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柒月葵花.[完]-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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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厚走了……智厚走了……
宝宝啊,你的到来,爸爸不知道了呢……
丝草茫然的看向天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能死,不能和智厚一起走……因为,还有个宝宝,他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所以她,要活下去。
68、
时光停留在彼岸。我们之间,是不是再回不到从前?
丝草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澄澈的秋日晴天。阳光温柔的打在脸上,微痒。
“前辈在我心中,是阳光一样的人。”
金妈端着水,隔着玻璃望着安静晒着太阳的丝草,暗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从医院回来已经一个礼拜了。丝草不哭不闹不吵不笑,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智厚的葬礼上,硬是撑到了最后一分钟。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垂泪哭泣,唯有丝草,冷漠的像一尊雕塑。只有瑞贤熟悉这样的神情,当年爷爷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智厚的神情,也便是如此。
生,无可恋。
“丝草啊,吃药了。”金妈擦擦眼角,走到丝草身边。
“哦。”伸出手,接过药和水,面无表情的吞了下去。
“咳咳,咳……”
一颗药淘气的卡在喉咙里,丝草呛了出来,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着,从喉咙里一路蔓延出来苦涩的味道,让丝草晃了神。
“智厚啊,吃药了。”……“可不可以不要吃药了啊。”……“好苦。”……“呀!尹智厚,你到底要吃什么!!”……“你”……
“妈,我要吃橘子糖。”丝草突然开口道。
“橘子,糖……??”金妈难得听到丝草说一句话,可是又完全理解不透。
“我要吃橘子糖……”丝草泪眼汪汪,小孩子一般搂过母亲的脖子,重复。
“丝草?丝草啊……”金妈轻轻拍打着丝草的背,不明白她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橘子……糖……橘……”丝草伏在母亲肩头,泣不成声。
第一次,在智厚的葬礼之后,哭的这样声嘶力竭,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哭到最后,沉沉睡过去。睫毛微微颤动着,不安而憔悴。
梦境里,初见时少年的干净侧脸,挂着澄净的泪珠,转过头,淡漠的看向自己,似在责怪她破坏了这空间的宁谧。然而下一秒,少年粲然一笑。
“金丝草……”
我们在一起,我们不分开。
然而你终于还是一个人离开了,去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丝草在冰凉的枕头上醒过来,捏紧被角,咬着下唇,眼泪一滴滴渗进枕头,躺在床的一侧,空空荡荡没有了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这样的夜晚,要变成以后陪伴自己每一天。
所有和他的回忆太过美好,虚幻的感觉如影随形着,而现实冰冷残酷。真的真的,很想就这样睡过去不要再醒过来。
要习惯吧。这样的苍白无力的日子。要继续吧。就算是代替他看这个世界,代替他活下去。
哒的一声,开门的声音,还有往床边过来的轻柔脚步声,丝草知道是谁,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装做不知道。
高挑的身影停在床边,弯腰轻抚了一下丝草的发丝,顺便掖了掖被子,手指却停在丝草发边不想离去。犹豫了一瞬,俯身想要轻吻一下丝草的头发。熟睡中的人却仿佛有感觉似的翻了个身,不着痕迹的避开。
金丝草啊,你在装睡对吧?每个晚上都能准确的避开这样的亲吻。
俊表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探了一下枕头,果然湿漉漉一片。叹了口气,俊表直起身子,转身离开床边。
“具俊表。”床上的单薄身影突然叫住他。
俊表的手停在门把上,转身。
“以后不要来了。”冷冷的吩咐道,不留一丝余地。
“我……”“不要来了。”
“……”俊表定定看了床上的身影,拉开门,走了出去。
“俊表少爷。”金妈金爸迎上来招呼道。
“她,还好吗?”俊表点点头,问道。
“谢谢俊表少爷关心了。只是丝草,恐怕并不希望你这样天天过来。”金妈为难道,“丝草这孩子,一根筋。你也知道她现在……”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她。”俊表看了一眼丝草的房间,“那么,我告辞了。”
“诶,您慢走。”金爸送俊表到门口,挥挥手,轻轻合上房门。
金丝草啊,以前在难过的时候,你从来不会拒绝智厚的安慰和帮助,现在想想,果然是因为你一直都爱着他吧,就算自以为忘记他了,他的温柔和体贴,却是你怎样也忘不掉的吧。所以在他之后,我便彻底不行了,我最简单的关心,你都要狠狠拒绝掉。是这样吗?
尹智厚,他无可替代。
俊表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躲在阴影里的一个身影,双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目送着具俊表进入韩屋,十几分钟后就出来,连续一个礼拜了吧,没有间断过。
她,还好吗?
眼神转回到韩屋的门口,男子双手紧紧的握了握拳。留恋,还是决绝?
心像是被撕裂般,一滴一滴往外滴血。
缓缓闭上眼睛,唇角艰难的抿了抿。脚不经意的往前移动了半步,却突然打住。
男子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藏在口袋里的手,坚持着多么沉重的克制。
只有他不在,她才是安全的。
69、
有很多时候,丝草都觉得智厚没有离开自己,有某种熟悉的感觉一直远远跟在自己看不见的某处。
也许,不过是太过想念。
而生活,竟然也这样平静的滑了下去。稳稳的,浅浅的,伴随着逐渐深刻的秋意,一并淹没了那些过往。而回忆,迅速沉淀到了心底。微笑的容颜,化成海市,变作蜃楼。闭眼出现,眨眼消失。
丝草没有想过学医的她,人生第一次直面的死亡竟然是智厚。死是什么?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瞳孔反应没有思维意识…还不止,死是你叫他的名字没有人答应,你跟他讲话得不到回复,在街上走空着的手没有人牵住,在沙发上睡着没有人会抱你回房,第二天醒来阳光只打亮一个人的眼睑,共同存在的时空变成一个人回忆的时空…
尹智厚,你何其残忍…
现在的丝草很安静,如同无风无波的古老湖面。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院子里晒太阳,习惯性的动作是抚住小腹,因为这是和智厚最最深刻的连系。假如没有这个孩子,丝草觉得自己已经去追智厚了。而如今,这样深沉无望的爱恋,郁积在胸口找不到出口。
这一天,佳乙和真希看不下去丝草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硬是拖着丝草上了街。想要让丝草,至少有一些活着的感觉。
街上行人并不多,丝草逛的漫不经心。眼睛无神的扫过一家家店铺,画面在眼前闪过,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丝草,丝草啊。丝草?”佳乙唤了好几声,伸出手在丝草面前晃了几下,丝草才把注意力放到佳乙身上。
“什么?”茫然的看着佳乙。
“那个……丝草啊,头发很长了,要不要剪一下?”佳乙和真希伸手戳了戳旁边的一间店铺。
丝草这才注意,原来他们刚好站在一家美发沙龙门口。伸手拨了拨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丝草透过干净的落地玻璃看向装潢雅致的店面。靠近落地玻璃门的一侧,发型师正在帮顾客打理一个干净的短发造型,从侧面看过去,淡淡的栗子金发色,发线的分割衬托出下巴的利落线条,这个画面,触动了丝草心里某一根敏感的弦。
像是不断倒退的胶片,沉默着,定格回记忆里的某一点。
浪漫的普罗旺斯。
彼时的智厚还顶着一头纠结的长发,经常挽成随意的发髻,有时候在光线暗淡的情况下看过去,竟然秀气的像个女孩子。
他们借宿的农庄,庄主的女儿丽萨是当地有名的理发师,丝草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智厚的长发问题很严重,遂偷偷摸摸的找出当年智厚短发的照片递给丽萨,英语法语交替的才解释清楚,她想要学会剪这样的发型。还记得当时丽萨戏谑的神情,然后用流利的英文对丝草说:“确实要剪,不然的话,有时候他比你都美。”丝草在一边干巴巴的笑着。不过丽萨倒是很尽职的开始教导这个呆呆的学生。
也不知道剪坏了多少个模型,智厚对于丝草执意留在这个农庄的行为也已经有了点怀疑的时候,丝草提着全套的理发工具,拉着智厚在农庄的院子里坐下。
“你,想干嘛?”看着丝草摆弄那些工具,智厚心里不是很有底。
“帮你剪头发!”丝草兴奋的握着剪刀,强行把智厚按到椅子上。
“诶,诶?”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会剪头发的?!突然想到丝草最近老是鬼鬼祟祟避开自己,还有执意要在这个农庄继续住下去,丽萨是理发师也有听说。稍稍一联想,智厚宠溺的一笑,握住丝草的手扣在掌心,戏谑道:“要是很失败,金丝草,我会赖上你的。”
“明白啦。你相信我!”丝草弯腰对上智厚的脸,淘气的眨眨眼,“如果很失败,我就好心收留你吧。放心了?”
“嗯。”智厚点点头,听天由命。
半晌,丝草忐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智厚啊……我,我开始了哈!”
“我等了好久。”智厚淡淡回应,心里不觉好笑
“呼~~金丝草,这可是尹智厚的头,世界上只有一颗,不能当成那些模型来蹂躏的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许成功只许成功……”丝草闭着眼睛碎碎念了许久,抓起一缕发丝,小心的剪了下去。
略略剪出大致的轮廓再进行细致的修剪,丝草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手一抖偏了位置,智厚的头发就要跟某种动物啃过一样不堪入目了。
转到智厚正对面,开始修剪难搞的刘海。丝草握着梳子和剪刀,惴惴的比了比智厚额发的长度,几次三番不敢下手。深呼吸深呼吸好几次,丝草小心翼翼的梳起一缕额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剪刀轻轻搭在上面,差一点就要剪下去,却在近距离瞥到智厚似笑非笑的眼睛时手一软,差点毁掉这颗美丽的头颅。
“怎么了?”智厚浅笑着问道,心里明明应该后怕的却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还笑!!”丝草瞪他一眼,没好气的盯着一脸无辜的智厚,命令道,“闭上眼睛!”
“哦。”倒是很听话的闭了眼,嘴角强忍住笑意的弧度却泄露了内心不怀好意的心思。
“呀!这人……”难道就不怕被她弄成光头?!
院子里微风轻拂,曼妙的薰衣草花香在鼻尖围绕,可是智厚更清晰感觉到的,是丝草凑近自己脸颊呼出的暖暖气息,以及她身上清新的馨香,不同于薰衣草那样强势分明的香味,丝草身上,是恬淡温暖的香味,确切的说,甚至不是香味,只是一种独特的感觉。
智厚感觉自己都要在这样轻薄温暖的阳光下睡着了的时候,丝草呼呼的用力吹了吹他脸上的碎发,拿着手帕轻抚过他的脸颊,然后解开围在他身上的罩衣,取过镜子,挡在智厚脸前,拍了拍智厚的脸,丝草笑着说:“验收成果啊!”
智厚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目光有点找不到焦点,镜子里正对着自己的那张脸,顶着三年前那个熟悉的发型,钻石耳钉闪着耀眼的光芒。许多画面渐次重迭,恍然间回到了韩屋的那个庭院,也是阳光轻薄的午后,举着剪刀微笑的男孩子和闭着眼睛的女孩子,宁静的氛围早就围绕在他们之间,哪怕那个小小庭院之外的世界,怎样的天翻地覆。
“嗯……”智厚浅浅一笑,推开镜子,他想说,非常好,思维却有瞬间的混乱。
丝草自然是对自己第一个实践的真人作品非常满意和自豪,高兴的有点忘乎所以,双手捧住智厚的脸颊,凑过去在智厚唇上用力吻了一下,退开一步,忍不住感叹:“看来看去,还是我的智厚最漂亮!!”
智厚的神情有点发愣,目光从没有焦点逐渐变得有点迷离,拉开丝草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扣在手心,似笑非笑的说:“金丝草,看来,我是赖定你了。”缓缓靠近丝草,俯下身。
“两位,这边!!”
不明就里的两个人条件反射的同时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快门声回荡在风里,渐渐飘散。定格到相片上的是恢复短发的智厚握着丝草的两只手,微微俯身,差一秒就能吻到,却同时转了一个诡异的九十度,面色微微错愕,外带一丝被撞破的尴尬和羞涩。脚边,长长短短的碎发散落一地。背景,是唯美到极致的大片薰衣草田,泛着色差微妙的浪漫紫色。
“丝草,丝草?”佳乙推了推又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的好友,和真希对视一眼,无奈而担心。
“哦……不用了。我们,我们去对面吧。”丝草几乎是慌乱的夺路而逃。那样的栗子金色短发太过闪耀,刺痛了她的回忆。
“丝草?!……”佳乙和真希惊呼,“小心”两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原来慌乱逃开的丝草竟然没有注意到斑马线上的红灯,径直闯了过去,一辆车正急速靠近。丝草本能的扭头看向驶来的汽车,全身像是被定住一般忘记了躲避。
比汽车更快的一只手拉住丝草的胳膊狠狠往后拽,汽车险险的擦着丝草从眼前开过去。丝草毫无防备的跌进了一个男子的怀抱,这样的惊吓丝草却没有什么感觉,茫然的想要回头看清是谁拉了她一把,男子却迅速松开她径直过了马路,红灯跳到绿灯。丝草定定站在斑马线三分之一处看着那个背影,深棕色的长风衣,黑色的短靴和工装裤,扣着一顶贝雷帽,帽檐压得很低,戴着大大的墨镜,只余下利落的下巴线条,紧紧绷着。
一丝丝奇怪的感觉在丝草心里漾开,随即又不可思议的否定掉。
“丝草啊!你要吓死我们……”佳乙和真希心有余悸的一左一右夹住丝草,带着神思恍惚的丝草过马路。不禁在后悔着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带她上街就是个错误。刚刚真的吓得他们三魂飞了七魄。
“丝草,在看什么?”真希顺着丝草的目光寻过去,刚刚拉了丝草一把的男子还在视线范围内。看那个人吗?
“智厚……”丝草喃喃低语,还是被佳乙真希听到她在讲什么。
“丝草啊,不要胡思乱想了。嗯?”佳乙拍拍丝草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忧心不已。
“不过,确实有点像啊……”真希皱着眉头寻思着,不过没有深究,这个世界上,有某个地方相像的人,何止少数。摇了摇头,真希推着丝草进了最近的一家店铺。
进来之后才恍然发觉,竟然是家婴儿用品专卖店。丝草看到这些,才略微有了些表情,拿起一双小小的鞋子托在掌心,竟然浅浅的笑开了。
佳乙和真希对视一眼,欲言又止的叹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是支撑着丝草的,唯一的力量了吧。
深棕色的影子站在拐角回望这家店铺颜色粉嫩的招牌,眼光复杂的闪闪灭灭。这样还算是好的吧,这样支撑她的力量,但愿可以迟一点再迟一点再被发现,原来一切,是个谎言。
状似不经意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男子推开身边咖啡店的门,进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这是准备好的资料。”另一个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的男子推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时间呢?”男子连墨镜都没有摘下,好看的下巴照旧紧绷着。
“里面都有说明。”眼镜男探究似的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不过,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有必要解释?”男子墨镜背后的神色,无法琢磨。嗓音是浓浓的淡漠疏离味道。
“那么,徐先生。希望你顺利。”
男子点点头,把信封揣进怀里,淡淡起身,欠欠身,转身离开。
桌子上的咖啡,冒着热气,却没有人喝一口。
70、
花了多大了力量,才克制着自己不走近那个神思恍惚的无助身影。每天每天躲在暗处,远远观望着她的一切,很多事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就比如现在尹智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