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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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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晋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对了,我和白小姐都不会水,你是如何将我们带出来?”展昭问道,她当时正是疲惫万分之时,又要带两个不会水的的人走水路逃生,定然甚是艰难。

“那位白小姐还确实是挺麻烦的,水路也不算长,我起码渡了十几次气给她,”莫研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摇头叹气,“真是累人。”

渡气!!

展昭脑子里“嗡”地一声,原本苍白的脸色可疑地染上淡淡的红。

“……那你替展昭渡了几次?”宁晋表情古怪。

莫研看面前三人均是满脸诡异的神情,转瞬便明白原因何在。

“展大人会闭气,犯不上我多事。”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即使她再不懂事,也知道男女之间以口相就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反正展昭当时在昏迷之中,除了她再无第二人知道。她将来还得行走江湖,说什么也不能让此事坏了自己的名头。

展昭暗自长松口气,他还记得浮上水面之时莫研叫他闭气,对此并无怀疑。

“此番真是多亏有你。”他由衷道。

不知怎地,被他这么一说,本该愈发得意的莫研反倒没再自吹自擂,只是涩然笑笑,低头猛喝茶。

宁晋从未习武,弄不清闭气究竟怎么回事,虽有疑惑却也没有追问。众人便开始相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按目前的情形,他们已被杀手盯上,且展昭又受伤,走水路自是再好不过。虽说慢一些,但还得保证白盈玉安全,还是稳妥些较好。

莫研对于走水路倒是没意见,只是觉得此船太过华丽,实在招人耳目,她提议换船。

宁晋则认为此船好歹是皇家用船,一则莫说寻常人家,便是官府也不敢过问,二则他毕竟是王爷身份,自信江湖草寇还不至于敢对他不敬。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展昭和吴子楚只得在旁静静不语。

“我是王爷,我说了算!”宁晋争不过她,使出了下下策,端出王爷的架子来。

莫研冷哼了一声,转身到展昭床边坐下,声音清脆:“那我们就下船!……哦?”前半句话斩钉截铁,后面句的“哦”字却是对展昭所说,带了丝询问的语气。

这个“我们”自然是指她和展昭,多半还有白盈玉,宁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展昭微微一笑,轻轻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才朝宁晋道:“王爷明鉴,昨夜吴兄曾与追魂使交过手,他们很快就能查到吴兄是王爷属下。江湖杀手拿钱办事,不分高低,不论贵贱,王爷金体贵安,展昭只怕到时连累王爷。”

“笑话,怕连累我就不会救你们。”宁晋哼了哼,“再说你现在有伤在身,坐此船还可以好好养养伤,若是换了船,你以为还有时间养伤么?”

莫研插口:“要是乘这船,死得更快,哪里还用养什么伤。”

“王爷体恤,展昭自是感激不尽,但此事重大,展昭万不能以一人之躯拖累大家。”展昭颦眉,“展昭也以为换船较为妥当,只是委曲王爷了。”

莫研见展昭帮她,自然欢喜,只瞧着他笑。

宁晋无语,转头看吴子楚,目光中带着些许期盼。

不料,吴子楚也点了点头:“王爷,属下与他们交过手,确实都是出手狠辣的亡命之徒。王爷您犯不上拿自己去犯险。”

连子楚也倒戈相向,宁晋无法,只好道:“行了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争,等出了太湖就换船吧。”

“多谢王爷。”展昭笑道。

吴子楚更是给足宁晋面子:“王爷从谏如流,属下钦佩不已。”

“聪明人都会换船。”莫研笑眯眯地接着夸他。

宁晋板着脸,低头品茶,谁也不理。

第三十五章

在太湖口一处不起眼的小渡口,展昭一行人下了船。宁晋又命将船复开回太湖,就在湖上兜圈子。

渡口上可供挑选的船只少得可怜,他们几乎是别无选择地雇了条小船。船上仅有两舱,一舱供他们休息起居,另一舱是船家夫妻二人所用,也用来烧饭做菜。

小船扬帆而上,虽是逆水而上,幸而一路顺风,倒也行得颇快。

舱内,展昭与宁晋正在下棋,吴子楚在旁观战;白盈玉独自支着肘,望着船窗外的缥缈水雾,一径怔怔出神;莫研不耐窝在舱中,闲来无事,便去帮忙船家烧饭。

一局下毕,宁晋正想数目,抬头见展昭唇边浅浅的笑,索性也不数了,叹气道:“没劲没劲,赢了不高兴,输了你也不着急,和你一块下棋可真没劲。”

“王爷见谅。”展昭微笑道。

正说着,莫研快快活活地走进来,捧着一个小木桶,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直引得人食指大动。她身后船家婆娘拿着一摞木碗并竹筷,笑道:“船上简陋,还请你们将就着用些。”

宁晋凑上前瞧木桶内,香归香,却仅仅只是一桶粥而已。看那婆娘放下碗筷就出去了,他不由奇道:“连小菜都没有?就光吃粥?”

“这鱼粥味道很好。”莫研已经盛了一碗,递给展昭。

吴子楚也替宁晋盛好递过去,笑道:“王爷,出门在外,将就些便是。”宁晋无法,不吃就得饿着,只好接过,浅浅尝了几口,却发现鱼粥粘稠香滑,不仅熬煮的火候恰到好处,而且将鱼的腥气尽去,而鲜味尽显。

“想不到一个乡野的船家婆娘竟有如此好手艺。”宁晋啧啧称赞,朝吴子楚道:“真该请她当咱们的厨娘。”

莫研刚给自己盛了碗,闻言摇头道:“在江上多逍遥自在,你们王侯将相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你不饿么?”后半句话却是对白盈玉所说。她见这位白大小姐仍旧靠在窗边,似乎没有要过来盛粥的打算。

白盈玉微楞,看着粗糙的碗筷,素日都是丫鬟将饭菜布置好,请她上桌用饭,便是在大船上也是有下人伺候着,她何尝自己动手盛过一碗饭。而在这小舟之上,莫研给展昭盛,是因为展昭受了伤,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照顾他;吴子楚给宁晋盛,是因为主仆尊卑。谁都没有想起替白盈玉也盛碗粥。

“此地不比府上,小姐还是用些为好。船上没有点心,现下若不吃,只怕便要饿到明日。”展昭好言劝道。

白盈玉略一迟疑,家败至此,再拿自己当大小姐确是可笑,遂上前盛粥。好在粥的味道着实不错,丝毫不觉难以入口。

“还有几天方能到京城?”她初次上京,心中没底。

展昭答道:“快的话,大约五六日光景。”

“如果慢呢?”

“那就难说了。”他微颦起眉,如果慢的话,很可能就会被杀手追上。五个人中两人不会武功,自己受伤,莫研那两三下子自保尚且困难,只剩下吴子楚一人孤掌难鸣。正自烦恼,抬眼见莫研已三口两口吃完自己那碗,难得的没有再去盛,看着他道:“你还要么?”

这丫头,倒真是一点都没有烦心事,展昭心里想着,说出口的却是:“你怎么不再多吃点?”

莫研冲他嫣然一笑:“方才在后头,我已吃过一些了。”

“你居然偷吃?”宁晋叫道。

“做饭总得尝尝咸淡吧。”

宁晋愣住:“这粥是你熬的?”

“不是我,难道是你。”莫研自顾接过展昭的碗,复盛了碗递给他。

想起方才自己还夸她厨艺好,宁晋恨不能把舌头咬掉,现下咬不掉舌头,只好又多吃了两碗粥。

用毕饭,天色已黑,吴子楚和莫研商量好各守前后半夜,众人方各自睡下。

船在水中载沉载起,展昭素日睡得便浅,加上有伤在身,难以深睡,神志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只听见外间流水淙淙,遥远而熟悉,仿佛身子又回到了那夜的荷塘之中,在水中浮浮沉沉。

荷茎在周身轻摆,他看不清眼前发亮的是星星还是那人的眼睛。那人对着他伏下身来,嘴唇柔软的触感,一小股清泉般的气体注入他的体内……

展昭骤然醒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江水拍打船舷的波浪声。宁晋裹着袍子,大概是不适应,皱着眉头硬睡;白盈玉在另一头的窄榻上已然睡着;而莫研就半靠在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双手环胸,浅浅而眠。

一直以来觉得她像个孩子,却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夜里,看着她的睡颜,他脑中异于平常地乱糟糟起来。她睡着时候的样子似乎和平日醒时不大相同,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哀伤,那模样让展昭想起那夜怕蝉叫时的她。

几缕发丝自鬓边垂下,轻轻地沾在她的唇边,展昭伸手替她轻柔拂开。她脸上那几道血痕已淡了许多,鬓边却有这一道极浅的月牙形疤痕,不细看却是难以发觉,也不知她又是何时伤的。好歹是个姑娘家,怎地弄得脸上都是伤,展昭轻轻叹口气,将那几缕发丝掠至她耳后。这小小的碰触惊醒了莫研,以为有人来袭,睁眼望来,见是展昭,才重新合目睡去。

展昭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停在半空,此刻才惊觉此举不妥。再想起梦中之事,他不由对自己恼怒起来,干脆披上外袍,慢慢挪动受伤的腿,步出船舱,到外间透透气。

吴子楚正静静地坐在船头守夜,见展昭出来,笑道:“睡不着?”

展昭无奈点点头。

“你的伤要多休息才是。”

展昭又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望着雾气缭绕的江面,静静不语。

知道他素来话就不多,吴子楚也不引他开口,自从怀中摸出一个陶土做的埙,凑到唇边试了几下音,便咿咿呜呜地吹起来。

他吹的是一支古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而上,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埙的声音空灵质朴,通透非常。曲调柔和婉转,徘徊往复,不由令人魂散神牵。展昭怔怔而听,一时间恍恍惚惚,犹如回到梦中一般。

第三十六章

次日天色有变,晌午尚是薄云遮日,到了午后已是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众人在舱内只听见桅杆吱吱作响,皆是不安。不多时,船家便进来,歉然告知眼看一场大风雨将至,若是勉强行驶,只怕有危险,故不得不靠岸,请他们上岸寻找宿头。

虽然不情愿,但天公不作美,却是无法,他们只得听船家的话。小船匆匆在附近寻了一处靠岸,众人上岸。

天色阴沉,风卷着芦花逼头盖脸地打过来,只走了一盏茶功夫,雨便倾盆而至。站在一处高岗上,隔着铺天盖地的雨幕望去,此地甚是荒凉,虽有几处房屋,却都是断垣残壁,莫说是歇息,便是想避雨都不能。

众人只好冒雨再往前寻去,行了约半里地,方见前面有一处茅舍,隐隐可见炊烟袅袅,应是有人居住。众人大喜,忙上前扣门。

应门的是位双目失明的老婆婆,听他们语气和善,又是浑身湿透,遂将他们迎进屋内。吴子楚不待宁晋吩咐,便上前塞了些碎银子给老婆婆,央她烧些热水给他们驱寒。

老婆婆掂了掂手中的银两,知道份量不少,颇为惶恐,颠颠踌躇了半日,从箩筐里掏摸出几大块生姜,才道:“雨水冷,我还是给诸位大爷小姐烧锅姜汤。”

虽然众人衣裳尽湿,幸而所带包袱里层都是油布所缝,换洗衣裳都未湿,莫研和白盈玉避进里屋,换好了衣裳才出来。展昭他们也已在外间换好,吴子楚又替展昭重新换过伤口上的药。

“他的伤势如何?”莫研问吴子楚,她生怕展昭淋了雨,对伤口不利。

“已经开始收口,没什么大碍。”

一会功夫,老婆婆煮了姜汤出来,众人喝了。她又拢了一个火盆在屋内,小屋狭小,众人干脆围着火盆席地而坐,方觉渐渐暖和起来。

火光摇曳,展昭看莫研眉头紧皱,脸色不好,不由道:“你不舒服?”

“头有点疼。”

他闻言一怔,以为她淋了雨发烧,未来得及多想,手便覆上她的额头……莫研不避不躲,乖乖地在原地不动。旁边的宁晋将此幕映入眼帘,怔了怔,随即别开脸去。

触手间额头冰冷,他稍稍放心,方放下手:“没有发烧,多半是夜里走了困。……疼得厉害么?”

她颦眉点头,自上了岸,头就开始疼,愈来愈烈。

看她一脸痛苦,展昭无法,双手拇指抵上她的太阳穴,轻柔地替她按摩起来。

“疼……”只揉了几下,莫研就叫起来,可怜兮兮地瞪他。

“我再轻点。”展昭无奈,只能再放轻力道。

此情此景,莫说是宁晋,便是吴子楚白盈玉也为之侧目。自与展昭相识以来,吴子楚还从未见过他对女子如此,略一思量,唇边浮上淡淡笑意。

老婆婆又取来烧火棍,吴子楚接过,捅了捅火盆里的炭灰,火光明灭不定,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诡异之色。

“大娘,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地里?”宁晋问道。

老婆婆叹口气:“怎么说是荒郊野地呢,三水铺在八、九年前也住了不少人,只不过后来都搬走了。”

“为何搬走?”

“十年前,这里闹了场瘟疫。打那以后,慢慢地,人就都走了。”

宁晋皱着眉头细细思量,疑惑地看向吴子楚:“十年前?没听说江南这边闹过瘟疫啊?子楚,你有印象么?”

吴子楚摇摇头。

“唉……当官的把人都烧死了,外头人是不会知道的。”

“烧死了?”众人同时一惊。

“死了的,生了病还没死的,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娃儿,一起关进半山腰的屋子里,一把火就这么给都烧了。”老婆婆声音沙哑,隔着窗外的风雨之声,听得人心底毛毛的。

莫研本就胆小,情不自禁地攥紧展昭的衣袖,偏偏还要侧着头问:“怎么连小孩都要烧死?”

“那就说来话长了。”

“您若不嫌我们冒昧,就给我们说说如何?”吴子楚知道宁晋定然十分好奇,便替他问道。

老婆婆长叹了口气,失明的双目呆呆滞滞地盯着火,似乎在回忆当年的事情,良久才缓缓道:“那就从那个女娃儿身上说起吧……”

“她爹爹本是三水铺的渔夫。她娘怀的时候肚子就大,别人都说怕是对双棒,生她的时候难产,家里穷,请不起镇上的产婆子。那时候我老婆子眼睛还好使,她爹爹请了我去替她娘接生。进去的时候,把我老婆子唬了一跳,血水淌了一地,她娘在床上扯着嗓子直叫唤,娃娃还只露出半个头。我知道自己应付不来,只怕要出人命,忙让她爹爹去请产婆子。到镇上要来回十几里路,他爹爹把产婆子请回来的时候,她娘也快不行了。”

“她娘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娃娃生下来身子就冷了。孩子还果真就是一对双棒,可惜男娃只活了半天,不吭不哈地就没气了,只剩下这女娃娃。村里人都说这女娃是个祸星,克死了娘,又克死弟弟。她爹爹也不喜欢她,成天打打骂骂。我记得女娃娃才五岁光景,有一回她爹爹一脚将她踹了个跟头,脑袋正碰在磨盘上,”老婆婆摸向自己鬓边,“就碰在这,流了好多血,她爹爹也不理,还是我老婆子看不过去替她上的药。”

“再后来就开始有人生病了,一个又一个,不知怎地,有人又把这事怪到那女娃身上,说她克死家人,接着又来害铺里的人。那天,铺上突然来了好多官差,押着生病的人上了半山腰的屋子,又把病死的人也都抬进去,最后把那个女娃娃也一起关进去。就这么一把火,生生把人给烧死了。”

众人听得心惊,白盈玉战战兢兢问道:“那她爹爹就不管她么?”

“怎么不管,可那是官差办事,拦也拦不住。”老婆婆声音微颤,当年的情形犹如在眼前一般,“那女娃娃拼命叫‘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嗓子都叫哑了。她爹爹虽说平日里不待见她,可终究是亲生的闺女,拿了鱼矛就往山上冲,被官差打断了腿,从山上滚了下来。”

竟然有如此官府,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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