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街6号 作者:如斯少年(晋江2012.7.20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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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宿的睡不着觉,偏偏小弟还老在旁边揶揄她那两只大黑眼圈,气得她简直想哭。
南袖原本就觉得女孩子读不读书都一个样儿,可看小琴这么紧张,她自己也不禁忐忑起来,高考前几天她干脆给老欧挂了电话,然后便搬到了家里去。家里的那个大电风扇噪音太大,她便拿着个大蒲扇在她旁边扇啊扇啊……
“阿袖!阿袖!”
南袖又听到她妈在叫她,便回过头来问:“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唉,你这孩子,怎么今天一直在走神?妈说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南袖妈吁着调子抱怨了几句,见南袖面上有些不耐烦,便赶忙接着说道:“我刚才说,小琴的儿子也快满月了。她头胎身子虚,坐月子的时候我就怕她婆婆不给好好照顾着,我想去照看着些。可这孩子真心掘,怎么都不答应!你说她当着亲家的面这么给脸子看,她这是不给我面子呢还是想自己给别人看笑话呢?你说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母女间的,怎么还记下仇了呢……”
“妈,你少说两句吧!”南袖忍不住打断了她妈的话,“你也知道小琴现在身子虚啊?那就别去她面前讨嫌了!之前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南袖妈把手上的鞋底子往床上一扔。“我这不是没想到她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嘛!先前她也没给过我台阶下啊,你想我一做妈的,还真就这么凑过去给她说好话?传出去都被街坊们笑死!我这次也是看着这么个机会,谁想到她真给人下脸子?我可是她妈啊!再说她有什么不乐意的?你到外面问问,我有哪点儿对不起她的?她汉子对她也好,现在也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她有什么可怪我的?莫说我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就我真做了什么,她可是我闺女,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说她怎么能这么记恨我?”
南袖原本还想劝她妈几句,可听到这最后几句话,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妈,敢情您还觉得这好人家是您挑出来的,现在小琴过得好您居功至伟是吧?原来我还真以为您是看上了那四万块钱彩礼呢!妈,闺女是从您身上一块块掉下来的,可也不是给您这么一个个卖的!”
南袖妈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如同玻璃间刻划般刺耳尖利。“阿袖,你妈平时就是这么叫你的?这是给你妈说话该用的语气!反了,一个个全反了!阿袖你是过上好日子了,成天穿金戴银的。你看你手上这枚戒指,这钻石晃眼的!你当然看不上小琴了!当然觉得人家是苦哈哈的了!还说妈卖她?你妈要是真卖了她现在还能去用我这张老脸贴人家冷屁股去?我不就想着她以后要真被婆婆嫌了还有个家去嘛!你又不知道她从小心思有多重!妈本来还想着你去看看她的,连煮鸡蛋都准备好了,现在想想,你也看不上她那个巴掌大的家!”
南袖气得全身发抖,她嗓音突然尖利起来,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妈你少挑拨!你说我看不起小琴?这家里明明就只有我还念着她!当年的事……当年的事你敢说真没做错?妈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就是想转移话题,你明明什么都明白,可你跟我在这儿装糊涂!你说我刚才说卖女儿的是指小琴吗?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南袖妈低着头坐了下来,嗫嚅地说道:“刚才不是说小琴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又扯到你身上了?”
南袖眼泪倏地便流了下来。“怎么?我连说都不能说了?这些年我往家里拿钱的时候,你可别说你真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没说,可你真猜不出?可你什么都没说,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到最后呢?我的钱,我想给谁花还要你过问?小琴的事情,你真想我敞开了说?妈,你心里是不是真就一个小弟!”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本来打好了,想要存到明天发的,但是但是……电脑突然重启了!整整一章都没了!太悲催了吧!所以下章是临时赶出来的,虽然已经写了一遍,但重写时态度不够认真,所以质量方面……俺先打个招呼
☆、第八章
小琴最后还是没有考上大学。
自从成绩单发下来,小琴便将自己锁到了屋子里面。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南袖就端进去一碗小米粥,一个馒头,一小碟腐乳。这天她端着饭菜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默默等着里面的人将插销打开。
她走进去,看见小琴正蹲坐在背窗的墙角处,脸埋在双膝里,鼻头一阵泛酸。小琴平时不爱说话,家里姊妹几个也就跟她这个姐姐亲一些。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能不心疼?
她将饭菜放下,然后静静向后退了几步。正要准备关上门悄声离开,她回过头,便看见窗棱上的阴影投在小琴身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头发凌乱着,听见动静,便抬起头。南袖看着她的脸,疑心怎么就这么几天工夫,这脸上的肉是被什么虫子吃了?她的颧骨突出,嘴唇上全是半脱落的死白的皮。
南袖看着她,不由地将手中的帕子搁到鼻子下面。
南袖本来也觉得考不上有什么?莫说他们麻绳街,就是整个镇上每年考出去的又有几个?小琴这次的分数离二本也就差个十几分。上三本她家是掏不出那个钱,上专科或是技校什么的她又不愿意。其实这些倒还算了,只是南袖她妈还没说什么,可南袖猜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小琴自然也知道。
所以南袖才分外小心,真怕一句话说错刺激了她。她这个二妹从小心思就重,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南袖也猜不出她这是真受刺激了还是为了向她妈施压,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小琴那乌溜溜的眼睛快要滴水的样子,忍不住叫出了声。
“二妹……”
南琴仰着脖子看着她,声音哽咽着,过了许久才勉强冒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姐!”
南袖见小琴渐渐从阴影中缓出来,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这心里的担子放下来,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她又抽时间回了一次家。
这天全家几人围坐在桌子前面吃饭的时候,南袖正夹起醋溜土豆丝放在嘴里,突然听见小琴开口。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是微妙。
“我想说个事儿。我前几天的时候碰巧碰见我们高中的班主任。老师说我们高中已经开始收复读生了。他觉得我今年挺可惜的,说我要是补习一年,肯定能考上。所以想问问我的意思。”
一桌子的人都不说话。南袖妈放下碗,说道:“他说能考上就一定能考上?哦,那照这么说你要真补习一年明年还考不上我是不是能去他家把这一年反而花费都要回来?要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儿什么都不懂,可骗不了妈!你妈还不知道?那些个老师哪管你能不能考得上,那还不是来一个算一个全哄到他们那个补习班里掏一年学费去?他们也不想想,庄户人家一年挣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男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子的年岁是耽误的起的?小琴你上小学的时候就比别的娃儿大,今年虚岁都二十了吧?啧啧,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阿袖都从我肚子里掉出来了!唉,也不是我说,现在的老师们啊,可真是……”
“妈!中南海又不是请你去当主席,你怎么也没事感慨开社会了?”南慧打断了她妈的话,转而扭头看着南琴,冲着她眨巴着眼说道,“姐,放心,有我后头支持你呢!你要是钱不够,我可以把我买专辑的钱无私奉献出来啊!我那可是攒了好长时间了呢……”
“得了吧三姐!你不会真傻到以为二姐会稀罕你那点儿钱吧?”南晨咬着勺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是家里的小幺,自小就受尽溺爱。他是由他大姐半个带大的,南琴又从小老实不爱说话,所以他从小便鼻孔朝天呼风唤雨,却惟独他这个三姐刁蛮任性,又只比他大一岁半,所以从小两个人就水火不容,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一说话就天雷动地火。他三姐站稳了战线,他自然要上前揶揄两句。但这次看着他二姐吃瘪,他更是乐意在旁边煽风点火了。
南晨坐在板凳上向后仰着,一只脚勾着桌腿,半个身子吊着,看着他二姐,眯着眼笑着说道:“二姐,你刚才不是说前几天碰上的吗?怎么憋到现在才说?二姐,这一个月里你没少往大姐那里打电话吧?我说这个月电话费怎么多了那么多呢!大主意都拿定这么多天了,现在才说出来,你说你是想跟妈说呢,还是想跟大姐说呢?”
南琴被气得脸上像颜料被打翻了一片,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看着她妈,双手不由地攥紧衣角,下嘴唇被咬得泛白。她妈起先不准备说话,只一个劲的吃饭夹菜,任凭南琴的眼神密密地扎在她身上。
南慧也不说话,不住地冲她妈翻白眼,没好气地用筷子搅着小米粥。她嘟着嘴,正要开口说话,她妈突然若无其事般面无表情地喝道。
“还不快点吃?一碗饭要迟到明年啊?”
南慧只好几口将饭扒拉完,将碗重重地放到面前。她妈收拾完碗筷,南袖正要接过,却被她喝住了。
“你坐着吧。难得回一次家。”
南袖妈从厨房出来,身影便被南琴的目光追上。南袖妈见逃避不过,只得做到板凳上,拿起旁边打了半截的手套,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琴,你也不小了。不是我说,你看你那些小学同学……”
“妈!”
南袖妈刚开了个头,正准备絮叨自己的道理,便被南琴这凄厉的一声打断了。她原本为了这一天,早已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料想到会被南琴反驳,她也早想好用什么话来反驳回去。没想到南琴这一声“妈”,生生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一阵气恼,将手里的活计往板凳上一扔,霍地站起来,手指着南琴,声音也哆哆嗦嗦的。
“小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妈是害你是不是?你觉得妈就是不想你好是不是?妈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好!小琴你说说,从小你们姐弟四个,谁像你这样一天到晚不跟妈说几句话的?你不就是上了几年学,读了几本破书,就以为自己真懂什么了?就看不上你妈的话啦?你可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会真不为你好吗!”
她的声音到最后已是尖利刺耳,如钢板在玻璃上划过。她想这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她们那时候是怎么样的?可你再看看现在这些个孩子?真每一个让人省心的!一个个就想着自己,也不知道一句好话——有多大肚子,吃多大碗饭!她就想着复习一年了,可复习了还不管用的有多少?她从小又心思重,说不定还不如今年呢!到时候白白浪费了一年工夫不说,这一年的学费不就都打了水漂了?从小就想着自己,也不为了这个家想想!怎么不就他们家这个情况,就算她以后真考上了大学,能几万块几万块地拿吗?她现在挣得也不多,小晨又大了,没几年就要娶媳妇,这钱拿得出吗?翻盖新房的钱有着落吗?他们家可就小晨这一根独苗,她上不上大学反正都能嫁出去,可难道要让小晨打一辈子光棍吗?
南袖妈气愤地再说不出话来,南琴又生么也不说,只呆呆地坐着,双腿紧闭,两眼低垂,事不关己似的,只有那一双薄嘴唇哆哆嗦嗦的,双手不停地抠着指甲。顷刻间,长长的指甲便劈开了。
气氛僵持不下,南袖刚一开口,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妈,干嘛为这个生气?你前几天不还说咳嗽的吗?我看就是火气太大了,要不明天买些板蓝根喝喝?小琴的事儿,其实也不是个事儿。你理她呢!她想上就让她上呗!这钱我出了!反正不就是拢共两学期的学费吗?这钱我单独一次性给了,不算在平常往家里的补贴上,行吗?反正小琴又不像我,从小一看见那书上的字儿就头大。她要是真留在家里,没准过几天就跟慧慧学的,也天天买磁带听,那不比你给她交个住宿费什么的多?反正她在家也是吃饭,在哪儿吃不是吃啊!我可记得我们高中那学校的花费可不贵——能贵吗?吃得跟猪食似的!”
南袖一心想劝动她妈的心,可她毕竟不经事,当着家里的面这么说出来,倒是让她妈心里一阵疙瘩。她妈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他们也不一定乐意听,没道理上赶着讨嫌!
于是她叹了口气说道:“算啦,按你的意思吧!反正你们也当我是陈芝麻烂谷子了,我也就不在你们跟前发霉了!先说好啊小琴,这钱我们家可是拿出来了,你可得自己看着办!”
南琴终于松了口气。她听了她妈的话,本想说些什么承诺的话,刚张开嘴,却还是生生将那话咽了下去,只微微点了点头。她妈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鞋垫子。
季叔,这两天你有没有看见小琴?程伯,见过小琴吗?是啊!找不到了!也不知道这死孩子去哪儿了?你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呢!
哎呀阿袖,你莫要急嘛!小琴又不是个小娃娃喽,有分寸的!要不婶儿帮你找找去?对了,她平常都喜欢去哪儿啊?
……
平常喜欢去哪儿?南袖怎么知道她平常喜欢去哪儿!小琴从小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和家里谁都不太亲。家里孩子多,从小也不关心这个,只知道她脾气古怪,又开不得玩笑,平常乖乖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就甩脸子给人看。渐渐的,姊妹几个也不爱跟她说话。她从小闷闷的,心思又重,这一晚上的没回来,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啊!
天渐渐黑了,又下着雨。虽然只是毛毛雨,可风实在太大,连伞都撑不开。南袖在头上披着件外套拿着手电筒四处张望着,左脚追着右脚,呼喊声被鼓鼓的风堵在嘴边,一点也传不出去。
“小琴——小琴——”
麻绳街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地方,算上周围的田也不大。从黄昏到现在,家里几个找了七八个钟头,边边角角都寻了个遍。风把身上的衣服鼓成了帆,走一步都要费上不少的气力。南袖打了个重重的喷嚏,擦擦睫毛上的水珠,赶回了家。
进到院子里南袖赶忙放下那把快要散了架的伞,甩甩头,发梢上的水珠子就顺着脸流进了脖子里。鞋里也浸满了水,进了屋,南袖就把脚上的鞋脱下来倒进里面的谁,放在火炉边上烘干。她换好衣服坐在床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握紧那冰凉得快要麻木的脚。脚底板已被泡得白得发青,嫩嫩的一搓就是一层肉皮。
等身子暖热了些,她才发现屋里怎么这么静?她一抬头,才发现她妈还有慧慧小晨都在,在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桌边,才看到小琴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正若无其事地磕着瓜子。
大家都是铁青着脸,南袖的火气也直往上冒。她霍地站起来,几步直冲到南琴面前,伸出胳膊重重地拍在她的手上,顷刻间瓜子掉落了一地。
“吃?你还有脸吃?你昨晚上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半天了!大雨天的我们淌着水拿着电棒喊得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