小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张簇晴起不来了,也不见有谁来看一看,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好像就只张簇晴一个人。
章鼎文回了家,可终究是不放心张簇晴。织翠看似单薄,可身子好得很,这样折腾也不见哪里不舒服,倒是张簇晴看着不好。章鼎文到街上抓里几幅伤寒药,就去了张家班,半路上还停下来买了些口味清淡的粥饭,一道拎着过去了。
到了那院子,章鼎文就心里疑惑,不是说早上大家都要练功的么?现在也不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转念一想,急了,莫不是张簇晴出了什么事。
章鼎文快步走进院子,大门也没关好,他一推就开了,章鼎文熟门熟路的往张簇晴的房间走,就见那人躺在床上,拉起一半的床帐将他挡在章鼎文的视线之外。章鼎文轻轻叫一声:“簇晴?”
张簇晴没反应,章鼎文皱着眉走近几步,再叫:“簇晴,还睡着么?”
床上终于有了动静,床帐晃了一晃,一只手伸出来将床帐撩起,里面露出张簇晴依然带着面具的脸。
章鼎文看不到他的脸色,只听见他咳个不住,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帮他把帐子挂上帘钩,轻轻握住那只手,惊道:“怎么这样烫?不好,得赶快请大夫了。”说着就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跑,被张簇晴叫住:“不必,我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这一句话,包含了多少期待,章鼎文自然是听不出来的。
章鼎文只是抓了自己带来的药,一路往外走一路道:“我担心你身子不舒服,就过来了。不叫大夫至少也要喝药,幸亏我抓来了。你等等,我去煎。”
他这一句话给张簇晴带来了怎样的感动,自然也是不明白的。
张簇晴看这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头又热又麻,还夹杂着丝丝的痛。好像真的深陷了,要怎么才好呢?
章鼎文把药坐上了火,想起来还没去见见织翠,就回到屋里去找他。天色不早,按说也该起了,可是屋里除了张簇晴零星的咳嗽声之外,就只剩下厨房里煎药的咕噜声。章鼎文心下起疑,皱着眉头转到窗外,挣扎了半晌,还是敌不过心底的好奇,舔破了窗纸往里屋一瞧,却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见着。
那屋子里松松的摆着几样家具,可古怪的是,床上连铺盖都没有,要怎么住人?倒是屋子中央那一个大大的衣箱好好的用棉布盖着,大约是行头,戏班子自然看重的。
章鼎文退回厨房里,心不在焉的煎药,心里直犯嘀咕,这张家班怎么搞的,班主病了,却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