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奥里诺科河-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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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事情的发展也不像马夏尔所期望的那样……他原本希望这趟行程中一个外人也不要碰到……而实际情况是,打一开始他们乘的“加里内塔”号就有了“马里帕雷”跟在一旁……对方船上的人与他所谓的“侄子”有了来往,双方的关系怎能不像同路的旅人那样日趋密切呢?……接着——又发生了在马夏尔看来更糟糕的事,——又倒霉地遇上了两个法国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种更加亲近的同胞之情在让与他们之间建立起来,一方面由于双方目的地相同,另一方面两个人又那么热心地想帮忙,叫人难以拒绝……更巧的是,这两个人和他们不仅是同胞,还是同乡,都是布列塔尼人……真可以说,偶然因素有时就像个冒失鬼,明明和它无关的事也要插进来搅和搅和!……
正在此时,一种细微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这声音颇有节奏,且越来越大了。
但它还是没有大到足以被沉浸在思索中的马夏尔听到的程度。他也没有看出,4只小舟正沿梅塔河右岸行进,它们划着桨,顶着波浪向马夏尔他们这边驶来。
独木舟上共有20几个基瓦人,现在他们距三只“法尔卡”只有200米了,如果旅客们不立即被叫醒的话,他们会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杀死,可是只顾低头沉思的马夏尔却还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独木舟与“法尔卡”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小到60来尺了,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枪响。
枪声未落,最前头的独木舟上就发出了一阵乱叫。
开枪的是雅克·艾洛赫,随后热尔曼·帕泰尔纳也扣动了扳机。
当时是凌晨5点,天刚蒙蒙亮。划桨声把两个年轻人从梦中惊醒。他们偷偷滑到“莫里切”船尾,发现情况紧急,便举枪朝来者射击。
枪声一响,乘客和船员立时都醒了过来,投入战斗。
米盖尔、瓦里纳斯和费里佩抓起各自的枪支冲出船舱。
马夏尔刚朝独木舟开了一枪,让就来到了他的身边。老人正气急败坏地叫着:
“倒霉……见鬼!……我竟然一点儿也没有觉察!”
基瓦人开始了反击。20几支箭嗖嗖地从“法尔卡”顶上飞过,有几支插在了船篷顶上,但并没伤到人。
米盖尔他们以又一阵射击作答。子弹可远比箭头打得准,基瓦人立时乱成一团。
“回舱里去,让,回舱里去!……”雅克·艾洛赫叫道,他觉得没必要让少年无谓地冒险。
这时,又一阵箭雨落下,其中一支射中了马夏尔的肩膀。
“活该!……打得好!……”他叫道,“哦……一个老兵……竟然在值班时疏忽大意!……这一箭我该挨!”
卡宾枪和左轮手枪第三次开火,独木舟开始从“法尔卡”近旁后撤了。
基瓦人偷袭不成,只能收兵逃窜,好几个基瓦人被打死,另有几个受了重伤。
如意算盘落空的基瓦人驾着小舟,消失在奥里诺科河下游方向。
第十一章 阿图雷斯村的停泊
这一天——9月1日——上午10点,船队总算离开了这片危险的水域。多少人在这里被凶残的野蛮人所害,旅客和船员们刚才可算是死里逃生。
按照米盖尔先生的想法,既然国会已经投票决定剿灭这帮作恶多端的基瓦人,那就赶紧付诸行动吧,越快越好!
“我这一箭该挨!”马夏尔中士说着,用力拔出插入肩头的箭。
和肉体的伤口比起来,更让他痛心的是自己在守夜时的失职,只顾回忆过去,忘了眼前的任务。好在这个错误并不太严重——一个在站岗时被敌人袭击的战士还不致于被判死罪——而且,我们希望——这次受伤不会危及老人的生命。
基瓦人的小船刚在视线中消失,让就叫马夏尔在舱中平躺下,来察看他的伤势。可是,光有对叔叔的爱和医治好他的热情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才帮得上忙,而孩子又不懂医术。
幸好,身为自然学家和植物学家的热尔曼·帕泰尔纳对医学也曾有涉猎,还随身携带了一个药箱……
热尔曼·帕泰尔纳十分乐意为马夏尔中士疗伤,而雅克·艾洛赫自然要在一旁帮忙。
在这种情形下,“加里内塔”再度开动时便多了两名乘客,让·德·凯尔默对老兵的深情挚爱令他们很受感动。
热尔曼·帕泰尔纳检查了一下伤口,原来箭的末端刺入了肩窝,有3厘米深,但被未触及肌腱和神经,只是扎破了肉。总之,只要箭头没有浸过毒,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奥里诺科河的印第安人常常要用一种叫“古拉雷”的毒液涂擦箭头,这种毒液是采用“马瓦卡雷”——一种与马钱子同类的藤本植物——的汁液,再加入几滴毒蛇的毒液配制而成的,色泽发黑,像甘草汁一般有光泽,在土著人中用得很多。洪堡曾提到过,从前奥托马印第安人把这种毒液涂在食指指甲上,与人握手之间就下了毒。
马夏尔中的到底是不是毒箭很快就能见分晓。因为中毒后的人不久就会说不出来,四肢、胸部和面部都抽搐不停,可是一直到死都保持着清醒的神态,对于必死无疑的中毒者来说这更为残酷。
现在就看几个时辰之内马夏尔是否会出现上述症状了。
虽然,一想到两船的关系会以此为契机更加密切起来,马夏尔就老大不高兴,可是热尔曼·帕泰尔纳给他包扎完毕之后,他还是表示了感谢。然后他便陷入了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同伴们不由得害怕起来。
少年问热尔曼·帕泰尔纳:“您对他的状态到底能否下结论,先生?……”
“目前我还说不准……,”热尔曼·帕泰尔纳回答,“要说伤得确实不重……伤口很快会自行愈合的……如果箭上无毒的话……再稍等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我亲爱的让,”雅克·艾洛赫说,“乐观一点吧……马夏尔中士会康复的,很快就会……依我看,如果箭上沾了‘古拉雷’的话,伤口早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雅克,”热尔曼·帕泰尔纳说,“等换绷带的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您的叔叔……我是说马夏尔中士……”
“上帝保佑不要让我失去他!”少年眼含热泪喃喃地说。
“不会的……我亲爱的让……”雅克·艾洛赫说,“上帝会留住他的……您的照料……我们共同的照料会让老兵恢复健康的!……我再说一遍,要充满信心!”
说着,他握住了让·德·凯尔默颤抖的手。
幸好,马夏尔中士睡得很安稳。
三条船排成一纵队借着东北风前行,米盖尔、费里佩和瓦里纳斯很快就得知了马夏尔的情况,衷心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基瓦人确实常用“古拉雷”使箭头和吹管带毒;但并非次次都这么做,毒液只有“专家”才会配制——如果“专家”这个词也能适用于野蛮人的话。而找到草原上的这些“专家”也不容易。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箭上无毒,马夏尔会安然无恙。
万一马夏尔的情况不妙,需要在比“加里内塔”更好些的环境中休息几天的话,梅塔河口上游60公里外就是阿图雷斯村,他们完全可以去那儿休整一下。
其实,这一段奥里诺科河遍布急流,如果他们的船过不去的话,他们恐怕要下船耽误上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过既然现在是顺风,那么很可能第二天天黑前就能到达阿图雷斯了。
船帆涨得满满的,使船速达到了最大,只要风不停,到晚上行程即可过半。
雅克·艾洛赫和热尔曼·帕泰尔纳一上午到马夏尔身边看望了好几次。
伤员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很安稳。
下午一点钟,马夏尔中士醒来了,一睁眼看到身边的让,便冲孩子露出了笑容。可是一瞧见另两个法国人,他忍不住流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您没觉得更难受吧?……”热尔曼·帕泰尔纳问道。
“我……先生……,”马夏尔像被这个问题激怒了似的,“我一点儿也没觉得难受!……不就是擦破了点皮嘛,小意思!……难道您以为我的皮肤会像个娘们的那么娇嫩吗!……明天就全好了。要是您乐意的话,我把您扛起来都没问题!……再说,我正想起来……”
“不……您得继续躺着,中士,”雅克·艾洛赫大叫,“这是医生的命令……”
“叔叔,”少年说,“好好听医生的话……这样你就会很快康复,到那时你会对诸位先生的照料感激不尽的……”
“好好好……就这么办!……”马夏尔先生嘟哝着,仿佛一只在小狗面前退缩了的大狗。
热尔曼·帕泰尔纳给马夏尔换了条新绷带,伤口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如果箭头真的有毒的话,毒性应该早就发作了,受伤者由于毒性甚至仅仅出于恐惧心理,此时也应该已经开始局部瘫痪了。
“要不了几天,您就痊愈了!”雅克·艾洛赫说。
两个法国青年回到与“加里内塔”并行的船上去了。
“这下全齐了!……”马夏尔嘟嚷道,“他们更要跟在咱们屁股后头了……这两个法国人……”
“你想怎么样呢,叔叔……”让努力使他静下来,“谁叫你受了伤呢……”
“当然了,你说的很对,我是不该受伤,可这些……这些全是我的错……只能怨我自己……我的表现简直像个才入伍的毛头小子……废物一个……连站岗都不会!……”
当两岸开始暗下来时,船队到达了维沃拉岛并留下过夜。阿图雷斯急流区的滚滚波浪声已从远处隐隐传来。
为了提防基瓦人的再度进犯,大家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瓦尔戴斯先从船员中指定了几名守夜的,才允计其他人去睡。马尔图斯和帕夏尔也给自己的手下排了班。所有的枪支,不管是卡宾枪还是手枪,都上足了子弹,随时可以开火。
一夜无事,马夏尔一觉睡到天亮。热尔曼·帕泰尔纳再次给他换绷带时,看到伤口已在愈合之中,再过几天就结痂了。中毒的可能性已彻底被排除了。
天气晴朗,清新的风始终顺着船行的方向。急流滚滚的阿图雷斯两岸,远山的轮廓在天边勾勒出来。
此外,河水被维沃拉岛劈成了两段,水流湍急。一般说来在枯水季节河里的岩石都露了出来,只能把船卸空抬着走到岛的另一端去。
好在现在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三条船沿着岛岸用纤绳一段一段往前拉,过了维沃拉岛。这比抬船走要节省好几个小时。当太阳升到右岸卡塔尼亚波丘陵之上时,船儿又踏波前行了。
上午,船队沿着山丘下的河岸滑行得很顺利,中午时分停在了波多…里阿村。这个小河港的名字倒很好听①,不过相当冷清,只有几座毫不起眼的茅屋,人口也很少。
①“波多…里阿”即西班牙语皇家港口之意。——译者注
阿图雷斯村在上游5公里处。船无法航行时,通常都是在波多…雷阿村把船载卸下来搬运到那里去。住在村里的瓜依布族印第安人很乐意从事这项工作来增加些收入,双方谈妥之后,土著人便把东西往背上一扛,乘客们跟在后面走,至于在急流中拖船的艰巨任务,就留给船员去做啦。
这一段航道仿佛是在峭拔的山峰之间劈出的一条羊肠小道,长约10公里,由于坡度大、河床窄,水流格外急促。河床除了宽度小之外,照洪堡的话来说还“一级一级的”,地势的大幅度起伏使河中形成了一个个瀑布。水面上礁石林立,覆盖着绿色植物,石块都呈圆球形,看到它们稳稳地待在河中,人们简直要怀疑平衡原理了。这界水流上下游两端的落差为9米,轻松通过是不可能的,必须用纤绳把船一级一级地往前拖曳,让它在礁石中穿行,滑过随时可能改变位置的浅滩。在花岗岩质的隘口中拉纤可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如果天公再不作美的话,就更不知要耽搁多长时间,费上多少力气了。
不消说,首先要进行的是卸船,不然的话拖起船来谁也不能保证船上物品的安全。更何况即使是空船,即使船员技术很高明,能丝毫无损地度过急流的也很少,大都沉入水底或者被冲撞得不成样子了。
三条船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了,大家找来瓜依布人,让他们给运到阿图雷斯村去。至于报酬,则和惯常一样,以布匹、小玩意、雪茄和烧酒支付。此外,他们还想再得到几枚钱币,乘客们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当然了,放客们是不会把东西托付给印第安人之后,就放心大胆地先走,到阿图雷斯村去等着和他们会合的。瓜依布人还不值得信赖到这种程度——远远不值得——所以还是不要去考验他们为好。通常都不是让他们单独行动,而是作为旅客的陪同,这次也不例外。
波多…雷阿村与阿图雷斯村相距只有5公里,即使带着不少行李,几个小时之内也能走到。行李包括日常用具、被褥、箱包、衣服、武器、弹药,雅克·艾洛赫的观测仪、热尔曼·帕泰尔纳的植物标本箱和摄影器材。不过这些都还不成问题,关键是马夏尔中士目前能否下地走路?……是不是他的伤还没全好,得用担架把他一路抬过去?……。
不!这位前士官,正像自己不停地说的,可不是一个娇贵的女人,肩上缠条绷带哪里碍得着走路。他说伤口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当雅克·艾洛赫伸手来想搀扶他一下时,他说:
“谢谢,先生……我能走得很快,用不着别人帮忙。”
少年给雅克·艾洛赫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还是不要惹老人生气的好,哪怕是出于好心。
旅客们同留下来拖船穿过急流区的船员们暂时告别。瓦尔戴斯、马尔图斯和帕夏尔向他们保证一刻也不耽误,对船老大们的热情干劲大家是绝对信得过的。
上午11点半,旅客小分队从波多——里阿村出发了。
其实,没必要像马夏尔准备做的那样“走得很快,”雅克·艾洛赫他们出发前已经吃过了午饭,所以完全用不着走得那么急,就按正常速度,晚饭前也一定能到阿图雷斯村。
道路,或都说小径,延伸在河流的右岸。阿图雷斯村也在右岸,因此一直往前走就行了,无需过河。左岸是陡峭的小山坡,一直延续到急流区的上游。有时路窄得只能勉强容一人通过,大家便排成纵队鱼贯而行。
瓜依布人打头阵,后面几步远跟着米盖尔他们三个,再后面是雅克·艾洛赫、让·德·凯尔默和马夏尔,热尔曼·帕泰尔纳殿后。
当河岸上的路足够宽时,大家就三三两两地并肩而行。少年、马夏尔和雅克·艾洛赫此刻正是这样。
毫无疑问,雅克和让已成了一对好朋友。除了固执、爱唠叨的老马夏尔之外,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热尔曼·帕泰尔纳肩上背着他那宝贝标本箱,每当一株植物吸引了他的好奇心,他就停下来凑上去瞧瞧。走在前面的同伴不时地朝他大喊着催他快走,他却总是看个没完。
从狭窄的山路往上走一百尺左右,就简直可以称作打猎者的天堂了。
米盖尔抓住良机,射中了一只吼猴——他有幸打中的第一只猴子,米盖尔大喜过望。
“恭喜您,米盖尔先生,热烈祝贺!”雅克·艾洛赫大叫,此时早有一名瓜依布人从队伍中跑出去把猴子捡了回来。
“我接受您的祝贺,艾洛赫先生,我向您保证,这只猴子的皮会被我带回去陈列在自然史博物馆,下面写上:‘捕获者:米盖尔先生,玻利瓦尔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