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些和我的原罪-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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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些和我的原罪
如果在上篇小说的最后一行还有一点幽默感的话,那么在下一篇关于中西部的
小说中,只有一种令人恶心的惊骇。小说出版于1984年,但故事发生在11年前。1973
年夏天,我在怀俄明州的风河山区,参加了一次35天的生存训练课程。该课程由保
罗·佩佐尔特的全国户外运动技能学校举办,训练学生各种登山技能:跋山涉水、
露营、野外生存及寻觅食物。最后一个内容是:我们每个人除了容许带一个指南针、
一份地图和一只水壶外,不准带任何食物。三天后到达50英里外的州际分界处,届
时有车来接我们。我们不准带吃的东西,如何解决饮食问题呢? 课程的目的是模仿
一种紧急状况。因为搜寻动物为食比搜寻野果要花费更多体力,所以我们不予考虑。
钓鱼是另一回事,我们可以逮鱼吃,鱼会给我们提供许多蛋白质。不过那是最后一
种选择。该训练是为了证明我们能在没有食物供应的十分艰辛的条件下坚持活动三
天。当我们越过群山,到达那条灰蒙蒙的目的地小道时,虽然我感到十分虚弱和头
昏眼花,但是还能走一两天,而且我获得了户外运动的信心。训练课程完成之后,
我沿着80号州际公路向依阿华进发,但是途中我那辆四汽缸的“波斯克”912 型旧
车的引擎出了毛病。在内布拉斯加州的锅柄状地区,我只好驶离公路,希望能找到
一个汽车修理工。
那就是当时我来到这个非同寻常,十分骇人的小镇的缘由。故事纯属虚构,背
景却是真实的。
我记得那里有一棵树,我敢发誓,我还能认出它来,因为它看上去是如
此与众不同。它在我左方较远之处,就在80号州际公路的一侧。在灼热的烟雾
中,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当我驾车靠近时,它的骨架般的轮变得清晰可辨。
因为其形状奇特,我脑海里的印象就是“骨架般的”。在布拉斯加州的锅柄状地区,
即使在八月暑天,虽然能见到的树不多,但都长得十分茂密,这一棵却是光秃秃的。
我猜想这树已经死了,怎么会死的? 原因不详。当时我还注意到另一件事,在
我意识到它的外形酷似什么时,我潜意识中感到了一种不安。
那棵树长得极像一只大烛台,即在犹太人宗教仪式中使用的巨大枝形烛台。不
同之处是:烛台上每排插的是8 支蜡烛,而它上面笔直矗立的是光秃秃的树枝。虽
然刹那间我曾想过,是不是有人在修剪此树,给其这种独特造型时,不可避免地毁
坏了它;但我还是以为,此树不过是畸形而已,大自然的意外罢了。
不管是否巧合,那棵树的形状给了我一种怪异的感觉:一棵光秃秃的树,形状
似一种宗教标志物,却令人啼笑皆非地祈神保佑干旱贫瘠的西部平原,这使我想起
了《荒原》一书。
过去的两周里,我和朋友们一直在怀俄明卅的风河山区野营。我们垂钓、探险、
攀岩,多半时间围坐在煮饭的篝火边饮酒怀旧。在相别甚久的重逢后,时间一晃而
过,我们又要彼此分开,各归其所,回到妻儿身边,执业尽责。对我来说,就是返
回依阿华城的家和那所大学。我非常想见到家人,对接踵而来的秋季学期忙碌的备
课和阅卷有些畏惧。
自从那顿痛苦伤感的告别早餐后,我已向东开了8 个小时车,感到非常疲惫。
当我的目光从那棵怪异的、大烛台似的树移开时,意识到自己正在以70英里的速度
行驶。我告诫自己开慢点,否则不是罚款,就是出事故。
这时,汽车的引擎开始剧烈地震动。我开的是一辆二手“波斯克”912 型车,
是60年代造的四汽缸类型。我廉价买到它,是因为其车身需要许多整修工作。该车
尽管年代已久,平常运行起来还是可以的。毛病出在由于我不懂必须调节汽化器,
以适应稀薄的高山空气,因此当车到达怀俄明的山区时,发动机发出噼啪声响,汽
化器开始溢油,我手忙脚乱地扑灭了发动机上可怕的火焰。在怀俄明州的兰德,当
我和朋友们一起野营的时候,一家修车铺修好了汽车的毛病。但当我回去取车时,
汽车油门似乎不像过去那么灵敏了,马达整天发出比平常更大的噪音。现在当它震
动时,发出的简直不是噪音,而是雷鸣。天哪! 我心里想,那火肯定把发动机的金
属板烧裂了。不管什么毛病,我不敢再向前开了。方向盘在我手中左右急扭。由于
心中害怕,我减速到30英里。发动机在不停地怒吼颤动,我急需找到一个修车工。
这一切发生在内布拉斯加的锅柄状地区,把该州想像成一个很宽的长方形,切
下其左下角,剩余的左上角部分就是锅柄状地区,刚好在怀俄明州东部。它除了平
坦开阔之外,别无特色,到处是低矮的草丛、灌木和风滚草,同一百年前先民们奋
力跋涉越过这片陆地时一样荒无人烟。在进入内布拉斯加州两三小时前,我并未焦
虑过多,每隔20英里左右,就有城镇出现。但是当我在穿越这个锅柄状地区时,有
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城镇迹象。尽管行驶在四车道的州际公路上给人一种不真实
的安全感,我宁愿自己是在月球上。
因此,当我见到匝道出口,便毫不犹豫地驶了出去。
谢天谢地,我一面与方向盘痉挛般的颤抖作斗争,一面驶出匝道。发动机此时
不仅仅在咆哮,而且发出爆裂声,好像里面有金属碎片脱落,在摩擦敲击,我不由
得畏惧起来。出口处没有城镇的标牌,但我知道既有匝道,必有它的原因。当到达
一个停车标志牌前时,我看了看面前分成两道的沥青路两侧,不论哪边都没有一幢
建筑物。朝哪个方向呢? 我问自己。
凭感觉我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当我越过州际公路上方的那座桥时,我才意识
到我是在朝着那棵大烛台形状的树驶去。
我又有了那种怪诞的想法,但是汽车引擎的咆哮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油门在
我脚下沉重地喘息,将那种痉挛的感觉传送到我的小腿上。汽车目前的时速还不到
20英里。我努力控制自己紧张的呼吸,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驶过了那棵树。
树就在我左边,我能肯定。如果不注意,就不会记起它。那棵树就在没有标志
的两车道公路的左侧。
我很有把握。我知道没搞错。
我驱车向前, “波斯克”车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不断地颠簸,发出格登
格登的声响。道路蜿蜒向前,不知通往何处,似乎漫无止境。大烛台形状的树远去
后,沉闷的大草原单调得毫无变化,什么东西也没有。我想:现在开始,随时我都
可能会见到建筑物,只要再开过去一英里左右,假如这辆车还能应付的话。
一英里过去了,又是一英里,不过目前车速已降到了15英里。我的腹部开始痉
挛,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是否应该走另一个方向。因为我知道,我本该早已到达
一个小镇了,但是现在沿这个方向开了这么远,还不得不再开下去。我吃不准这辆
车是否还能挣扎着开回到州际公路上。
第一次见到那棵大烛台形状的树时,仪表板上的时间是将近下午5 点。
我再瞅一眼那只钟时,却发现快到6 点了,这使我心里一惊,天哪,过不了多
久就是掌灯时分了。即使我能找到一家修车铺,店铺也可能6 点后要关门了。一种
不祥之感使我心闷。我想当时待在州际公路上就好了。在那里如果汽车抛锚,至少
我可以挥手拦下路过的车辆,请他们唤一辆牵引车来。而在这儿,我见不到任何车
辆。我的脑海里绝望地浮现出破车停在公路边过夜和精疲力竭、跋涉返回州际公路
求援的景象。我曾心存希望:开上一整夜的车,在第二天中午抵达依阿华的家。但
是如果我一直这样不走运,引擎一直咆哮不停,再花一天或者更多时间可能还到不
了家。我得去找一部电话,告诉我妻子,若是我不能按照原先承诺的时间抵达,请
她不要担忧。
我的想法变得非常迫切,我必须去找~部电话。
正在这时候,我见到了建筑物。远方一个模糊的、长方形的、难于辨认的物体,
但不会弄错,确实是一座建筑物。它的铁皮屋顶,反射出落日的余晖。接着我见到
了第二幢建筑物,第三幢,还有树木。感谢上帝,小镇到了。我觉得心跳加剧,好
像跟引擎发出的声响一样强烈。我紧紧控制方向盘,发疯似的努力想控制住它,东
倒西歪地开过一座水塔和一个空的牛栏。
建筑物变得清晰可辨了:几幢房子、一个停车场、一个路边小餐馆和一个加油
站。我颠簸着开到那里,停车的声响惊天动地。由于方向盘的振动,我的双手还在
发抖。我关了引擎,刹那间的宁静令人愉快。这时我看见油泵边上有两个男人背朝
着我。我全身的衣服浸透了汗水,脸上又胡子拉碴。我费力地下车去问路,他们却
把背对着我。本来,我应该马上意识到有点不对劲:我停车声音那么响,他们竟然
不转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实在不正常。
然而他们没有转身,我也因为太累而没有警觉。我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前去:
“对不起,我有点麻烦事,修车工在吗? ”
他们俩谁也没有转身回答,我知道他们肯定听见我的话了,就又提高声音重复
了一遍: “修车工在吗? ”他俩仍然没有回答。
天哪,他们是聋了还是怎么了? 于是我绕到他们前。
就在他们再次转身背对我时,我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我已经大略看见他们的面孔了。哦,上帝! 我觉得像有一根冰冷的钢针刺
进我的脊背。我从未亲眼看见过真正的麻风病人。他们比我从书本上了解的麻风病
人还要丑陋。 “丑陋”一词还不足以描绘,我此刻所见到的,不仅仅是颈部周围
令人恶心的喉结状的甲状腺肿块,也不仅仅是扭曲变形的下颚和颧骨,还有前额大
片隆起的疙瘩、肿胀的嘴唇和畸形的鼻孔,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已经溃烂,呈灰色
糊状,像开口的脓疮。
我几乎要呕吐,感到喉咙发紧呼吸困难。我告诉自己:不要失控。不管他们的
毛病是什么,那不是他们的错。不要像个从未见过畸形人的6 岁孩子那样目瞪口呆。
显然,他们刚才不愿意见我,是因为他们不想见到人们厌恶的反应和恐惧的目光。
此时,他们面对着加油站的大门,而我也肯定不准备再绕到他们面前去,所以
我又问道: “修车工在哪里? ”
他们同时抬起右臂,用扭曲变形的手指着右方,指向一条通往镇外的沙石路,
该路与数英里外的州际公路平行。
我心想,见鬼! 我对你们的遭遇表示遗憾,但愿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你们。但是
我现在需要帮助,而你们俩也不太友好。
我迈步离去,头开始发疼,喉咙也感到了不适。我瞄了一眼手表,7 点钟了。
太阳快落山了。如果不能很快找到修车工的话……
街对面的拐角处有一家餐馆。说是餐馆,或许太抬举它了。准确点说,里面的
餐具油腻腻的,沾满了污垢,百事可乐和喜立滋啤酒的广告看上去挂了已有10年之
久,一块霓虹灯招牌黯然地透出“烤肉馆”几个字。
我心想,干吗不把它缩写成BBC ,再把C 改成G ,岂不成了“肉毒中毒”和
“劣质汽油”吗? 别开玩笑了,今晚说不定你要在这里吃饭呢。
要在这里吃饭,真是莫名其妙。上帝啊,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我穿过积满尘土的街道,推开嘎嘎作响、叮满苍蝇的纱门,费力地看清里面有
五个顾客。“嗨,有人知道哪里……”话在喉咙口卡住了,我感到一阵眩晕,因为
所有的顾客都已经移动了位置,转过身背对着我——这些人背上凹凸不平,脊椎骨
歪歪扭扭,肩膀朝各个方向歪斜——上帝没有这样造过人啊! 震惊之余,我朝躲在
屋角的那个女招待看了一眼,她也转身对着我。
然而,店里有镜子,那该死的镜子映照出她的脸,就像是可怕的遗传学实验的
结果:她居然没有下巴,而且只有一只眼睛! 我跌跌撞撞往后退,那门嘎吱吱转回
去砰的一声合上了。
我的脑海里依然在想着那两条恐怖的裂缝,那会应该有一个鼻子,不可能是这
样啊! 我要把这些惊恐快快忘掉。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见到了恐惧,我碰到怪物了。
整个小镇就像一百部恐怖片的大集成。相比之下,郎·切尼影片中的那些骇人的恐
怖化装显得正常;恐怖片《莫罗医生的小岛》则可以说是选美优胜者的度假胜地。
天哪,八点钟了。东边的天空一片灰色,西边的地平线却是一片血红。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疯了。身处在一个怪物之镇,无人搭理,人人转身避开,
大多数人给我指的是那条朝东通往城镇外的沙石路。
我慌忙爬进那辆“波斯克”车,启动发动机,车并没有因为停歇一阵而有任何
好转,引擎咆哮和抖动得更厉害了。我一面祈祷,一面感到胃里有一种烧灼感。尽
管“波斯克”摇晃着不愿前进,但还是幸运地移动了。
我心里想着城镇,也许沿着这条沙石路再开几英里会有另一个城镇,也许这就
是他们指这条路的缘故。
车子上下颠簸,嘎吱嘎吱、摇摇晃晃驶出7~…Y… ,我打开大光灯,自己也不知
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路上并没有其他车辆。随着暮色降临,小心一点总不会出
事。
先是开了四分之一英里,然后半英里,引擎完全熄火之前,我就走了那么远。
当时可能只剩下一个汽缸在运行。我听见“砰”一声巨响和三次沉闷的撞击声,随
后又重复了一遍。随着每一次“砰”的声响,汽车就向前爬行一段。最后车子呼哧
呼哧喘息着靠惯性滑行停下,马达因为高温发出爆裂声, “波斯克”车上没有散
热器,但我敢肯定听见一阵嘶嘶声。
情况就是这样:在一个不明之地抛锚,身后是恐怖小镇,前方是夜色茫茫,而
州际公路又不知道远在何方。
夜色渐渐地逼近,笼罩在这片大草原上。
我曾经感到害怕,但此刻我十分恼火,对自己的运气,对兰德那个给我“修”
车的家伙,对自己愚蠢地驶离公路,更不必说没有事先想过何时才能到小镇上。我
本应该买一些饮料、棒棒糖、薯条之类的东西——任何可以在这沉沉黑夜中聊以充
饥的东西。啤酒,六听一组的啤酒。想想我现在的处境,真是见鬼了。
我气鼓鼓地走下车,斜靠在挡泥板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咒骂着。
八点半,夜色越来越浓,我该怎么办呢? 我力图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行动是合
情合理的。到了九点钟,我作出了决定。那个小镇离我只有半英里远,步行最多只
需要十分钟。如果那家愚蠢的烤肉餐馆还开着,我仍然可以买到啤酒和薯条。此刻,
我已经不在乎那令人作呕的外貌了。如果我要饥肠辘辘地露宿整夜,那才真是倒霉,
才是多余的遭罪呢。
于是我迈步往回走。当我来到小镇边缘时,天已经全黑了。烤肉餐馆的灯还亮
着,至少我的运气还没有完全破灭,我自以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