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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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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按心中那一丝惊惶,竟是双膝一软往前跪下了。
    见此情形,朱氏脸色倏然一沉:“是出了事?”
    “晋王殿下……一大早入坤宁宫请皇后娘娘转交题本,据说,题本上只说王妃不贤,应当是请废王妃的意思。这是德妃娘娘打听到的消息,只毕竟是坤宁宫,太多内情打探不出来。”
    尽管刚刚才向陈澜试探过,但这一时刻,只说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柄大锤子狠狠敲了一下,整个人都发麻了。好半晌,她才清醒了过来,却感觉到郑妈妈和陈澜正在手忙脚乱地替自己揉搓前胸后背。她一把拨开了两人,随即又厉声问道:“别支支吾吾的,还有呢?”
    “还有……皇上令晋王主持清查宣府大同的互市走私弊案。”
    “皇上令他主持……可他之前在王府遭了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撂下自己的王妃?”
    “老太太……”
    “都别说了!”
    朱氏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根本不给旁边的郑妈妈解释的机会,也不听陈澜的劝说,自顾自站了起来往里头梢间走去,可没走几步,她就一个踉跄脚下一软,陈澜和郑妈妈慌忙抢上前去一左一右把人扶住,可再低头看时,两人骇然发现,朱氏竟已行是晕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合力将朱氏扶到了炕上,陈澜又出去把绿萼叫了进来。三人忙活一阵子拾朱氏灌下了药,眼见仍是没多大反应,郑妈妈的脸上就露出了深深的忧色。
    “这可怎么好?刘太医从今儿个开始正式进御药局当差了,而太医院之前出了那么大纰漏,从院使院判往下全都在狠狠清查,根本派不出别的人来……总不成得到那些药铺医馆去请大夫来医治?偏生我之前从没留心过大夫,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儿去找人!”
    到了这个关头,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深深地感到,少了一个刘太医对于这家里是多大的影响。三人彼此你眼望我眼,最后还是陈澜一锤定音地说道:“郑妈妈,向家里人打听风声太大,不如您跑一趟韩国公府。虽说如今那边已经够乱了,可老太太的病毕竟不是小事,那边兴许能有些相熟的大夫,只要知道名字地方,总能应付过这一关去,比咱们贸然找人强。
    郑妈妈陡然醒悟,思来想去也只得如此,于是也不多说,拔腿就往外走。
    而留下来的陈澜见绿萼急得满头大汗,朱氏仍是牙关紧咬,忍不住闭上眼晴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竟是那个实质上当了多年皇长子,理当众望所归的晋王,这一刻把朱氏通上了绝路。她从来就不认为这些天潢贵胄会是良人,因为在皇家人的心目中,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在紧要关头都能舍弃,晋王如此,淮王那些人更是如此。
    此次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就犹如惊涛骇浪看不到头,朱氏毕竞是一直苦于心疾的人了,若是真的熬不过去,亦或是就此一病不起… … 那就是真的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半个时辰之后,郑妈妈就把一位留着三缕长须的老大夫带了回来。尽管没有刘太医那样的世代太医名头,但这位方大夫的手段亦是颇为精湛,汤药针灸,一番施为总算是让朱氏清醒了过来。然而,清醒过来的朱氏已经难以说话,眼半边身子甚至也几乎不能运用如意。眼见这般情形,饶是郑妈妈见惯风雨,亦是全身发冷,更不用说绿萼和玉芍。而一旁的林澜也是一下子想起了小中风三个宇,一颗心猛地一缩。
    尽管从前刘太医来时必得避嫌,但眼下是非常时刻,那位方大夫又是年纪一大把了,因而陈澜对绿萼交待了一声,便亲自去看着人开方子。见上头多半是丹参、桃仁、红花、川芎之类活血散瘀的药,她心中越发确信自己的预感恐怕没错,便等人写完药方之后多问了两句。果然,这位白发白须的老大夫沉吟许久之后,便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能熬过三个月,便有转机,否则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熬过了这三个月,五年又是一道槛。总之,最近老太太受不得任何事刺激,要说话只怕暂时也难,只能徐徐图之!”


    第一百二十二章托付和决断

    方大夫不是太医院那些说话藏头露尾的太医,和韩国公府的交情也都是看着张铨而来,因此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忌讳。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宗旨,他又交待了不少事情,陈澜一一全都记在心里,最后亲自把人送到了蓼香院的穿堂外头。等瞧见赖妈妈顺着夹道已经把人送得远了,她方才转过身来。

    一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到了天明却云开雨散,如今已是上午,院子里的地上还有些微微泛湿,两棵已经有些年头的石榴树却被大雨洗礼得极其青翠。陈澜沉默地走过两棵树旁边时,忍不住往树冠上瞟了瞟,见好些枝干已经完全枯败,不禁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偌大的侯府,这么大的消息能捂住一时半会,却捂不住长久,等陈瑛得知消息之后必然会尽快赶回来。哪怕朱氏熬三个月,躺在病床上的人就好比没了牙齿的老虎,必然是任人宰割。而她也根本别想护住自己和陈衍o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就看了看左右。刚刚郑妈妈声色俱厉地告诫过,可是眼看着老太太这棵大树快倒了。这些底下人难道还会没有自己的想法?带着清醒的认识。她抬脚跨过门松进了明间。又整理了一下心情表情。方才进了东次间。

    一进屋子1陈澜就看到郑妈妈正半坐在炕沿上。一只手被朱氏紧紧抓着。和平时的镇定冷静不同。眼下的郑妈妈虽是竭力劝说。可却流露出一丝扯不住的惊惶。就连动作也才些僵硬走形。陈澜在门口站了一站,等到门帘落下方才走上前去,见朱氏伸出左手。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无力放下了,她立时上前紧挨着郑妈妈坐了下来。

    尽管刚刚一直被朱氏紧拽着手没法出去。可只看眼下老太太这情形。郑妈妈就知道万分不好。此刻不禁连连冲陈澜使眼色。示意她说话和软些。然而,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陈澜轻轻按着朱氏的手。把脸凑近了许多。却是说出了一番让她险些骇破胆子的话。

    “老太太,那位方大夫临走时说。您的情形不太好。”此前那一回。陈澜宁可拼着受责难。却铁了心把晋王府的事情藏着。但此时,她却是目光沉静,伸出三个手指来,一宇一句铿锵有力,“他是韩国公府二老爷认得的名医。就是太医院那些御医太医,医木也未必比得上他强。但他比那些人敢说实话。

    他刚刚说,这三个月便是最大的关卡。“

    朱氏自己明白自己的情形。如果说,陈瑛没回来时那两回犯病还算轻微,那么,这几回就是一次比一次沉重,尤其是今次,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怎样深重的打击。因而,陈澜这话说完,她的瞳孔不禁猛地一阵收缩,紧跟着那眼神中就露出了深深的寒芒。可是,她使劲张了张口,那话却仿佛堵在喉咙里,一丝一毫也吐不出来。

    “此次不比上一回,一来晋王府刚刚出了那样的事,二来咱们府里和韩国公那四家又正搅在宣府大同的弊案中脱身不得,老太太没法离府去养病。可若是三叔得知老太太病了,必定会立时赶回来。到了那时候,只要以养病为由,别说是我,只怕是他不让家里任何人见老太太,都是办得到的。虽说三叔如今避到衙门里头去,可看他前次行事就知道,他似乎有恃无恐,偏生此消彼长,咱们如今又在最艰险的时候……”

    陈澜说到这里,见朱氏目光炯炯,刚刚那一丝怨毒和愤恨渐渐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掩饰的不甘。直到朱氏微微迷上眼睛沉思了起来,她心头微松,这才放低了声音说:“郑妈妈跟了您几十年,身家性命全都和您在一块,自然是希望您长命百岁。我和四弟没有母族倚靠,若没有您便是一切操之他人之手,自然也希望您能够平安喜乐。您病倒没法说话的这消息捂不住很久,在这点时间里头,必须得把几件事情料理好。否则等三叔回来,只怕是定点消息都送不出去。”

    一旁的郑妈妈已经是听得呆了,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澜。好一会儿。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可她虽说是常常在外奔走。于勋贵大臣之间都是认熟了的。可要没有老太太在后头。谁还会听她一个奴仆的话?可是,三小姐还真敢说。不说祖孙情分主仆情分,全从利益着手……可老太太如今想听的也许就是这个!因而。她见朱氏面露思索之色。不禁向陈澜问道:   “三小姐,你刚刚那些话说得有理。可您打算怎么做?”

    然而,郑妈妈这话却没有得到陈谰的回答,而朱氏死死盯着陈澜看了一会。最后费力地动了动脖子点了点头。   紧跟着。朱氏用右手柏了

    指郑妈妈,做了个隐秘的手势,一时间,郑妈妈顿时悚然动容,思不住张口说道:   “老太太。真的要……”

    见朱氏再次费劲地点了点头,郑妈妈在心里忖度了一下得失。最后却得出了一个沮丧的结论。   不论是她母亲赵大娘。还是她丈夫郑管事,亦或是附庸其下的大小奴仆。甚至于他们掌管的产业。全都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   倘若这尊靠山没了 别说保住财产和地位。就连命兴许会丢了。

    想到这里,她立时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里,打开门在里头摸索了一阵。末了拿出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油纸包来。拿着油纸包过来。她小

    心翼翼她将其一层层解开。最终露出了里头的一枚牛角印章来。看着陈澜。她就低声说:“这是老太太用了几十年的印章。凭借这个,老太太手里捏着的那些产业和地,再加上内内外外的管事庄头等等。都得听指派。”

    陈澜只是想求得接下来这或半天或一天的行动权。哪曾想朱氏竟是把这东西托付给了她。一时间顿时怔住了o她自然听说过当年老太太的陪徐丰厚,之后几十年又经营得极好。也听说过侯府不少产业都根本不在公帐上。而是老太太一人掌管。可是,她刚刚想到的那些计划。并不需要动用这些,再者,超越自己能力的财富,她怎么可能轻易掌握住?

    “老太太。我并不是要用这些。”她轻柔而不容置疑地将那枚牛角印章推了回去。随即才解释说,“若老太太您有什么闪失,这东西到了我手里。也不过是转了转手。再说……”

    她解开领子上的两颗扣子。从里头取出了那块系着红绳。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玉虎。这才轻声说:“再说,这东西也能派些用场。”

    朱氏不解她皱了皱眉,等到陈澜低下身来。在她的耳畔轻声言语了一阵,她原本已经是黯淡浑浊的眸子一下子亮了。看着不知所措的郑妈妈。她轻轻摆了摆还能动弹的右手。这长长吁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欣慰和满意。

    由于此前方大夫来的时候,走的亦是往日刘太医问诊时那条少有人走直通侧门的路,再加上郑妈妈将此前嚼舌头的两个小丫头一顿大板子打了半死,又把人拖出去即刻卖了,因而哪怕是翠柳居的徐夫人和紫凝居的马夫人,不是以为连日来各家贵勋的事让老太太烦心,,就是自以为是地认准是晋王府那边的动静让老太太心里憋气,因而待到郑妈妈亲自过来,对她们说老太太心绪不好,今日不要前去惊扰,她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而正在学堂念书的陈衍中午一会来就得知姐姐有事找自己,因而也顾不上先回自己的芳菲馆吃饭,一溜烟先去了锦绣阁。一进门,他还想笑嘻嘻地卖弄两手最近新习得的功夫,就被陈澜当头的一句话给震得懵了。

    “我问你,那位韩翰林住的地方,你可曾认识,或者去过?”

    陈衍闻言顿时好一阵心虚,原想要搪塞过去,可一看姐姐那眼睛紧盯着自个,人顿时气馁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说:“那是在北居贤坊五岳观旁边的一条小胡同,我悄悄去过两回。头一回是装作走错了路,在那儿听那位韩翰林给寒门学子讲课,觉得很有些意思。第二回是专程去的,结果正好碰到有人在那里欺负人,我就带着楚平他们几个把人打跑了,至于韩翰林则是没见着。”

    见陈衍一副我知道错了的表情,可眼睛却是眨巴着,仿佛吃准了自己不会发火,陈澜顿时叹了口气。想到如今正房里还不得说话的老太太,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低声说道:“今天是三月初九,按照三天一场的规矩,傍晚会试就该散场了,你从学堂散了之后不要立刻回家,带上楚平他们四个随磨房胡同的贡院那儿等等。若是见着罗世子,你就说好话请他带你去韩翰林那儿。既然是他介绍的人,不是有几分交情,就是有些相识,有他引见,你也能有把握些。”

    “啊,姐,你……你居然答应了?”

    陈澜轻轻替小家伙顺了顺额前的乱发,这才微微一笑道,“我让惠心姐姐替我打听过消息。这位韩翰林心性才学都是第一等的。只怕人家不收你才是真的。记住,不要摆什么世家公子的架子。人宗能在千军万马中一举夺得探花,不管此次成与不成,他都值得敬重。”

    “嗯,姐你放心。我明白了!”

    看到陈衍那兴高采烈又点头如啄米的样子,陈澜心中暗叹。若是可能。她当然希望傍晚陪着陈衍去见那位韩翰林。可且不说韩翰林会对一个世家女抛头露面怎么看。就是陈瑛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一点,便不容她轻易离开。

    这并不单单是为了老太太。也是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人落下任何把柄。

    如果她没想错,罗旭提到的那位韩翰林应当是与其深有关联的人。老太太的病还没个准数的当口,她首先得给陈衍寻一条好出路才行,否则便来不及了!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着陈衍的双肩。又低低吩咐了一席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黑云压城

    措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时,只以为跨马游丯街已经是人间极致,可这世上,却另有一种富贵是落地便带来。那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所像。除了皇家之外,便函只得传承百多年的公侯伯府方才得以瞧见。只侯伯虽难取。终究还有机会,国公却是封得极少。去开国这么多年,多少赫赫豪门都已经淹没无踪,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也只有了四家。

    坐落在积水潭西边头条胡同的韩国公府便是其中一家。平日里都由上直卫亲军指挥使司派十名军士守卫府邸。然而,这天午后,北城兵马司突然出动了百多号巡丁将这里全数看守了起来。紧跟着来接防的就是锦衣卫。从沿街的后门到胡同中的正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看到这一幕, 有心人不免心怀惊疑猜测,而消息灵通的则是联想到了早朝的事情。

    莫非这一回的宣府大同弊案,连韩国公都牵了进去?

    和头胡同相交的新开道路上,一辆仿佛是路过的马车车窗微微掀开了一点,马车上人透过缝隙看到那些锦衣卫鲜亮的服色和挎着的腰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立时放下了帘子,又对车夫吩咐道,不用拐进去了,从枫桥胡同和四条胡同绕一绕,直接回府。

    听到外头传来了车夫干脆的答应声,郑妈妈只觉得忧心如焚,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她是和丈夫郑管事一同出的门,先是坐车前往千步廊,郑管事原本是要去通政司替老太太递折子。可一到门口打听才得知通政司的主官杨昊刚刚被下狱。一应折子都要重新复查,这会儿通政司里头一团糟,就是折子送进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御前,郑管事只好先硬着头皮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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