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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天可汗-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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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在外,几多艰难,古今同理。

第三十四章 试探

    曾经有人写过一篇关于秋天的文章,内容大概是赞美幽州这一带的秋天,说南国或东北或淡或浓,都不能恰到好处,唯有这里的秋味最浓。。M/f/x/s。n/e/t   看着空中飘落的树叶,已经围墙上枯萎的蔓藤,薛崇训忽然想起那文章来了。灰白的天空,偏西的阳光,软软地洒在大地上,周围的颜色仿佛全都灰蒙蒙的。没有春天的万紫千红,更没有夏天的绿叶葱葱,也没有冬天的白雪满地,唯有草凋叶枯,萧瑟的味道确实是秋季独有。

    “却不知长安现在是怎么一副光景。”薛崇训喃喃说道。他穿着一身麻布衣服,站在一家围墙外面的道路旁边,等待着某人经过这里。因为有侍卫禀报说潘大胡子刚参加完一个宴会,正要回府去,于是薛崇训就和手下一起等在离潘大胡子家不远的道路旁边。

    或许幽州有幽州的好,比如这秋味就最独到,可是薛崇训更愿意生活在长安……这时他忽然想像,如果历史的车轮无法改变,太平一党最终走向末路,自己是不是要逃跑,隐姓埋名苟活于世?陌生的异乡,连个沾亲带故的人都没有,恐怕日子确实凄凉啊,就像这次,因为是外地人,不过就是带了一匹好马,也被人弄走了。

    一匹马他并不在乎,但是被人毫无道理地掠夺,感觉实在不怎么爽。

    ……等了一会,终于见到远远的一匹马沿着石板路缓缓向这边走过来,那马上坐着一个大胡子,不是潘好礼是谁?另外还有两个随从,一个牵马的,还有拿着马仗,代表一种身份,路上的老百姓是要让路的。只有两个随从,潘好礼确是简朴。

    就在这时,薛崇训突然现一件让人惊讶的事:那潘好礼坐下那匹马不正是称为“鱼目”的名马?更巧的是毛皮和样子都和薛崇训丢了那匹十分相像……或许就是他的那匹马。

    薛崇训略一寻思,可能是客栈里的人偷了马,卖给了当地的大户,然后那个大户为了巴结官府的人,送给了潘好礼?刚才潘好礼去参加的那个宴会,恐怕就是那个地方大户宴请的……

    “方俞忠,你瞧大胡子座下那匹马,是不是咱们那匹?”薛崇训低声问道。

    方俞忠定神一看,点头道:“好像真是咱们的鱼目!”

    见潘好礼越来越近,薛崇训从道路一旁走到了道上,微笑着看着他。潘好礼骑在马上见到这么一个身材高大黑乎乎的青年站在路当中,顿时也注意到了,但因为是不认识的人,他也不便说什么,仍旧不慌不忙地骑马走过来。

    那个扛着马仗的奴仆终于按奈不住,喝道:“你不知上下尊卑?让路!”

    就在这时,方俞忠喊了一声:“鱼目,到老方这里来。”

    潘好礼座下那匹马很有灵性,方俞忠也照顾过它,它听出声音来了,顿时欢乐地“呜”地叫了一声,扬起马蹄,轻快地想奔过来。

    牵马的马夫大惊,急忙拽住缰绳。鱼目嘶鸣了一声,前蹄扬起,躁动不安起来。

    潘好礼急忙坐稳了,当下十分惊奇,指着方俞忠道:“这牲畜最有灵性,它认得你?你们是黄有财家的人?”

    薛崇训急忙对方俞忠呵斥了一声,抱拳道:“刚才惊扰了潘明公,告歉告歉……这马的事儿说来话长,它原本是我的,不过现在变成潘明公的了。”

    潘好礼听得是京师口音,疑惑道:“黄有财从你们手里买的?”

    薛崇训摇头道:“这是小事,咱们先不说这个。我专程恭候在此,是有要事与潘明公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是谁?”潘好礼警觉地说道。

    “你们先退下。”薛崇训回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然后对潘好礼道,“我们不是幽州人,明公大概已经听出来了。”

    大唐的都就是长安,地方上所有官员的权力都来源于那地方,官场上的人哪里听不出长安口音的?

    潘好礼心下好奇,便说道:“你有什么话,说罢。”

    薛崇训看了一眼潘好礼身边的两个随从,缄口不言……如此一来,好像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潘好礼更加好奇,这时又听得薛崇训道:“潘明公的名声一向甚好,舆情多有褒扬,你又没有什么仇家,何必太过谨慎?”

    潘好礼听他说得有理,便从马上翻身下来,示意随从退下。那马夫放开缰绳之后,鱼目便跑到方俞忠那边去了。

    “我先自报家门罢,我姓薛,镇国太平公主潘明公有所耳闻么?她便是我的母亲。”薛崇训平静地说道。

    潘好礼的脸色却骤然一变,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崇训,片刻之后他才镇定下来,默然了许久,他小心使用着措辞道:“河东薛家有两子,您是……”

    潘好礼立刻就说对了薛家的来路,很显然对京师里的势力构造还是有些见识和研究。薛崇训便笑道:“我是长子薛崇训。”

    “既是卫国公光临大驾幽州,为何事先不咨文知会州衙?”潘好礼正色道。

    薛崇训道:“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更不用担心我是鱼立本派来的细作,意图探听你们的虚实。如果鱼立本真用这种法子,漏洞也太多了不是……印信等物,我自然有,不过最靠得住的还是李使君(李守礼)在长安时见过我几面,他认得我。”

    潘好礼依然很谨慎地打着官腔道:“以卫国公的身份,您到了幽州,须得使君亲自迎接才合乎礼仪,请容我先禀报使君,蔽州以礼相迎。”

    薛崇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潘长史确定要弄得满城皆知?”

    潘好礼怔了一怔,眉头紧锁,面色十分凝重,脚下微微踱了两步,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这样的事,他不得不慎重……先还没确定面前这个黑乎乎的青年究竟是否真的卫国公!万一是宦官鱼立本带来的人,探听虚实的怎么办?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就算真的卫国公,怎么对待此事,那是幽州非常重要的抉择,也不能轻率对待。

    没有拿定注意之前,潘好礼是不可能表露任何立场和态度的。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办行不?您告诉我下榻的地方,我回去禀报使君之后,再按例款待。”

    薛崇训道:“我现在你们的地盘上,既然出面了,住在哪里就瞒不过你们了……西市客栈,潘长史想好了叫人来说一声就成。此事关系重大,不用我提醒,你应该也明白?”

    潘好礼点点头道:“就请卫国公先住在客栈,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薛崇训抱拳道:“这里虽然还算清静,但在路边上怕有人经过,终究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就不多说了,后会有期……潘长史,事成之后,你是有大功的。”

    潘好礼也不多说,看了一眼方俞忠旁边的鱼目,便向薛崇训执礼告辞。

    薛崇训向方俞忠喊道:“还不归还潘长史的坐骑?”

    “方才你说那匹鱼目本是你们的马,我岂能夺人所爱?”潘好礼忙拒绝。只看薛崇训身边有好几个随从,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卫国公,岂是缺钱的人,马肯定不是他卖出来的。

    薛崇训摇头道:“不过就是一匹马,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不过,我有个手下,被人怀疑是偷马贼,还关在大牢里,劳烦潘长史帮忙给弄出来。”

    “小事,好说好说。”潘好礼满口应承下来,这种事倒不必多想厉害得失,就是个人情罢了。

    潘好礼的脑子回响着那句“事成之后,你是有大功的”,牵过马来,骑马而走。

    薛崇训也带着自己的人很快离开了此地,路过一条巷子时,三娘忍不住提醒道:“郎君,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那人(潘好礼)也从未交往过,靠不靠得住?”

    “无妨。”薛崇训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他们不可能动咱们,代价几何?又有什么好处?就算谈不拢,最可能的就是悄悄把咱们送走。”

    这时方俞忠摇头道:“原本以为他会把鱼目还咱们,哪想郎君一句客气话,他倒不客气地收下了。”

    薛崇训笑道:“他舍不得那马,这样还好,又多了一分把握……如果一个人无欲而刚,咱们从何作手?再说他喜欢那马,我是应该送他的,如果太吝啬了,别人还有什么盼头?”

    一行人回到西市客栈,薛崇训下令暂时不要和客栈的人计较马的事,以免节外生枝。但三娘建议道:“最好搬个地方,免得他们以为我们人善好欺,不知道还会动什么歪心思。”

    薛崇训叹道:“市井小人便是这幅德行……罢了,反正潘大胡子定会派人盯着咱们,他找得到。你说,搬到什么地方好?”

    三娘沉吟片刻,说道:“一般州府城池,衙门前面那条‘州前街’最是繁华,通常有许多酒楼,反正住不了几天,去酒楼如何?”

    其他侍卫听罢,都是十分愿意……公款好吃好喝的谁不愿意?他们不禁对三娘投来了示好的目光。

    薛崇训饶有兴致地观察了片刻手下人的表情,轻轻一拍桌子道:“成,就采纳三娘的注意。”

第三十五章 为难

    现在对潘好礼来说,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要确认薛崇训的身份。用印信确认也可以,因为按照唐律私刻印信是杀头并牵连全家的大罪,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干这种事的……不过正如薛崇训所言,最有效的方法还是通过刺史李守礼确认,他们本来就认识,一见面啥都清楚了。

    潘好礼比较犹豫的是这事儿要不要先和核心的几个同僚商量一下?

    幽州刺史周围的核心官僚主要有四个:大胡子幽州长史潘好礼,一向中庸厚道的幽州司马袁嘉祚,还有录事参军源乾曜……另外一个是判司刘奎,这厮是公认的奸佞小人,其他名声好的同僚平时基本不鸟他。他是李守礼的女婿,也是注定的绿帽主,李守礼妻妾成群,自己养的那些女儿大多不守妇道,放|荡不贞,娶了他的女儿不绿帽都难,不过刘奎好像并不在乎。

    潘好礼寻思了一阵,最后还是没有找其他人,独自拜见李守礼去了。此时李守礼刚收到女婿刘奎弄来的两个美女,正在玩|女人,忽闻潘好礼求见,他顿时头皮|麻,以为潘好礼是来劝谏他不要沉迷声|色的。

    但李守礼心里明白得紧,自己手里的那几个官僚都是能人,很多事要倚仗他们才行,所以平时对他们都很好。他没得办法,只好提起裤子去客厅见潘好礼。

    今天潘好礼很奇怪,没有像往常谏言那样一来就吹胡子瞪眼的,正义凛然地一番大道理劈头盖脸地泼+将下来,反而是难得的平静,虽然他的眉宇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潘好礼示意李守礼屏退左右,这才将薛崇训的事儿说了出来。李守礼同样是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杯险些都没有端稳……

    李守礼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久久不能言语。太平公主的人找着他,意味着京师要出大事?更不幸的是意味他李守礼不能置身事外了。

    见到刺史的反应这么快,潘好礼也有些奇怪,一个沉迷声色犬马的人,政治嗅觉和反应能这么快,确实有些异样。不过潘好礼也没有多想,忽然听到门外树枝一阵“哗哗”的摇动,不禁叹道:“雨要来,风先行……”

    “袁司马(袁嘉祚)他们知道了么?”李守礼问道。

    潘好礼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卫国公,尚未确认,这事我就先告诉使君了,免得太多人知道反而容易泄露。”

    李守礼听罢心下了然,潘好礼这个人骨子里是急功近利的,而且贪功。李守礼也不表明,又问了相貌,回忆了一下,当下便确定了个**不离十,多半正是薛崇训。

    “得叫上袁司马等人一起来,慎重商议商议。”李守礼道。

    于是他便差人去衙门把其他心腹一起叫进府来,四个人一起合计,他的那个女婿刘奎反而不在传唤之列,正事找刘奎简直就是扯淡……不过其他三个官员都还有水准,要才华有才华,要智谋有智谋。

    太平公主差人找上门来了,形势已十分明显,预兆显现,权力中心的新的一轮角逐已经渐渐拉开了……对于宫廷政变,李守礼倒是见怪不怪,这些年来大明宫的政变少说也有十多次。

    李守礼的处境也很明显:要么加入太平公主的行列,成功则大富大贵更上一层楼,至于真正权力是不是在手里,倒也无所谓,今上李旦不是前后当过两次皇帝么;要是太平失败了,没得说,跟着玩完……

    要么不鸟太平公主的人,也是有风险,如果太平公主成功了,他自然没好果子吃;甚至争斗见分晓之前,李守礼就会被太平算计,以防他反戈一击。

    这时就连一向中庸不争的袁嘉祚都说道:“事到如今,迫于无奈,使君必须得选择位置了。”

    李守礼眉头紧皱,点点头道:“本来在幽州过得好好的,哪料找上门来了……诸位以为,我该怎么办才好?”

    袁嘉祚分析道:“要想装作不知,置身事外显然不行了;也不能揭太平公主的用心,费力不讨好的事;但是选择太平公主的话,我觉得胜算很低,太子不可能束手待毙,何况他名正言顺,就算到了那一步(政变),师出有名能让太子更容易下定决心掌握先机……或许把宝押在太子身上,会稳一点……”

    潘大胡子听罢立刻瞪眼道:“这是什么馊主意?押在太子身上,就算别人成了,咱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人家根本不需要使君,使君能帮他们干嘛?如果没成,太平公主会放过咱们吗?”

    一直没说话的录事参军源乾曜冷冷道:“鱼立本!究竟是哪边的人?大伙不能把他搁一边不管!使君有上位的名分,太平清楚,太子能不清楚?如果鱼立本是太子的人,那说明了什么,说明太子已经提防着使君了,这才弄个鱼立本来监视幽州……只要太子成功,使君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皆尽无语,这个鱼立本身份实在诡异,他一个宦官跑到幽州来作甚?

    袁嘉祚轻轻提醒道:“有没有可能鱼立本是太平的人,故意演这么一出,给咱们施压?”

    潘大胡子冷笑道:“这样的主意只有袁兄弟想得出来,七弯八绕的,别人还真会琢磨,也不嫌麻烦。”

    袁嘉祚想了想,如果太平公主真的用鱼立本演这么一出,确实有点扯,这手法也太诡异偏门了,可能性不大,他只得说道:“使君平日无事,多请鱼立本喝几顿酒,试探试探才好。”

    官僚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李守礼一直陷入沉思之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像走神了一样。末了他才问道:“那你们说,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袁嘉祚比较慎重地说道:“还是过几天再见卫国公比较好,切不能|操|之过急。”

    如果上面的人看到李守礼这副鸟样,估计多半会鄙视不已,那如果弄出了什么事来,不是这帮官僚怂|恿的,还是什么原因?。

第三十六章 汾哥

    潘大胡子从李守礼府上出来之后,想起薛崇训托他办的事,便径直赶去州衙大牢提人,把被当成马贼关押在牢房里的马痴弄出来。。m/F/x/s。n/e/T/大胡子在幽州当了几年官了,官府里熟人不少,要提个把人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把马痴弄出来之后,潘大胡子一看顿时十分吃惊,可怜这后生,被弄进牢里才不到一天,就搞得不成人样了,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一身都是伤。

    潘好礼见了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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