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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断肠镖-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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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飞见他说的谦卑,反而替他不好意思。须知青城上元观乃是武林中极有地位的大门大派。顾聪是已故的上元观主灵修老道长的嫡传弟子,在武林中地位已颇尊高,如今这等说话法,隐然丢尽了青城颜面。
  他道:“好吧,这是你唯一要遵守的条件。你为什么不骑马?”
  顾聪唯唯诺诺,扳鞍上马,陪笑道:“既然沈兄有命,我就不客气了,说实在话,我身上的三处到伤颇不轻哩。”
  吴小琴拉住沈雁飞的臂膀,走了大半里,便悄悄道:“你何必让他跟着我们?这人眸子不正,心中必有诡谋!况且依相法看来,他乃属横死之相,我们犯不着和他一起走。”
  沈雁飞微笑斥道:“胡说,相法也可相信?如今要赶走他,似乎不好意思。人家是负伤穷途,希望我帮忙抵挡师门追捕。”
  她几乎整个人挂在他有力的臂弯上,走起来脚不沾地的样子。沈雁飞却和她别扭了几天闷气,本来打算一旦她先说话时,决不予以理会,可是刚才不知不觉已答了腔,再板脸孔也来不及,况且,说良心话,他是极为渴望这个漠视一切的美丽姑娘,肯自动亲近他。因此这刻心头一阵快感,淹没掉数日来的不愉快。
  晚上他们已赶到归州,数日来出没于山岭之间,多见树木,少见人烟,如今骤见满城灯火,街道喧嘈,便仿佛重回到人间。
  只因时已入夜,不好雇船,况且沈雁飞也想休息一下,使先找到间客店,要了两个房间,顾聪知趣地推说先要休息,独自占了一个房间。
  沈雁飞便带了吴小琴,走到街上看看热闹。
  吴小琴从未到过城市,上次在江陵时,仅是匆匆进城,次日一早又急忙逃走,根本没有看到街上景象,加之如今心境又大不相同,已被沈雁飞弄得芳心摇摇,颇有人世之念,故此逛得甚是高兴,顺便也买了一些替换衣服和一些零星用品。
  回到客店,但见顾聪房间已经熄掉灯火,估料他是因疲乏而安息了,便不惊动地。
  房中只有一张大床,吴小琴先推沈雁飞去洗澡,然后自家也去洗,浴罢但觉满身风尘,完全洗掉,甚是轻松。回到房中,只见沈雁飞盘膝坐在床边,正在调息养神,便爬上床在里面睡倒。
  三更时分,沈雁飞悄悄下床,拎着布鞋,敞着上胞往后面便走,临出门时,还回头看看吴小琴,只见她面壁而卧,动也不动。
  待他出了房外,吴小琴倏然也翻身下床,动作又快又轻,掩到门边一看,沈雁飞正在院子里看天。
  彼此相隔不过丈许,但沈雁飞仍然没有发觉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看他。
  他凝神听了一下,四下静悄悄,这时纵然一针坠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所注意的乃是隔壁房间的顾聪,可是竟连鼻息也听不到。心中忖道:“那厮到底是修习玄门正宗功夫的人,居然连鼻息也听不到。”当下一顿脚飞上墙头。
  在黑夜中,他的身形快得宛如一头蝙蝠,瞬即越过许多房屋,直奔东方。他显得非常小心地警戒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直到了城东。
  他飘身落在一个大院落里,灯光照亮了半边院子,他沿着墙边黑暗之处,走到窗下,探头而看。
  只见里面是个宽敞的厅子,左右两厢都摆设着兵器架,正当中有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横题着“武威嫖局”四个大字。
  灯烛交辉之下,厅中设了三席,此间早已觥筹交错,肴骸狼藉,已是尾声残局,座中众人有些面红如关帝君,有些脸孔却青青白白,都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只有当中那席上坐的四五个中年人,看来毫无酒意。
  沈雁飞并不认得这些人,今晚来此目的不过听听江湖上的各种消息,尤其是这家武威镖局乃是川湘最有名气的镖局,和青城峨嵋两派的关系极深。他在街逛时碰到一班镖头押镖经过,知道晚上必有盛宴招待,故此这时出来打听一下。
  听了好一会儿儿,当中那席一个中年人离席出厅,似是往后面解手,但刚一出去,立刻又走回来,向另一长着八字须的中年人低低说了几句话。
  那个长着八字须的人面向沈雁飞这边,但见他脸色变了一下,点点头,那人又出去了。
  沈雁飞脑筋大大转动,忽地微微一笑,蹑空飞起,借着檐脊遮掩,越过这座大厅。
  那人已走出天井,忽然横跃丈许直扑左边角落,黑暗中但见光华一闪,原来已亮出兵刃。
  但见一条黑影疾然闪出来,身手疾急轻灵,居然抢先一步。在那人身前交臂擦过,料不到这夜行人居然会正面冲出,故此淬不及防,竟让人家抢过去,连招数也来不及使出,当下不由得又羞又怒,大喝一声,骤然转回身躯。
  这一声大喝,大厅后门已闪出两条人影,疾如飞鸟般拦扑那夜行人。其中一个朗声招呼道:“朋友可是线上的?请下来喝杯水酒如何?”
  那夜行人身手高明之至,眼看已和突然拦截的两人碰面,却忽然坠落,脚尖一点地,便已斜掠而起。
  拦截的两人的身子仍在空中,这时去势未衰,眼见对方进退起落随心所欲,已脱出他们拦截路线,忽然齐齐掣出兵器,却是两柄长剑,就在空中各自长身互刺,锵地微响,两到尖端直交,霎时两人身形乍分,迅逾飞鸟地各飞一剑,原来这两人彼此用剑相助在空中改变方向。
  那夜行人已出去丈半,暮然拔起空中,忽觉身法迟滞,一道剑光电射而至,却是两剑相助改道的其中一个。
  那夜行人伸脚一找屋檐,忽然斜转开去,其快无比,后面那人的剑光刺个空擦身而过,这时那夜行人本可乘隙出招,立伤对方,但他似是急于逃走,急忙斜蹿。
  天井里飞上两人,一个持刀的正是第一个出来的人,这时振吭叫道:“朋友何须害怕,不肯留下谈谈吗?”叫声中持刀便追。
  另外那个持剑的,脚下如风,绕道拦截,瞬息之间已蹿越过七八座屋顶,使剑的两人脚程极快,分道抄截,持刀的衔尾疾追,转眼间也就追个首尾相连。
  那夜行人脚下屡现不稳之象,再越过一座屋脊,忽然跳下圈子里,往树丛黑影子钻去,然而追兵已至,躲藏不及,只好绕树而走。
  那两个使剑的倏忽已包抄追到,三人合围之势既成,那夜行人便不走了。
  持刀的人迫近一步,却因对方黑市蒙脸,瞧不出面目,便道:“朋友你贵姓大名?夜探敝局有何责干?”
  那夜行人问声不响,一双眸子却在黑暗中骨碌碌直转。
  那人见他不答,愠声又道:“我苏杰虽是无名之辈,但能担当本局之事,这两位乃是峨嵋崔家兄弟,朋友你冲着我们哪一个都行,就别缩头藏胞地问声不响。”
  那夜行人哑声道:“我已知三位大名,今晚到贵局并无他意,只想看看以前一位相识在否耳。”
  崔氏兄弟哦了一声,那个长着八字须的崔老大道:“朋友你想找哪一位?你到底贵姓名?”
  崔老二也跟着迫问一句:“是啊,位贵姓大名呢?”
  夜行人低哼一声,哑声答道:“我有点不方便,请三位原谅。”
  崔老二后退一步,只因江湖中什么怪事都有,这人的行径算不得十分奇怪,故此退开一步,便有让路之意,崔老大却冷冷道:“不成,朋友你总得留下姓名?”
  苏杰也道:“对,你留下姓名,并且让我们瞧瞧真面目。”
  那夜行人抱拳道:“实在要请三位原谅,我不便留名露脸。”
  崔老大冷冷一笑,道:“苏师父和我崔氏兄弟决不泄漏,假如朋友确实与我镖局无关的话。”
  夜行人沉默了半晌,似在考虑。崔老二虽觉迫人过甚,但刚好他们保一趟暗镖入川,明早便待出发,是以明知还是多疑一点上算。
  那人在三人包围中,踌躇一会,举手搔头,蓦然白光一闪,崔老二哎地一叫,斜蹿开大半文,右手长剑已跌落地上,那夜行人趁机从缺口逃走。崔老大厉喝一声,奋不顾身,挥剑急扑,竟不理会敌人暗器,一心为弟报仇。苏杰也是挺刀急冲,口中却大叫问道:“崔二哥怎样了?”
  崔老二哼一声道:“不妨事。”三人已如流星赶月般出去数丈远了。三人再走了五六丈,忽见青光一闪,原来是那夜行人倏然转身一剑刺出。崔老大尽运全身功力,挥剑猛架,左掌乘势击出。忽觉敌人剑上力量骤重,一下子把他弹开二步,苏杰上来一刀砍到,对方挥剑一引,也把他撇开两步。
  苏崔两人人大为凛骇,叱喝一声,一左一右夹攻过来。登时刀光剑气,耀目生辉,声势甚是猛恶。
  那夜行人长剑一挥,划出一圈青光,轻描淡写般便将两人攻势消卸,这等上乘剑法,出诸此人之手,不免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惧。
  崔氏兄弟在峨嵋派中虽非绝顶高手,但造诣甚佳,尤其是久历江湖,声名甚响。这时也禁不住心中一凛,心中怒力付测此人来历,长剑一领,施展出峨嵋最负盛名的阴阳剑法,一式“老樵指路”,直探中宫。
  剑尖离敌人尚有尺许之遥,猛然一沉腕,化为“妙手披斩”之式,撤出四道光华,急攻中下盘。
  这一招使得迅捷利落,不愧为有数剑派中的成名人物。前文已经提过,这武威嫖局在川湘一带被有声望,和峨嵋青城两派有极深渊源。这崔氏兄弟更是局中诸镖师中之佼佼者,为峨嵋派中成名人物,是以有这种上乘剑法出现。
  那夜行人极巧妙地斜踏两步,刚好在剑光中直踏开来。说时迟,那时快,苏杰刀光如练,疾卷而至。只见他青光一闪,蓦地打肋下穿出,身形转处,青光暴涨,但听当地微响,剑当相触,苏杰失声一叫,噔噔噔连退三步。
  崔老大喝声好字,剑走轻灵,连环疾刺,转眼间已连攻四五剑之多。那夜行人觉出敌人剑上内力充沛,努力闪避,所取方位时间均甚巧妙,一似熟悉峨嵋剑法的样子,但峨嵋剑法终是不凡,只听崔老大哼一声,左掌力击而出,那夜行人复又卸步闪让时,光芒闪处,长剑已奔面门,当下迫不得已举剑一架,两柄长剑交加黏住,再也没有分开。苏杰持刀作势,等候时机。
  崔老大力压无功,反被敌人抬起大半尺,眼看危急。猛觉对方力道骤松,急忙乘机进迫,剑尖已堪堪挨上对方胸口。
  苏杰一看大喜,大叱一声,虚砍一刀,下面脚已踢出。
  那夜行人奋力一推,登时将崔老大推开数尺,但下盘已被苏杰一脚踢着,滚倒地上,崔苏两人刀剑并举,狠毒地夹击下去。那夜行人在万危之中,忽然挥剑一绞。
  崔老大跃开两步,沉声道:“朋友你是青城哪一位前辈门下?”
  苏杰也愕然挥刀瞪眼,心中显然忿愠之甚。
  那夜行人手支地起来,哑声道:“两位何必再次询问?”
  崔老大冷哼了一声道:“你可是姓顾?”
  苏杰叫道:“一点不错,除了是他哪有不敢露面目。”
  两丈外的屋顶忽响了一声,有人雄壮地喝道:“你们都给我滚!”崔苏两人为之一怔,崔老大想道:“此人好生无礼,今晚可真邪门,但听起来此人却非顾聪同党。”
  苏杰已忍不住,大声道:“朋友何必出口伤人,我们怎会久事逗留?”
  那人又喝道:“你们滚不滚?”声音已横移开三丈多,好快的身法。那夜行人正是顾聪,他只因身上负伤,不便用力,而且这几天来也太疲累,没有好好休息过,是以显得不堪一击。这时急忙往回路纵走,崔苏两人犹疑一下,不知追他好呢?抑是先对付这后来发声之人?顾聪交手时虽不济事,但逃时却快,眨眼间已没在黑暗中。
  崔老人愠然喝道:“你出来,崔某可要教训你这狂徒。”
  狂笑之声忽起,却又换了地方,苏杰厉声道:“这样子太忙了一点吧?你敢现身出来吗?”
  狂笑之声倏然远去,瞬息间已出七八文以外,这种脚程身法,委实快得出奇,崔老大断喝一声,疾追过去,苏杰随后跟上。
  顾聪狂奔疾蹿了一程,回头见没有人追来,松了一口气,想道:“要不是沈雁飞忽然出现,我今晚势难脱身。”这刻心中顿然轻松起来,回到店中,一径推开沈雁飞那间房的房门进去。
  他倾耳听一下,床上的人鼻息轻微而均匀,他暗中狡笑一下,低低唤道:“吴姑娘,吴姑娘。”
  床上没有半点声息,他蹑足走到床边,一拢眼神,使依稀瞧见吴小琴面壁而卧。他缓缓伸手出来,到了她身躯上面时,忽然又缩回来,暗中又狞笑一下。
  转身走到桌边,揭开茶壶盖放了一点什么在茶水中,然手放回壶盖,悄悄出房。
  不久工夫,沈雁飞施施然回来,见到顾聪房中灯光,便推门进去。顾聪赶快站起来深深一辑,道:“多蒙沈兄及时相救,嘿,我的伤势竟然没有恢复。”
  沈雁飞笑道:“我也蒙住脸,先已抢了崔二的剑,还有你作为暗器的玉佩。”
  他掏出掷在桌上:“到他们追上来时,硬是用几手从傅伟处强记下来的青城剑法,把他们打得不亦乐乎,随后我就跑了。”
  顾聪露出极高兴的样子,道:“好,好,总算替小弟我出了一口气。”说着,伸手到茶壶边,忽然道:“啊,荣都给喝光了,没得让沈兄解渴。”
  沈雁飞道:“不用了,我那边有茶。”说了这一句,猛觉口渴起来,便道:“你好好休息一晚,以后出去要等伤势好了才可以。你看,今晚你泄露了面目,连我也保不定能否隐蔽今后行踪,青城的人定然像冤鬼般苦苦追踪。”
  顾聪陪笑道:“实是小弟不该,因想在武威镖局处打听师门动静,所以……”
  沈雁飞摆摆手道:“算了,以后小心点儿就成。”
  说完走回自己房中,光点亮了灯,看看吴小琴仍然是最初睡时那种面壁而卧的姿势,不觉低笑一声,想道:“怎的便睡得这么沉,动也不动?”一面看着她的背影,一面斟茶而饮,心中被那背影挑逗得颇涉遐思。
  隔壁的顾聪等沈雁飞走后,立刻紧张地走到房外,侧耳倾听。暗影中仍可瞧见青光闪动,敢情是长剑已经出鞘。
  但他立刻发觉自己太过紧张,赶快把剑收起,暗自笑道:“我怎的在这姓沈的面前,便变得如此脓包没胆?嘿,嘿,纵使他智慧如海,也料不到我会有此一举,等我宰了他时,那妞儿便是我的了。”
  想到吴小琴,心中便狂乱起来。自从当日在江边拦车见过一面之后,他心中老是抹不掉她的倩影,终于他决计追蹑他们的行踪,准备不择手段,也务求达到占有吴小琴的目的,在他一生之中,真个未曾试过如此渴望地要得到一个女人。
  他在北方和关外,已不知做过多少坏事,仗着天生坏主意多,武功又特强,不但青城剑术已窥堂奥,另外还得到十八手长白山震天剑去,这趟剑法威猛无伦,当日和玄均道人打斗之时,便曾以这十八手震天剑法取得均势。但刚才却因身上剑创未愈,加之连日疲累过度,虽曾使出震天剑法,却适才因力量不足而反得其拙。直到最后救命一剑,仍须使出青城到法,立时让峨嵋崔氏兄弟认出来。
  沈雁飞倒茶之声过后,便是喝茶之声。
  顾聪面现喜容,想道:“我的蒙汗药得自燕山妖狐真传,无色无味,只须一滴沾唇,便难逃公道。不过这沈雁飞功力深厚,造诣极为惊人,为我平生未曾见过的第一位年轻高手,我且不要托大,稍等一下才进去,就可保无虞。”
  只听房中咕咚一声,似是有人栽倒地上,顾聪大喜,但刚一迈步,忽见房中灯光骤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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