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作者:浮雅(bl)-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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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气息渐渐加重,我开始不拒绝怀砂用嘴喂我服药,甚至,为了积聚更多可以令我早日清醒的能量,偶尔我会回应他的吻,便换来他一阵低沉的笑。
怀砂。在那一刻,我想我是恨他的。
醒来的时候深秋已经过半,冬的气息一丝一丝渗透进来。
怀砂把我抱在怀里似笑非笑,道,“大人,您全身无力的样子特别美。”
长长的发丝散落下来,落在我们的身上。我伸出手去推拒他的怀抱,却被他一把捉住。“大人,这样可是会惊动龙觞陛下的……您,现在还不想见他吧。”
怀砂的语气轻柔,幽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某种隐秘的欢乐,他微笑着俯下头来吻我的眼睛,却被我避了开去。
“怀砂。”
“信。”
我抬眼看着他。我想那一刻我的眸子里是有着压抑的怒火的,而怀砂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依旧用手环抱着我的身体。
“大人这样对他念念不忘,轩辕亲王实在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怀砂说着,又轻轻笑了一笑,“大人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却忘了一件事……即使所在意的是一个死人,那毕竟也是您的弱点。”
心中有一根弦轰然断裂。
弱点……么?
“怀砂,那封信到底存不存在?!”
我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挣扎着说出这几个字,我的手依旧被怀砂握在手里,听到我说的话,他只是低下头去用冰冷的嘴唇碰触我的手,幽蓝色的长发垂下来,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人,他说,有内奸。”许久,怀砂只是低低地回答。
带血的信纸被他从怀里抽出来,我有些茫然地望着上面清冷的字体,只觉得纸上的鲜血漫无边际地蔓延开去,浓艳的绯红,无边无际……
白泠,有内奸。
白泠,有内奸。
白泠,有内奸。
…………
眼前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寥寥数语,却是用那样熟悉坚毅的字迹写就,我的手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身体慢慢地蜷缩起来,把沾血的信纸埋进自己的怀里。
轩辕,直到最后那一刻,你还是如此地信任我。
尽管经过了周密的计划,可历州防线还是出乎意料地脆弱,身处其中的轩辕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像他这样聪明的人,要联想到有内奸原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可是,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那么信任我。
甚至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也不相信我就是出卖越彀的内奸,这封带血的信字迹淋漓,看得出来写得非常仓促,可是我却无法忽略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焦虑和坚毅,是的,他不相信那个内奸就是我,所以才会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写信提醒我……然而,被龙觞一剑刺穿心脏的他,是再也没有机会将信寄给我。
轩辕,是我害了你。那个内奸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是我太过轻信。你的命,还有越彀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的命,我该用什么去补偿……
“不要责备自己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恍惚中,一只手伸出来,抬起我的头。我的视线对上怀砂深邃的眸子,忽然之间,就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绝望和愤怒。怀砂,我是那么地信任你,可是你竟然利用我的信任害死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挥手,向着他的脸落下,然而却被他瞬间捉住。我看见那个浪荡的男人脸上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表情,望着我淡淡地说,“大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后来,病也渐渐好了起来,被怀砂和御医等人悉心照料着,慢慢地便可以起床了。怀砂仍旧伺候在我身边,如今的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冰国权倾朝野的名门,司徒家族的贵公子,龙觞身边的心腹。如今,他眼下留在废人一般的白泠身边,可真是委屈得紧。
记得那次他喂我服药时,我冷笑着将这话说出来,他只是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然后轻笑,“大人,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说过,愿意为美人效劳。”那是他初见我时说过的话,难为他还记得。我微微咬唇冷哼了一声,他也不在意,仍旧是将我揽在怀里喂我喝药。我嫌那药苦,别过头去不肯就范,他倒是轻轻笑了起来,哄小孩般地对我说,“乖。”
我不拿好眼色瞪他,他倒也不在乎,带着些许的强迫逼我喝下那奇苦无比的药,有些好笑地说,“大人,您瞪不死我。”我被他这句话呛得咳嗽,自然有一半是气的,他拍着我的背,一边帮我顺气一边端过一只细瓷花碗,又好声好气地哄我,“大人,喝点东西过过口。”我想也没想就就着碗喝了一口,一口下肚,才发现竟是甜得发腻的味道,和着嘴里原本的苦味,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我这次真的是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不好喝吗?” 我却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半晌缓过神来,抓起一旁的清水就一灌到底,这才没好气地对他说,“你自己倒是试试看!”他在一旁笑得有些尴尬,我这才看清了他方才喂我喝的东西,竟然是一碗冰糖燕窝。能把冰糖燕窝做到这份上倒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能耐,我有些挖苦的看他,“哪有燕窝放这么多糖的,冰国的御厨难道就这点水平么?”
“大人,这里原是越彀皇宫,御厨自然用的是以前的宫人。”
他苦笑地看着我,又低声道,“我怕您觉得药苦,就让他们在燕窝里多放了一点糖。”
……
一时无语。
他……一向都是记得我怕苦的。
忽然想起前些年我发高烧时,他彻夜不休地在床边照料我,一旦有药端上来都先亲自品尝,然后耐心地哄我,一点也不苦,真的……
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往昔的许多时光就这样浮上心头,那些原本我已决意忘记的时光,无比清晰地浮现上来,我轻轻咬了下唇,想到眼前的境地,心中只觉无限凄凉。
怀砂,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忠诚过,又何必如此细心待我?
“白泠不劳司徒公子操心。”定了定神,我冷冷地说。
他的眼里不知掠过什么样的神色,最终却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他说,“大人,事已至此,我的确是在自讨苦吃…… ”
他这句话说得很低沉,似乎还有一丝哀怨的味道,我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当他动手收拾碗碟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
“怀砂,那碗冰糖燕窝不是什么御厨做的,是你亲手为我做的,是不是?!”
我急切的喊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他收拾东西的手微微顿住了,那双深如夜海的眼眸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居然又淡淡笑了,“大人,事到如今,您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呆呆地望着他俊美到邪异的的笑容,望着他转身走出去,忽然,就有了想要大笑的冲动……
是他,不会错。这碗燕窝不但冰糖放得多了,火候和配料也不对,嘉侑把我安顿在宫中的期间,我经常吃由越彀御厨制作的燕窝,绝对不是这个味道,绝对。
哈……怀砂。原来,你竟真的是关心我的。忽然间,我竟又想大笑了,怀砂,原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全部出自虚情假意,原来……你亦非太上忘情。
可是,司徒怀砂,你知道吗?这种不该有的情感,往往会成为一个人的弱点呢……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坐在廊下看瑶草。
那优美的碧草在初秋的雨中沾上莹润的清光,青青碧碧的,可爱得紧。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嘉侑那孩子为什么总喜欢望着殿前的瑶草发呆,可是现在我明白了,瑶草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几乎四季青碧,不受风雨的侵袭……嘉侑,其实你是希望这王朝能够像瑶草一样的吧!
“在看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我,把我带入一具坚硬的怀抱。我微微挣了挣,他不肯放手,我也就由着他去。
龙觞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檀木书香,想必,刚刚从御书房过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他抱着。他把头埋在我的肩颈处,轻轻地、辗转地吻我。“最近怎么这么乖?不反抗我了么?”他有些含混不清地说着,我懒得理他,在心里凄凉地笑了一下。这些日子,我已经想开了很多。那句“我只把你当作战俘”让我看透了一切,比起龙觞来我太幼稚了,在他的心里我只不过是个漂亮的玩偶,闲暇时用来排遣寂寞的工具,可怜我还曾天真地以为他爱我,其实,早在四年前那些刺客出现在边境上时,我就该明白的。
他亦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并不需要我的回答,那双历经无数战争的手在我身上游移着,渐渐地挑开我的衣带,探了进去。他的手指修长,然而却因为长年的戎马生涯显得有些粗糙,随着衣襟被他挑开,我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他立刻就感觉到了,停下来,问,“怎么了?”
“……不要在这里。”我有些难堪地别过头去,低声地答。并不是想求他的,可是那些话就这样很自然地说了出来,他察觉到我的抗拒,轻轻冷笑了一下,说,“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你没有资格拒绝我的。
这是他的言下之意,我知道。
在那短短的一瞬,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种比悲哀更甚的情绪涌了上来,我只是觉得冷。 他就这样抱着我,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许久,终于把手从我的衣下拿了出来,隔着衣服重又抱住我。
“真是的,为什么会发抖?”他轻轻地、呢喃般地在我耳边说,泠,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的……
那一天他抱了我许久,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只是这样抱着。
他说,“泠,等回到冰国以后,我替你建造一座宫殿好不好?用清一色的沉香木建成,铺上青石路面,春天的时候植八重樱,夏天是莲花,秋天用红叶,冬天则可以煮酒赏雪……你说好不好?”
“……不要。”我轻轻咬唇。
龙觞,你如今这样对我已算是优待,承蒙你提醒,如今的我一丝一毫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仰起头来微微冷笑,“陛下,不怕别人说你玩物丧志吗?”
他猛地扳过我的身体,用锐利如鹰的目光盯着我,我漠然地与他对视,许久,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却忍住了,只是低下头,狠狠地吻下来。
玩物丧志……哈,多好的名词。
我任他的舌在我口中肆虐,没有响应,只是淡淡地想……他没有反驳,不是么?
10.故地
开拔的日子竟是定在第二天。
难怪龙觞昨日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竟然抱着我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
我站在寝宫里任由怀砂给我穿上出行的衣物,越彀的初秋其实不冷的,可他执意给我披上了披风,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路上好好照顾自己,有哪里不舒服就对柳大夫说,我已经跟押送战俘的将领打过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
怀砂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抓住他的手臂,“怀砂,你是说,我会作为囚徒,和嘉侑他们一起上路么?”
怀砂笑了一下。“你自然不会随他们步行,就算陛下忍心,我也舍不得。”
我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他收起那种轻佻的口气,伸手替我整了整披风。
“冰国的军规很严……”他说,行军途中,即使是陛下,照顾你也必须有个限度。“你有病在身,他安排了轻便的马车给你使用,又派了御医随行,这已是他所能做的极至。”
“大人,不要怨恨陛下,按照军中惯例,战俘都是到得冰国王都后再分赏给大家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陛下的人,他还是得按照规矩来,他是冰国的王,……”
“啪”地一声脆响,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怀砂捂住脸颊平静地看着我,我的掌心是火辣辣的,想必他的脸上也是这种感觉。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半晌,我喊了出来。我自然知道龙觞把天下看得比我重要,我目前是什么身份也不用他提醒,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既然是与战俘一队,那么,是不是有机会可以见到嘉侑?
怀砂依旧平静地看着我,那种看透一切的表情让我觉得愤怒。
我一转身就不顾一切地往外走去,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道把我拉住了,怀砂平静地抓住我的手臂,“淡淡地说,大人,能见到他们又如何?”
逆着光,我在他的眼中见到了依稀的怜悯。
然而,毕竟还是见到了他。
上路之前遥遥的一眼,尽管隔得很远,可是,确定他平安无事,我就安心多了。
那个孩子的目光越过众人,也静静地望着我,我只觉得他的眼中包含着千言万语,但是,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已经有押送的士兵拿起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大声地叱骂,“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嘉侑最后望了我一眼,走开了。
我只觉得心下一片凄凉,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原来……真的这么简单。
车磷磷,马萧萧。
我坐在马车里听外面的脚步声,马蹄和军靴踩在青石路面上,整齐无比。
越彀的百姓夹道相送,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哀戚的色彩。冰越两国开战多年,龙觞攻城的时候又曾经大肆屠杀,其实,在这些百姓的心里,也着实是恨极了冰国人的。
我望着他们,一张张受尽屈辱的脸,有些人当场就哭了出来,我的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他们如此表现,嘉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龙觞不傻,尽管此时的嘉侑已经国破家亡,然而,越彀的民心毕竟未死,多留嘉侑一日,于他而言就是多一日的祸患。
我必须尽早救出他,无论如何,嘉侑一定要离开这里。
可是,究竟要怎么做,我才能够保全他?如果轩辕还活着,一定会给我最有力的支持,帮助我救出嘉侑。然而如今,那个看事情冷漠透彻的男子已经不在,化为历州战场上的烟尘飞灰,还有谁能够守在我的身后,在我艰难困苦的时候伸出援手?!
身边竟已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
头又疼了起来,我把肩靠在车壁上,一手扶住额头,缓解那一阵不适。
旁边的柳放下手中的医书,“殿下?”
“没什么,柳大夫。”
我勉强笑了笑。他们都叫我殿下,这是从很多年前开始,冰国人就习惯的称法。
柳不是冰国的御医,是龙觞从离国宫廷请来的,天下第一名医。他在我身边随车伺候着,一路上,总是很细心的照料我,无事的时候,他便翻看随身携带的医书。我的病根是去年龙觞攻城时落下的,时日已久,又没得到及时的治疗,即使是妙手如柳,也只能勉强压着。
听闻我的话,柳微微皱眉看了我一眼,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膏,递给我。“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说,殿下,无论再怎么艰难,也不要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哦?我没有……”我笑了笑,低声说道。
柳是一个很犀利的人,表面虽然温和,可是有很多事情,他并不是不知道。
“柳大夫,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什么会来冰国替我疗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国的君王体弱多病,身前是根本不能离人的啊……
“这个么……”柳轻轻地笑了笑,想了一想,回答说,“殿下,龙觞陛下用五座城池与我们陛下交换,买我为您治病。”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呆了一呆,回过神时柳已经转头,静静地望着车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