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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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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变成雨雪,从天上掉下来……”

    见陈澜娓娓对陈汀轻声说着,朱氏眼皮一跳,随即摆手阻止了要上前说话的玉芍,旋即眯起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长房姊弟俩先是丧父,继而失母,只有陈澜这样的过来人,才能知道如何安抚小小的陈汀。该知道的总得让孩子知道,否则,陈瑛连那等绝情绝义的事情尚且做得出来,哪里会怜惜自己的这个亲生骨肉?

    对于小小的陈汀来说,他的脑袋根本消化不了永远见不着母亲的事实,所以乍然听到之后,他忍不住就要闹腾。可是,当陈澜那温和的声音说着母亲在天上看着他,他渐渐地就安静了下来,不是还轻声问上一两句。待到陈澜用浅显的语句说了几个自己编的童话,他已经忍不住依偎在了她的怀里,大大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陈汀紧紧握着小拳头,发誓似的说:“我听三姐姐的,我要快快长大,我要做家里的栋梁”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撞开帘子进了屋来,正是陈衍。他还来不及行礼就看到陈汀依偎在陈澜怀里,不免眉头一挑,但旋即就装成没看见似的,上前对朱氏和陈澜一一行礼,随即才抓下了头上那顶帽子。

    “我乍听到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三婶之前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

    “这些都不要说了。”陈澜打断了陈衍,又问道,“你可去庆禧居行过礼了?”

    “去了,正好左军都督府也已经有人来吊唁。”

    陈衍偷瞧了一眼仍旧赖在陈澜身边不肯动的陈汀,小眼睛又闪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他可是大人了,没来由和这么个小不点争风,横竖那是他嫡亲的姐姐。所以,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他就原原本本说起了庆禧居那边的事。从料理内外的陈汐,到几个形同透明的侍妾通房,再到半点精神也无的罗姨娘,总之是头头是道哪里都没落下。

    说话间,玉芍已经是捧了点心和燕窝粥过来。陈澜亲自端起来,眼看着陈汀大口大口吃了,随即她又奉给了朱氏,待轮到自己和陈衍时,她却只是拿了一杯蜜水,略润了润唇就放下了。再看陈衍亦是看都不看那捧盒里的四色点心,她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斩衰三日不食,齐衰二日不食,大功三不食。除却老幼可以从权例外,他们这样年轻的晚辈总不能太过分了,况且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用过点心,朱氏得知韩国公张铨和夫人陈氏也已经双双来了,自然就打发郑妈妈带着陈汀过去庆禧居,这几日就宿在那里帮忙看着。等到人都走了,她又寻个由头把陈衍打发了走,旋即才示意陈澜坐到身边。祖孙俩就这么你眼看我眼,好一阵子,朱氏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从前我只是本能地恨他,如今人真正天天在身边出没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感觉远远不是如坐针毡,也不是有如芒刺在背,而是仿佛利剑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下子掉将下来。事情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最后的侥幸心了。不把这祸害彻底了断干净,不论是我还是小四,亦或是已经出嫁的你,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见陈澜业已拳头攥紧面色铁青,朱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捂着胸口说:“事到如今,我才觉得后悔。这家里我把持了几十年,所以当初他丧了元配,我明明得到了云南那边的讯息,却执意去广宁伯府定下了你三婶。我不容有人挑战我的权力我的尊严,可到头来……到头来我却害了你三婶。她素来温柔和顺,直到临去也没学会什么大心眼,甚至没能看到唯一的儿子娶妻生子……我对不起她……”

    听到从前两次犯病,甚至一度小中风失语,却依旧倔强的朱氏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陈澜只觉得心里一片惘然。她不能轻飘飘地腹谤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更不能说什么软弱无力的安慰,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低语了一句。

    “过去的事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老太太只要照管好六弟,三婶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你说得对。”朱氏勉力打起精神,随即便目露寒光,“我立时就吩咐下去,日后广宁伯府那些狼心狗肺的不许再放进来,没来由恶心人至于小六,这家里不太平,我回头就寻个由头,说是他母亲的遗言,这孩子体弱,把人送出去到佛寺静养,放出风声之后就挪个安全地方,看他还如何打主意至于他……我就不信他在云南,还有在左军都督府没犯过差错”

    陈澜知道,如今并不适合再劝说什么。尽管广宁伯只是露了一个林公公,可在她看来,陈瑛和淮王走得近,就是他害死自己的继室妻子亦不无可能。于是,她只得打起精神在旁边安抚道:“老太太先平平心气,纵使是要做,也不用急在一时,先把三婶的后事料理停当……”

    庆禧居中,韩国公张铨和夫人陈氏一块祭拜了灵座之后,身为庶长子的陈清就送了他们出来。而想起随着父亲陈瑛磕头行礼的陈汀动作有板有眼,虽是眼中水光盈盈,可却总有几分不一样的光芒,走在往蓼香院的夹道上就不免开口说道:“汀哥儿这孩子养得不错,日后想来会是个敦厚友爱的人。”

    “汀哥儿?你怎的看出来这个?”

    “刚刚清哥儿送咱们出来的时候,他很得体地冲着清哥儿行礼道谢。才四岁的孩子于庶出的兄长如此,日后心性必然也好,若读书练武有成,则是栋梁之才。”

    陈氏眉头一皱,随即不以为然地说:“还不是三弟妹一向软弱惯了,这才使得他一点都没有嫡长子的气派,对一个连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的庶兄客气什么再说老三没丵立世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这世子之位还不知道要着落在谁身上。”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铨瞥了陈氏一眼,接下来便再没做声。等到进了蓼香院正房东次间,见陈澜陪着朱氏,夫妻俩在行过礼后,陈氏就拉着陈澜到外间说话,而张铨对朱氏先解释了世子张炤和世子夫人尹氏去了护国寺礼佛,尚未来得及得信赶回来,这才回到了正题。

    “刚刚我在庆禧居行礼拜祭的时候,夫人进了里头哭拜阳宁侯夫人,我和阳宁侯也曾经略言语了几句。我从前在左军都督府的时候,说是掌印都督,可也不多管事,更不如他精干,所以他上任之后,挑出了不少疏失来。所幸不曾上奏天听,趁着今日都一一提醒了我。”

    说着是感激庆幸的话,但张铨的脸上却看不出这些端倪。至于作为倾听者的朱氏来说,闻言却面色巨变,好容易才克制住了不曾口吐恶言。而张铨接下来,则是又添了两句话。

    “阳宁侯为人精干有力,且毕竟是奉圣命袭爵。岳母您毕竟是他的母亲,平素维持个和和气气的样子给人看便罢,闹得太僵了,落人话柄不说,就是皇上也未必会高兴。至少,如今家里正办着这白事的时候,有什么事也暂且忍一忍。”

    PS:中午带着爸妈去吃泰式菜,偶尔换个口味,另外也是提早两天给自己庆生,所以本想着单更的。可是可是,这年头也讲究惊喜不是么?既然笔下有感觉,就多奉上一章给大家,也算是庆祝俺的粉票逼近二百^_^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男人的责任!

    阳这侯夫人乃是朝诰延封品诰命,位在一品夫人上,因而徐失人去世,阳宁侯府自然少不得通报了礼部,至于朝廷派人吊唁,按照一般的规程,则至少要等到大殓之后的成服日了。而得了讯息的武官员们,则是按照亲疏远近各自遣人吊唁,送上的螬仪轻重不一,少的不过一二十两,多的则是一二百两,这忙忙碌碌便一直到了傍晚。

    眼看阳宁街两头一次又一次出现的车轿从络绎不绝到稀稀落落,再到如今的一刻钟也难能看见一拨,不停往里头通报的门房上头才松了一口气,有的跑去喝水润嗓子,有的则是寻个地方靠一靠,至于蹲下来放松一下麻的脚则是难能。不消一会儿,天色就已经昏暗了下来,为的那年门房抬头觑了觑天气,不禁嘟囔了一声。

    “看这天不会是要下雪吧?要真是那样倒应景了,可灵堂里头就算烧了炭火也不好捱……唉,夫人没福气,才当了不到一年的阳宁侯夫人……”

    说话间,他突然瞥见有前后两骑人从街那头的木牌坊下疾驰了过来,连忙头也不回地喝道:“赶紧都站起来,精神些,当是又有人来吊唁了…,咦,是三姑爷!”

    门内众人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声三姑爷而放松,一个个慌忙在门口排成两列站直了身子。等到杨进周在门前勒马停住,看到了这两排钉子一般的人,面上就露出了一丝赞许。而为的那年门房迎上前去,见杨进周已经换上了素袍,腰也换上了素色腰带,他的神情顿时更恭敬了些。

    “三姑爷里边请。”

    带了一今年轻门房引着杨进周进了西角门,又沿甬道把人送到了二门口,一直到看着人进了二门,那身影沿着小径很快便消失了,他才回转身来。同来的那年轻门房好奇地探头探脑,嘴里又问道:“彭大叔”二姑爷和四姑爷都来过了,这三姑爷倒是来得最晚。“

    “你懂什么!二姑爷和四姑爷都是来了打个转就回去了,四姑爷还是一身簇新的宝蓝衣裳,看着不像是吊唁,倒像是上门做客,哪有三姑爷晓事?虽说他们是侄女婿,连缌麻都不用,可总是长辈,怎么能没一丝敬意?”前头两个仆役轻声议论着主人们的事,后头杨进周在一个婆子的引领下,须臾已经到了正房。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如陈澜那般入正寝哭拜“因而只是按礼在灵前下拜之后,拈香又拜了一次。陈瑛只是沉默地答礼,而一旁三房的三子四女则是磕头回拜。这也是杨进周第一次瞧见三房的另三个庶女”见她们都是一丁点大的年纪,他面色微微一凝,也没有多做停留,略言语了几句就退出了屋子。

    待他来到蓼香院,早有张妈妈闻讯等在了穿堂,面色殷勤地将他领了进去。拜见了朱氏,他不等坐下就往陈澜的方向看去,却见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浮肿“精神也很有些不好,他不禁暗叹了一声,可旋即就听到朱氏说话,忙正容坐直了身子。

    朱氏不过是随意问了两句公务可繁忙之类的俗话,见杨进周一一恭敬地答了“又问可需要帮忙治丧,她就摇了摇头:”你的好意咱们家心领了,但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也用不着你们夫妻劳心劳力。澜儿在这儿帮忙操持一整天了,你也接了她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若是有功夫就再来,没工夫就先顾着你们那一头。“

    “老太太”我好歹也是大功之服,这几日功夫还是抽得出来的。“

    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陈澜,朱氏只得点了点头“却又紧催着两人早些回去。陈澜无法,只得站起身告辞”随着杨进周一路出来,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而身边的杨进周也偏生一个字不说,直等到了二门,她来时乘坐的马车驶了过来,车夫将车蹬子搬下来摆在车辕下,她正要上车时,背后就有人突然执住了她的手。

    “天冷,我陪你上车说话。”

    原本跟在后头的柳姑姑听到这话,在起初的诧异之后,便垂下了眼睑。及至杨进周扶着陈澜上车,她就突然开口说:“今天出来得急,夫人往日的座车没预备好,只坐了这辆备车出来。上头陈设不齐全,地方也比平日小,老爷陪着夫人坐车,我骑马便是。”

    已经上了车的陈澜忍不住探出了半个身子出来:“车上尽可坐得下,姑姑可不要勉强。”

    “夫人可别小看了我,别说这骑马缓行,就是策马狂奔我也尽可使得。

    “柳姑姑说着便接过一旁小厮递上来的缰绳,踩着马镫一跃上了马,动作潇洒自如,待上马之后又笑道,”王府具规,我这衣裙都是特制的,骑马无碍,夫人就尽管放心好了。天色不早,看样子快要下雪了,咱们环是尽早回镜园才是,免得老太太久等。“

    柳姑姑既这么说,陈澜自是无话,杨进周亦是点点头就转身上车。待到关上车门放下卷帘,车厢一下子昏暗了下来,不多时就传来了车轱辘转动的响声,马车微微一颠簸就缓缓前行了开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昏暗的气氛,还是因为车厢的阴冷,陈澜很自然地靠在了杨进周身上,几乎用呢喃的声音说起了今日前来拜祭吊唁的经过。从始至终,杨进周只是静静地听着,哪怕在听到吴妈妈那番话时,也没有插嘴评述。






    直到陈澜说完,整个人已经完全放松地靠在了他的怀里,他才揽紧了她:“,怪道是就连司礼监曲公公也曾说阳宁侯陈瑛阴刻冷酷,我自付杀人不少,却决计不会对至亲之人如此。若真是他通过淮王放出的风声,激了那一对愚夫愚妇前来闹事,结果害得妻室郁郁而终,这等男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说得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陈澜无意识地抱紧了双手,仿佛这样才能驱走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在明白了吴妈妈那番话里隐藏的讯息之后,我只觉得后怕极了。从前和他的周旋拆招,若是他也用上了如今这样狠辣的手段,也许这家里还得更添上几条人命!那毕竟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人,为他养育过儿子,他竟然会这般狠心么?”

    杨进周沉默了片刻,把陈澜搂得更紧了些:“听娘说,祖母当年怀父亲的时候,祖父成日在外纵情声色,一口气抬了三位姨娘,染指的丫头不下七八牟。祖母为了能够顺利产下这一胎,什么都不理会,什么气都忍下了,却不料丫头得了旁人好处,给她吃了太多滋补之物,于是生育时因孩子太大而难产。最后,父亲保住了,她却……所以,自我懂事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过,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揭开了盖头便要负起一辈子的责任,这才是男人!”

    “只可惜我无缘见一见公公他老人家,”“

    陈澜只觉得那只大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柔荑,心情激荡的同时,亦是对公公杨琦生出了深深的敬意,陈瑛给自己造成的巨大冲击终于变淡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她便苦笑道:“虽说吴妈妈如此说,可终究是她一面之词,而且广宁伯和夫人那边亦是无可求证,眼下要做什么竟也是难能。兼且今天照着韩国公的意思,三叔还捏着他好些把柄。这些过失扳不倒韩国公,可却能让他灰头土脸,再把不住马军营。”

    咀嚼着陈澜这些话,想起下午得到的消息,杨进周有些犹疑。

    本不想对身边的妻子说,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淮王的舅舅李政那边,锦衣卫查出了好几桩罪名,但唯一确凿的那一桩,却因为工部存账簿的那三间屋子炭盆起火而暂时搁置了下来。倒是一直都还照看着锦衣卫的曲公公今天给我递了个消息一说是李家老太爷前些天在家里宴客的时候,曾经得意忘形说过一句话。有京城顶尖的侯门勋贵,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那个呆傻暴虐的小儿子。”

    这是什么意思!

    陈澜一下子呆住了。京师如今能称得上顶尖的勋贵不过寥寥数家,而要添上侯门两个字,兴许只有阳宁侯眉才能算得上号,可是,家里只剩下了还有婚约在身的陈汐……然而,一想到三房存在感薄弱的庶女六娘八娘九娘,她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

    “三年孝期只要守二十七个月,那之后,六娘的年纪也差不了夹多!”

    外城烂面胡同,观音庵。

    相比整个外城数十家佛寺道观,这座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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