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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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胡|诌道:“诗词歌赋是要灵感和心境的,现在我心境浮躁,没法作啊。要是时间长些,哪日我有感而,倒是可以凑合几句,哈哈……”
一旁的张说听罢便帮薛崇训解围:“咱们说好去饮酒为乐的,宋王赏脸也一起来罢。”
这时李承宏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此言一出倒让薛崇训有些意外,本来下意识认为他会揪住不放的,没想到这么干脆……想来也是,这厮就算能被立为太子,毛都没长齐,羽翼未满之下和老子过意不去,不是和他自己过意不去?宫廷内外,母亲经营了多少年!想一下子把这股势力完全瓦解分化打散,岂是十天半月一月两月可以办到的事儿,神仙来了么?
薛崇训笑嘻嘻地正要和大伙一块儿去纸醉金迷,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店子里面的一抹红色,好像是先前孙氏穿的绸袄子。他忙回头细看,却被来往的人流岔开了,再看时,已不见了刚才的红袄子。
人当然不会莫名消失,她肯定还在那家亮堂堂的店铺里面。
“晋王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触景生情诗兴大啦?”李承宏笑道。
薛崇训被人一催,只得一面走了几步一面回头瞧了几眼。其实要见孙氏平时也可以,不过在这灯市上偶然遇到家里的人,自然多几分关心。
……这时躲在灯后的奴儿见薛崇训不住回头,便对孙氏笑道:“郎君看见咱们了,一直往回看呢。”
孙氏淡淡地说道:“这会儿有好些朝臣在,见面反倒尴尬,等郎君回家了,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就好。”
……这边的同僚也现薛崇训好像在找什么一样,便打趣道:“晋王莫不是看中了哪家小娘?”
薛崇训顺水推舟糊弄道:“方才见一个小娘子生得标致,不料只看了一眼就不见人了。哈,我还以为能‘蓦然回,那人在灯火阑珊处’呢。”
张说惊喜道:“这句好,有意思。”
另一个人道:“晋王何必只说一两句,整篇说与我们听听如何?”
薛崇训被这么一提醒,想起那脍炙人口的《青玉案》不正是写元宵佳节的么?但他想了想沉吟道,“青玉案这长短句,此时好像并不流行。”
“长短句也行呐!”张说笑道,“对了,窦相公作的《双红豆》也是像模像样的,还能叫奴儿们唱唱。晋王切勿藏巧,赋新词,一会儿咱们饮酒之时叫个小娘子唱出来助兴,岂不雅哉?”
“这……”薛崇训有些犹豫,抄诗抄词自然能满足一些虚荣,可麻烦也多不是。
大伙见薛崇训有货了,自然很给面子,一齐附和嚷嚷着要他一展文才。薛崇训心道这词在唐朝不是主流,而青玉案更是没面世,弄出几句参差不齐的句子出来,诗不诗赋不赋的,也没调子,不一定就是什么好词。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是宋朝人写的,不可能揪到我抄袭的证据,爱咋咋地。
他便干脆道:“那便献丑了,平日戏耍之作,不甚合乎格律。”
……
这时花灯后面的奴儿又道:“郎君好像要作诗了呢,咱们听听罢,嘻嘻。”
孙氏不以为然,轻轻掩嘴笑了一下,心说反正他们高兴了胡闹的,好坏也无所谓了。不过既然是自家女婿要吟诗作赋,她也非常关注的,便在灯后侧耳听着,好在薛崇训等人相隔不过十步,只要他大声一点能听得见。
久久不闻声音,孙氏忍不住便往外走了半步,正好能看见薛崇训,瞧他在做什么。只见薛崇训的脸有点黑,也看不出是不是作不出来憋|红了脸。
过得一会,才听得他开口了,只见他长袖一挥,回顾周围数不尽的宫灯,吟唱道:“东风夜风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孙氏一听顿时眼睛睁大了,她以前能和王侯家产生联系,家境本就殷实,唐朝也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书画诗赋闲来也是接触过的。
虽说这句长短句不甚合格律,显得有点没规矩,但意境霎时间便出来了!孙氏抬头欣赏周围的灯火,仿佛突然便变得愈美丽,之前只觉得它们明亮好看,但一句词儿点醒,就让灯火变得美丽浪漫而有内涵。
这时薛崇训的目光先扫视长街,又抬头看向那歌舞升平的酒楼,“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孙氏听到这里仿佛比看见了满地的金银珠宝还让人快乐,已听得那些官僚赞不绝口,至于诗词规矩,在如此意境下根本不重要了,有些东西达到一定高度后还拘泥于形式作甚?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薛崇训作诗不行,朗诵还是可以的,不仅要背,还会配上动作表情,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有趣。孙氏听得这句,想起刚才的情形,暗骂了一句:哪有如此形容长辈的?
最后薛崇训的声音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一边吟诵一边做回头状。
忽然之间,孙氏一不留神和薛崇训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她心下“咯噔”一声,条件反射般地急忙闪身退避。
被吓了一跳,还有其她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在不留神的意外下,孙氏顿时一阵窒息,急忙微|张檀口,口鼻并用呼吸了几口才定下神来,胸口已是起伏不停,咚咚的声音甚至怕别人也听见了。
“夫人怎么了?”旁边的奴儿现她脸色异样,急忙问道。
孙氏已淡定,用随意的口气道:“好像被薛郎现了,碰见了也不打声招呼确是有些失礼。”
“倒也没什么啦,郎君不是个计较的人。”
孙氏轻轻点点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另一个奴儿又道:“郎君走了,刚才隐隐听到他们要去酒楼饮酒。”
“那便不用回避了。”孙氏随口说了一句,从店铺里走出来,看了一眼方才薛崇训站的位置……转眼之间,那里只剩陌生人来来往往,好像什么都没生过一样。
她骤然有些失落,仿佛看见薛崇训还在那里,又是挥手又是摇头晃脑地吟唱着“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奴婢的提醒打断了她的幻觉,“外头这么热闹,夫人却不让王妃(李妍儿)出来,她很不高兴呢,您要不要买些好玩的东西回去,让王妃高兴高兴嘛。”
“嗯,要买。”孙氏道。
唐朝其实对妇人的约束不严,像这种元宵佳节,让李妍儿出来玩玩也是情理之事,不过孙氏却严加管束,是考虑李妍儿还没给薛家生育子嗣,有些规矩却是要更加注意。她这时挂念着李妍儿,便叹了口气道:“咱们选点礼物,这就回去。”
“夫人看这家的灯笼不错,还有那只鱼缸,好漂亮啊。”
孙氏摇摇头道:“摆在这里的玩意都好看,却不是纸扎的就是漆染的,还卖得很贵。过了今夜,它们大抵就只能丢在角落里无甚用处了……我们去东市看看金银器物。”
奴婢们一边跟着走一边笑道:“奴儿们只买得起那些纸扎的玩意,看着漂亮就没想别的,夫人这样的贵人才能买金银珠宝呢。”
孙氏摇头道:“平日里你买的那些好看的绳子啊绸花啊,还有一些无用的小玩意,就是浪费钱财。凑着买点金银饰,戴着漂亮,还能当积蓄,万一遇到时运不济之时也不会太过窘迫,可不是好多了?”
那奴儿忙道:“夫人教训的是,平日府里给的月钱赏钱,算算一年也不少呢,可都不知怎么就化没了……”
孙氏很宽容地浅笑道:“你们这样的小娘子多半就是这样。”
第四十二章 醉酒
薛崇训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了酒楼饮酒取|乐,自然是叫酒叫菜又叫|妓。一开始大伙听曲行酒令,忙里偷闲只是对那陪酒的小娘调|笑几句,最多不过捏捏脸摸摸|胸。后来酒到酣处,几人都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胡乱起来,有个官僚把手伸进了旁边小娘子的裙子,估计在用手指去抠|弄人家那里。
有酒量好的,也有酒量差的。薛崇训大抵属于中间级别,记不清喝了多少之后,已是头昏脑|胀,周围像是在地震一般,不过脑子还有点意识,能明白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而坐在对面的张说就已经不行了,趴在桌子上怎么叫也叫不起来。
此时此刻大家还讲究什么?酒席外面的走廊上有些厢房,宋王和另外几个官儿已拉上小娘子找地儿办事了。
薛崇训在混混噩噩中兴致也是挺高,诗兴大,给旁边的妓|女吟诗,什么“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一唱出来,小娘子们甭管听懂没听懂,都一副开心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
他头昏眼花中只看见粉嫩的脖子、红色绸缎下丰|腴的乳|房。忽然袍中一凉,那|话|儿被一只手抓住,撸|了几下,耳边有人浪|笑道:“好雄壮哦。”
“不行……”薛崇训心里总算是明白的,眼昏中推了一把,结果按在了一对软软的|乳|房上。
有人娇|笑道:“郎君如此威武还说不行呢,嘻嘻……”
薛崇训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我要回家了。”
他只是各种感官已不甚好用,眼睛花耳朵嗡身体也没平衡性,但意识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薛崇训几乎不在官|窑或青楼里嫖|妓,倒也不算洁身自好,实在是担心生病……唐朝自然没有艾|滋,但淋|病等古老疾病还是容易被传染,这些千人品万人尝的货色,老子又喝醉了,谁弄得清楚怎么回事?
就算没有名医巢元方所言的七淋,本来女子稍不注意清洁就比较容易感染一些平常的小疾。方才薛崇训明明看见她们任由别人把脏兮兮的手在裙子里抠|弄,这里的小娘能干净到哪里去……
如果是出京在外也无甚压力,但在长安家门附近,要是把青楼的脏|病惹回家去传染给了自己的女人,他确会觉得很难受。
所以他乱推了几把,硬是不愿妓女们动他。后来还嚷嚷起叫人,一开始喊吉祥,然后又喊庞二……结果进来的人是三娘。
三娘鄙夷地看了一眼旁边喝得醉醺醺的衣裙不整的女人,抱拳道:“郎君何事吩咐?”
女人们虽然有点醉了,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子冷气一样,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兴致降低了许多,也收敛了许多,愣愣地悄悄看着三娘。
薛崇训摇摇晃晃地走了半步:“让她们别拽着我,我要回家,庞二呢,把车赶过来。”
他一面说一面提着长袍,作势要上车的模样。连三娘见状都露出了笑意,急忙扶住他的胳膊:“郎君还在屋子里,屋里怎么会有车?咱们先下楼去。”
薛崇训听罢以为然,他走两步周围便摇摇晃晃,晃得头晕,连眼前的情形都看不甚清楚,只得任由三娘牵扶着走。
好不容易下得楼来,听得三娘说道:“有门槛,脚提高。”不料话音刚落,薛崇训就一脚踢在了门槛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三娘身上虽然瘦弱却挺有力气扶住了他,饶是如此,薛崇训被一吓便想抓住什么东西扶住,他的手在空中一抓什么也没把住,只得伸手去扶三娘的肩膀。
可是人一醉感官就迟钝,薛崇训把三娘肩膀的高度感觉错了,手上突然一阵软绵绵的,好像不是肩膀。
原来他的手很“准确”地抓住了三娘的胸,三娘那苍白的脸顿时一红,嗔道:“郎君扶什么地方,赶紧拿开。”一面说一面把他的手拨开。好在周围虽然人很多,见薛崇训喝成那样也是见怪不怪。
出了酒楼,几个家奴上来帮忙把薛崇训扶上了马车,三娘也跟了上去看着他。马车刚一启动,薛崇训二话不说就倒进了三娘的怀里,把头压在了她的大|腿上,三娘忙轻轻推了推,可是他已经像死猪一样毫无觉悟。三娘左右看了看,车窗一侧的马灯光线昏暗,还拉着一道竹帘,也就作罢,任由他躺着休息。
外面依旧吵闹,今晚三更以前都会非常喧嚣,半夜过后才能稍微安静一些,但有的店铺也通宵达旦地开着。酒肆青楼更是难得的好生意,明儿一早定能看见一些衣冠不整一脸疲惫的人从大街上匆匆赶路,那就定是在花丛中放纵整夜的人。
闹哄哄的光景过了许久,渐渐小声了些,三娘用手指轻轻拨开竹帘的一角,看了一眼外面,已经进安邑坊门了。她忽然还有些失落,不知何故,总觉得这路途太短一样。低头看时,见薛崇训已昏睡不醒,打起了轻轻的鼾声,此时他在三娘眼里显得特别安静。
过得一会,三娘顿觉异样,原来感觉一只手正往她的衣服里面伸,她没好气地拉薛崇训的胳膊,可是胳膊肘顶在她的大腿上有借力点,拉也拉不开。那只手已伸进了她的里衬,摸到了她腰上的肌肤,三娘涨红了脸,咬紧牙才没大笑出来,实在是太|痒|了。
等马车进了王府,家里很快就忙活起来,说是主人喝得大醉,走路都不利索了,奴婢们上来侍候着,扶的扶,擦脸的擦脸,灌汤的灌汤。内府最能管事的自然就是孙氏,她也是跑到了前院,使唤奴婢们照顾薛崇训,让人把他弄进房去躺着。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弄进了卧房,一身的酒气。房里的侍候丫头裴娘问要不要打水沐浴,孙氏说:“都醉成那样了,把衣服鞋子脱了,擦擦手脚让他睡了罢。”
裴娘便忙着解他的腰带,拔他的外袍。薛崇训被一番折腾,早已不可能昏睡,朦胧中问道:“到家了么?”
孙氏答道:“自己的屋都认不得了。”
薛崇训眯着眼睛看不甚清楚又问:“你是董氏?”
“我是你亲娘!”孙氏没好气地说道。
“哦,儿臣见过母亲大人,与好友多饮了几杯,如此见大人实在失礼……不对!”薛崇训想起了什么,忽然大哭耍起酒疯来,弄得一旁侍候的裴娘不知所措,一个劲地慌张道:“郎君为什么哭了?”
薛崇训哭爹喊妈的,一个伤心泪下,满脸都是眼泪。一旁的孙氏也是听得唉声叹气的,还回头悄悄掏出手帕揩了一下眼泪。
裴娘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孙氏:“郎君是不是想起太平公主殿下了?”
孙氏点点道:“别管他让他哭出来吧,不喝醉酒他也只能憋在心里,哭出来或许反而好些。”
“殿下还能治好么?”
孙氏神情一沉:“宫里的人、物,你们下边的别嚼舌根子!”
“是,是。”裴娘急忙应了,她虽然不太懂,但隐约知道那宫廷皇帝之家是非常复杂牵涉很广,确实应该有敬畏之心。
裴娘低下头,任由薛崇训在床上一个劲地哭,她只管侍候着给他脱衣服脱鞋,还一面哄,“郎君伸伸腿,把衣服脱了,一会哭累了好睡。”
很快薛崇训的腰带饰物就给取了下来,外面的衣服也被人拔光了,只穿着一件白绸里衬和一条亵裤,鞋也脱了,还有缠在脚上的袜子没取。孙氏见状道:“行了,你去休息会。薛郎如此伤心,我陪着他说会话,等他睡着。”
“是。”裴娘很乖巧地站了起来,又弯下腰端了铜盆往外走。
孙氏见她出去了,犹豫了一下便坐到床边上,用手帕给薛崇训擦眼泪。不料就在这时,薛崇训忽然伸手抓了她的手。孙氏急忙缩手,可被他铁钳似的大手箍得紧紧的,挣脱不开,也就作罢。
好在薛崇训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哭,没怎么着,孙氏也就松了一口气。过得许久,薛崇训大概是哭泪了,酒疯总算停下来,安静了许多。房间只剩两个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