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夏之祭 (太经典了,不看后悔)-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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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请得老丞相出山,不怕撼不倒他!”
复试总考场设在青春郡衙,各考生仍是按旧制抽签,分配各考点。各个考点所考内容均不相同,况且从无定式,因而让人摸不着门道。复试止选出十人参加殿试,裁汰亦相当严格。但见每个前来抽签的考生皆面色沉重,如临大敌,更有些考生捧着签条团团直转,去不成考场,连在一旁观考的民众都替他们捏一把汗。所以当不二和英二那样有说有笑地跨进门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平白感受到一股难得的清新之风。定睛看时,其中竟有本次初考头筹,心中欢喜,都大声叫好起来。英二很醋地捣了捣不二肋下,悄声道:“小心风头劲健,好枪专打出头鸟!”不二摊手笑道:“谨慎权势张狂,恶名偏生万户侯!”英二见此时他仍斗嘴,白了一眼,自去抽了张签,展开一看,上面原是一个谜面:
举手之劳,团圆之举
只略一思索,知道这是个“拾”字,应暗合自己在第十场比试。于是提笔续道:
双掌相对,盖世无双
递与监官。那监官看了答案,点一点头,引着英二去了。
不二也上前抽取一签,拆看时,上书的亦是一谜面:
斯人独享釜中豆
不由心想这谜面出的倒俗!单合这一个“壹”字。若要答得平常了,便显牵强。思绪速转,沉吟一声,提笔蘸墨,龙飞凤舞,书道:
万般世界纳其中
原来这句,乃是取“万象归一”之境,实乃化“壹”为“一”。可叹监官看了,摇头不解,无法判断对错与否,只得转身飞报去了。不一会,听见帘后爽朗地一阵大笑,一名老态龙钟的妇人在众人搀扶下转过回廊,将那龙头拐杖只敲着青石板地面,笑道:
“好你个初回制科头筹不二周助啊,我初看那卷宗时,还半信半疑。今听了这句,才知道是果然有些才学的啊!哈哈!!”
这妇人年纪虽大,但行动举止,无一不透着矍铄精气,奕奕神采,声若洪钟,气度非凡。她望衙堂上主位坐了,续道:“‘万般世界纳其中’,好,好,好!直有帝王将相之风范气概。算你找对了考场!不过老身也懒得走动了,乾啊,”旁边御史大夫乾贞治立即跨前一步,恭敬地问:“是?”“去把他们都叫过来。我呀,就在这公堂之上,设第一考场罢!也教诸位乡绅民众,都瞅瞅我青国初试头筹的风采!”说罢兀自抚掌大笑,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直盯着不二。
不二心中一寒,知道这言语中处处都在夸赞着他的妇人绝不好惹,正在使欲擒故纵的伎俩呢。当下心中一转,跪倒便拜,口道:“拙生不二,参见龙崎堇丞相。之前对答语句,妄自尊大,混淆视听,不过逞一时书生意气,还望丞相见谅。”
那妇人一愣,笑容中登时多了几分赞许。她问道:“你怎么认得老身?”
不二挺直身子,昂然笑道:“能让太尉陪同,御史大夫传唤,饶是拙生眼黜,也认是三公之首。况且丞相盛名,举国上下哪个不知?都道您是频烦天下,两朝元勋,童仆歌谣里亦常歌唱。”
这番话说得虽颇具奉承之意却又不露分毫谄媚之词,直听得连龙崎这样一辈子听惯不知多少奉承言语的人都笑上眉梢,道:“休得把话来扯老身。你都道那些童仆如何歌唱?”
不二眼角一斜瞥见太傅水渊、太尉佐佐部与御史大夫乾领着十数名官员侍立一旁,心道今日复试又将是一场恶战,若不先说倒龙崎丞相,怎能震住其他人?心中一番计议,面上却仍旧微笑,只道:“丞相果真要听,拙生便献丑了。”当即取下腰间玉佩,按拍而歌:
山崎岖兮路崎岖,山路崎岖多佳境!
曾有雌龙涧底生,逍遥不为世俗累;
可叹一朝金阙动,驾雾腾云更不回。
山崎岖兮路崎岖,山路崎岖莫歇停!
自在飞燕谢前庭,蛛网残垣惹尘灰;
独守空房人寂寥,烛泪燃干知为谁?
山崎岖兮路崎岖,山路崎岖少人行。
四十年来天涯梦,此身虽在亦堪悲;
空将紫绶黄金印,换取平生未展眉!
一番歌唱已毕,四座寂静无声。乾看着不二,心中暗暗着急。要知道这龙崎丞相平生最恨别人对她一生功过妄加揣测,有多少学子贡生到丞相府投书的,什么歌功颂德之词没有?结果都给她退了回去,还嘱咐吏部对这些人严加考核。她两朝老臣,先帝时就随驾驱驰,征战四方,平定动乱,后来又励精图治,铲除异己,朝野中上下手段,这才换得今天这地位。她作为区区女流之辈,虽青国律例中并无女子不得为官之说,但能有今日成就也万分不易。她为了这国家、这地位早是身心俱疲,未到花甲之岁早已是老态备显,看来倒仿佛年届七十一般。她这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大概也是颇悔自己许多过失往事,所以一旦有人想歌颂她功绩,总被她骂了回去,讨不到好。
可这回仿佛例外。众人本以为她又会展开那河东狮吼般的功夫叱责不二,却没想到她竟默默无语,仿佛陷入沉思。直到左右再三轻声呼唤,这才猛省过来,勉强笑道:“好个‘空将紫绶黄金印,换取平生未展眉’!你倒是有些机灵。唉,这年头,清醒的人愈发少了。好,好!”对左右道:“赐考生不二坐。啊,你们这些监考官员也站着做什么,都坐,都坐。”
官员们都诧异万分,仿佛在他们眼前的不是那个叱咤风云四十年的两朝元老,而是一个年迂耄耋的老妇。是什么言语能有这么大的功力?不由得都把惊惧赞佩怀疑慨叹等等混合复杂情感的视线向不二投来。龙崎斜睨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刚刚在宣室里,一个个都跟长了四张嘴巴似的,争着说要考倒那些考生,问题都列个一堆,怎么到得堂前,各个都变了哑巴?佐佐部,你先来问。”
私底下安排不二抽到这“壹”签的正是太尉佐佐部,他虽然知道不二身配那把关系重大的夏殇剑,不能得罪,心下却还是忿忿不平,因此极力撺掇,希望借丞相龙崎之手罪祸不二。但到得堂前,则又不想当面与他过不去,因而颇为踌躇,只道:“下官一介武夫,这个……恐怕不能满丞相的心意……”龙崎笑道:“平日里都说你佐佐部大人最雷厉风行,办事果断,怎么到头来却是缩头乌龟?你好歹当朝太尉,不从你开始,从哪里开始?别让学生们小瞧了你去!”佐佐部闻言,暗道若按顺序来,首先也应该是丞相发问。这么说来龙崎这老太婆在心里已是有几分满意这小子,若再不拦着些,这复试又让他轻易过了,以后可是会如同当年的乾贞治一般,又一个养虎为患,任其坐大而毫无办法。一想起乾那小子入官场不过四年,已经是御史大夫身份,和自己平起平坐,位列三公,佐佐部就心里梗着根刺,痛得恨不得一拳擂在胸口上。他心道,我这太尉可是血里来伤里去随着当今圣上打拼出来的,外加巴结奉承上下使钱,要不是我佐佐部家世代江南巨富,怎折腾的起!如今花了十几年才创下的基业,你小子这么轻易就跟我平辈论交?门都没有!不行,有一个乾贞治已经让人万分头痛,这不二比他看来还要难缠数分,就算他跟玉皇大帝都有交情,我也绝不能重蹈覆辙,给自己惹上一辈子麻烦。主意已定,佐佐部赶紧道:“丞相大人所言极是。那下官就不推辞了。”
眼下不二坐于厅中,丞相坐于厅上,十数臣环坐左右。佐佐部坐于丞相右侧,把手一招,早有侍者上前。佐佐部笑道:“光是考试,亦无乐趣。下官想不若这样:由每位官员发问,若这考生答的好,则出题考官罚酒一杯,反之亦然。好坏之评么自然由丞相说了算。各位以为如何?”一边暗暗叫人把给不二的酒换成最烈的。原来他看出不二不会喝酒,饮得稍多定然醉倒,那便不能通过复试。龙崎向来不爱死板,听佐佐部如此说,心中欢喜,欣然应允。
佐佐部道:“那便由下官开始。”侍者为他与不二各斟满一杯美酒,摆在面前短几上,“下官是武人,就问行军之事。——兵戈相接,何者为先?”
不二答道:“‘气’者为先。”
“何者为‘气’?”
不二略一思索,昂然答道:“气者,一为精气。精气者,明日月之理,贯山川之灵,食草肉之躯,养父母之血,自然而生之矣。二为气概。气概者,所思处,汇百川,纳千里,无所不容;所视处,怒有因,诚有信,坦坦荡荡;所过处,震熊罴,服民众,天下归心。三为正气。正气者,唯明而智者有之。商,非奸,非诈,非敛,非吝,自有正气,不商而有万贯经营;战,非攻,非侵,非夺,非掠,自有正气,不战而屈百万之兵。有此三气,则战甲赫赫,兵刃辉辉,军容肃肃,旌旗猎猎,兵戈未接而胜负之数有定矣。”
此言一出,何止佐佐部,在堂大臣个个面面相觑,从未领教过如此理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过后才理会得三分,不少人点头赞叹不已。佐佐部也在心中再次对这家伙刮目相看:原来不止诗词,他竟在行军用兵上也有如此之深的造诣,真不可等闲视之。可眼下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道:“若按如此说,则将帅不需用命,士卒不需操演,只凭一鼓作气,便杀将过去,岂不可笑!”
不二皱眉道:“大人刚才问学生的只是‘何者为先’。若无‘正气’,则兵不恋帅,帅不恋兵,要将帅何用?若无‘精气’,士卒衰老,步履艰难,要操演何用?若无‘气概’,则将帅临阵弃甲,兵士落荒而逃,纵使千军万马,钢剑火枪,又何以守祖宗基业、保父母妻子、卫我族尊严?!”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作声,佐佐部面红耳赤,答无可答,只得一口喝干了面前美酒,强自掩饰道:“果然才高八斗,名不虚传,哈哈,下官自罚一杯。”龙崎瞅着了他的窘态,暗自可笑,道:“佐佐部,再饮这一杯。”命仆侍又拿一杯过去。佐佐部赶紧道:“下官已自罚过了——”“那不成,”龙崎早料到了似的笑道,“刚才是你自叹不如所以自罚的,这杯却是我罚你身为太尉统帅三军竟然不如一个黄口小儿的,喝了罢。”佐佐部苦不能言,只得又喝了,不敢再发话。
这时一人长身而起道:“下官已拟有一题,请丞相允下官先行发问。”众人视之,乃是奉常许自萧。龙崎道:“不妨。你们随意问罢,形式什么的都不要管它。”许奉常便转向不二道:“你适才一番言语,多振振之词,似纸上谈兵。我且问你:若正气者‘不战而屈百万之兵’,那我青国越前家两百年天下,自古有万顷之地——北抵茫茫草原,南下洋洋大海,西触急流险滩,东仗龙江仞壁,何等正气!可偏有外敌,妒我富饶河山,嫉我府库充盈,自圣上即位来,连年征战不停,不得已北与六角定约龙江,割地纳财;南与山吹分府而治,承认其自治自领;东有比嘉时时犯境,烧杀抢掠;西有冰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我朝四面环敌,片刻不得安宁;他国却恣意妄为,好不潇洒快活!这岂是一个正气犹存之国应有之处境?”
不二听了这一篇长论,却微微笑道:“学生斗胆一句,阁下官居何职?”
那许奉常一愣,道:“不才官场二十年,虚得奉常一职。”
不二笑道:“奉常大人位列九卿之首,不二何德何能敢叨发问!可大人知否,青国方圆五十万里,人口八千万余,为山北诸国首富,两江过境,平原万顷,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府库之粮以几近腐糜,钱仓之数更是他国数倍?”
许奉常青着脸道:“我身为一国奉常,自然知晓。”
不二又道:“那奉常又可知道冰国地处偏寒之西,粮少草乏;比嘉境内山川险恶,不宜耕作,连年饥荒;六角草原广袤,民风膘悍,部族内部征战频繁;山吹近海低湿,风患扰民,况且海上倭盗众多,劫掠不停?”
许奉常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个……这个下官自然也有所耳闻。”
不二冷笑一声道:“既然奉常都知,为何刚才提起这些国家时觳觫不已,颇有畏惧之情?您身为堂堂青国奉常,犹自因暂时失利而丧失取胜气概,士兵们怎能一鼓作气?有如此临阵惧敌之将,怎能指望还有奋勇杀敌之兵!”
许奉常满面羞惭,低头不语,将桌边美酒一饮而尽。
坐间又一人起身问道:“既然这些国家都不足为惧,为何我青国边关连年吃紧,边境人民死伤不计其数?少窥他国,自视过高,可是兵家大忌!”视之,乃是右将军陬严。不二道:“将军所言极是。环视青国四邻,无一不骁勇善战、兵强马壮。但将军可有想过他们为何在国家如此困顿之际整治军队?豺狼凶暴,善治利齿,无坚不摧;但人有智慧,利齿何惧?人若与豺狼互啮,则人必败;但如豺狼与人斗智,则豺狼终沦为家犬。此等浅显含义,将军不会不明罢?”直说得陬将军默然无语,长叹一声将酒饮尽。
一人笑起道:“都是铁马兵戈的故事,血腥气重得很哪!下官乃区区文吏,不懂这些。但下官之前也看了不二解元的诗章,端的是好才情,因而敢问解元效何经典。”不二抬眼看时,乃是宗政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