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浪共联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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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却也是贺灵钧心里感到不痛快的原因之一。
这种态度,让少年觉得自己不像个人,倒似只……会说话的宠物,比如:猫……
不痛快了,说出来的话自然又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意思:“我喜欢躲在被子里!”
广阳侯见这孩子别扭闹得没完没了,竟也不生气,反而放低姿态,语气温和:“好好好!灵钧喜欢闷被子里,清源哥哥知道了。”他故做可怜:“我今天病著呢,灵钧不好好安慰我一下吗?”
贺灵钧险些笑出来,好容易板起脸:“既是病了,天将五更,怎还不歇息?”
他抬起头,不提防瞧进楚清源眼里,心下蓦地一惊。
事实上,楚清源依旧是一脸动人的笑容,双眸清澈,不带一丝病中人的浑浊,全是满满的宠溺与温暖,可不知为何,贺灵钧却觉得楚清源似乎知道了什麽一般,那几乎满溢出来的温暖与宠溺背後,是无尽的嘲讽与……冷漠……
他只觉得一颗心越跳越快,原本在楚清源温软的攻势下似乎渐渐有了著落的情感忽然重又飘回了半空中。暗想,贺霜虽未与楚清源说上几句话,可那个躲在暗处见不得人的贺徵却绝不会放过这次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要说楚清源不晓得今晚之事,那是痴人说梦。他既然心知肚明,却根本没有对自己提上一句,甚至连责备也无,仍旧温温和和地装出一副被瞒在鼓里的模样,究竟是何用意?
越想越心惊,贺灵钧几乎有些绝望了。
楚清源不提,那只有一种可能,方陌的结局怕是已经定了。
一时心急如焚,该怎麽办呢?
凭他目前的力量,方陌若是落於楚清源之手,至少可以保证安全,绝不至有性命之忧;可一旦被这些人当做人情送给了朝廷,营救且不说,即便能够脱得牢狱,折磨与伤害却也是免不了了。
怎麽办?
想起那个善良到面对敌人的残尸都会可怜不忍的年轻人,贺灵钧顿觉心如刀绞。
他不愿再去看楚清源的脸,默默转过目光,缓缓闭上了眸子。
这麽多年,对於广阳侯楚清源,贺灵钧便不能完全看透,毕竟还是懂一些的。
此人一旦决定了什麽事,谁也无法改变。
即便求其改变的是他最宠爱的贺家五公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凉慢慢涌上了少年的心头,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方陌横尸刀下、残缺不全的尸体,贺灵钧的心颤抖得几乎要跃出胸口。
楚清源也闭起了双眸,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只手却隔著被子搂住了少年青涩的身体。
贺灵钧咬起牙,为自己脑海中那副血腥的画面不寒而栗。他忽地睁开眼,左手伸出被外,抓住了楚清源的胳膊:“清源哥哥……”除去广阳侯,少年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救出方陌。
楚清源没有睁眼,似乎是有些疲倦了:“怎麽?”
藏在被子里的右手紧紧握拳,湿冷的汗意从手心直传至四肢百骸:“我今天险些被二哥打了呢!”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使声音显得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广阳侯“哦”了一声:“是麽?”他终於睁开眼,带著笑轻轻地拍了拍贺灵钧的脸:“你呀,就是练功不努力,白叫你学了那许多绝技,竟没一样能比得上你二哥的。”
少年心中凉凉的,嘴里却道:“二哥练起功来象疯了似的,命都可以不要,我又没疯,做什麽和他比?”
楚清源淡淡地笑,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锐利之色:“所以,你今天和他比武,又输了是不是?”他恍然大悟:“难怪适才和我置气呢!打不过你二哥,就来找清源哥哥撒气啊!”
这倒确实像是贺家小公子会做的事,但自从贺灵钧在贺徵手下有过一次惨败的经历後,便再也不曾与他二哥比过武。
只是,楚清源这麽说,却让贺灵钧心底的寒气直往上窜:“没有,我没和二哥比武。”他勉强堆起笑容,无奈地辩解。
广阳侯似乎是真地累了,重又闭起眼:“那是又做什麽调皮事被你二哥抓住了?”
贺灵钧狠狠咬牙,心知这样绕下去,依楚清源的本事,便是绕他一天一夜也说不上个重点,倒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得了:“清源哥哥果然是智赛诸葛,我今天晚上确实是做了一件调皮事。”
楚清源似乎不是很感兴趣,提问的语气非常清淡:“哦?”
他是存心的!少年咬住嘴唇:“今晚,我带了一个朋友进府玩……被二哥发现了!”
广阳侯“唔”了一声:“今晚无星无月,灵钧真是越来越有雅兴了。”
贺灵钧不理他,继续道:“这个朋友,清源哥哥也是见过的。”他顿了顿:“中秋那天,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挽诗湖畔碰见的那个年轻人。”
楚清源闭著眼睛,似乎是在沈思,贺灵钧也不催促,只定定地瞧著他,看似镇定,其实心中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好一会儿,广阳侯终於寻回了记忆:“想起来了,是那个人啊!”他微睁眼:“灵钧什麽时候和他做朋友了?”
贺灵钧缓缓吁出一口气:“我见这人有趣得紧,後来专程去拜访过。”
楚清源点点头,又没了话。
少年毫不气馁:“清源哥哥你知道吗?那个人叫方陌,事情怎麽这麽巧呢?他竟然就是方翟的儿子。”楚清源是什麽人,方陌的身份怎可能瞒得住!
广阳侯依旧淡淡的:“是麽?”
少年索性伸出双臂,直接搂上楚清源的脖子:“清源哥哥,二哥和三姐把他抓起来了,你帮我救救他吧!”
楚清源身体微微一僵,长长的眉睫似乎凝结了一般动也不动,语气轻缓:“方翟的儿子夜入镇国将军府,是贼是盗,应待朝廷公判。”他拉开少年的手,慢慢翻身向上平躺:“好了,我累了,快睡吧!”
一刹那,贺灵钧通体如坠冰窟。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隐秘组织
两人将近五更才睡下,楚清源右胸的疼痛一阵弱一阵强,虽然精神上疲倦已极,却根本无法入睡,又怕翻身惊动一旁的贺灵钧,只得强忍著。
少年背对著楚清源,通宿一直保持著同一副姿势不曾动弹过,脑子里纷纷乱乱,方陌软倒在地口吐鲜血的模样宛如印在了心底,扎根深种。
可到底年纪不大,虽然心烦意乱,却居然也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天光大亮,睁开眼,楚清源已不在身边。
贺灵钧愣神半晌,忽地翻身坐起,一把掀开罗帐。
屋子里十分安静,临窗处,背对著床坐了一个人。
如瀑青丝扬洒肩周,碎金般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描蓦著那人优美的形状,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散发著耀目的色彩。微微侧过的脖颈雪亮晶莹,却不是病态的苍白,隐隐泛著温玉般柔润的光泽。贺灵钧痴痴看著,一时竟不由摒住了呼吸。
那人含笑转过身,昨晚的虚弱已是一扫而空,秀挺的长眉微微向上扬起,勾出一道完美的弯弧:“醒了?”
声音优雅,无可名状。
贺灵钧倏地转过目光,心跳加速。
任是谁,对著这样一个绝世的人,听著这样一种温柔的声音,都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楚清源已起身走了过来:“小懒虫,睡到日上三竿,还想赖床麽?”宠溺的语调几乎能够将人醉死。
贺灵钧刚醒,仍有些懵懵懂懂,还不曾想明白自己为何睡在此处,面对著背光处楚清源神祗般的笑颜,如小时候一般不自觉地便要迎上前去。
可这种状况毕竟是短暂的,少年很快清醒过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骤然重回脑海。
伸出去的双手陡然一僵,险些缩回,却在接触到楚清源的目光时,硬生生停在了原位。
广阳侯当然不可能忽略他一瞬间的不自在,却并不点破,顺手将少年拉起,提了挂在床前架上的衣服,迂尊降贵,亲自动手替贺灵钧穿戴。
少年垂下双眸,强忍住将他一把推开的冲动,顺从地张开手臂,任他摆布。
这套衣服竟是崭新的,与楚清源所著乃是同一色系,浅浅的水蓝,光滑的缎面,套上身,如流水般一泄至脚底,柔软服贴。
广阳侯上下打量一番,甚感满意,轻轻拉起贺灵钧的手,让他转个身,又取了挂在床头的一根碧玉带,笑道:“灵钧果然是妙人,穿什麽都好看!”
贺灵钧从未见过这支腰带,见那十几片用金丝串起来的碧玉绿得青翠,中间嵌著一颗微小圆润的东珠,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倒也十分喜爱。
他却不知,这支腰带价值连城,楚清源得到之後便专为他留著。
此时,广阳侯已借著系腰带的便利从背後将少年环住。
玉筝与林意寒进屋时,正看见楚清源毫不避讳地将贺灵钧抱在怀中,灵活的双手在少年身前不停地摆弄著,只听“喀嗒”一声,那根碧玉带已稳稳地扣在了贺灵钧的腰间。
二人见怪不怪,行礼後,玉筝引著贺灵钧去外屋洗漱,林意寒却没有走,反倒关切地询问:“公子昨夜病得厉害,今日怎不多歇会儿?”
楚清源摆摆手,缓缓踱到窗前,微笑道:“睡了片刻,倒不觉得疼了。”他回转头:“大白日的,意寒何时见我能睡得著的?”
年轻的管家也笑了起来:“宫里一早便派人送来了补品,王府也没落著。公子闲心,只我一人对著那一屋子的东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这两人名为主仆,语气间却直来直往,若不是深知二人身份,定然以为只是普通的好朋友而已。
林意寒虽不似楚清源般倾国倾城,却也是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气韵出众,这样的人,广阳侯倒也没把他当一般的下仆看待,平日对他极是随和亲切。
至於林意寒为何甘愿只做一名名不见经传的管家,也是这两人之间的秘密,楚清源不说,林管家自然提也不提。
只是,一向有些小神通的侯府管家此时说出“不知道”三个字来,倒让楚清源有些忍俊不禁:“你若看著不喜欢,直接扔了便是。”
林意寒又要笑了:“王爷倒罢,陛下赐的你也扔了?少不得又有人参你一本,恃宠而骄,藐视皇权。”
楚清源摇摇头:“参我的还少了,也不差这一桩……”他捂住嘴,轻轻咳嗽。
林意寒见他又咳,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忍不住跨前一步,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分埋怨:“公子身子欠佳,怎又不知保重!昨晚我虽已飞鸽传书,但曲悠赶回,总需两三日光景,若再有什麽不好,可怎生得了!”
楚清源好不容易止了咳,踱到窗前重又坐下,眯起眼睛享受清晨生机勃勃的阳光,淡笑道:“莫急,不是还有太医在吗?”
林管家脸露不屑之色:“太医?”他还想说些什麽,却听珠帘一阵“叮当”乱响,贺灵钧与玉筝走了进来,便闭了嘴。
楚清源不喜欢大白日地睡懒觉,即使昨晚将近五更才得歇息,今日却是一早便起了身,只不过药喝得多了,胃口大减,到现下也不曾用早膳。玉筝知他脾气,也不多催,待贺灵钧收拾清爽了,方才吩咐底下人摆膳。
少年满腹心事,食之无味,草草用罢,便找了借口匆匆回家。楚清源倒也不拦阻,任他离去。
玉筝乖巧,趁著撤膳的功夫送贺灵钧出门。林意寒眼望著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愈行愈远,渐渐看不分明,方道:“那个方陌,已送给朝廷了。”
楚清源点点头:“若非方翟心怀叵测,我怕灵钧为他所害,倒不至於为难他的儿子。”
林管家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这孩子也不知生的什麽心,听贺霜的意思,是他引著方陌去见方翟的。”
广阳侯笑笑:“方翟做了十年的功夫,若没有一点儿成就,倒不值得我忌惮了。”
林意寒微微叹息:“若非你执意要让他学方家的武功,方翟纵有三头六臂,也翻不过天去。”
楚清源端起一杯热茶,白瓷青底的茶杯趁著纤细修长的手指,竟让林管家看得目不转睛。
广阳侯却仍旧没什麽自觉,闲适地轻抿一口:“灵钧根骨不差,以他的身量,练习方家武学当是最好。”他瞅了瞅林意寒,微微一笑:“你莫要小瞧了方家,据我所知,以方翟现时的功力,你与贺徵两人联手,或可与他拼一拼,若单打独打,五百招之内定然败北。”
林管家不喜欢主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索性转移话题:“陆文帛这些日子倒似失踪了一般,贺徵下的人手不少,却始终不曾找到他。”
楚清源不以为意:“我们能毁一个,他们自然能再建一个。回天教近几年声势看似越来越大,可惜教中收容的人不是迂腐之徒,便是老弱妇孺,能抵用的不过那麽几个。陛下将此事交给我们,却不曾郑重其事地派兵围缫,显见并未放在心上,找得到便抓,找不到也不必浪费人手。”
林意寒试探地开口:“浮山离宫那边……”
广阳侯忽然收起笑容:“他对我有教导之恩,不到万不得以,千万不可动他,连他身边的人也不能动。”他缓缓站起,踱到窗前,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我还去瞧过他,看那模样,只怕也不得长久了。”
林意寒见主子似有惋惜之意,皱眉道:“这些年,公子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著实费了不少心思。若非如此,太祖崩殂之际,他恐怕也已奔赴黄泉了。”
楚清源微微皱眉,沈下脸:“意寒,你我虽为主仆,但我从未看轻你过,交心已久,怎还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重,略缓了缓:“他虽然沦为阶下囚,可我随他学文多年,深知这样的人实是世间少有,人所罕见。若非身在皇家,做一闲云野鹤,必已名扬天下,千古流芳。如今虽不说任人作贱,却也是身不由己,他亦能安然自若,苦中作乐,单是这一份坦荡,已可令世人心折。”
林意寒熟知楚清源的脾气,虽然心里对浮山离宫的主人十分不以为然,但广阳侯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倒不便再多有诽谤之语,只道:“充王倒罢,他身边那个太监……”
楚清源摆摆手:“此人如此忠心,暂且放他一马吧!况他一直留於浮山离宫,回天教之事多不插手,群龙无首,更掀不起什麽风浪了。”他笑了笑:“儿女情长,总易误国误事。”
林意寒也笑了:“没想到,昔年也算赫赫有名的一个人,居然如此放不下。”
广阳侯回头望他一眼:“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你没看那个方翟,为了老师,十五年未出囚笼一步。”
林意寒点点头:“陛下当年为何不下下狠心,将方翟这个祸患直接杀了?”
楚清源笑道:“老师当年不战而降,天下皆感其委屈太过,陛下也不能不掂量掂量。方翟失去双臂,老师在金殿之上险些疯颠,若果真杀了,只怕老师也活不成,有损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