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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天可汗-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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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周显也认识,是自己衙门里的上司,所以还算比较熟悉。

    李义珣伤感道:“病者是孤的奶娘,相处二十多年了,孤一直把她当长辈一样。二十多年前父兄不幸,亲近凋零,孤的奶娘是常年如一日地照顾着……”

    那官员忙说道:“方才我好像看见周判官也在宾客之中,周判官可在?他懂些医术,不如先让他在郎中到来之前给瞧瞧应急。”

    周显一听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抱拳道:“下官在此,可是下官只是略懂医术,不能和王府的御医相比,只恐才疏学浅……”

    李义珣道:“哎呀,现在还说这些干甚?你赶紧去给急救一下,让奴仆马上去把郎中叫回来!”

第十七章 阴谋

    李义珣的奶娘忽然得了急症,于是嗣泽王府上的晚宴就不欢而散。。李义珣丢下宾客跑回内府去看病人了,宾客们便知趣地向负责接待的王府官吏告辞,6续归去。

    那老奶妈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住在王府内宅,判官周显去给她急救倒无需过多避讳。李义珣在奶娘的卧室外头焦急地等了没一会,就见周显从里面走了出来,李义珣忙上前问道:“孤的奶娘情况如何?”

    周显的表情不甚紧张,好言道:“王爷请放心,不过是风火痰淤之症,若阳气亏虚、阴寒内盛则血脉凝聚;阴血亏少,日久脉道枯涩,或阴虚火旺,煎熬血液,亦致血脉瘀滞……”

    李义珣茫然道:“严重吗?”

    “不严重,下官都能瞧出的病理自然不严重。”周显颇有些自嘲地说道,“下官已略施急症缓住病情,只待御医前来开方抓药善加调养便可痊愈。”

    李义珣一听送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地说道:“周判官这边请,今日多亏了你,孤略备薄礼。”

    “不敢不敢!”周显忙双手一起摆,“不足挂齿的小事耳,怎么使得。”

    李义珣一脸感激的样子:“那咱们去客厅喝口茶。”

    “王爷您先请。”周显受宠若惊,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两人来到待客厅中,奴仆上了两杯好茶,嗣泽王亲自作陪,周显脸上荣光闪耀,心道会不会因为和嗣泽王的私交自己要升官了?有这个可能,毕竟朔方总管张仁愿也和李义珣有些来往,交情与关系不就是这样经营起来的么?就算不能得到立竿见影的好处,和宗室有来往也不是什么坏事。

    过得一会李义珣又让奴仆拿来了一幅画要送给周显,他自然尽力推辞了一番,实在无法拒绝只得收了。

    茶间有点冷场,这种状况也可以理解,毕竟周显这样级别的人和李义珣这样的王爷都不是一个阶层,本就没有多少话题。周显也不好刚收了东西就要走,怎么也要多磨蹭一会才好告辞。他有种感觉,嗣泽王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和自己说话,他就只能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话谈的人在一起确实又痛苦又尴尬。

    过得一会,李义珣又用那种没话找话的感觉问道:“周判官刚从长安回来?”

    周显虽然觉得这种问题很没意思,但还是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说道:“上月张总管派我去朝里禀奏突厥人借粮的事,并先写了奏章。我到得长安,却被告知陛下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无法答复,让我等一段时间;想见政事堂的相公也没见着。我就想不能那么在长安呆得太久啊,就催了两次,得到答复是让我去华清宫直接求见太平公主殿下……”

    “你果真去过华清宫?”李义珣的眼睛里意外地表现出了一丝闪亮,但转瞬就漫不经心地问道,“见着太平公主了么?”

    周显有些尴尬地说道:“没见着,在华清宫呆了两日就回来了……接待我的同僚姓黄,倒是个不错的人,待人很周到。”

    李义珣道:“太平公主和晋王都在华清宫吧?他们很忙么,怎么没见你?”

    “在倒是在……”周显点点头,也不好说那有伤脸面的事,难道要说因为自己品级太低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见不着?他便左顾右盼将问题糊弄了过去,并不正面回答。

    李义珣会意地点头道:“听说晋王刚从西北打了打胜仗回来,华清宫应该很多驻军卫队以显声威吧?”

    周显想了想皱眉道:“这倒没觉得。我在长安的时候见到从西北归来的神策军驻扎在长安南城,晋王去华清宫好像没有大张旗鼓。在华清宫也没见着很大的仪仗声势,也就见到羽林军的几个营,也就不出千把人的样子。”

    就在这样的闲谈中,李义珣就不动声色把华清宫的情况探听了个十之七八,反正是周显看到的信息全部被套出来了。虽然李义珣最关注的是华清宫,但也不能把话题一直局限在华清宫上,中途扯了其他的毫不相干的东西来稀释,就很难让人有所察觉。

    不知不觉中李显充当了李义珣集团的一个细作或是一枚棋子,但他自己还不自知。

    用这种方法探听华清宫的虚实比派自己的人去专程打探要好得多,如果是派过去充当谍线的人,一则操作困难,很难避过华清宫的耳目,更难混进去就近观察,你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人靠近当权者的驻地不引人怀疑都难;二则风险太大,万一被抓住了严刑拷问就容易把后面的人给供出来,而周显这种人自己都不觉得在帮别人干什么事,能招|供什么呢?

    一场比较成熟的阴|谋政变,最开始重要的就是策划,策划参与的人如果不严密一旦泄漏就等同于失败,所以才称为阴谋。阴谋和阳谋比最大的弱点和难以避免的就在这里,不能提前泄漏;而阳谋则是不怕别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办法……跟偷窃和抢|劫的关系类似。

    如今以李义珣和张仁愿为核心的集团搞的这事儿就是一场大阴谋,他们一开始就慎重规定了参与的人员,只有必要知道的人才能进入他们的圈子。从这点上的安排,他们干的事还是比较有水准的。

    李义珣获悉了华清宫的情况之后,马上就派人去了西受降城与张仁愿联络,互通有无,交流彼此的信息和进展。

    ……这时张仁愿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突厥人派来第二批使节商谈借粮的事儿了。不过这回事幌子,主要的目的是向张仁愿回复合谋的结果。

    直到现在他们的事都进展得相当顺利,关中方面简直毫无所知,连一丝没根据的风声都没有听到,甚至想都想不到。张仁愿正大光明地接见突厥来使也不会引入怀疑,因为突厥借粮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安北方面还专程派过官吏向长安禀报。

    突厥使者中的一人就是默啜的亲信,他的任务就是专程派来和张仁愿联络的。而其他使者还傻兮兮地想着办法怎么让唐朝同意借粮,并认为这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张仁愿自然趁和谈期间秘密召见了默啜的亲信,当他见到这个突厥人时还吃了一惊,因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完全就像一个汉人。

    那“汉人”见到张仁愿的神色,马上就会意了他的心情,忙抱拳道:“在下是杨我支,可汗就是我的父王。数年前可汗曾派我入朝,在大唐长安住过好一段日子,学习了很多大唐的服饰、礼仪、典章等学问。但我却是突厥人、阿史那氏的血统。”

    张仁愿知道杨我支这个人,曾经作为“质子”在长安呆过,只是第一回亲眼看见罢了,不听杨我支自己承认,还真从他身上看不出纰漏,口音举止也汉化了。比如刚才张仁愿就注意到,杨我支见礼的方式是很自然地抱拳,连细节都没有披露,是以左手抱右手,自然抱合松紧适度……有些外夷初学汉人礼节就不注意细节,只学到了形似,经常不留神把手给弄反了,他们有的不清楚反了用右手抱左手是不吉利的动作。其实杨我支做所谓的质子也没什么危险,长安方面从来没有因为战争就拿外族汗王派到长安的质子动干戈的习惯。

    “哈哈,幸会幸会。”张仁愿笑道,“不想王子的仪态如此神似汉家的儿郎,初见之间却略略有些意外。”

    杨我支仿佛对自己这方面的修为而感到洋洋自得,面带微笑,做出一副神情自若的表情……大约是有意识地跟朝里的老油条们学的,不然以他的年龄不可能自然露出这样的风范。这会儿唐帝国作为东方世界的中心,周边各族以学习汉人的文化为荣,在华夷杂居的地方,如果少民贵族不会汉人的礼仪是会遭受上层社会的鄙视的,那些士族对他们的眼光就跟贵族看暴户的眼光一样。

    等张仁愿入座了,杨我支才坐下,毕竟他理解的汉人文化精神是一种谦让。他坐定之后说道:“张总管的亲使说有一批唐军衣甲兵器要交付给我们,我此行主要就是想知道交接装备的地点时间和数量。另外父王已授权让我负责与张总管见面商议大事,我们想知道张总管这边是如何安排我们的骑兵能顺利通过阴山、安北、上郡(榆林附近)等地的,这些地方有唐军的关卡,特别是从草原到关内高原、关内平原,大唐在地形变化的险要之地驻军守备,如果不能顺利通过一旦受阻生战事,整个大局就瞒不住了。”

    杨我支说罢又正色道:“不得不事先慎重考虑清楚,因为这次带兵的人是我的兄长,他立功心切坚持要来,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他有什么闪失。”

    张仁愿冷冷道:“我们的慎重你尽管放心,如有闪失不是突厥人一面承担,我等从上到下凡是参与其中的人包括宗室皇亲定然死无葬身之地!我们都是豁出性命在做这件事,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百年基业,张某死而无憾,就算到地下见到列祖列宗也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第十八章 异士

    前期的准备主要在安北一带,张仁愿干起来也比较顺手。他作为朔方总管,并巡检三受降城等北方军镇,主要的责任就是防备突厥。换句话说这些地区都是他管辖的范围,只要亮出身份干什么事都是一路绿灯,谁也担不起阻挠军务的责任。何况他对付突厥已不是一天两天,当初建三受降城时朝中还有不少人反对,完全是他一力主张设立了,简直可以号称“三受降城之父”,其中的经营和根基就不难想象了。

    所以在他的计划里,从交付衣甲军械给突厥骑兵到帮助他们进入关中高原地带这个过程毫无压力,经手的都是他的党羽和好友。真正危险的是进入关中之后的最后阶段,风险和压力都很大。

    而在此之前张仁愿认为是万无一失,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不过还剩两天时间交付衣甲军械的时候,他的心理波动还是比较大……一旦开始就没法收手了。

    现在张仁愿已经闭门谢客了,不见任何官吏宾客,无论有什么公务,没有任何事比得上他手上的大事重要。

    他在家沐浴后换了一身麻布衣,独身一人去了城中的一个道观。这个道观连名字都没有,建筑格局都能看出新建的痕迹,里面的楼阁房屋都是刚修起来不久……毕竟西受降城没有什么历史,本身就是刚兴建没多少年的军镇性质的城池。

    新城大多都有一个特点,文化气氛不厚,缺乏沉淀。宗教气氛也不浓,甚至这处道观里只有一个道士,其他有两三人不过是杂役负责打打扫扫之类的杂活,只有那一个人才算得上道士。

    道士显然是张仁愿的熟人,而且不是一般熟悉的那种。二人见面后的随意就可见一斑,张仁愿这种士大夫层次的人平时都很讲究礼仪,而和道士见面之后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自己找了条凳子就坐下,也不管道士,他自顾在那里所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道士亲自动手沏了两杯茶,然后端了一杯过来随手放在张仁愿的旁边,自己端起另一杯就喝起来。茶水很烫,道士边吹边小口喝,而且因为吸进去的空气多水少,出很响的声音,很没讲究就像一个市井粗人一般,在意风度的人都是用杯盖轻轻拂着水面。

    这时道士总算开口说话了:“我不想骂你,却忍不住要说你几句,那事儿实在不怎么靠谱。我就不明白了,你好好的当你官儿,荣华富贵该享就享多逍遥,管那么多干什么?”

    张仁愿也随手端起茶杯,淡淡说道:“真正的知己不需要什么都情投意合,这就是我们的差别,你是看破尘世的人,我和你说什么不是废话么?”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

    “不想干也不勉强你,我已经下定决心,有你在只是多几分把握,你不愿意去也不强求。”张仁愿面无表情的说。

    道士的神情立刻变得不悦,沉默良久之后才从牙缝里哼出一句话:“视为知己则死!”

    张仁愿听罢转头看向他,两人对视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但彼此的心不需要说什么都已经明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张仁愿过得一会才说道:“你们到了地儿后别急着动手,两种情况就当机立断:万一那俩贼子意外要提前离开;我们的人马被过早现。”

    “我还没老得糊涂,上次你才说过,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啊。”道士面带轻松的笑容,好像这种提着脑袋保定必死决心的事和上集市买菜一样简单。他又神情自若地说道,“故人(张仁愿)也别对咱们抱太大的希望,其实我这个道士自己都不信有神仙。他们(太平母子)位高权重,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总之我认为你要办成此事的机会很小。”

    张仁愿道:“我早就明白。如果偷袭不成,大家就只能亮出来明摆着干了。生适逢时的人自然很少,如果什么都对咱们有利,大势所趋之下谁都可以完成功业,还要我张仁愿做什么?”

    “哈哈……”道士放肆地大笑了一声。

    “你那两个随从靠谱么?”张仁愿问道,随后又半开玩笑地笑道,“别像荆轲手下的那个屠夫,只在市井间横,一见到大阵仗完全就手足无措了。”

    道士笑道:“应该比屠夫好罢。其中一个是莽夫,但他最大的长处是为人很实心;另一个十来岁的小娘,从小就被官府抄家灭族,亲眼见过极其残暴的事,恐怕她这辈子已经无法逃离年幼时的经历。都算比较靠谱的人……今天还有一出‘戏’,故人一块儿看看如何?”

    “反正我已闭门谢客,这段时间没有俗务烦扰,姑且一观便是。”

    正说着话,一个仆人进来禀报道:“人已经到了。”

    道士一合巴掌,笑道:“开始准备吧,先让刘七和百月进来。”

    因为有不熟悉的人来,张仁愿便本能地拿起了架子,找了把椅子端正地坐在上面品茶,也不说话。过得一会儿果然见得一男一女从外面进来了。

    初见这两个老道的随从,都会让人感到有些异样……主要是反差太大了,先是身高,那男的一见就是莽汉,身高比普通人起码高出整整一个头,而女孩儿却娇小异常,本来年龄就不大的缘故,这样两个人并排着走的反差一目了然;然后是相貌,未见人之前张仁愿想着一男一女又是跟着一个道士里,还以为是所谓的“金童玉女”,但见了之后才现那叫“刘七”的莽汉相貌丑陋异常,面部骨骼相当不对称,简直可以用奇形怪状来形容,而且脸上坑坑洼洼的,女的倒又些“玉女”的感觉,面部玉白娇小可爱,这么放在一起不是金童玉女反倒成了美女与野兽;还有举止和打扮也截然不同,刘七一身脏兮兮的麻布衣服,关键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形象,大冬天的领口也敞着给人衣冠不整的形象,百月却穿着一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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