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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吸血鬼猎人日志 (1-4+特别篇)-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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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缠成一团扭打,开始向下坠落。

一堆横向的电线像网般把他们拦腰架着。

兔幸的利齿仍不离拜诺恩咽喉前五公分。拜诺恩嗅到对方嘴巴发出的腥臭气息。

拜诺恩的脸孔起了变化,变得跟对方一样凶恶,脸色比原来更苍白,犬齿露了出来。

左手猛力紧捏。

兔幸的喉咙发出肌肉破裂的声音。

兔幸却仍浑无所觉地挣扎着——吸血鬼是没有痛觉的。

拜诺恩发出野兽般的疯狂嚎叫,身体里的黑暗因子在跃动。

五指深陷进皮肉里,然后把整片喉颈,连同气管和颈动脉硬生生挖了出来!

拜诺恩收回那血淋淋的手掌,从大衣内袋拔出十字架匕首。

电线终于因为无力抵受两人的体重而开始断裂,爆发灿烂的火花。

音乐进入最高潮。茧完全沉醉在梦般的世界里,闭着眼睛唱出诗歌的结句:

Everybody saw it on the TV screen(每个人从电视屏幕看见了)

The day the world went away……(世界逝去的那一天……)

火屑如烟花散落在铁笼上。所有人仰头观看。

兔幸五郎被十字架匕首贯穿心脏的尸体,如受刑般缠着大捆的电线落下来,仅仅垂吊在铁笼上方来回摇晃,血污夹杂着火花往舞台四处撒下。

歌迷以为这是「地狱LIVE」的特殊效果,忘形地舞蹈呼叫。

茧张开眼睛,仰头向上观看。

发现了藏身在高处黑暗里的拜诺恩。

两人四目交视。

拜诺恩的脸冰冷依旧。

茧则在笑,露出两支尖锐的犬齿。

猎人之歌

十月二十一日 凌晨一时三十六分 六本木区「FAITH」舞厅

位于大厦八楼顶层的「FAITH」迪斯科舞厅狭小得可怕:大概只有四分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场地,却在这高峰时刻挤进了近二百人——还要把酒吧柜台和DJ的唱片机器容纳在内。

人群与其说在跳舞,不如说只是在有限的空间之内摆动身体。

占了半数以上的来客是高大的外国人(这在六本木区的夜店是正常的情景),令舞厅的空间又更狭窄了一倍。

黏满汗液的肢体互相碰触。抽烟的烟雾混杂着香熏与体味。小杯的龙舌兰鸡尾酒被一一仰着吞下。肆无忌惮地嗑药……

有七、八个穿着迷你短裙、化了厚妆的日本女子,索性站在那U形的酒吧台上跳舞,毫不在乎地扭动腰肢,笑着享受下方投来众多充满欲望的眼光。在这时刻,她们假想自己是这座城市的主角;站在下面的外国人则在思索如何把她们娇小的身躯弄到床上……

升降机门打开来。犬道晋也带着两个化妆成亡灵的少女,穿过舞厅内的人群。犬道手臂气力异常地大,拨开舞客时毫不费力。

一个六呎多高的健硕黑人被犬道推开,马上发怒狠狠盯着他。比黑人矮了两个头的犬道也立时回视,目光瞬间压倒了对方。黑人惊慌地把视线投回跳舞的女人那儿。

两名少女露出兴奋的表情,继续紧跟着犬道前行。

三人排开稠密的人群,终于到达舞厅最后面的一道门前,门旁有指纹辨识的仪器。犬道把拇指按下去,那道厚重的门即朝内打开了一线。

内里是一个连着小客厅的套房,明显装置了极佳的隔音设备,外面那急激的电子音乐完全消失了。陈设以黑色为主,风格异常简朴,却处处看得出是高级用品。

羊津京子坐在客厅的皮沙发上。在她跟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瓶已打开的红酒和一只杯子,还有数帧照片和一台轻巧的手提电脑。

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横放着一件大东西,以黑布覆盖着,似乎呈现一个人形。少女们看了一眼,无法肯定那是什么,却不禁感到一阵悚然。

后面睡房的木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暗红色的灯光。

「就在里面。」犬道指向睡房的门。「进去吧。」

◇◇◇◇

「你们爱我吗?」

茧的修长手指抚摸少女的脸颊,把上面灰黑的妆弄花了。

有如主人在抚摸宠物。

少女们的脸因兴奋而涨红。左面的一个闭着眼点头。「嗯……」害羞地握着茧的手掌。

另一个少女已经跪了下来,抱着茧的大腿,轻吻他赤裸的雪白腹部。

茧的身体没有移动。他俯视少女的眼神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你们为了满足我,愿意付出一切吗?」

跪在地上那少女已经伸出舌头,钻到茧的肚脐里。「嗯……我愿意……」语音变得含糊。

茧的手掌滑落到她的颈侧,他略加施力,颈上的动脉浮现了。

茧的眼瞳在发光。他注视着那动脉,仿佛能透视其中的血液细胞。

茧的笑容俊美无瑕,一如他在广告照片里那模样。

「很好。」

◇◇◇◇

羊津京子捡起茶几上的照片。

照片是从保全摄影机的数位录影带里撷取的定格影像。拜诺恩和真梨在吊桥上看演唱会时的情景。

犬道蹲在沙发旁,把那块黑色的塑胶布掀开。兔幸的尸体发出浓烈的血腥气息。那被撕破的喉颈像是第二张嘴巴,因为恐惧而张开作出无声的惊叫。十字架匕首仍深陷在心胸处。

犬道怜惜地抚摸着兔幸的尸体,悲痛溢于脸上。然而吸血鬼是无法哭泣的。

「颈与心脏……」犬道抚摸到那匕首柄上的受难基督雕刻。「对方很清楚杀死我们的方法。」他把鼻子凑近兔幸的身体用力地嗅。「我嗅到了……那男人的气味。」

羊津仔细看着照片上拜诺恩的样子,然后托托镜片说:「看来有关『猎人』的传闻是真的……」

她把照片放回茶几上,拿起半满的酒杯浅尝了一口。「之前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摩列科两天前也提起过:最近几年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猎人』——最初是在美国,然后陆续在其他几处地方,传出有同伴被他『猎杀』了……」

「『猎人』吗?……」犬道哀伤地说。他抚着兔幸的脸。「我们过去也干掉过几个啊……最初是在虾夷的冰雪中。」

犬道回忆起与兔幸这段超过二百年的情谊。他们本来就是同性爱侣,同为德川幕府豢养的忍者,却因偷恋禁色而受到朝廷放逐与追杀,直至逃到虾夷(北海道)并得到「永恒的生命」……

「不可能……」犬道继续喃喃说。他拔出那柄银匕首,仔细端详上面雕刻的基督,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从前为幕府服务时,他跟兔幸曾缉捕诛杀了无数「切支丹」(基督徒)的叛逆份子。「『猎人』再厉害也只是人类啊……正面交锋的话,兔幸不可能战败……」

「不,这个『猎人』不一样。」羊津说。「传说他并不是人类,而是『达姆拜尔』。」

「什么?」

羊津打开几上的手提电脑,开启一个先前已预载储存的浏览画面。那是一个有关各国神话和民间传说的网页:

「……根据斯拉夫地区的吉普赛人传说:男的吸血鬼(当地语称吸血鬼为『穆洛』)拥有强烈的性欲,并能令人类的女性怀孕(东正教与穆斯林教士的家眷则免受此害)。所诞下之吸血鬼与人类的私生子,称为『达姆拜尔』(Dhampir)……」

「据说多数的『达姆拜尔』出生时全身无骨,身体如水母般柔软,全皆夭折;侥幸身体正常成长的『达姆拜尔』则继承了父亲的各种超人能力,并且天生具有感应吸血鬼所在的异能,是世上最强的吸血鬼猎人……」

茧终于打开睡房的门。他一脸如醉酒般的满足,用手背抹去嘴角处的血渍。从门缝可见,两个少女赤裸地卧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也没有。

「我看见那个男人。」茧倚坐在沙发上。「就在他刚杀死兔幸之后。」

羊津从旁搂住茧,两人深深地接吻。羊津伸出舌头,品尝茧口腔内残留的血腥。

一会儿后羊津才把嘴唇移开,拿起几上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就是他。」茧盯着照片上的拜诺恩,叹息着说。「他的眼神好悲哀啊……」

他把照片抛去,仰首闭上眼睛。「一半是吸血鬼,一半是人类吗……在那狭缝之中,又不容于任何一方……」

茧从墙角拿起一把黑色的电吉他,沉醉地拨弄着。「难怪他的身影显得如此孤寂……啊……许多感觉正从血管涌上来……」

他闭着眼,手指开始加速。没有插电的吉他发出低哑的乐音。

他张开嘴巴,很随意地哼着,渐渐又变成有意义的字词:

Tightened his bootlace(缚紧了靴带)

Sharpened his blade(磨利了刀刃)

The Hunter walked along and prayed(猎人边走边祷告)

For tonight's prey……(祈求今夜的猎物……)

看着创作中的茧,羊津不禁抚弄着他的白发,神态像看着自己宠爱的孩子。

茧唱到激动处,用力一扫弦线,整个人跪在地上,垂头瞧着落在地上的照片。

「我要作一首很美的诗歌,献给这位……」

茧的眼睛欣赏着照片里拜诺恩的模样。

「……『猎人』。」

粉红印象

凌晨二时十五分 新宿区 歌舞伎町 「粉红印象」旅馆

真梨睁开眼睛时,首先看见的是自己。

她全身的倒影出现在天花板的大镜子上。

她还是没有完全清醒,无法判断自己何以身处这种地方。

床很柔软。左边肩侧有一团很温暖的东西。她侧过脸看,是一只蜷伏的黑猫。

黑猫灵动的眼睛在瞧着她。她笑了,想伸手抚摸它,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软弱乏力。

房里的灯光很暗。深沉的粉红色。她看看四周。同样是粉红色的床单,心形的枕头,床头的几上整齐放着盒装纸巾和保险套……

她开始清醒了一点。记忆渐渐回来了。

演唱会。茧。

站在高处的吊桥上。

那个古怪的外国男人。突然消失。

火花。

茧的歌声……

「The day the world went away……」

然后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想到这里,真梨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难得在现场看「地狱LIVE」,却只听了一首歌……

就像一个太短促的美梦。她想哭。

「我还想留在那儿……永远留在那儿……我……」

「对不起。」声音来自浴室门里。「那时候我必需马上离开。把你留在那儿太危险了……」浴室同时传来水龙头开启的声音。「我找到你书包里的学生手册,想看看你家在哪儿。可是我看不懂日文。只有带你回来。」

真梨爬出了床,走到浴室门前往里面探看。

赤着上身的拜诺恩背对着她,站在洗脸盆前,用清水清洁着皮大衣。盆里的水染成了淡红色。

真梨的脸上溢满了不信任。「可是为什么带我来爱情旅馆?是要我履行那个『承诺』吗?……」

拜诺恩的脸微侧过来。「不。我本来就住在这里。在这里出入只要付钱就可以,不会看见任何人,比较方便。」

「方便什么?……」

真梨这才发现,浴室的地板上还排列着一柄柄明晃晃的利刃:刻着鬼脸、柄末连着铁链的钩镰刀;十字架形的银色匕首;形状像斧头的尼泊尔弯刀;一具硬皮革缝制的手套,五个指头各伸出尖长的刀刃,活像一只兽爪;还有二十多柄细小的火焰形飞刀……

真梨再看看拜诺恩,苍白的身躯比她想象中瘦削,很惯于孤独的样子。

——不会是碰上变态的杀人鬼吧?……

「不要害怕。」拜诺恩看穿了她所想。「马上就洗好了。我送你回家。」他顿了一顿,又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我不希望把你牵涉进我的『世界』。」

真梨看看房间四周。她的书包好端端放在沙发上。她走过去打开来。行动电话就在里面。

真梨宽心了——假如拜诺恩真是罪犯,绝不会让她拿回电话。

「不用急。我不是说过吗?我今晚不回家。」她坐在沙发上。那只黑猫也轻轻踱了过来。她把它拥在怀抱里,它顺服地坐在她的腿上。

真梨失笑。「带着宠物来住爱情酒店的男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

「他名叫波波夫。」拜诺恩从浴室出来,从地上一角拖出一个很大的黑色皮革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件白衬衫穿上。「你的英语说得很好。在日本很难得啊。我来了三天,感觉好像突然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真梨漫不经意地把玩着手机,浏览刚才拍的照片。「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我在六岁以前都是住在旧金山。」

「这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应该也忘了大半吧?」

「当然了……可是最近我又努力学起英语来。」

「我知道了。」拜诺恩扣好了衣扣。他走到床头的几前,从一堆杂物中拿起铜铸的十字架项链挂在颈上。「是为了更能理解茧所写的……『诗歌』吧?」

「这是最初的原因。」真梨终于从手机里挑选了其中一帧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里面茧那摇晃的身姿像在跳舞。很美的构图。

她拨通了「Poisoned Minds」——东京都地区最大的茧歌迷会——的「i…mode」①网页,把那照片上传过去。

『注:i…mode是日本行动电话专用的资讯网络服务。』

她把手机收回书包内。「可是自从上了英语学校后,许多童年的事情又记起来了。在美国的时候。」她用手掌托着下巴,穿着泡泡长袜的腿来回摇晃,神往地说着:「我记得,美国的一切都很大。有很多空间。四处走也没有人会理会你。呼吸的空气也格外自由……我在想:假如我学好英语,将来也许可以再回到那儿去。离开这个狗屎的国家。」

「你讨厌这里?」

「讨厌得要死。」真梨毫不在乎地说。「在地下铁里,在挤得可怕的街上,每一眼看见的都是商品广告,笑得虚假的偶像或名人,不是叫你买这个就是叫你用那个,仿佛你不购物,就不配在这个国家里生存;电视里那些社会评论员之类,常常批评我们年轻人,比如缺乏公德心啦、崇拜名牌啦之类,可是说到道德,大人们集体去贫国买春,或者跟女学生『援助交际』又如何?至于名牌,那不是大人们自己制造出来的赚钱工具吗?」

「我的学校里,有三个同学的爸爸因为被大企业裁员而跳轨自杀。校长和老师们却禁止我们在学校里谈论。他们的脑袋里就只有升学率,一味地叫我们努力用功,考上好的大学才有前途……可是那三个爸爸本来就是明星大学的毕业生嘛。那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学校里许多的欺负事件,老师们全都知道,但是怕影响校誉就统统装作没有看见……」

「全都是大人们的谎话。一切虚假得令人窒息……要不是有茧,也许我真的已经死了……」

拜诺恩沉默着。对这个国家的情况他所知不多,真梨说的话他也不能完全理解。

——是什么令这个少女如此不信任「大人」?

「听你的口音,你是美国人吧?」真梨走近拜诺恩,逗趣地说:「不如你带我走吧?」她的视线投落在几上,忽然发现一件东西。她马上俯身把它拿起起来。

「我没有猜错。」她扬扬手上属于拜诺恩的美国护照。「好厚啊。」她翻着护照,发现里面打满了不同国家的出入境盖章,又夹着各种签证。

「你到过这么多的地方吗?真羡慕。」她翻到身份资料的一页。「……尼古拉斯·拜诺恩……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你最好忘了它。」真梨眼睛看不清护照何时回到了拜诺恩的手上,他是魔术师吗?她望着他的眼睛,棕色的眼瞳十分深沉,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渐渐吸进去了……

拜诺恩别过脸,她方才回复清醒。「噢……我明白了,在『地狱LIVE』,是你把我催眠的……」她又有点害怕起来。

「对不起。我也讨厌这样做。」拜诺恩抱歉地说。「只是刚才有危险……」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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