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 作者:李暮夕(晋江vip2014-08-14完结)-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电话那头是一阵忙音。
隔了半个小时,他再打一次,这次是关机。他合上手机,心里知道出了问题,一边思考一边按原路返回。
他找遍了隆恩寺,问过了附近能问的人,没有任何线索。
日暮时分。
湄公河边最后一辆流动零食车也要收摊了。老汉手里的毛巾刚甩上肩膀,有个扎着头扎红丝巾、戴着骨牙项链的女孩走到了他面前。
“两份糯米饭,一杯木瓜汁。”
付了钱,她脚步轻快,按原路返回。上车,关门,熟练地启动发动机。车子就要开动,下一秒,火熄了,有人从后座俯身向她,冰凉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
这样无声无息,是真正的高手。
她冷汗涔涔,但是听到来人的声音一颗心又落下来——
“朱婷。好久不见。”
松一口气,她伸手要去推他的枪:“白小楼,你干什么?把枪放下,想吓死人?”
他扣住她的手,向后一拉,朱婷倒吸口冷气,她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的“咯咯”的声音了。
她朝他吼:“你疯了,我是朱婷!”
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我知道你是,我当然知道。你老实说,她人现在在哪里?”
朱婷咬着牙,不肯认输:“听不懂你说什么?啊——”
她的手被他折断了。
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她额头滑下来。小楼看着她,托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盯着她被汗水浸透的苍白的脸,再问一遍:“人在哪儿?”
朱婷失控:“你杀了我吧,那个女人早被我大卸八块了!尸体就扔树林里,你现在去,也许还能帮她收尸!”
小楼笑了:“你说谎。”他用眼光示意她看自己手里的木瓜汁和糯米饭。
她仍要嘴硬:“我不能吃两份吗?”
“你食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枪口顶顶她额头,“我怎么不知道?”
朱婷:“人总会变的。”
“好。”小楼说,“我不和你争。人在哪里,我问最后一遍。”
她抿唇。
“不说?”小楼一点一点扣动扳机,身后忽然有人说,“你真要杀了她吗?”他迅疾回头,另一把伸过来的枪已经顶住他的额头,同时,他的手指也闪电般穿过了扳机架的凹槽,卡住对方按在扳机上的食指。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朱婷忽然说:“东子,你放开,让他动手!他要杀了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杀了我,你就让他动手!”
小楼的目光慢慢落到习东榆的脸上。
他也在看他,这对年少时的友人,过了三年,却连对方的容颜都有了陌生。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这一刻,他们都没有说话。
车子沿着山路缓缓绕行,沿途有云雾,弥漫在眼前。
人仿佛在云端。
他开了车窗,往外面看,记忆在云海里翻腾。
十岁的时候,小楼是一个拳手。
这个地方,因为贫穷和落后,小偷、妓~~女、强盗多如过江之卿。母亲去世后,他没有钱,他既不想做小偷,也不想去抢钱,有人说他长得好看,建议他去妓院,结果被他用刀子削下一只耳朵。
每天上台,有时一对一,有时一对多,他从来没有败绩。教练员喜欢他,同行的孩子却很讨厌他。
他不合群,不爱说话。
“想要吗?”那天太阳也到日中,吃饭时有个人在他面前蹲下,把个藤制的竹篮子推到他脚边。
那里面,钞票、饼干、茶苗、烟草……还有精致可爱的娃娃,戳一下肚皮,咯咯笑,会说话,一看就是舶来品。
价值非凡。
小楼看一眼,又抬头看眼前人。
不算年轻,脸上却没皱纹,也许三十,也许四十,单腿屈膝在榕树下,他的手指很修长,微微向下斜搭着膝盖,阴影里一张英俊的面孔,眉眼黑沉沉的。
“拿吧,都是你的。”
小楼不动,看着他。
果然——
“只要你和我走。”
小楼低头继续扒他的粳米饭,再没看他一眼。
“不喜欢?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钻石、珠宝、还是金块?”他笑着说这些话时,语气像在说我家的宠物最喜欢耍小性子,不过我还是惯着它,有求必应。
半晌得不到回应。
这人微微笑,意料之中,拍拍膝盖站起来,“以后会再见面的。”
在文靖宇找到白小楼之前,他已经孤身一人,而且是一个颇有本领的少年了。他做过拳击手,打过动刀子的群架,闯过雷区,也有不开眼的没钱上红灯区想摸摸他脸蛋的男人被他用匕首钻了心。
这里地域辽阔,几十种少数民族杂居,各立山头。
在这个三国交界的亚热带密林里长大,身边没最可信的人,最可信的永远是自己手里的武器。
烟草、粮食、黄金、军火……这都是需要争夺的东西。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势力为了地盘和物资开火,有人死亡、有人哭泣,鲜血和泪滋润脚下的土地,雨季里长出妖艳的花。
日子还是一样地过。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从来没有战争和和平。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在耕种生活。枪林弹雨里,生出骁勇无畏的心,从不屈服,从不怯懦。
小楼还是个孩子时,在茶圃里喂鸡,抓住一只想偷腥的山猫。
他打算戏弄这爱捣蛋的小畜生,隔壁的大叔隔着偌大的茶圃和他说话。小楼应答,手背一痛,被那挣脱的畜生划出了一道血痕。心中恼怒,他飞出一柄刀子便把奔走中的它钉死在岩石上,血流了一地。
得到第一柄枪是在他六岁时,一个断了一条腿的老人给的。教他拆卸、组装,他天资聪慧,一学就懂。一个礼拜后,一柄毛瑟m187130秒内组装完毕。
拉栓、上膛,瞄准准星,然后是弹道,几个月后,只凭感觉也例无虚发。单兵、扫射,多少秒打出发多少子弹,如何走向,如何调整枪身,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他是在这样的硝烟与战火里长大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姓白,叫小楼。
这是他的小时候,而比“小时候”更久远的事情,他不愿去记忆。
他和文靖宇一样,是外来客。
因为文靖宇的干涉,两个势同水火的势力握手言和。他在本地正式落户,有了他自己的地盘和势力,不过他对军队没有兴趣,他更像一个走货商人。
大佬们对他很放心,更多的交易经由他手。
后来,小楼和一群同龄的小孩打架,失手杀了两个。他运气不好,正好遇到督查。
文靖宇到牢里来看他。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隔着铁栅栏,这个相貌不俗的男人这么说。
后来,他问起小楼:“你恨我吗,用这种方法把你留在我身边?”
小楼想一想,摇摇头。
“哦?”他似乎对这个更感兴趣。
小楼说:“您反而教会了我。”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我不会让人抓着。”
他送他上学,教会他很多很多。就这样,小楼留在他身边。
一年后,他带他离开。
“我家乡是一个海岛。”
“有鱼虾?”
“有。”
“有青山?”
“有。”
“有珊瑚?”
“有。”
……
回到九龙山,小楼没有马上看到鱼虾、青山,更没有看到珊瑚,他见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她背着手在他面前走了一圈,抬头问文靖宇:“哪儿拐来的?”
文靖宇对小楼说:“这是我妹妹显宁,你叫她姑姑。她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教你读书写字,还有各种你以前不会的。”
这时朱婷在后面叫他,小楼回过神。
她指着前面的林子说:“我就把她绑里面。”
小楼说:“我知道了。”然后目光转到窗外。朱婷努努嘴,看看后座的东榆,又看看他,久别重逢的热切的心,慢慢冷却。
要下车了,习东榆忽然叫他:“刚才车上说过的事情还作数,你考虑一下。”
小楼没有回头,半晌:“好,我会考虑。”
习东榆哂笑:“那么大一尊佛像,你能搬哪儿去?”小楼回过头来,东榆对上他的目光,他们一样面无表情。
“当然,你有你的办法。但是现在,我想我们有一样的目的。”
第26章 东榆(04)
东榆(04)
后来几天,沅芷和小楼在多铎的官邸入住。
沅芷看到习东榆就觉得熟悉;他声音更是似曾相识。
“我们在隆恩寺见过的。”习东榆说;然后给她介绍身边的女孩:“这是朱婷;那天你也见过。”
“……”
“觉得意外?”他给自己倒一杯茶;慢慢啜饮,“那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固定的身份。现在我是多铎家的表少爷;明天我也可以是拉玛将军的儿子。”
沅芷暂时想不到什么要说的话。
晚上,小楼和东榆在房间里下棋。
沅芷抽空去看他;他们你攻我守,东榆下到兴起;笑起来;声音爽朗。小楼岿然不动,同一时间吃掉他的白子。
“你耍诈!”他站起来。
“你输了。”小楼把剩下的棋子扔进棋盒里。
东榆拂袖而去。
沅芷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来:“朋友?”
小楼捏棋的手顿了顿。
“兄弟?”
“……”
“仇人?”
小楼笑了笑:“猜谜吗?”
“看来我猜对了。”沅芷说:“那天我第一次在隆恩寺见到他们,就觉得奇怪。”
“哦?”
“我以前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对我感兴趣。”
“你能让人第一眼就产生兴趣。”小楼捞起她的下巴,吹一口气,表情认真,“沅芷,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迷人吗?”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贪恋不够,她伸手按住他。
小楼抱住她,脸贴在她的脸上,继而下滑,脑袋枕着她的大腿躺下来。沅芷有点气,推推他,他却把眼睛闭上了:“我有点累。”
“还以为你是超人,没有情绪没有疲乏。”
他听出她话里的挖苦,睁开眼睛。这时月亮升到空中,他望着她的眼睛分外黑亮,沅芷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温柔平静,像大海一样深邃。
他到底是几岁?
沅芷心里有这样的疑惑。有时候觉得他只有十几岁,有时候又觉得这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伤怎么样?”她的手按在他的脸上,落到他的肩上,最后到腰间,要撩他的衣服。小楼抓住她的手,温柔却不能挣脱。
“想吗?可我现在很累。”他翻了个身,歪着头看着她:“明天怎么样?或者,等我办完了事情?”
她恼恨他的曲解,冷笑出来:“还能开玩笑,那就是死不了了。”
小楼坐起来,拉着她的手放到左侧第三根肋骨上:“还是疼的。”
沅芷摸了摸,指尖蹭到衣服里厚厚的绷带,忽然说:“脱掉。”
小楼褪去了上衣。
她在月光下看他白皙的身体,手搭在他光裸的肩头,轻轻按,不算太健壮的身体,却是那么好看,匀称的流畅的线条,艺术家手里的雕塑也没这么完美。她亲自尝试过,知道这具身体是多么*蚀骨。
小楼手臂微张,把她拥入怀里,她低头磕在他的胸膛上,手就放在他受伤缠着绷带的地方。
她贴近那里亲吻,耳边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起伏了一下。
“不要这样,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沅芷稍微用上了点力,顶他的伤口,小楼闷哼了声。
她不该这样使坏。
说不清心里为什么有生气的念头,小楼伸手要抓她,被她躲了空。她的吻一路向下,最后埋头在他腿间,包裹、吮吸。
嘴里溢出些低哑的声音,他抓住她,手插入她的头发里,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按得更近些。
身上最脆弱的器官被她含入嘴里,从此堕入温柔乡。
就这样升到天堂,不能自己。
那天,小楼下车后并没有在树林里找到沅芷。朱婷和东榆到的时候,她说自己不知道,指着地上被挣脱的绳子说:“喏,我就把她绑那儿。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觉得我骗了你?
有这个必要吗?我想杀她,她活不到现在。”
“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小楼拽住她另一只完好的手腕,手里的力道一点一点加大。
朱婷说:“你干脆把这只也折断算了。”
小楼此刻没有表情。
朱婷终于有报复性的快感,她说:“这是第4盟军和119部队开战的地方,你知道的,这地方的军队里的男人,大半个月都见不得女人。她要是运气好,就是自己逃脱的,要是运气不好嘛——”
话音未落,右脸挨了重重一个耳光。
她捂着脸,看着他,不可置信。
白小楼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朱婷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扎进东榆的怀里。东榆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没什么好伤心的。”
朱婷抬起头:“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东榆有片刻的恍惚。从前的白小楼,现在的白小楼,其实他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最真实的他。东榆依稀记得自己以前非常黏他,喜欢跟在他后面,叫他“小楼哥哥”。
他不学无术,小楼品学兼优,他教他功课,给他补习。那时候他觉得小楼就是他的半边天,是他的阳光和雨露。
不过,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小楼在丛林里奔跑,时光倒转,似乎回到幼时,他也是这样一个人。不过那时无牵无挂,现在心里像吊着一块铅石。
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去如一阵风,攀越山头,吊藤蔓,荡过沼泽,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这样的焦虑中,也不忘记脚下的路,防备可能进入的雷区和陷阱。
这是熟悉的地方。
几年前走过。
“给你一个小时,从这里穿过去。”显宁那时把一枚微型的炸弹安到他身上,“要是超过了时间,你就别回来见我了。当然,你也回不来了。”
她握住他的脸,小楼扭开,她忽然手里用了力,猛地掰回来:“我和你说话,听到了没有?要不完成任务,回来见我,要不你就去死。”
文靖宇回到九龙山后,显宁带他回到这里。
“手腕用力,不是手掌,心脏的位置要一击必中。”
“这是s439t号,现在你拆了它,然后装好,我只给你一刻钟。”
“这是你的号码,你拿好了,下个月我要看到它至少向前变动两位数。你问我怎么变?笨蛋,一共这么几个人,少了前面的,你的排名就上去了。”
……
翻过一座山头,下面是一带旷野,密林中两三间楼房,瞭望台上有人站岗。小楼屏息静气,耐心等待,到了夜晚,看到外面的篝火周围聚集了多人,趁着夜色潜入营地。
他们把带回来的女人关在一个营房里,小楼找遍了,却没有找到沅芷。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
身边的门板传来轻叩声,他回头,就看到她站在月光里,脸上灰扑扑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头发里都是稻草。
看到他的时候,她脸上分明是惊喜的,随后想起身处的环境,又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