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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两只前夫一台戏-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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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杀鸡儆猴?我的心直直落入阿鼻地狱之中,或抄或诛,或抄或诛,或抄或诛,或抄或诛……四个字咒语一般来回逡巡在脑中,崆崆作响万劫不复。

    我笑了笑,“百步穿杨,展护卫好身手!只是不知这‘非常时期’究竟有多长?”

    “不长,待到王爷亲自归来迎娶沈小姐前往京城之日便可。”展越说得轻巧。

    “哦?王爷可有说何日?”我望着天际无边沉黑问他。

    “王爷说了,不日便归。”

    好一个“不日便归”!

    “既然王爷这般苦心,我也不便违逆,只是我不出府,可请得宾客入府中来?”

    “沈小姐欲请何人?”

    “天一阁宋席远宋三公子。”

    展越本低眉垂目,此刻却审慎一抬头,“宋公子不在扬州城中。怕是不能上沈府作客。”

    “如此,便算了。”我回身挥了挥手,“老杨,闭门。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宋席远一个经商之人不在扬州城……展越一个逼宫王爷的贴心护卫怎地如此清楚?实情再明晰不过……裴衍祯,宋席远,我这过河的桥你二人踏得可稳当?

    我一直以为皇帝对裴衍祯的忌惮不过是因为裴家奸臣辈出,恐裴衍祯不甚也作了奸臣贼子,如今看来,全然不是,想来皇帝早便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故而三番四次试探于他。而这双面埋伏之人,怕不就是宋席远了……

    明夺妻儿,暗通谋逆;名为保护,实为软禁;明娶王妃,暗诛沈家。这戏唱得真真叫好!细一想倒也不对,真正在台上蹦跶的皮影人偶仅我一人而已,或许还要加上个被算计了的皇上,他二人不过是屏风后操控的手罢了,从头至尾,从未入戏。

    不日当归?裴衍祯画了一个又一个的饼,遥遥挂着,是我自己痴傻,方才将那饼看成了月。此时回想,我沈妙无才无德,唯有的便是那金雕玉塑的沈家大小姐做招牌幌子。当年宋席远莫名娶我,怕不就是裴衍祯指使,唯恐沈家钱财旁落了。

    不知为何,心中悲极倒生出一种别样的轻,只想笑,却再也弯不上嘴角。

    如今逼宫已成,只看六王爷不日黄袍加身下旨抄沈家来个瓮中捉鳖。

30。风水灶?镜中花?

    沈宅被团团箍成了个金刚不坏的铁桶,传说中“不日便归”的六王爷依旧在传说之中飘着,至今还未飘回扬州。据展越的说法是,如今一朝朝廷变动,六王爷须得在京中多驻些时日安抚大小官员,之后才能来扬州迎娶王妃。换言之,六王爷须得先收拾完朝廷里胆敢不服的逆党,再回扬州收拾富得流油的沈家。

    幸得家里人尚且都能自得其乐,即使出不了门,也能打发光阴,姨娘们在屋里搓牌搓得昏天黑地昼夜不分,我跟着家养的戏班子拿捏着学些唱腔招式亦能自得。只是苦煞了两个人。

    首当其冲便是灶屋里负责烧菜的大师傅,过去沈家上下百来口人皆仰仗他一柄勺子喂活,颇有几分舍我其谁的德高望重,自从多才多艺的六王爷上我家玩票炒了几天菜后,这大师傅便沦为打下手的买办,虽然品阶降了,但买办之职颇有些油水,算得明降暗升,故而心里倒也平和。现今好容易又重新戴回大厨的帽子重掌锅铲,不想沈家又被士兵们给圈了,里面活着的出不去,外面活着的进不来,这活着的不单包括人、鸟、虫、蚁、兽,还包括鸡鸭鱼肉、萝卜土豆,但凡生的都入不了沈家大门。每日菜饭皆由展护卫从城里酒楼订了再亲自率领一帮子硬邦邦的兵士送进来。

    如此一来,大师傅可算彻底赋闲了,见天搁在灶厨里闲置成了个摆设。这叫大师傅十分忧愁,唯恐过不了几日便被驱出沈门回家吃老本,故而连续两日来找我诉忧虑。我客客气气地宽慰他沈家绝对不会赶他回蒙疆老家放羊,且允诺他薪饷一文不少,大师傅得了我的保证欢天喜地回灶间继续当摆设。

    我如今算是瞧出门道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惊喜无处不在。眼光要放长远些,谁都不能得罪,尤其是掌勺大厨,不说别的,且看当今的六王爷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十几日前裴衍祯尚且在我家灶间里烧菜,转眼便摇身一变问鼎王爷宝座,可见沈家灶头上的风水甚好,运道甚旺。英雄不问出处,指不定将来这大师傅也能变成个统帅大将军也未可知。

    普天下,唯前夫与厨子难养也。万万开罪不得。

    除却这大师傅外,家中还有一人焦虑非常,便是小弟弟沈在。我爹爹不大约束孩子,姨娘们更是对两个弟弟放任自由,换言之,沈在好比一匹放养惯了的小驴子,如今一朝被关在门内圈养起来,自然十分憋屈,闷得恨不能挠墙刨蹄子踩着门口白板一样码成一排的侍卫冲出去。

    被禁第一日,沈在妄图翻墙溜出去,结果当下便被火眼晶睛的展越给捉了个现行,灰溜溜提了回来。隔了一日,沈在又潜入后院水塘里,异想天开试图通过这水塘子与外边河道相通的一个水眼钻出去,不想,刚滑出水眼浮出水面还未来得及吸上一口气,便被那小河道一旁驻守的两溜士兵给吓得一口气憋了回去。至此,沈在彻底可算是晓得了六王爷对沈家保护得有多严实,遂灰头土脸地闺居院中逗猫玩儿,逗得那猫都烦他了,见着沈在便绕道跑

    见沈在不再闹腾,我也宽了些心,夜里,我坐在床畔对镜拆头花,窗外月色正好,屋中不点灯也瞧得明晰,不想一抬头却愕然瞧见镜中一池荷花倒映,洋洋洒洒铺陈满镜,成片成片的澄粉绿梗无墨自渲染,若有似无的荷香从镜中逃逸四散无处不在,原来,竟是窗外池塘荷花一夜盛放。见着这镜花水月的景致,不知为何,我突然心情大好,心下琢磨着或许今日不会再失眠也未可知,当下便踌躇满志地脱鞋上了床酝酿睡意。

    隐隐听得一声扑通水响,并不真切,我看了眼窗外,又继续酝酿,正撩起了几分瞌睡,窗外却兀地炸出尖细一喊:“不好了,二少爷溺水了!”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套了件衣裳便往院中赶。待站至塘边,已见家里护院捞了沈在划水向岸边来,各屋姨娘纷乱从四面聚集,小姨娘更是披发跣足跪倒在岸边,仓惶便要去夺护院臂弯中绵软如柳面色煞白的沈在,我赶忙上前拦住小姨娘,让护院将沈在胸肺中所呛积水给压出来。

    原来,沈在终是坐不住,十一岁的少年郎正是好动非常,夜里忽见满池荷花怒放便想攀折一枝孝敬他娘,挑来挑去挑中了离岸较远的一朵,本以为一手勾了廊柱子一手去摘定是手到擒来,不曾想,脚下青苔一滑便掉到了水里,虽平日里上树入水无所不能,然此刻突发乃始料未及,便一时慌了手脚,加之满池泥淖搅动呛入口鼻,更是手忙脚乱,幸而丫鬟路过瞧见了大喊出声。

    家中这般响动自然惊动了院外护卫,我当下便托展越去寻个大夫来给沈在瞧瞧。展越似是皱眉犹豫了片刻,见小姨娘抱着白唰唰的沈在落泪,终是应承了,速度倒也快,一会儿便有个老医者登门来,捏着小胡子给沈在把了把脉,道:“无大碍,开副驱寒气的方子,一日三次煎服,吃上两日便可。”我亦宽慰小姨娘,“姨娘莫慌,这溺水之事我有经验,只要积水清出,包管小在明日一早又是生龙活虎。”得了那老大夫和我的话,姨娘方才抹了抹泪稍稍宽心。

    谁也料不到,这支初放的菡萏只是一个开端,荷花的花期不短却也不见得有多长,然而,满池芙蕖尚未开败,沈家却已是另一番天翻地覆的景致。

    沈在落水第二日便起了烧,大夫开了退烧药煎服后,烧是退了却又落下了个咳嗽的毛病,开始只是偶或咳一咳,沈在顶顶腻味瞧郎中灌药,家里人也未曾在意,故而也没有叫大夫,几日下来沈在面色倒比往日要好,总是两颊绯红唇瓣赤朱,只是老说累,不及往日活泼好动,饭量也渐小了。小姨娘正嫌他皮实闹腾,听他道累便只管叫他去歇息。

    时日一长,我和几个姨娘也开始有些微咳,身上总像瞌睡虫上身一般有股挥之不去的倦乏感,睡了也不见解乏。日日午后一阵阵潮水般地发热,手心脚心也是发烫,姨娘们抱怨今年夏天太热,我却总疑心自己是发烧了,绿莺与我贴了贴额头,却又并未见真正起烧,遂作罢。

    如今唤郎中不比往日便当,总要通过那展越,而这展大侍卫定是得了他家六王爷的耳提面命不能让沈家人与外人有任何接触,故而总是一副怀疑探究的样子,上回小在起烧,他是亲自摸过小在额头确认烫得可以煮蛋以后,方才去请的大夫,郎中问诊时,阵仗更是了得,床边整整围了一圈铁甲侍卫,手按刀柄,防贼一般盯着屋内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郎中,这般阵仗实是叫人无福消受。故而,家里人如今虽然犯些咳嗽也不愿劳烦门口那些白板请大夫。而且,有些小病并未真要瞧大夫喝药才能好,往往拖一拖便也没了踪影。

    一家人此起彼伏地咳着,拖着拖着一直拖到连送饭的侍卫都瞧不下去,转告了展越,这才请了个大夫来瞧病,那大夫一瞧沈在的面色当即脸色便哐铛一下跌了下来,待把完脉更是一脸忧患,似乎不放心,复又把了几遍脉,方才神情凝重地确诊:“小公子这是得了肺痨之症。”

    屋外潋滟晴空,屋内五雷炸响震耳欲聋,一时间,天地颜色骤变。小姨娘扶着床柱晃了晃,“肺痨……”

    我木愣愣瞧着那郎中,转头问展越:“你从哪里请来这跑江湖的赤脚庸医?”

    那庸医却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只皱眉环视了一圈,“几位夫人并小姐亦需把把脉象。”

    展越似乎也被这劈头盖脸两句话给砸晕了,只怔怔死盯着那大夫,面色发沉。

    一夜之中,展越几乎跑遍了扬州城中所有医馆,知名的、市井的,名医、庸医一概请入了沈宅,挨个儿瞧下来,定论只有一个——沈家小公子染了肺痨,几个姨娘并小姐亦染了肺痨。

    从这些郎中大夫或含蓄或委婉或直白或絮叨的掂量陈述中,我晓得了一件事——病入膏肓,回天乏力,唯有备好棺材后事,坐等死光光。

    不晓得昏天黑地过了多少日子,或许很长,长得像六王爷口中的“不日”一般长,或许极短,短得像宋席远同我的露水姻缘一般短。我只知道如今不畏黑夜,只恐日出,每日太阳一升起,便有下人来报丧。

    第一日,小在去了。第二日,小姨娘去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几位姨娘舍不得小姨娘一人在地下一缺三找不到牌搭子,也相继去了……快得叫人来不及悲伤,没有真切感。

    棺木家中早便备好的,一等一的金丝楠木,沈家的墓穴也是早便挖好的,很大很大,早年我娘过去时,我爹爹曾带我入陵看过,高穹寒底,沈家历代棺木皆葬于其内,爹爹说过:“沈家人生同屋,死同穴。”

    我披麻戴孝却不能为弟弟和姨娘们哭丧送别,只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半醒半梦,梦里光怪陆离,偶或醒来,每次睁眼,瞧见的皆是不同的大夫,绿莺总是立在一旁默默垂泪无语,展越若见我清醒,往往见缝插针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沈小姐再撑一撑,六王爷马上就回来了!”

    我未免疑惑,“不日”和“马上”有什么区别吗?

31。祭头七?子之父?

    “妙妙姐,帮扎风筝好不好?帮扎风筝,就去摘树上的银杏果给。”小弟弟撅着圆润润的嘴站在月洞门边,手里拿着零零散散的竹签和七彩的纸,满眼期盼,被亮的星星般叫人不能拒绝。身后园中小姨娘却伸手召唤:“来来来,妙儿,帮小姨娘摸牌,们都不会打麻将的人手气好。今日连输三轮,来替转转运。”站在园中时左右为难,急得身汗津津,滴汗似乎还顺着睫毛落进眼眶里,抬手去揉,揉半晌睁开眼,却哪里还有小在,更莫小姨娘,入眼的是帘纱帐,刀日头斜斜射进屋来,穿过帐子照得浑身发热,原来是做梦。擦擦颈上的虚汗,揭开薄被,旁绿莺见动作,赶忙撩帐子挂起来,“小姐醒?”边就要伸手来扶,冲摆摆手,自己坐起来。看看窗外,日头高悬,估摸着应是晌午时分,今日觉醒来倒觉着有几分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是多日不曾有过的,时间心情也跟着并好起来,过去喝药总要讨价还价喝半倒半,现下绿莺端来的药汤眼也不眨便囫囵咽下去,近日里灌些又黑又苦的药汁,灌得如今口味重得很,喝水喝茶倒嫌滋味太淡不能适应。绿莺丫头双好好的眼如今肿得核桃般,殷殷盯着看,“小姐身上觉得可还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么大碗药吞下去哪还吃得下其他东西?陪到院子里走走吧。”搁空药碗,披衣起身,面为自己么长句话居然中间不带次咳嗽而满足不已,转头问绿莺,“今日不晓得初几?”“今日初九。”绿莺怕是日子也过糊涂,偏头想好久方才回道。初九?怔,小姨娘已去七日吗“今日可是小姨娘头七?”“正是。”绿莺面不管不顾又给添件衣裳,面给拍背顺气,“小姐,如今身子弱,还是莫要出屋吹风的好。”语气之中隐忧连连。如此来昨日小在祭头七竟给睡过去?!忽然之间,胸臆中股浊气涌上,忍不住便爆出串剧咳,止也止不住,信手拿袖中帕子捂嘴却也挡不住那汹涌的咳嗽声,再拿下时,帕子上自是照旧又多两三朵红梅。“小姨娘头七,怎么能在屋里窝着?”好容易缓过那阵子咳,不满地瞪绿莺眼,推门便出屋子。路上,绿莺非要搀着我的臂弯,有风来便伸手捂住额头,一脸唯恐磕着绊着的小心模样,叫看着十分揪心,虽然脚下是有些浮,膝盖有些软,但还不至于娇弱到跟片纸人似地。搡开绿莺的手,自己扶墙沿挪到小姨娘院子里。即便如今们家人快死绝,仆从丫鬟们倒还有良心不敢造次,院子里,过去伺候过小姨娘的下人们皆披白,满院满堂地跪着烧纸给小姨娘祭头七,香烛酒茶也都摆得妥妥当当。见着皆规规矩矩地赶忙唤声“大小姐”,更有伶俐的丫头见收拾院里张石凳子要落座,便赶忙从屋子里搬张蒲藤软椅给我。倚在藤椅上,面色稍缓指挥仆从们,“你们只管烧你们的,先缓缓,会儿……咳咳咳……呆会儿再同你们一块烧。”下人们得的嘱咐便又分头烧得热火朝天。瞧着有纸钱、纸人、纸床、纸屋、纸花、纸车……应有尽有,只是数来数去唯独缺样小姨娘最喜欢的物什。小姨娘是异族人,究竟是哪个族的却始终记不大清,左右不是回族的便是蒙族的,是当年爹爹做生意半道上给娶回来的,爹爹粗枝大叶,而异族礼仪也甚开放,不像人们家里般穷讲究,遂,小姨娘是过门后爹爹才给小姨娘娘家补下的聘礼,当时爹爹列长长串礼单交与小姨娘过目,然而,小姨娘虽然汉话说得尚好,那汉字却是不识得几个,看得头大如斗,最后干脆将那礼单掼在一边,自己提笔写几样彩礼。爹爹看小姨娘的礼单后,亦是头大如斗,“牛羊倒是不成问题,……‘马各马它’却是什么?……若是汗血宝马倒是容易得,只‘马各马它’不晓得是什么名驹,何方盛产,却要上哪里寻觅?”一时在场之人包括小姨娘时面露错愕。之后番颇费周折解释,才明白过来,原来‘马各马它’压根不是什么宝马名驹,不过是骆驼而已。彼时,家里人方才晓得小姨娘真真地道是大漠上来的,那字写得就和黄沙戈壁般宽广,但凡碰着左右上下分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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