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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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武当一剑
作者:梁羽生
内容简介:
明朝末年,关外后金兴起,虎视关内大明江山。而明廷腐败,两湖大侠何其武为首的武林侠士成为抗击后金的一股重要力量。何其武系武当俗家弟子领袖,威名素著。女儿何玉燕却爱上他的二弟子耿京士而于一年前与耿私奔辽东。这天深夜,离家一年的耿京士、何玉燕准备回家待产,不料变生不测,何其武被人害死,而一切嫌疑均指向耿京士。何其武的首徒戈振军杀害了耿京士,而何玉燕在生下儿子取名耿玉京后亦自杀。而这晚武当首席长老无极道长也被人暗算而死。戈振军收养了耿玉京,并将其交托于朋友蓝靠山夫妇而改名蓝玉京,而后孤身上武当山,被武当掌门无相真人收为关门弟子,道号不歧。同时将玉京收为义子,带在身边学艺。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不歧也以学艺有成,但害怕蓝玉京就知道自己身世而向其报仇,在传授武功时将似是而非的武功传予蓝玉京,而这时无相真人首徒不戒道长也在外遇害。无相真人在临终之际,作出了两个出乎大家意料的决定,一是接引武当派俗家弟子、中州大侠牟沧浪出家,赐道号无名,并立即传之为武当掌门,这一决定招致了首席长老无量道长以及不歧道长的不满,原来三十六年前,昆仑派玄贞子道长带徒弟向天明上武当山,向当时的武当掌门人金光真人比剑,无相道长击败了玄贞子之后,玄贞子之徒向天明表示艺成会上山再度比剑。而今三十六年过去了,向天明已在武林中闯出“剑圣”的名头,能否 迎接向天明的挑战,将是摆在新掌门之前的一件大事。这一日,一人自称昆仑门下闯山,并连败不波、不歧,结果虽被无名真人击败,但这人只是向的徒弟东方亮。无相真人临终第二件事是将他一向钟爱的徒孙蓝玉京遣下山,并授以剑诀秘籍,要求蓝到少林寺寻找慧可大师并要求他陪蓝玉京到辽东寻访七星剑客郭东来。此事瞒住了蓝的师父兼义父的不歧道长,使不歧道长深感不安。而这时,新任掌门的无名真人也派其儿子牟一羽下山寻找蓝玉京,以防无相真人临终交给蓝的剑谱秘籍落入敌手。
蓝玉京按照师祖的要求下山后,边赶路边学习师祖交给他的剑谱与心法。江湖败类常五娘伺机截人,被东方亮所救。双方相互切磋剑术,各自得益非浅。东方亮有意偷艺,而蓝玉京却是悟性惊人,进展比东方亮更为神速。几度历险之后,蓝玉京的剑术达到大成,步入了“从有到无,从无到有”的极高境界。
同时,蓝玉京找到慧可大师之后,两人结伴前往辽东,一番经历,蓝玉京逐渐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知道其本名为耿玉京,而慧可大师却在途中遭到暗算身亡,十几年悬而未决的疑案又添了一条人命,但当年的疑案也一步步揭开。耿京士并非杀师凶手,更非叛徒,然而正的凶手又是何人。原来三十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五个年轻高手,合称“小五义”。其中有的为侠,有的为盗、有的则处于邪正之间。包括在辽东的七星剑客郭东来,在少林隐居的慧可大师,在无相真人身边服侍的聋哑道人王晦闻,以及东方亮之父东方晓和其姨父西门牧。后来又冒起了中州大侠牟沧浪,与前五人齐名相交。而五人的一段恩怨及对各自人生道路的选择,终酿成了十五年前一桩桩悬案、血案。
耿玉京终练成神剑,回山之路,养父母蓝靠山夫妇和义父不歧又先后遭到暗杀,而一直疼爱他的聋哑道人王晦闻竟是奸细,玉京身心大受打击。在无相真人忌辰上,剑圣向天明上山挑战,玉京奋起精神,击败了向天明,而一举天下成名。而随之一系列的疑案也慢慢解开,罪魁祸首分别是王晦闻和西门牧,王晦闻早投靠了后金,阴谋杀害武林正义之士,而西门牧与牟沧浪由于一段个人恩怨,假死报复 ,许多正义之士成了牺牲品。这些人终一一身死,恩怨相抵。耿玉京受西门夫人临终之托,带着爱侣西门燕赴关东行侠,并于数年后在战场上刺杀了努尔哈切,打击了后金势力,东方亮得到武当剑法心法,游侠江湖,而牟一羽则成了新的武当掌门,使到武当派欣欣向荣。三名“武当一剑”,同时名震天下。
正文
楔子
灯火阑珊,暗香浮动,伊人何处?露白葭苍,曾是旧时行路。
清梦已随潮尽,怅望家山云树。恨鸿爪还留,盟鸥非旧,又西飞去。
记宝扇求诗,香巾索字,见笑当年崔护。燕子穿帘,早入王堂谢户。
凌波微步姗姗远,肠断江郎别浦,怕桃中桃根,他年重见,此心良苦!
——调寄《陌上花》
烟雾迷潆,万木无声,山雨欲来。
林深路陡,行人怅望,白云深处,可是家乡?
在这山雨欲来之际,觅食的鸟儿早已回巣。寂寂空山,有两个旅人还在默默无言地行路。
他们并不是来自异乡的客人,也不是鸟倦知还的游子?
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鲜花初放,看来十分般配。只可惜他们夫妻的名份,却还未曾得到别人的承认。他们是一年之前,瞒着家人私奔的。
云海变幻,人生也何尝不是一样?当他们离开家乡时,只道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了,谁知不过才隔别一年,他们又踏着重日时的脚印。
为什么他们又要回来?你若问他们,恐怕他们也唯有苦笑。
那男的现在就正在心中苦笑,要不是妻子再三恳求,他怎样也不敢回来的。他不敢想象回到师门的时候,将会出现一种什么样难堪的场面。
不过,他这惶恐不安的心情,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偷觑妻子的面色,只见妻子的面色比天色还更沉暗。“看来玉妹的心情也不见得比我好过。 ”他想。
“唉,咱们还是别回去吧!”话到一边,还未说出,忽然被一声雷声打断了。
女的似乎被雷声吓着,尖叫一声,险些跌倒。男的连忙将他拥在怀里。
“京、京郎,我、我怕!
“两湖大侠的女儿,居然会怕打雷?好在这里没有旁人听见,否则恐怕就要当作笑话在江湖上流传了!”
江湖上谁不知道“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名字?他是武当派俗家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据说比武当派的掌门还高三分。这个女子正是他的独生女儿何玉燕。男的是他是二弟子耿京士。他们还有个大师兄,名叫戈振军。
何玉燕苦笑道:“两湖大侠的女儿,嘿嘿,两湖大侠的女儿!我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还有什么颜面承认是两湖大侠的女儿!”
耿京士低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何玉燕一顿足道:“是你害了我!”
耿京士本是满怀歉意的,但何玉燕这个“害”却说得未免太重了,他呆了一呆,毁然道:“咱们做夫妻也做了一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何玉燕软了心肠,一戳他的额角道:“傻瓜,我不肯原谅你,还要你跟我回家?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哼,要不是你害了我,我怎会走几步山路都险些摔跤?”
耿京士蓦然省起,说道:“不错,我真是傻瓜,连咱们的孩子都忘记了。让我听听他的动静。”
他把耳朵贴着妻子胀鼓鼓的肚皮,笑道:“我听见了,他在你的肚子里伸拳踢腿呢!长大了一定是个武学高手。”何玉燕推开他道:“嘻皮笑脸,我可没举看你这副怪相!看天色恐怕要下大雨,快走吧!”
耿京士道:“你走得这样快,小心咱们的孩子!”
何玉燕道:“这条山路我比你熟悉,最险的地方已经走过来了,不会跌倒的了。”
最险的地方真的已经走过,前面就是坦途/当然,何玉燕心里所想的并不是这条山路。
她心里毫无把握,不觉轻轻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_”她没有说下去,但耿京士当然是懂得的。何玉燕正是因为发觉自己有了孩子,在遥远的异乡举目无亲,这才渴望回家。
“你看头顶厚厚的黑云,恐怕赶不及回家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耿京士道。
何玉燕好像没有听见,走得更快了。云层闪过电光,天边又响起雷声。
何玉燕咒道:“要下雨就下个痛快吧,老是打雷,却不下雨,闷死人了!”
耿京士道:“你心里烦,我吹支曲给你解闷儿”
他拿出笛子,吹一支何玉燕最爱听的小调。何玉燕跟着笛声,默念曲词:晚风前,柳梢鸦定,天边月上,静悄悄,帘控金钩,灯天银缸。
春眠乡床,麝兰香散矣蓉帐。猛听得脚步声响到纱窗。不见萧郎,多管是耍人儿躲在回廊。
启双扉欲骂轻狂,但见些风筛竹影,露坠花香,叹一声痴心妄想,添多少深闺魔障。
这本是一支轻快的小调,何玉燕却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悔恨,心中自叹:“深闺魔障,深闺魔障。”不过在伤心悔恨之中,却也感到几分温柔滋味。心情越发矛盾,也就越发不安。
她终于忍受不住,忽地叫道:“不要吹了,你越吹我越心烦。”
耿京士愕然道:“你怎么啦?”一看她的面色,心中明白了,喟然叹道:“你还在恼我么?”
不错,这本是何玉燕最喜欢听的一支曲子,她就是因为被二师兄的笛声引诱,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铸成大错的。也是在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喝了酒,不,不是酒,是人生的苦杯。
何玉燕道:“不做也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好说?我不是恼你,我只是觉得没脸见我、见我爹爹。”
耿京士忽道:“说真的,我实在有点儿害怕。只怕到了你家,咱们夫妻就做不成了。不如让我回辽东去,你在孩子生下之后,再来和我相聚”。
何玉燕道:“丑媳妇终同要见翁姑,怕见也得见哪!爹爹虽然严厉,我知道他心里是最疼我的。如今米已成饭,他看在我有了他外孙的份儿上,最多把你骂一顿,终归还是会原谅你的。咦,你在想什么?”
耿京士道:“我,我没想什么。啊,大雨来了,快,快过那边避雨。”这次没有雷声,大雨却忽地倾盆而降。
他们躲在一块从山壁横伸出来的石屏底下。雨越下越大,何玉燕不知是否欣赏雨景,看得出了神。
她忽然想起大师兄。离家出走那天,在和大师兄道别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倾盆大雨。她感到没脸见的人,其实不是爹爹,而是大师兄。
“嗯,大师兄_”就在她心中想着大师兄的时候,耿京士忽然说了出来。
何玉燕心头一震,大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别放在肚子里,尽管对我说出来!”
耿京士道:“说实在话,我是害怕大师兄。”
何玉燕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耿京士道:“不,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我!”
何玉燕道:“你相信我的话,大师兄其实早已经原谅你了。”
耿京士道:“你怎么知道?”
何玉燕道:“我的话你不信,要大师兄亲口和你说,你才相信吗?
就在此时,电光闪过,忽然看见两个人向他们跑来。跑在前面的正是他们的大师兄戈振军跟在大师兄后面的是老家人何亮。何亮跑得慢,还在山坡上,大师兄则已来到他们的面前了。
何玉燕觉得奇怪,她的家是在山南五里开外的一个村庄,下着这样大的雨,他们为什么跑上山来?难道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特地来接她回家?
唉,为什么大师兄的面色这样阴沉可怖?
他不说话,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到耿京士的身上,就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狠狠盯着他。
“雨势已经小了一些,天没那么黑了。何玉燕清楚地看到了大师兄脸上的神情,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比雨势最大的时候还觉寒冷。
她能够理解大师兄的伤心,但却不能理解他这种异乎寻常的冰冷。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大师兄这种充满恨意的目光。大师兄没说话,她也不敢说话。
好像一年前的情景重现,那天她在大雨中和大师兄道别,也曾看见他目蕴泪光。但目光却并无恨意。而现在他的面色却比那天还更可怖,还更阴沉。
“他见我和京士回来,自是免不了伤心。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比那天更加伤心吧?那天我是和他诀别的啊!当时我根本就没想到还要回来,他也只道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了。但他还是宽恕了我们。现在我们回来,为什么他却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那天他知道我要永远离开他还更令他伤心的?”
她忍受不住大师兄这冰冷的目光,虽然他的目光不是盯着她。她鼓起勇气道:“大师兄,我们回来了!”
戈振军这才回过头来,说道:“你早就应该回来的?”
她说的是“我们”,但戈振军说的却只是一个“你”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和她所想的完全两样。
她感觉得到,耿京士的担心不是过虑了。
她呆了一呆,颤声说道:“大师兄,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戈振军道:”这话你早已经说过了,用不着说第二遍。我也从来没有怪你对不起我。“
还是只提她一个人!
何玉燕再次鼓起勇气道:“大师兄,那么你自己说过的话呢?”
戈振军道:“我也是说了就一定算数,从来不说第二遍!”
何玉燕燃起希望,连忙说道:“多谢大师兄一诺千金,京士,还不来给大师兄叩——”
突然,她的话好像给冻结起来,说不下去了。
大师兄仍是那样冰冷的脸色,只是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怜悯的神情。
耿京士也好像给“冻僵”了,动也不动。
何玉燕打了个寒颤,叫了起来,:“大师兄,你忘记了吗?那天你亲口和我说过的——”
戈振军道:“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忘记的好像是你!”
忘记,她怎会忘记?
那天的情景如在目前!
也是像现在一样,下着大雨,也是像现在一样,她站在大师兄面前,只是少了一个耿京士。
大师兄也是像刚才那样,望着她,没说话。
她顾不得大雨谤沱,双膝跪了下去。
“师哥,我对不起你。我、我——”
“你怎么啦?有好说,不必这样!”
“我没脸和你说,只求你——”
大师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你要和二师兄走了?”
何玉燕心头一震:“师哥,你都知道了?”
大师兄点了点头,面色比天色还更阴暗。
何玉燕哭起来道:“师哥,我不能做你的妻子了,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放过他。”
戈振军涩声道:“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的。二师弟多才多艺,又会讨你喜欢,我本来比不上他!”
何玉燕道:“师哥,不是我想变心。爹爹将我自幼许配给你,我本来也想做你的好妻子的。唉,这些话其实现在已经无需说了,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戈振军眼睛一亮,说道:“你是受了他的诱骗,上了他的当?”
何玉燕道:“也不能全怪他。只怪我命,命该有此孽障!”
戈振军道:“这样说,你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何玉燕道:“师哥,你别问了,你肯原谅我们,就让我们走。不肯,我就任由你处置!”她宁愿独自承担过错,戈振军的确是无需问下去了。
戈振军挥了挥手,颓然说道:“你们走吧,只要二师弟真的对你好,我也不会怪他。不过——”
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