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当你家门口发现一只纲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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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定。”小孩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吧唧一口亲上里包恩的脸颊:“你要早点回来。”
于是这种场景就成了两人生活的常态。男人时不时地外出,小孩在男人外出之前送上一个湿嗒嗒的吻,再等到男人回来时献宝一般把自己的画送上去,虽然往往只能得到男人冷嘲热讽式的评价,却也乐此不疲。
渐渐地,小孩会自己去楼下的商场买一些有标注平假名的故事书,一些速食食品比如泡面和洗衣粉肥皂之类的东西。
这样,他就可以在并不漫长却也缓慢流淌的等待的时间里多一些事情可干——比如读读故事,顺便认认字;中午也可以不再是总啃汉堡,下方便面也总算是香喷喷的热食;午后睡过一觉后就起来洗洗衣服——家里的洗衣机很旧了,每次用时都会发出吱纽吱纽的噪音,就像是老年人在行动时僵硬的关节咯吱咯吱的响声,结果它终于在一个月前彻底报废。里包恩让人来修过一次,人家却嫌东西太旧说犯不着再修,于是洗衣服的重任自然是由两人轮流承担——虽然,当纲吉把自己第一次洗出来的衣服晾在衣架上后得到了里包恩好长一段时间的嘲笑,并且不得不在里包恩的严厉监督下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洗。
而里包恩也并不是总不在家。每当他在连续好几天都早出晚归之后,就会有一段时间不短的小假期,这个时候两人就会在天气晴暖的日子一起出去逛逛,去附近的公园,去远一点的札幌,去再北边的冰天雪地。然而多数时候,两人还是懒懒地待在这个50平米的小公寓内。
心情好的时候,里包恩会教纲吉一些奇怪的知识,比如如何才能快狠准地瞄准一个人的弱点,再比如如何乔装成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物,如何判断武器枪支的好坏,如何给枪装上子弹……即使纲吉从来记不住,男人也总是威胁说什么下次再说错就用枪托敲小孩的脑袋云云,却也总是没实现过。
里包恩有时会想,也许生活就是这么的平淡简单。偶尔他会在惊心动魄的条件下为了挣钱而出生入死,那个时候他会为了自己满手的鲜血而产生浓浓的自我厌恶感,而他如今发现,这种自我厌弃居然因为小孩灿烂的笑容,因为那双清澈的暖褐色眼眸,因为那总是印在他脸颊上的吻而大大减轻。原来自己也并不是十分喜欢那样沐浴在血里硝烟里的生活,原来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更能触动他心中最轻柔的那根弦。
一次他好不容易解决掉一个难缠的目标,自己也被目标人用小刀划伤了手,那个时候他想到的居然不是立即回家处理好伤口,而是担心蠢纲看到伤口之后会哭泣——尽管那个时候纲吉已经十岁了,再不像以前那般好哭——于是他在回家之前拐进了一家小诊所,死活不肯听大夫的好好包扎,而是仅仅贴了个不起眼的创口贴才回到家。
没想到小孩居然眼尖地发现了,并且一阵大惊小怪,非要给让里包恩去医院,在里包恩不屑的一顿嘲讽下才冷静下来,最终二人以纲吉重新给里包恩包扎达成妥协。
这几年来恐怕纲吉学得最熟练的就是如何给人包扎伤口了。从一开始抹个碘酒都像是和稀泥一样,用棉签戳得里包恩满头的冷汗,到现在手法纯熟地为里包恩上药、处理伤口、缠绷带都做得井井有条,小孩曾经默默地吐槽道——即便废柴如自己,将来也可以当个男护士之类的。
纲吉小心翼翼地在为男人手掌的虎口处缠上一圈一圈的绷带之后,沉默了半晌,吞吞吐吐地说:“里包恩……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了?”
里包恩挑眉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危险?蠢纲你知道什么叫危险么。”
“我当然知道!”纲吉有些激动,忙反驳道,“每次出去你都带着枪,还总是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回来的时候也常常一身的伤……” 纲吉说到这里,那双琥珀色眼眸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
里包恩却是坐不住了,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掏出怀里的陪伴他多年的□□直直地指向纲吉的额头:“蠢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总是一身伤了?嗯?告诉我,让我把它打下来,让它好好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身的伤!”
纲吉哆嗦了一下,脸色微微地发白,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上颤抖的下唇。
里包恩轻哼一声,收回了□□重又放回腰间,语气冷冷地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连走路也会摔得鼻青脸肿的废柴来管。再说我不去工作难道让你来养活我们两个大活人吗?恐怕到时候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吧,蠢货!”
里包恩说完,不再看蹲在地上垂着头默然不语的纲吉,拔腿走进卧室,连衣服都没脱就卧倒在床上,用枕头蒙着头。
这次的任务确实耗神耗力,他懒懒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现在已然身为里世界数一数二的杀手的男人被小孩说了那样的话自是觉得有些自尊受辱,可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是居然被一个又弱小又无辜的小孩指摘自己的工作的不是。
凭什么自己就要身陷黑暗与血腥的泥沼,叫嚣着嘶吼着挣扎着才得以全身而退、保持一丝神智的最后清醒,而那个小孩——那个过于纯洁过于天真的小孩就能够无辜地站在一旁轻轻地说一句
“别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了?
难道他以为每一个被抛弃的孤儿都那么幸运,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真是该死的愚蠢,该死的无辜,该死的……
里包恩其实并不怨恨夏马尔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相反,他有时懒洋洋地看着路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看着那些因为生活琐事而愁眉不展的白领们,看着浮躁的喧嚣的可笑的滑稽的众生百态,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无法消散的虚无感。人生就是这样的无聊,争吵复争吵,喧闹复喧闹,从哪一站上车、从哪一站下车根本毫无分别。唯有他手握枪支,扣动扳机,看到面前的人带着一种打破虚无、仿佛要冲破这世间的牢笼一般的表情时,才感到生命沉甸甸的重量,才感到命运的诡吊,才感到一丝生命存在的意义。
求生的挣扎与死亡的灰败在被枪击中的那一刻,实现了完美的结合。
他曾经怀着一种恶意的趣味对进行这一实验乐此不疲。
当然,这都是遇到小孩之前的事情了。
鬼知道那个叫做“泽田纲吉”的小孩是何时开始对他的人生态度、对他在开枪前的那一刻的想法产生了微妙的影响的。
也许是从小孩每一次轻柔地替他包扎伤口时开始,也许是从小孩担忧地望着他的眼神开始,也许是从小孩印在他脸颊上的轻吻开始,也许是从更早以前,小孩称他为“好人”的那一刻开始……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的里包恩开始有些后悔对小孩说了那么重的话了,毕竟小孩是真的无辜的,自己的命运如此又怎么能迁怒到纲吉的身上呢……
他听到小孩脚步轻轻地走进卧室,然后缓缓地捞开被单,小心地躺了进去,每一个动作都尽可能地放轻,似是怕惊醒到劳累了一天的男人。
里包恩却轻哼了一声,他清了清嗓子,道:“蠢纲,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半晌却没听到小孩的动静,男人以为小孩在跟他赌气,不悦地皱眉:“喂,你脾气大了还是怎么的?难道你还要我给你低三下四地道歉吗!”
没得到小孩的回应,男人忿忿地转过头去,却惊讶地看到小孩正张着一双大眼望着他,那眼睛里蓄着泪水,看起来水汪汪的。
里包恩还未说话,却听到纲吉气息不稳地说:“我还以为里包恩讨厌我了……”晶莹的泪珠从纲吉的眼角流出,顺着太阳穴滑落到枕边,晕湿了一片。
男人皱了皱眉,伸手揩掉小孩眼角的泪水:“都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不嫌丢脸么。”他的语气有些哭笑不得,“我讨厌你做什么?你也不想想,我讨厌你还会带你去游乐场,讨厌你还会给你做饭,还会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么?也真是蠢透了。”
“可是,”纲吉拿手背抹了抹眼泪,“我那么笨,到现在为止连衣服都洗不干净,总是让里包恩洗;字也认不全,总是记不住,那本故事书我都翻了三遍了还是记不住里面的汉字和片假;又那么贪吃,只能靠里包恩赚钱养活我……”小孩说着,似是更觉委屈,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啧,我要那么聪明的小孩干什么?”里包恩嗤笑了一声,他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小孩:“衣服洗不干净下次就努力地洗;汉字记不住也罢,我又没要求你上大学;小孩子吃的多点才长得快——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愧疚,那就重操旧业吧,每天晚上给我捏捏肩膀吧,蠢纲,这样我会感谢你的哟。”男人说着,尾音故意轻轻上扬,嘴角挑起一个戏谑的微笑。
小孩愣了半晌,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他用纸巾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泪渍,重重地点了点头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的生日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般地过着,一年一年地,转眼间又到了秋季。
里包恩裹着严严实实的大衣牵跟同样包得跟个球儿一样的纲吉,照例到商场里买一些日常用品补齐家里的空缺。在经过食品区的时候偶然听到擦肩而过的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买蛋糕过生日”的话题,里包恩突然想起似乎在挺久以前,他曾经想给自己和纲吉过一次生日来着,却因为那件事情而未能实现,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导致自己和蠢纲不得不躲到这个偏远的地方,现在想想,那件事情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一旁的纲吉察觉到里包恩的失神,疑惑地拽了拽里包恩的衣袖,仰头道:“里包恩,怎么了?”
里包恩低头看了眼纲吉,淡淡道:“没什么。”他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柜台上摆着几排蛋糕,挑了挑嘴角:“蠢纲,想吃蛋糕吗?”
“哎?”纲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蛋糕是巧克力水果口味的,十寸的方形蛋糕上裹着一层黑色巧克力,周围贴着白色的贝壳状的巧克力,上面涂了一层奶白色的打着旋的奶油,中间的芒果、草莓、葡萄摆成形状好看的样子,在一堆水果中间则插着一个刻着“生日快乐”的铭牌。
男人坐在餐桌一侧,看着一脸垂涎欲滴表情的小孩,扬起了嘴角:“还记得么,你五岁——不,应该是六岁的时候,去小伙伴家参加生日宴会。”
纲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茫然地说:“好像有点印象……里包恩你问这个干嘛?”
“这都能忘?”里包恩挑了挑眉,“不过确实也过了很久了——其实那天听你提起要去参加生日宴会,本想给你过一次生日的。但是你恐怕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吧?”
他看到纲吉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当时打算就把你的生日算在我生日的后一天——10月14日,正好当时……遇到你的时候也是在10月份前后……”
里包恩话还未说完,就被小孩扑了个满怀,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显然已经是有了不轻的重量,扑过来的力道让里包恩差点没坐稳。
“喂,这么大了还撒娇么?”里包恩轻扬嘴角,却不忘嘲讽几句。
埋在里包恩怀里的纲吉声音闷闷地:“谢谢里包恩。”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但是,今天是10月14日吗?”
小孩的十二岁生日和里包恩的二十五岁生日就这样马马虎虎地在10月1日过了,虽然事后里包恩像是解释什么似的说道“生日早过总比晚过好”,小孩还是偷偷嗤笑了一阵。
虽然两人这样彼此之间相依相伴、朝夕相处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纲吉也习惯了在里包恩外出的时候以各种方式来打发时间,但他还是渐渐萌生了想要去上学的想法。那是某天在他去不远处的菜市场买菜时,看到一个坐在菜摊子后面大概跟他同龄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低头看的十分专注,甚至都没留意到走到他面前的纲吉。
纲吉按照里包恩的嘱咐挑好了几棵新鲜的卷心菜,递给那男孩钱时,男孩却是依旧沉醉在书里,没什么反应。直到纲吉叫了好几声,他才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钱接过来放进身边的小盒子里,然后又低下头静静地看起书来。
纲吉却是对他产生了点兴趣,他好奇地问:“你看的什么书呀?”
“国文基础。”男孩淡淡地回答,头也没抬。
“那是什么?”纲吉愈发好奇:“你怎么不看安徒生童话呢?我看过,很好看的。”
男孩这才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纲吉一眼:“童话是小孩子才看的,我看这个是要去上学的。”
被这么一说,纲吉的脸微微发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转而又仰起脸继续问道:“上学……好玩吗?”
“你怎么总是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男孩不耐地合起书,“上学才不是为了玩。我要好好读书,考上好的初中,再是好的高中,好的大学,这样才能找到好的工作,这样子就可以赚更多的钱给妈妈了……”男孩说着,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纲吉一下子就被那样的光芒吸引了,他之前从未想过,原来读书可以并不仅仅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它还可以有更为深远的意义……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禁细细地揣摩着“读书”“上学”这两个词的意义,在心里突然萌发了对这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地方的小小向往。
即使印象中幼稚园时期的那段悲惨经历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但他相信正规和严格的小学教育应该有所不同,并且他都已经12岁了,怎么说也不会像当时一样被欺负了吧……
当纲吉自信满满地把上面那段话说给里包恩听的时候,却换来了对方不屑一顾的嘲笑:“蠢纲,难道你以为智商这东西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么?”他从鼻子里轻哼了声,“换句话说,蠢货即使过了一百年也照样逃脱不了被愚弄的命运。”
纲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张口结舌地说:“里包恩,我、我哪有那么……”
“咦?蠢纲你难道没有么?”里包恩摆出一副状似十分惊奇十分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呃……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很笨……”男孩垂头丧气地叹道,他顿了半晌,又不死心地嘀咕:“可是我总待在家里才会变得更笨呀……而且还总要被你嘲笑……”
“我哪里嘲笑你了?我是在描述客观现实好么,蠢成这样再不让我提醒一下,真怕你下次就直接把洗衣粉当盐倒进味增汤里了,而不仅仅是把酱油当做醋那么简单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仿佛没看到小孩窘迫的表情,悠悠闲闲地翻过一页放在腿上的书,继续毒舌道。
“呃,里包恩你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啊……”一下子被戳到糗事的纲吉更加面红耳赤,“我之后不是再也没弄错过么……”
“呵呵,怎么,你还打算让我多吃几回饭团蘸酱油才准备记清酱油和醋的区别么?饶了我吧,小祖宗。”男人说着,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表情。
“我……”男孩简直要无地自容,他发现无论经历了多少次,他还是无法做到对里包恩的冷嘲热讽淡然处之。
而他本以为里包恩肯定是不同意自己去上学了,却听到男人沉声道:“不过,蠢纲,如果你真的想去学校的话,我是不会拦你的。”
纲吉惊喜地抬头,柔软的褐色头发轻轻一颤。
“你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把握,你是想勤奋上学还是在家悠闲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