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隐丘山去-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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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晟轩江湖并不了解,但之前听燕离陌提过,他所中的尸骨针除了剧毒之外,发功逼针时,破体而出所造成的伤口,会一直出血不止,需要同时在周围穴道施针止血。
老头看明白他的用意,连连点头,从药箱里取了针具出来。
朱穆轮扶着正睡得安稳的燕离陌坐起,宽厚的手掌从他脸颊上划过,然后坐下专心替人用功逼毒。
永大哥早吩咐永大嫂烧水去了,两个孩子也让他们在院子里玩,所以房间里只剩下朱穆轮和老头大夫,朱穆轮冲老头子点了点头,将燕离陌的裤腿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稳了稳心神,才转过去双手贴上燕离陌的后背,开始运功。
尸骨针上不止有尸毒,还有冥宫专门种植的一种名叫尸骨花的花毒,据说这种花是以尸体为花肥,不止正常尸体,还有那些毒蛇毒虫的尸体,然后再在寒室中炼制而成,所以可以说正好是燕离陌身上寒毒的触发诱因,用之即有效。只是冥宫三煞并不知道的是,燕离陌身上佩戴了可解百毒尤其是专攻寒毒的暖骨药玉,这才压制了毒性。
朱穆轮的内力不低于燕离陌,逼针出体的过程很快,老头子看准时机,在三根针刷刷刷从燕离陌腿上射出的时候,立即动手,封住了他周围穴道——三道蜿蜒的血迹在小腿上蔓延,是暗沉沉的黑褐色,散发着腐烂的让人作呕的气味。
“把针拔掉!”
老头子插好针,正要松口气,忽然听到房内响起朱穆轮的大喝,再一看,燕离陌小腿上的那块肌肉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大惊之下,他连忙把封住穴道的金针拔出,腐烂的速度这才慢下来。
“怎么回事?”两个人谁都听不懂谁说话,老头子坐起身来,就看到正在替人驱毒的朱穆轮脸色乌青,比病人的状况还要难看。
“毒性返攻,你快松手!”老头连忙冲过去,看来刚刚那针大有蹊跷,难怪针尖设以钩型,原来这针入体后,大部分的毒性仍然残留在中毒部位,若是强行逼针,针尖无法再锁住毒性,就会一瞬间蔓延全身,而且若是此时金针封穴,毒性被阻,中毒部位无法承受便会急遽腐烂,到时候事发突然,想控制也来不及了——好恶劣的毒针!
老头手还没伸到朱穆轮身上,就被他的内力震开,后退好几步才站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朱穆轮的脸色愈发惨青——他在把病人的毒往自己身上过。
作者有话要说:
☆、动怒
这一瞬间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老头子吃了一惊——这两个小兄弟是什么关系?竟然为了对方连姓名也不要。
惊讶之余也有一丝动容,老头子晃了晃脑袋,赶紧从药箱里拿了些保命的药,出去先熬好备着,也能暂时留住朱穆轮的性命,再作打算。
永大哥听到消息赶来,就看到两人已经都躺在了床上——一个面容苍白,双眸紧闭;一个脸色发青,浑身颤抖,那叫一个惨烈啊!
小狐狸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个主人有异,吱吱乱叫地冲了进来,看到房内的情景,吓得不轻,直接蹦到床上就在燕离陌脸上开舔——二主人诶,你可不能有事,否则大主人非把我皮扒了不成啊!
可是再一扭脸,就看到他大主人比二主人还凄惨的模样,登时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来来来,先含颗补气的药,把命吊着!”去而复返的老头捧着个盒子,然后就把一粒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药丸塞进了朱穆轮嘴里。
永大哥这才有功夫问清情况。
“那这位小兄弟呢?”他帮着把两人在床上放好并肩躺下,摸了摸燕离陌的额头,意外的冰凉。
“他的毒清了,只是失血过多,吃几贴药补补就好了。”老头也给他塞了颗药,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脸色就有所好转。“真正危险的事那一位,他的毒我解不了。”
永大嫂从外面抱了床被子进来,替两人盖好,站到一旁拿袖子抹眼泪儿:“这哥俩十分要好,怎么就遭这么多罪呢?”
永大哥也有些黯然,虽然才认识不久,但从未有过外人进来,还想好好问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结果。。。。。。
“走走走,熬药去吧,别都在这儿围着了!”老头把人赶跑,让永大嫂替他熬药,自己找族长去了——在族里死人是大事,尤其这两人还是从外面进来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昏迷着的难兄难弟,小狐狸刚刚跌了一跤有些懵,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从床底爬出来。
最后一缕夕阳在从窗口溜走的时候,燕离陌迷迷糊糊被叽喳不停的童声吵醒,缓缓睁眼,就是一惊。
“吱吱!”小狐狸趴在枕头上,一张狐狸脸就在他正上方,那叫一个惊悚!
“小东西。。。。。。”燕小爷挣扎着起身,小狐狸见他醒来,高兴得不得了,嗖地一下蹿进他怀里——嗯嗯,这才是它该呆的地方。
“哥哥醒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燕离陌这才看到站在窗前的一对金童玉女,他看了一下房内,才有些明白过来现在处境——原来不是梦,他真的和朱穆轮无意中闯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部落。
可是朱穆轮呢?他依稀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有人在耳边说会一直陪着他的。
金童玉女跟他也沟通不了,见他醒了便手拉手跑出去找爹娘,房内静下来,燕离陌才察觉身边有浅浅的呼吸声,猛地转头,就看到躺在里面的朱穆轮。
“怎么回事?”一看他的脸色便知有异,伸手搭上他的脉搏,燕离陌惊讶出声——尸毒针的毒!
“小兄弟当真醒了啊!”永大哥被两个小娃娃拽进来,就看到燕离陌正在下床,忍不住喜出望外——至少一个活了不是。
燕离陌听不懂他说话,只知道小兄弟三个字——永大哥一直是这么称呼他和朱穆轮的。
“他怎么了?”仓皇问出口,随即噤声,心头忽然蔓延过一丝无所适从的恐慌——在一个完全陌生无知的环境里,他这时才了解,有朱穆轮和他一起,是多么幸运和安心的一件事。
从娘亲去世之后,就把自己的心完全用冰墙冷冻起来的燕离陌,第一次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茫然情绪。
永大哥比手画脚了几句,又拿出先前写过的纸条,却都是无用,房内一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燕离陌的眼神愈发幽暗,刚刚恢复些血色的双颊又染上了近乎雪的白。
“吱吱!”小狐狸似乎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从他怀中探出头来,伸出温热的舌头在他手背上舔了一下,燕离陌这才回过神来。
永大嫂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燕离陌迎上前去接过来,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道了声谢,从袖子里摸出根簪子来,递给了永大嫂,这还是在楼云那里摸来的。
永大嫂自然不收,但看燕离陌的神色,她竟然没拒绝,和永大哥对了个眼神,便相携出去了。
燕离陌走到床边扶起还在浑身微微发颤的朱穆轮,这才发觉他浑身冰冷,一如自己寒毒发作之时,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他直接褪下手上的暖玉串,塞进朱穆轮怀里,然后又把小狐狸贴着他放好。
果然,朱穆轮的身子很快就不颤了,但脸上的灰青仍然没有消散。
燕离陌让他靠床头躺着,端了药碗过来闻一闻,是寻常的解毒药,并不能解尸毒针上的毒,他捏了朱穆轮的下巴,喂他喝下——有胜于无。
“痴货!”看着一道褐色的药液从朱穆轮青色的嘴唇上滑下,他忽然怒从中来,猛地掷了药碗在地,无辜的药碗粉身碎骨,却消不了燕小爷心头的怒火。
他不需要有人这样待他,在他无父无母一个人成长的十年里,早就学会了怎么一个人行走在这有温情也有黑暗的世界里,无论是京都还是江湖,他选择了最合适的方法生存——不交心便无伤心,经过燕北靖和管弦的事,他对爱情的要求只有一个——从头到尾的陪伴。
所以即使姜桓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得到了他的身体,却始终没有让他下定决心全心相待,因为姜桓从来没给过他守护终生的承诺,反而是他和齐斯的事,他毫不犹豫把自己派往陇城的事,一点点让他意识到——这场相遇和期待,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觉,只是冷冰冰的身体过分流连那份温度,让他不得不一次次委屈求全,一次次自欺欺人的以为他们会有未来,即便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未来。
其实后来听到他和齐斯在花园里的话,他早有所料,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又一次明了而已,可是在娘亲墓前撞破父亲和月阔御察的事,却让他一下子方寸大乱,好像有什么隐忍许久的东西破土而出——就再也无法放任自己委屈求全。
后来姜桓赐婚,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耗尽了他对姜桓的最后一丝留恋——既然他从来都不是良人,自己何必做那个傻子?
不过让他燕小爷耗费了心力的故事和人,即使放弃,也必定是他开口,由他决定!不断则以,断,他必以最惨烈的方式。之前由着那人欺骗玩弄,不过是他自愿,如今既然情份已断,期待已空,又岂能不要点回报?
反正漫漫人生,总要找些乐子来耍耍。
可是面前这人呢?他无意中在自己生活里出现,然后就一直是一副强硬的姿态,从没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就这么一直纠缠下来,虽然蛮横,却从未出格——是让人无法抗拒的距离。但他太年轻,以前的生命太纯净,不若自己已经慢慢腐烂的人生。所以即使无情决绝,也从不想这人被自己玷污。
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拒绝,换做常人早该拂袖离去,可为何这人却像一身铜皮铁骨般,自己的无情利剑,每每无功而返,只要回头,他送的东西,他的活生生的人,他的热情的眼神,就总在自己影子可及的范围内存在。
不能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的事情,他并不想去尝试,或者说,他燕小爷没这个胆量去试!
遇上一个比自己还痴傻的人,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道?
“小爷警告你,这次救了你,你我之间,再不相见。”
扶着他躺下,燕离陌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你留在这儿保护他。”跟小狐狸说了一声,他取了外衣穿好,径直往外走去。
昏迷中的朱穆轮两道剑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刚刚平静下来的身子又开始微微战栗,似乎在极度挣扎一番,却终究没有醒来。
“吱吱。。。。。。”小狐狸哀戚戚地叫了一声,它自从到了燕离陌身边之后就从未跟他分开过一步,刚刚见了他决绝的表情,自然不舍。
燕离陌开门的动作顿了一顿,还是闪身而出,很快便在夜色中隐去了身形。
等永大哥和之前的老头子大夫陪着他们部落的族长过来,就看到房内只剩下了一人一狐。
“啊!灵狐!”
不顾族长在场,老头大夫直接颤着声音叫了起来,胡子更是一颤颤的。
族长是个比他还老的老头子,直接满头银发闪闪,板着脸训了他一句,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之后,却也是激动得无法自抑。
“当真是灵狐!失踪了数百年,今日能有幸得见,真是我辈之幸。”
然后两个加起来快有两百岁的老头子就扑上去好好观赏那数百年不得见的灵狐了!
虽然那灵狐,此时正因为它二主人的离开,脑袋发懵,眼睛发直,根本闹不清情况,见到两个老爷爷冲它扑过来,也只是傻愣愣的吱了一声,就自顾自地伤心去了。
永大哥只是个普通的族人,并不知一些族里的历史,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灵狐,只是好奇地在房内巡视一圈,自言自语:“另一个小兄弟呢?”
作者有话要说:
☆、浮游之命
燕离陌离开永大哥家之后,避开了屋舍和农田,直接施展轻功,奔着远处的高山而去。
夜幕下的山峰,恍若一头沉睡的巨大野兽,蛰伏在天际,阻隔了后面的世界,望之让人顿生一种无力征服之感。
天地沧海,吾生须臾。
燕离陌站在四下阒然的山脚,忽然就生了些从未有过的感触。
从前和尚璟他们,最远一次去过江南,也是为了替许淳请神医世家的人,根本无心风景。一直在繁华的鄢都,一心困在自己为自己设置的牢笼里,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在自然的风景中敞开心扉。
忽然就想起之前沈珩作为使者进京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自己看起来远没有在大漠爽朗。
的确,在漠北的那段日子,抛开对鄢都的心结,大漠的风沙和蓝天,确实让他雀跃得多,也自在得多。
此刻站在黑夜中的高山下,他一个人,却并不觉得孤独,暂时忘记了经历过的种种,好像人生仍然是纯澈安宁的,比起栉风沐雨几千年仍安然而立的山峰,他那些风霜,何足挂齿?
人生百年转眼即逝,何况他这具破败的病体,大概不过半数便会化作一抔黄土,既如此,为何不畅快淋漓地活一把,痛也好,喜也罢,终究到最后会随风而逝,谁也留不住。
夜风阵阵,长啸一声,青年俊逸的身影随之而去,很快地融入莽莽深山之中。
燕山在江湖中是排的上名号的组织,虽然江湖人从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名为燕山,却并不是占据一个山头的绿林,而是以搜集情报为主。燕离陌当初之所以建立这个组织,本意是为了知道身上所中之毒究竟为何,之后与姜桓在一起,才开始调查水离教的事,慢慢地也就发展起来。
只是这毒会出自石月王室,恐怕是整个燕山的人都想不到的。
虽然初衷没有实现,但大概是为了弥补这一点,燕山主那些手下不遗余力地把晟轩江湖中其他各帮派的事查了个事无巨细——至于尸骨针换了针尖的事,实在是因为他最近没心情管燕山的事,才忽略了这一点。
不过这尸骨针上的毒该如何解,他倒是知道些方法,所谓毒药,相生相克是一法,以毒攻毒也是另一个。相克的解药自然在冥宫,燕山也有,但他现在身上不会备着,剩下的法子,不过就是以毒攻毒罢了。
尸毒是毒,毒不过还活着的毒虫;尸毒花是毒,毒不过天生的毒花,只要能找到毒性更强的两种,便可解毒。
自朱穆轮迷路迷到山里,他便打定主意以这种方法解毒,只是没想到毒发的快,朱穆轮竟趁着他昏迷提前逼毒。
在山上走了一段时间,燕离陌直接往最偏僻的地方走,甚少有人涉足,草木十分茂盛,挡住了清明月光,格外阴郁,只燕离陌手上夜明珠淡淡的光亮,照着他前行的脚步。
“啧,白螺花?”燕小爷拿着从永大哥家门口桃树上折下来的桃枝,戳了戳一株在夜晚还开花的植物。
白螺花色如雪,形如螺,是补气良药,比人参也差不了多少,没想到这山上竟然就随随便便长在草丛里。
“小爷今晚上有事,带不了你们回去了。”蹲下来摸了摸那滑嫩嫩的花瓣,燕离陌语气有些可惜,要是多采些放在楼云家的药铺子里,光卖这一样就能发家致富了。
又走了没几步,燕小爷就从这种可惜中拔了出来——然后就陷入了更大的可惜之中,果然是人迹罕至的圣山,灵芝仙草在此地,大概不过是寻常之物。
两株天青色的细草在夜明珠下发出柔润的光泽,浅红的花苞隐于其中,烟气缭绕,恍若梦境——琪花瑶草。
琪花瑶草是传说中的圣药,普通人服之,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习武之人服之,可增强功力,一日千里。
“你说你们还没开花,我把你们摘了,是不是有点残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