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柒月葵花.[完]-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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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先醒了过来。据说也是个医生,所以便一直由她自己照顾着那个溺水更为严重的男孩子。到现在已经第三天。
“姐姐,哥哥醒了吗?”凤儿迈过高高的门槛,胖乎乎的身子挪动到丝草脚边。
“凤儿又来了……呵呵,哥哥还没醒呢,凤儿要去看哥哥吗?”丝草正煮着粥,蹲下身抱住小小的凤儿。
“嗯!”凤儿点点头,双手搭上丝草的脖子。
“那我们上楼哦。”丝草抱起软乎乎的凤儿,在凤儿粉嫩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转身往楼上走去。
床上消瘦的身影还是安静的躺着,竹制的窗帘划拉到两边,明亮的天光照进房间,细小的粉尘在光束里慢舞,平添一点宁谧的味道。房子里有好闻的木头清香,远远的,还有海风带来的咸湿味道。
智厚闭着眼,睫毛在下眼睑晕出一排模糊的阴影,光线跳跃过鼻梁,轻吻着线条消瘦的下巴。虽然是医生,却没有把握他在溺水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出问题,昨晚丝草跟随月秀姨去了村子里的寺庙祈福,年迈的庙祝安慰说“吉人自有天相”,明知道这样的安慰并非有着真实的预示作用,却还是隐隐有了心安的感觉。
是自己太过任性了吧,看着床上的苍白身影,丝草有点恨自己那样自以为是的负气。可是她也许不知道,她的落水不是意外,那道莫名可以推开的小门,那个问路的男子,是预先就准备好了的。尹智厚远远跟过来,却只来得及跟随她跳进海里。那些微弱的奇怪的被风声浪声淹没的声响,除了身后被人拉开安全搭扣的声音,还有智厚远远呼唤“丝草,小心”的声音。
可是无论怎样,她们到了这里,他躺在这里。
命中注定。
“姐姐,哥哥会醒吗?”凤儿环着丝草的脖子,趴在丝草耳边奶声奶气的问道,声音小小的糯糯的,溜进耳廓,莫名伤感。
“凤儿这么喜欢哥哥,哥哥一定会醒过来的。凤儿叫一声哥哥吧,姐姐觉得,哥哥也会很喜欢凤儿。”丝草看着凤儿稚气的面孔,突然有点想哭。
“真的?”甜糯的童音,干净的眼神,看了看床上的人影,又转头认真看着丝草。
“嗯,真的。”丝草点了点头,有一颗眼泪不堪重负从眼眶滚落,砸在木质地板上,开出微弱的花。
“智厚哥哥……”
小女孩怯怯的声音飘散在木头清香的空气里,有一点点无力,一点点凄清。
“凤儿在这里陪哥哥,姐姐下去看看粥。”丝草弯身把凤儿放到智厚床边,转身抬手抹了抹脸,搭着楼梯扶手往下走。
凤儿忽闪的大眼睛看看丝草的背影,然后回头看着智厚,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搭在智厚的眼睛上,小小的声音恳求般响起:“智厚哥哥,醒醒啊……丝草姐姐哭了诶……”
床上的人似是听到了这个小小的声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珠子滴溜溜打量了一遍天花板,眼睑覆下,看见了肉肉的小脸……呃,这是哪里?
还有这个小女孩??丝草呢……
意识还有点混乱,却本能的撑着坐了起来,肌肉有着浸水后的酸痛感,拉过小女孩,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这里是哪里?”温柔无力。
“哥哥,醒了吗?”凤儿被活生生坐起来的智厚弄的呆呆的,良久才怯怯的回答,“我叫凤儿,这里是蓝岛。”
智厚环视了一遍干净的房间,渐渐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
“蓝岛……”智厚喃喃重复了一句,混沌的脑子里找不到这两个字有关的一切信息。虚弱的掀开薄被坐到床沿,双脚摸索到摆在地板上的拖鞋,有妥帖的柔软触感。阳光无遮无拦的从窗口照进,铺陈出亮色明媚的几何形状,晃进眼里,不经意的头晕。
定了定神,智厚拉住凤儿胖胖的小手,嘴角带点虚弱的笑意,凑近了说:“凤儿,姐姐在哪?”
“凤儿带哥哥去。”小女孩明亮的眼睛散发着纯净的光芒,小手拉住智厚的小指,两条短短的腿往楼梯口迈着,智厚突然感觉像是看见了西方油画里可爱的小天使,不禁浅浅的微笑了一瞬,尽管脸色还是无力的苍白。
陶罐里的粥突突的冒着热气,底下的火苗轻轻跳跃着,夹杂着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米粥的清香淡淡扩散开,丝草握着木调羹缓缓搅拌着,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手背上拉出一条透明的水渍,眼眶微红,吸了一下鼻子,丝草拿过一边的鸡蛋打到粥里,专心的搅拌着,没有听到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微微侧着身护着费力走下楼梯的凤儿,智厚迈下最后一格楼梯,缓缓侧头,就看见了炉灶前那个娇小的身影,穿着粗布的白色衣衫却还是有满满清新的气息,长发随意挽着,有几缕散到腮边,白皙柔和的小脸被丝丝缕缕白色的雾气包围着,隐约的不真实。智厚定定看着,连凤儿什么时候松了手都没有察觉。
空气静默的不说话,凤儿扑闪着大眼睛不敢出声,静静看着眼前她似懂非懂的画面。
丝草一手捋起滑到脸颊上的发丝,一手舀了半勺粥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热气,小心的送到嘴里,长长的睫毛洋娃娃般往上翘着,举着勺子略略皱了皱眉,探过身舀了一点点盐,洒到粥里继续搅拌着,神情专注而投入。
好像清晰到连睫毛的震颤都能看清楚,却又好像熟悉脸容全被升腾起的水汽遮掩,分辨不清。
智厚心里像是有来来去去的大风刮乱了一切,各种感觉排山倒海般涌来,动了动喉结,没有办法唤出声,他们之间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能如此平静的凝视上深深的一眼。
看着烙印在心底曾在无数个深夜反复描摹的容颜,智厚缓缓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的靠近,恍若无声。
丝草终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的动静,心里某处,狠狠晃动了一下,握着木调羹的手颤抖着顿住,不敢转身。直到垂在身侧的手腕覆上一片微凉的温度,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再次决堤。暖意从智厚的掌心晕开,一点一点扩散进心房,温柔却固执的驱散了那片长久的严寒。
良久,智厚微微用力,轻柔的拥住低首垂泪的丝草,另一只手环过女孩子的肩膀,轻轻拍着,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没事了……没事了……”沙哑的嗓音仿佛咒语,点亮了暗夜的阳光。
凤儿呆呆伫立着,年幼的心灵隐隐觉察出某种神圣的味道,像是进到庙宇里会肃静吵吵闹闹的行为一样,因为某种信仰般懵懂却圣洁的氛围。
浅浅的悲,浅浅的伤,满满的宁静和动荡过后缓缓释放的爱。不被亵渎。
六月的海风穿堂而过,竹风铃挂在檐下,摇曳出钝钝声响,不清脆不利落,如同被磨掉了棱角的乐声,又像是遥远某处传来的钟声,沉缓,宁和。
79、
六七月的蓝岛,到处盛开着一种粉蓝色的不知名小花,一朵一朵拇指的指甲大小,脆弱柔嫩的花茎,花瓣根部是海洋般的深蓝,渐变到花瓣边缘的浅粉,素雅细致,一大片一大片的随风摇曳,阳光下幻化出不同的色调,微微炫目。
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调皮的拨乱发丝,又淘气的扬起裙摆,丝草抬起空着的手拨了拨遮住视线的头发,仰脸冲着身边的智厚灿烂一笑,月光下的小脸好像陶瓷般细腻白皙,却又更胜细瓷的冰冷坚硬而带着柔软温暖的质地。忍不住的,智厚抬手捏了捏丝草的脸颊,莞尔一笑,牵着丝草,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有岛上的村民们打着热情的招呼,带着淳朴真诚的笑容。
尹老师,金医师。
智厚和丝草每每和人打完招呼,都会相视一笑,因为这个好玩的身份。想到不能在村长家里白吃白住,所以智厚去村里的学校给孩子们上课,丝草则去卫生所跟着老村医给村民们看病,丝草学的是西医,岛上的医疗条件她实在没有办法有多少施展,倒是跟着老村医学习了不少草药的作用,目前还在学习针灸,研究着复杂的人体穴位。
“尹老师,在想什么?”丝草歪着脑袋,看着身侧高高的人影目光深邃的望向海面的远处,海水漫过脚踝,冰冰凉凉,忍不住伸出手在智厚面前晃了晃,调皮的称呼“尹老师”。
“啊?……没有。”收回视线,还是清澈透明的瞳仁,月色下闪着一点点光。
在担心着什么吧,海的那一头,现在是怎样的天翻地覆。一切因他而起,是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推卸掉的事实,可是现在他远远的置身事外,有些微妙的愧疚感充斥在心里。身边站着最爱的人,紧紧牵着她温暖的小手,却犹自惊恐着,会不会太幸福。是以什么样的代价得到的这一切,还都未可知。终究还是不能够没心没肺的,接受那些可能会因为他而造成的牺牲。终究还是,善良的心性。
丝草犹疑的看着智厚的表情,却也没有深究。幸福如梦幻般降临在恍若重生的世外,可是往昔的记忆还是存在着,那样的阴暗回忆,难免的带来今天的诚惶诚恐。可是智厚啊,我也相信你,不会再一声不吭的走掉了吧,不会再扔下我一个人了吧。
我,相信你。
海浪轻柔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光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看向海的远处,淡淡月华散在海面,盈盈折射出点点的光亮,丝草依偎进智厚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还是低声问道:“智厚啊,想回去吗?”
“可是我不想回去呢,是不是自私了点?明知道留在那里的人可能会为了我们受到伤害,我还是不想要回去呢……”
“丝草……”智厚低头看向怀里的丝草,脑袋耷拉着,扣在他腰间的手收的很紧很紧,好像他会一下子消失了一样。心房位置,突然就痛了起来,怎样也抑制不住。就自私一次吧,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是一个人了,可是上天却把这个女孩子带到他的身边,带给他温暖和爱,带给他重生般的生命,就算会背负那些罪恶感,就算结果最坏,也不要去管了。他,尹智厚,再也不要离开金丝草,哪怕颠覆掉这个世界,也要摆正他生命中唯一的爱,和光亮。
“如果回去,我是不是又要失去你?可是那样的感觉比死还难受,我害怕……”在明媚笑颜的背后,还是有这样阴暗的心境,定时炸弹般,悬在胸口位置。
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胸口,智厚沉默的搂紧丝草,嘴角紧紧抿着。他理解,理解那些暗夜里疯长的绝望和窒息般的疼痛,他也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因为那样绝望的梦境惊醒过来,睁眼看着天黑到天亮,悲伤如水般流过心房,烙下浅显不灭的印迹。
他居然,也让她受了这样的苦。
“丝草啊……”智厚扳开丝草紧扣的手,扶着她的肩微微弯下腰身,凝视着丝草泪蒙蒙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拭去挂在脸颊的泪痕,浓密的睫毛湿湿的黏在一起,失去了可爱的卷翘弧度,一字一字的许诺,“我们,不回去。”
“真的?”红唇微微嘟起,雨后梨花般带着清新诱人的感觉。
智厚微叹一口气,凑近了承诺:“真的。”再近一点,轻柔吻上丝草润泽的双唇,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丝草的发丝,安定的,温柔的,浅浅的吻着。
风中夹带着大海辽阔的气息,朦胧的银色月华之下,漫山遍野的粉蓝色小花一层层的叠出深浅不一的梦幻色彩。腮边的泪痕犹在,可是眼泪,可不可以也是甜的?
“金丝草小姐,可否赏脸跳支舞?”
站在海边最平整的那块礁石上,风似乎加大了力道,带来遥远清新的味道,还有海水淡淡的腥味,深蓝到黑的海延伸到极远的某处,和暗夜融为一体。月影在海边潮湿的空气下氲出毛绒绒的光晕,好像在聆听深海传来的窃窃私语,神秘,宁谧。
丝草远远眺望着开阔的海面,耳边传来智厚带笑的声音,柔柔的回荡在风里,转过头,月色下惊为天人的脸挂着温暖笑意,绅士的弯下身,递出自己的修长的右手。丝草淘气的一笑,提了提棉布单裙的裙摆,大方的把自己的手交到智厚手心。厚实温暖的手掌妥帖包围着柔软微凉的小手,滋生出曼妙的温度。
记忆里那些翩然起舞的画面,带了柔和的轮廓,一幅幅和此刻的场景交叠。没有高贵的礼服,和闪耀的水晶鞋,没有华丽的背景音乐和极致灯光。
穿着朴素的纯朴衣衫的两人,光着脚丫子,踩在凉凉的礁石上,海风和涛声伴奏出华丽的乐章,朦胧月色映照出绝美笑颜,还有风中摇曳着的柔弱却坚韧的一簇簇花朵,温情的伴舞。海浪轻拍礁石,棉布裙摆摩挲着小腿的肌肤,一圈一圈,跳着他们专属的舞蹈,如同深色背景下,有光芒照耀的两个点,带着希望,和爱。
她是他的灰姑娘,一直都是。
可是此刻的幸福带着永恒的味道,哪怕钟声敲过十二下,哪怕魔法消失。
她都会在他手心,在他怀里,呼吸到最安心的空气,旋转出最美丽的舞步。
时近午夜,天空悬挂的月影渐渐往最高点移去,天幕深蓝。
丝草和智厚手拉着手走回村长家的院落,一路上低低交谈微笑,岛上显得很是安静,岛民们估计都是很早睡了的,两个人的谈笑声仿佛染上了特殊的颜色,隐秘的感觉。轻手轻脚的打开院子的木门,丝草调皮的冲智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往两人居住的小木楼走去,怕惊醒已经睡着的其他人。可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像是瞒着父母偷偷相会的一双小儿女。
智厚不知觉中竟也随着丝草调皮的玩性半弯了腰身,嘴角挂着清晰笑意。闪进了两个人居住的小楼,丝草关上木门,摸到墙边的绳子,啪的一声,暖黄的灯光溢满小小的房间,赶走了清冷月光,微凉的皮肤仿佛也暖了回来,湿润空气下微微的湿意铺在裸露的皮肤上,丝草微微颤抖了一下,看向智厚,灯光下智厚的眼光稍微……呃,有点升温。
丝草干咽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明白等下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情,却因为长久未再有过那样接触的原因暗暗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避开智厚的眼光,扔下一句“我去洗澡”噔噔噔往楼上窜,多少有点落荒而逃。
智厚扭头看向丝草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耳边传来丝草蹬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慌乱的声音,歪了歪头,突然了然的笑了,一点点暧昧一点点促狭。
摇了摇头,智厚迈开步子,慢条斯理的上了楼。
丝草揽开布帘从浴室间出来,歪着头拿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白色棉布吊带裙松松套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细腻,带着新浴后湿润诱人的芬芳气息,一抬头,撞上斜倚在某口木墙壁上似笑非笑的智厚,心跳蓦地漏掉一拍,脸色微微的红,擦拭的动作也顿在那里,几缕湿漉漉的秀发滑到颊边,多少带了一点无声的诱惑味道。干愣了瞬间,干巴巴的扯开一个笑容,可是智厚还是悠闲的靠着墙,头微微仰着,眼睛半阖带着浅浅促狭的笑意打量着丝草,下巴上有一点青色的胡茬,脖子上略显突兀的喉结滑出优雅的弧线,往下是松开的领口线条优美的锁骨……呃,很是性感。丝草窘在原地,脑子里满是某些遥远却清晰的片段。
智厚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微微直起身探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丝草尖俏的小小的下巴,缓缓凑过身,眼睛里带着某种迷离的神采。
可是……这里,这里离房间会不会有点远……呃,丝草心跳的厉害,双手垂在身侧暗暗捏紧了裙摆,正要闭上眼睛,靠近自己的气息突然远远退开,睁开眼带着一点疑惑,眼前的男子嘴角清澈的笑意倏然绽开,划出灿烂的弧度,而暧昧的停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换了个姿势,轻轻拍了拍脸颊,转换成了宠溺的味道,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抬起扬了扬,轻笑着宣布:“轮到我洗了。”
…………
布帘划开再垂下的同时,丝草跺着脚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